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问他:“没拼好怎么办?”
靳宴舟勾了一下她浴巾的腰带:“惩罚play怎么样?”
“靳宴舟!”
钟意一个枕头砸了过去,耳根被他这句话像是点着了火,烫的她无所适从。
靳宴舟拿着她扔过来的枕头笑着走远,还不忘叮嘱她,“别光脚,地下凉。”
要怎么形容这温柔又多情。
钟意顺手摸了茶几上的镜子,她脸早已是赤诚之至的艳红,盘着腿屈颈一块一块往相框上拼。
拼图的过程算不上难,主要是找到形状合适的图块需要十足的耐心。
钟意最不缺耐心,却不喜将时间花费在这上面。她拼了数十块,浴室的门一响动,便立刻丢了手里的图块,无知无畏地朝靳宴舟望去。
他上半身未曾穿衣服,手里拿了毛巾在擦头发,墙漆深灰,他的肌肉却在黑夜里被勾勒的寸寸分明。
就这么从暗处走到她身边来。
钟意呆望了一会儿,后来被他整个人环抱在怀里,靳宴舟握住她的手摁上进度还不到一半的拼图的时候才陡然察觉到点危险的气息。
“没拼完?”
她咬了下唇,干脆摆出一副做好准备的架势。 “你还是惩罚我吧。”
今天本来应该是个很开心的日子,她的父母买了新房,弟弟即将要去最好的小学上学,可是钟意没有一刻比现在感觉到空虚。
她需要一些东西,不管是欢愉还是刺痛,她需要这种感官来明确而又肯定的让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是有人和她与之关联的。
听见她这话,靳宴舟笑了一声,他双手支于脑后,完全一副慵懒的姿态,偏头睨她,语气玩味。
“我怎么舍得这样对你。”
“不如你让我看看你那本复仇日记?”靳宴舟好奇地问她,“上面有没有写我名字?”
钟意一下不说话了。
好像被猜中了什么,她眼神一下不敢向他望去。
靳宴舟挑了一下眉,向她逼近,“真写我名了?”
“想怎么复仇?”
他握住她指尖,摩挲着她掌心伤痕,不忍辜负春夜绵长,引诱她向下探去。
“不妨现在试试?”
第29章
盛夏以一场暴雨的姿态轰轰烈烈来临, 钟意最不喜欢的季节便是夏天。
山里的夏天多蚊虫,天也亮的早,记忆深处的盛夏, 总是伴随着苦劳一整天的汗水。 那时候钟远山开的第一家企业亏本,在京市连基本开销都险些维持不住,钟奶奶心疼刚出生的小孙子,于是在家里加倍农作补贴家用。
钟意小时候的记忆就是和钱扯不开的,在别的小孩向父母要书本费的时候, 她已经学会去废品站以低价回收上一届的旧教材。
所以她和赵西雾成为了朋友,他们两个相同的缺钱, 会在凌晨的跨年夜挤在人群中卖高价气球, 即便挣下了一学期的生活费也不敢奢侈一分钱, 躲在漏风的房间里盘算着下一个挣钱风口。
这些难熬的日子在遇见靳宴舟之后就好像全部消失了。一个完美多金, 十足体贴的好好情.人, 就算动心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是她比赵西雾要幸运很多,靳宴舟从一开始就给了她两条选择的路。
钟意选择了一条相对不太好走的路,但是在那条路上哪怕没有未来,她也可以放心大胆的说我爱你这三个字。
但是赵西雾没有这个选择,她消失了整整三个月, 钟意再接到她的消息, 是来自京市郊区的一家二甲医院。
这场雨来时还没有下,钟意拿着病历单去楼下取药的时候就看见廊前檐角细雨如线,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拎着裙摆转头跑向二楼。
赵西雾是急性肠胃炎被转入这家医院的,再相见的时候她脸上还是那股不服气的倔强, 紧攥着床单和她说,“钟意, 我没有爱上他。”
钟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在感情上也是个一知半解的傻瓜,把药片按照医嘱为她分装好,又问,“你这几个月去哪儿了?”
“回老家了。”
赵西雾闭上眼:“我姑父去世了。”
“你回学校继续上学吧,你的新电影已经打出了名气,你在这一行好好发展,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赵西雾苍白的脸转过来,她扯了下唇角,“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人生把握十足的冷静客观。”
“可是为什么,一说到爱情,你就避而不谈?”
