裴桑榆如愿以偿坐回了第一考场的第一个座位,心中有一种百感交集的感慨。
也不知道周瑾川复习得怎么样?
她隐隐地希望,这次可以是并列第一,不想要输赢,只想要并肩站在巅峰。
正想着人,桌面上突然落下了一瓶牛奶和一盒红豆糕。
她看着熟悉的包装盒,抬起头,惊讶说:“这么早也能买到啊?我看之前出摊都很晚。”
“去阿婆家拿的,她住旁边的居民楼,昨天回来路上不是说想吃么,现做的。”周瑾川在校的时候,跟她说话还是跟以往一样,清清淡淡,丝毫没有半分暧昧。
只是照顾人的举动实在是贴心。
裴桑榆心想,周瑾川要对一个人好,能有千百种让人心动的方式。
她佯装凶巴巴地口吻:“是不是考试前故意想要扰乱军心?然后自己拿第一?心机狗。”
“扰乱你了么?”周瑾川笑,“这么容易乱啊?”
裴桑榆懒得理他。
猜他起了个大早,也没再避嫌,从盒子里分了一个给他,叮嘱说:“你也吃点,今天得考一整天,累死。”
周瑾川嗯了声,拿过来慢条斯理地吃进嘴里。
只是这个场景,落入别人眼里,就相当炸裂。
年级稳坐第一的大佬给新晋王者送早餐,第一考场的学霸们也忍不住八卦。
他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是吧!看这亲密又日常的对话,肯定是吧!
四面八方的目光里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看看人家,一边谈着恋爱,一边拿着高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珠穆朗玛峰和马里亚纳海沟之间的距离。
然而当事人浑然不知。
等到两天的月考结束,八卦群里早已经炸翻了天。
裴桑榆看到的时候,又过了两天,往前一翻,手指几乎是滑到手酸,才看到了聊天的最开头。
【报——zjc跟psy好像在一起了!】
【细说】
【细说】
【细说】
【落一句话就走的真的过分了,啊啊啊你倒是仔细讲讲】
【昨晚看到zjc送她回宿舍,两人在宿舍门口亲得难舍难分】
【据第一考场的人八卦,早上还嘴对嘴吃同一块饼,完全旁若无人】
【!!!!我靠,少爷终于被她拿下了,牛啊!】
【马主任这不抓一个杀鸡儆猴?】
…….
裴桑榆:????
你们造谣再离谱一点,谁难舍难分,谁嘴对嘴了?
怪不得最近班上同学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探究。
还以为是要找她问题又不好意思呢,是她想法过于天真。
她转头看向边潇潇,压低声音说:“大家不是都在群里吗,怎么没人告诉我?”
“怕影响你考试发挥,到时候又想不开。”边潇潇还挺贴心地说,“再说了,你现在不是也看到了吗?”
裴桑榆:“………..”
她盯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说:“这怎么澄清,越说越离谱了。”
丁子矜拿着一堆成绩条进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对话,悠悠感叹说:“绯闻不是重点,你现在可能真的要想不开了。”
“什么?”裴桑榆从手机里分神抬起头,茫然道。
“这回你考得也不错,但屈尊在年级第二,第一被周瑾川拿回去了,而且…….”丁子矜顿了顿,残忍又无情地宣布真相,“他的总分比你高了十七分。”
十七分???
附中的月考一向变态的难,大家考得分数都不高,裴桑榆已经算是超常发挥。
但这狗东西理科全科满分,文科也高得离谱,这是人吗?
裴桑榆感觉自己被深深地碾压了。
看到两人的总分和单科成绩,一上一下,一目了然。
裴桑榆此刻确实是完全没有想要澄清绯闻的心思,兴致泱泱。
偏偏始作俑者听到对话,还慢悠悠转过了头,长腿勾着前桌的座椅,动作随性。
“裴同学,我可以继续帮你补课,要吗?”
这是羞辱,这一定是踩在弱者尸体上的羞辱。
看他含着笑看自己的模样,就更觉得是在蓄意挑衅。 裴桑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冷静了几秒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串了一遍,得出结论:“所以,你上次期末是控分了是吧?也是,毕竟每次都能甩开第二名十几分的分数,我信你考砸了才有鬼。”
没想到过突然被翻旧账,周瑾川罕见地愣了半拍,无言以对。
看他这反应,裴桑榆瞬间有了自己的判断。
语气带了点嘲讽:“施舍第一给我很好玩吗?学神大人。”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嘴巴里挤出来。
听出来了,话里话外那股火一上来完全压不住的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周瑾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裴桑榆冷淡道:“我只能这么理解。”
周遭同学都在,有好奇的人转头看了过来,也不好再继续往下讲,两人对视了几秒钟,谁都没出声。
裴桑榆把头转了回去,低头看着自己的分数。
亏她还担心周瑾川上次没考好心态爆炸,恨不得是自己没发挥好,结果人家只是把自己当个乐子。
她觉得心口发闷。
其实早就知道跟他有差距,但上次侥幸的第一也让她觉得,在跟他逐渐靠近。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十七分的距离,在高分段来说,就是天壤之别。
而更闷的是。
她觉得,自己像是他的一时兴起。
上课铃响,政治老师拿着书进来开始讲课,原本内容就枯燥,一群人听得更是无聊。
方才围观了两人对话的陈界,此刻就是无比愧疚。
他碰了碰旁边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哎,我给你提供的思路好像有点问题,原本以为可以每周再去你家美滋滋补课呢,我也没想到裴桑榆能骄傲成这样啊!这姑娘真的不是一般的要强!”
