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没有可是!”安也打断他的话,“哪里有定然安全的地方?你若是杀不了他, 再赔上你的命, 今后,谁来保护我?”
郁宴摇头, “属下定会杀了他。”
安也被这个不爱惜爱自己性命的榆木疙瘩气得牙痒痒, 索性不与他讲道理, 而是道:“你若真去, 那今后,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这话一出, 郁宴一愣, 果真软下态度, 有些惶然道:“……郡主。”
安也挤出几滴泪, “我真是命苦, 连自己的侍卫都不听我的话了。”
郁宴更是手足无措, “属下没有。”
安也转过脸,不理他。
郁宴绕到她前头,将一块崭新的绢布递在她手上,“郡主不让属下去,属下不去便是了。”
安也吸吸鼻子,“真的?”
“真的。”郁宴点头。
安也破涕为笑,用他的帕子在脸上胡乱擦擦,“你早这般不就好了。”
郁宴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今后,凡事都要同我商量,你不可以擅自做主了。”安也看着郁宴,语气软绵绵的,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
“好。”郁宴轻声道。
“城中不能待了,我们得尽快换个地方。”
“郡主想要去哪?”
安也想了想,“就去赤国吧,去看看那里有没有椰子。”
“好。”郁宴说,“属下今夜出去打探一下城中情况。”
安也摇头,“今夜太晚了,你还受了伤,明日再去吧。”
“可是……”
“郁侍卫又不听话了?”
“……好。”
夜阑人静,郁宴拿着空碗走出门,朝另一间房走去。
*
清晨,天还蒙蒙亮时,外头安静的村舍忽而变得吵闹,安也闻声醒来,正要出门去看,就见郁宴自对门中走出。
“属下出去看看。”他说。
他黑发规矩的束起,发丝上还沾着些水迹,看样子,似是刚洗漱完。
安也很少见他这副模样,发丝半干,似有水珠顺着白皙的下颌,落在他衣领之下,结实的胸膛中。
安也忽然想起自己刚穿来时,正巧撞见他沐浴时的画面。
她有些脸热,胡乱“嗯”了一声。
“郡主?”郁宴不知安也在想着什么,见她脸色微红,便生出些担心。
这间屋舍虽是普通,但比起晋王府,却是差得远,郡主千金之躯,怕是昨夜没睡好。如今寒冬,若再染了风寒……
都是他,给不了郡主更好的。
郁宴心中愧疚,又实在担心,顾不得礼数,直接上前几步,想要伸手去探安也额头。
安也正肖想眼前人沐浴的模样,却不料竟见他直直向她走来,顿时有些慌乱,想要往后退,却未站稳,直直往后栽去。
一声惊呼还未脱口,便被郁宴眼疾手快的捞过。
耀眼的晨曦落在两手交握的两人身上,周遭静默片刻,一声调笑自院外传来。
“嗳吁!”院外站了几个面熟的妇人,她们捂住眼,窃笑,“虽是情浓,但这可是在外头,可得注意些。”
萦绕在安也两人之间的莫名氛围被打破,皆是有些慌乱。
郁宴一早便听到了他们的动静,他知晓这些都是普通人,便也未起什么防备的心思。却不料被这般误会。
他脸上有些发烫,只迅速上前几步,将安也遮起来。
见他这般,那几个妇人齐齐笑了几声,随后一人打趣道:“现在知道遮了?我们可都看见了,你们夫妻站在一块,可真是郎才女貌,养眼极了。”
郁宴被她们说的一怔,忽而想起昨日他们猜疑安也是跟他私奔出来的娘子,那时只他一人还好,如今安也也在,他心中那点隐秘的欢喜似是就这般坦露在郡主面前。他生出些燥意,只愣愣开口:“我……属下、不……”
比起他的窘迫,安也则反应的更加迅速。
她整理好自己头顶有些歪斜的发髻,自郁宴身后露出头,并未否认妇人的话,开口道:“我郎君脸皮薄,姐姐们莫要打趣他了。”
这话一出,又引来一阵哄笑。
郁宴被她说的一阵僵硬,竟感觉全身上下都不是自己的了。
安也往院外一望,又见那些妇人们各自手中拿了几包东西,便问:“姐姐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们晃晃手中的物品,“这不是要打仗了,盐价又开始涨,趁现在还不算太贵,我们特意早起,去城西抢了不少呢。”
安也了然点头,“原是如此,多谢各位姐姐。”
她长得好看,话说的也讨喜,一口一个姐姐,对面的妇人听了,也觉自己年轻不少。
为首那名妇人被她说的心花怒发,便自自己包中取出一小包盐巴,自院门外往里塞,“小娘子真是客气,我瞧着你们这是刚起,还没来得及抢吧?姐姐买的多些,匀给你些,也算是在你那金簪子的钱里了。”
郁宴哪见过这样热情的人,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为难回头,去看安也。
“接呀。”安也道。
郁宴这才上前几步,接下盐巴。
对面的妇人们见他如此,先是一怔,随即互相转头,交换了一个眼神,满满都是‘你懂得’的意味。
等那些妇人走后,郁宴才低声问:“郡主将金簪给了她们了吗?”