“大概因为我没拥有过真正的爱吧。”钟意歪过头来看她,“在我周围我没有见过感情和睦的家庭,也没有体会到父母全心全意的爱,所以我没有办法对爱有一个清晰明确的认知,也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宽慰你。”
“可是你看起来已经被爱了。”
赵西雾笑了一声,说她变化好大。短短的小半年,身量好像又拔高了些,皮肤润得要掐出水,一个人的状态好与坏眼睛是藏不住的。
她眼睛里像星星,有了对未来的期望和美好。
赵西雾还挺羡慕的,她感觉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命。一圈子的人扎在那儿,她怎么就偏偏选中了邵禹丞。
又或者说,一圈子里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有个靳宴舟?
“都会过去的,西雾。”钟意端来开水,她端到窗边放凉,“你就当谈了一场失败的恋爱,人生还会有很多场恋爱。”
赵西雾吞了两片药,她胃里一直泛酸却在这时候想起邵禹丞的好来,她后期减肥减得厉害,挑食挑出了厌食的毛病,他就在旁边一勺一勺的哄着她吃。
那时候他还抱着她说:“当什么女明星,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原来他们的一辈子,是不包括婚姻的一辈子,是可以和很多人共享的一辈子。
赵西雾仰头问:“你说他有没有可能爱上我?”
要怎么形容这一瞬间的惊骇,那是一种从头凉到心的寒意。
钟意站在原地看着昔日好友,她被光鲜亮丽早就腐蚀掉原本的青春,褪掉了年少狂妄的愿景,居然会用一种希冀的语气去祈求一个男人的爱。
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狂风呼啸扑打在窗沿,却无法叫醒一个沉溺在虚幻温情里的人。
钟意不得不沉下语气对她说:“赵西雾,他给你足够的钱包养你,默许你退学全心全意在家里等着他,和别人订婚瞒住你,这些难道都是爱你吗?”
赵西雾神色一下顿住,她的眼睛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暗淡下去。
就像一朵绽放的花,无声无息就这么枯萎。
钟意不忍再看下去,她端起地下的暖水瓶,借口去打开水,好让她一个人彻底想明白。
这家医院很小,设施也陈旧,开水房设在走廊另一头的一个储物间里。
钟意从走廊穿过去的时候,靳宴舟刚好打电话过来,她慌乱往口袋里摸手机,四面八方涌来的雨丝打在屏幕上,不小心摁通了接听键。 靳宴舟声音一如往昔,熬夜让他的声线有些低,却也多了点缠.绵的迷离感。
“bb猪在做什么?”
他最近爱上了这个称呼,甚至还突发奇想把她放在家里的那只小猪带到了办公室
钟意耳根发烫,她看了眼医院的招牌说:“我在郊区医院呢。”
“怎么去医院了?”
钟意还没来得及回他这句话,就感觉耳边一阵风似的擦过,随后120的急救声响彻整片天空,三四个急救的工作人员抬着一辆正在输液的转运床下来,一路上喊着“让一让”,钟意避让不及,被空中乱挥的手推了一把,手机顺势掉在地上,还被经过的人不小心踩了两脚。
夏天果然是一场不好的开端,钟意蹲下来盯着碎掉的屏幕,拿纸包起来准备回去找个地方修一修。
赵西雾住的病房里面有两张床位,邻座的一位是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刚刚他们说话的时候老太太刚好被送出去输液,这会儿刚醒,精神气意外的足,钟意进去的时候她正大嗓门拉着赵西雾吹牛。
“失恋有什么可怕的,男人哪有什么好东西。”老太太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那男人比你大几岁啊?”
“大十岁。”赵西雾诚实回答。
“哎呦,这么老了。”老太太啧了一声,“那你就找十个八个气死他,感情嘛,谁爱得深谁就输喽。”
仔细一听这老太太讲的还蛮有道理,钟意一下忘记修手机的事情,干脆搬个板凳在门口听起来了。
赵西雾本来也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性子,经过老太太这么一开解心情也好起来了,回头瞥见钟意坐门口问,“你怎么还不回去,再不回去你打不到车了。”
“你的靳先生难道不想你吗?”
钟意无奈摊开手:“手机坏了。”
“那成啊,今晚床分你一半。”赵西雾笑着说,“要不要我给你分析分析怎么虏获靳宴舟的心?”