“算了,不关你事。”周瑾川拧着眉心,下颌绷得很紧。
只有老师还在唾沫横飞的叭叭。
正讲到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见大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转了个弯说:“知道吧,我们著名的周先生有一句很有名的情话,是情书里写给邓女士的,「我这一生都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多浪漫。”
同学们哇哦成一片。
老师推了推眼镜:“所以嘛,政治一点都不枯燥,学好了跟人家表白都显得有文化。”
教室里笑得东倒西歪。
裴桑榆感受到周瑾川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只是闷着头,发狠地捏着笔往书上做笔记,但也不知道乱七八糟记了些什么。
突然,从旁边抛过来一个纸团,来路显而易见。
她被迫转过头,眯了下眼,眼神威胁。
——不要打扰我上课。
周瑾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看看。
裴桑榆看出了他想要求和的意思,却没动。
对视间,却莫名看出了点他的无奈和紧张。
周瑾川也会紧张吗?
这跟他考倒数一样是天方夜谭。
然而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喉结轻微地滚了滚,欲言又止。
到底还是没那么狠心。
裴桑榆绷着脸打开,看到上面的字,愣住。
上次和这次,名次不同,殊途同归
都只是很简单的想法,多陪着你,让你开心
——坚定的唯你主义者周瑾川
第41章 选项 坚定的唯你主义者周瑾川。
裴桑榆无法形容自己看到那句话的感受。
她瞬间懂了周瑾川上次控分的理由, 因为自己想要第一。
而这一次,是想要再跟从前一样,能每周都去他家而已。
他的所有初衷如他所说, 都是源于自己。
原来的确是第一次喜欢人的周瑾川,恨不得把所有的心思都展开给她看。
直接把她那个对方只是一时兴起的猜想判定为了一个否命题。
那股烦躁了半节课的心情瞬间拨云见日。
她认认真真在下面写了回复:
知道了。
学神果然现学现用。
然后一如既往地画上了一个圆圆的太阳笑脸。
周瑾川收到纸条的时候, 心里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下来,坐姿也变得松散。
陈界紧张地关注着两人的状况,低声问:“怎么样,说清楚了吗?”
周瑾川没说话, 只是把纸条给他看了看。
“唯你主义者是什么意思?”陈界一脸茫然,来回品读, “写错字了吗?老师刚不是在讲唯物主义什么的。”
“白痴, 好好听课。”周瑾川瞥了他一眼,“不然以后姑娘给你表白都看不懂。”
陈界:???
真的不是很懂你们学霸们的交流方式, 说句对不起不是更简单吗?
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刚响, 半仙就晃过来,靠在门边上叫了声:“裴桑榆, 来一下。”
听到名字, 周瑾川抬起头, 见她已经跟着走了。
裴桑榆云里雾里进了办公室, 表情茫然:“是因为考试吗?附中这么严苛啊, 第二名也要谈话。”
“是谈话,但不是你想得那样。”半仙笑了笑,说,“怕你被周瑾川超过了很多有心理负担, 稍微找你聊一聊。”
裴桑榆点了点头,坦白道:“是有点受打击, 但也能接受,他本来就很厉害。”
“这次倒是看得挺开的啊,你喜欢他啊?”半仙一眼看穿了那句夸奖背后的情绪。
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裴桑榆停顿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仙帮她倒了一杯茶,示意人坐下,才说:“我呢,确实是不太赞成太早谈恋爱,你们还小,分不清主次,稍微情感上头很容易影响学习。不过青春期喜欢比自己优秀的人很正常,人嘛都有慕强心态,更何况那小子皮囊也不错。”
裴桑榆笑了下,没有否认。
“那你怎么想的?周瑾川喜欢你吧,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学校里关于你们俩的传闻也很多,这份感情你想怎么回应?”半仙也经历过青春期的年纪,就他们那些小动作,稍微瞥上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方才上课的时候,她路过教室后方不经意的一瞥。
又看到两人在传纸条,写的什么不在意,主要是表情。
俩都是状元苗子的心头宝,她还是决定先找裴桑榆谈谈。
裴桑榆脸上露出罕见的迷茫:“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跟我表白了,但说现在不急着谈恋爱,让我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嗯,那你呢?”半仙盯着面前这张青春洋溢的脸,斟酌言辞说,“两情相悦是好事,但能控制那个度,共同进步到更远的地方去,才是最好的爱情。如果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纠结,反而更影响学习心态。”
裴桑榆点了点头,手指攥紧了些:“您说得是,但我家里那个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这件事确实也困扰了我很久,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半仙叹了口气。
这小姑娘是真的有着这个年纪不符的清醒和理智。
想得太多,但确实考虑得也不无道理。
“如果没办法当面说,那就写信告诉他,把你的困惑,你的纠结,包括你说不出口的过去。等他看完,你们俩再好好聊聊,把双方的情绪都放在明面上。”半仙给了个建议。
听到这话,裴桑榆只觉得震惊。
她喃喃道:“我以为一般老师知道之后,都会说别理会,好好学习。”
“喜欢是最控制不了的事,与其压着,不如坦诚。”半仙看了她一会儿,又说,“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你们懂这个分寸,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去影响自己,我看周瑾川前段时间状态也挺差的。”
裴桑榆眼底有了湿意。
她滚了滚喉咙,才轻声开口:“您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老师,真的谢谢。”
“哭什么?”半仙伸手,在她的眼尾上划了下,“最后半学期了,周瑾川要学文,我估计你也是。就看着你们在班上好好呆完最后几个月,以后出了七班也还是我的学生,给我拿个状元回来,让我脸上沾点光。”
裴桑榆眼泪彻底止不住了。
她伸手,小心翼翼说:“能不能,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