安也不太在意的点点头,“我用那簪子向她换了一罐蜂蜜。你身上还有伤,要每日喝药的,那药苦,搭配蜂蜜一起喝,便不苦了。”
郁宴未曾想那蜂蜜竟是为他买的,他沉默许久,才轻声道:“属下不怕苦。”
“哪有不怕苦的人?”安也笑了一下,“反正那也是晋王府的东西,我不稀罕,给就给了。”
她看了看天色,又道:“你要早些回来,我问过大夫,你的药,要中午饭后喝的。”
郁宴抬目,眸光微动,心中酸胀的难受。
他蓦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要伸出手,抱一抱这轮近在咫尺的明月。
作者有话说:
放心啦,荣晋之后面没有多少戏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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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
◎好你个郁宴,比我还会演!◎
郁宴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
他逃也似的走出门, 去探查京城中的消息。
荣晋之的军队穿着红色重甲,很好辨认,几乎分布在京城各处。这种时候, 虽然出门的百姓不多, 但大多商铺却是依旧开着的。
时局动荡, 但过平凡日子的普通人, 依旧要生活。
郁宴戴了一顶宽大的斗笠,轻巧避开巡逻的士兵,往城外走。
这周遭的墙上贴了几份通缉令, 上面画的是他的模样,郁宴仔细看过,确认过其中没有安也, 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和安也落脚的农舍里城中很远,这告示墨迹未干, 看模样是刚贴上不久, 消息还未传到农舍那处。
郁宴出门后,安也没什么事, 便又将树下的包裹重新挖了出来。
她一点点将包裹中的东西分门别类, 银钱也分出一些, 拿出一小部分随身带着, 剩下的重新包好。
她先前攒的包裹落在晋王府中带不出来,安也索性不要了。郁宴这次去, 想要联系章遂并不难, 正好可以将包裹藏处告知与他, 那箱宝贝, 就当是她送给小桃和章遂的谢礼了。
至于城中的战争……安也不懂什么兵法, 自然也帮不上忙, 郁宴的身份摆在那里,若回去,反而会给李鸿招惹祸端,他们离开,就是最好的办法。
若去了赤国,首先要给郁宴打一柄剑,他的不歇不知被荣晋之扔去何处,一个习武之人,不能没有剑。
……
安也想了很多,不知不觉,日头东升,安静的村落忽的闯进一群士兵,他们身穿红色重甲,手中拿着一张着墨的宣纸,连招呼都不打,便直接闯进就近的农舍。
不断有惊呼之声自不同的屋舍中传出,还伴着男人粗犷的叫骂声。
“都给老子出来!”
“啊!”
“军爷……军爷饶命……”
“军爷小心些,这是小民吃饭的家伙……”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都给老子排着队站好,露出脸来!”
安也一惊,迅速拿出几两银子,随后将包裹重新系上,往房中跑去。
这必然是来寻她和郁宴的!