这状态还真有点像他们刚上大学那会,那时候赵西雾看上了学生会主席,兴奋的晚上睡不着拉着她研究怎么追人,
这段关系最终无疾而终,原来那学生会主席家里早就做好了出国的打算,赵西雾知道这事以后说了句配不上,也就没再联系。
钟意借赵西雾电话给靳宴舟回拨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没接,她也就没继续打下去。
后来大概是晚上八.九点的样子,楼下不知道来了一辆什么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停下,黑夜被车灯照得彻亮。
院长副院长都亲自下去迎接,值班的小护士消息最灵通,一溜烟堵在楼梯口好奇往下望。
钟意当时鬼使神差也跟了下去。
雨下的很大,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人,抬脚落下溅起的雨珠变成了一个个水坑,她慢吞吞低下头去看,却在倒映里看见他虚浮的影子。
靳宴舟撑开车门,他甚至没来得及撑上一把伞,推开寒暄的人群,只顾焦急寻找她踪影。
那一刻,神山低眉俯身入人间,他陷没这鼎沸的红尘世俗里。
钟意深深看向他,隔着重重雨幕对视的一眼,她毫不犹豫飞奔上前。
靳宴舟愣了一下,穿过汹涌人群,在大雨里紧紧拥抱住她。
他如释重负说了一句“还好。”
还好什么呢,他的情绪永远都藏在未完的半句话,真真假假,如雾似影。
但是钟意在这一刻,可以很肯定的感受到,靳宴舟是爱她的。
第30章
夜雨初停, 钟意趴在二楼的走廊上远望,老旧废弃的居民楼,一场雨落下, 也给水渍斑驳的屋檐覆了层银白色的光泽。
靳宴舟站在离她不远处抽烟,打火机亮起的时候,他的脸被微光照亮,有点儿寡淡的气质,但不知道为什么, 钟意总能从里面读出温情。
她笑着问:“你特意来找我?”
“不明显么。”靳宴舟磕了下烟,“电话打一半突然没信了, 我不应该担心你吗?”
“我手机坏了, 后来拿了别人的电话打给你, 你没接。”钟意声音低下来, 可又想到他冒雨驱车赶过来, 即便刻意压低声线也是怎么都藏不住的雀跃。
“那电话私人号,陌生人的号码一律拒接。”
靳宴舟瞥了她一眼:“想笑就笑。”
“我哪敢笑你呀。”钟意一把扑到他怀里,动作太大了点,他指尖的烟灰掸了下来,落了点在她新买的外套上面, 她也浑然不在意。
犹记刚刚——
他们两个冒着大雨朝彼此拥去, 那一时刻无论雨打在脸上的狼狈,抑或是风裹挟而来的寒意,统统都被钟意抛之脑后。
她只记得拥抱的时候空气里都弥漫着那股淡淡的沉香气味,她无法忘记这个味道,也无法忘记他沿着她耳边落下的那句, “我很担心你。”
至今都叫她心口发烫。
三楼的灯光亮了又暗,赵西雾还撑在窗口往下看, 也许喧嚣出现的时候,她心里也在期盼是那个人到来。
钟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天底下居然真的有爱而不自知的蠢人。”
“嗯?”
靳宴舟没听清,在不明亮的灯光里眯着眼向她看去。
小姑娘眼睛亮,下了一场雨,就像被清水洗涤过的玻璃珠子一样,就这么明亮亮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我说,有人爱而不自知。”
靳宴舟神色顿了下,若无其事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说赵西雾。”钟意笑眯眯说,“她总是不承认自己为情所困。”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没有才是最大的问题。”
一阵风刮过来,手上的烟几乎要熄掉,靳宴舟看了眼,干脆揿灭。风雨摇摇欲坠的夜晚,他想抱住某个冷得发颤的小姑娘,却想起来自己也是一身的湿漉狼狈。
“去车上?我开暖气。”
钟意点点头,刚刚院长提议要给他们腾出一间空房,被靳宴舟婉言推拒了。他也真是没一点儿架子,西服外套还沾着雨水,就这么脱下来抖落在手上跟着她走了一路。
靳宴舟说:“这地方哪能搞特殊,有空房还不如给加塞的病人挤挤。”
“就是要委屈我们意意,和我一起在这儿做一对落水鸳鸯了。”
他语气又开始不正经起来,西服被随意扔在后座,身上穿了一件样式规整的白衬衫,薄薄贴着身上,撑着手肘向她靠近的时候,垂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挺拔身形的好处在这时候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