郁宴伤重时,安也向周遭的邻居借了几套新衣,郁宴身上穿着一套,房中还剩一套男装,安也顾不得其他,回屋换上男装,又将头发散开,扎成一个丸子头,用一个宽大的帽子遮起来,等她做完这些,那些士兵也检查到了她这里。
木质院门比人粗暴的一脚踢开,一个男声喊:“人呢!给老子出来!”
对于安也来说过于宽大的衣裳掩住她的身形,安也小跑着出屋,低垂着头,一副怯弱的模样,小声道:“军、军爷。”
“这家就你一个人?”
“还、还有一个哥哥,你出门去了。”
“干什么去了?”
“家里没有盐巴,他出去买盐巴了。”
“抬起头来!”
安也双手紧攥,往上抬了抬头。
她看清了面前男人的模样。
男人生的粗犷,半长的胡子遮住口鼻,一双牛眼睁得很大,看起来就是一副凶神恶煞,手上没少沾血的模样。
若与他对上,安也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那男人手中拿着通缉画像,看过画像后,又抬眼看向安也。
不等他看清,安也突然躬身,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军爷离得远些,小人得了痨病,恐传染给军爷……咳咳……”
“什么?!”那男人猛地后退一步,“晦气,你怎么不早说!”
他嚣张惯了,拿起刀就要打,却被安也轻巧躲过。
他粗眉皱起,刚要生气,便见安也张开手掌,掌中放着几锭碎银。
“是小人之过,这些银子,就当小人给军爷赔罪之用。”
那男人上前接过银两,又嫌弃的后退一步,这才颠了颠银子,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勇哥!那边怎么样?”一个搜查隔壁的士兵喊道。
男人应了一声,“没什么,这边搜完了,走吧。”
他嫌弃瞅了安也一眼,留下一句‘下次注意些’便出了院子。
等他们彻底离去,安也这才稍稍放心。
不过片刻,她便又开始担忧起郁宴的安危。
虽然知晓他武功高,寻常人奈何不了他,但安也就是忍不住担心。
搜查的士兵都已经到了这里,马上就是晌午,也郁宴也不知探查的如何了。
与此同时,城南典当铺中,一只金簪被一个妇人拿在手中,朝掌柜道:“掌柜!你瞧我这簪子,能值几个钱?”
她的声音极大,似是忍不住炫耀,连店门外巡视的吴二都被惊动,朝她侧目。
正午的日光照在金簪之上,反射出刺目的金光,晃得人眼疼。
吴二骤然瞪大眸子,快步走进店中,将那金簪自妇人手中夺去,沉声问:“这簪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
郁宴回来时,正见安也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房门前。
她衣裳换了男装,头发还是散着的,看模样,实在凄惨得很。
他心头一紧,脑中瞬间变成空白,急忙道:“郡主!”
安也闻声抬头,刚要露出一个笑,便见郁宴急急忙忙跑来,将她上下看看,焦急问:“发生了什么事?”
郁宴常年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如今这副神色实在罕见,安也一时忘了回答,只直愣愣盯着他看。
见她如此,郁宴更是着急,心中具是将她一人留下的悔意,“郡主,哪里疼?是不是有士兵来了?他们把你……”
“我没事。”安也不知为何,只觉得他这副为自己担心的模样实在好看极了,她还想再看一会,却又不想让他担心,只能道。
“是有荣晋之的兵来搜查,但我这么聪明,他们已经被我糊弄过去了。”
郁宴焦急的神色一顿,终于松开紧蹙的眉,“那郡主的衣裳……?”
“是我自己换的,他们手中拿着画像,我自然要变一变装才好糊弄。”安也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看,我什么事都没有。”
郁宴这才放松下来。
“都是属下不好……”
“停——”安也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不要自责,你没有不好,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
郁宴一怔。
安也看着他,又说:“你以后莫说自己不好这种话了,是我让你带我出来的,你说自己不好,莫不是也在说我眼光不好?”
“属下没有……”
“那你以后还说吗?”
“不说了。”
安也满意的点点头,她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又问:“你这次出去,探查的如何?”
听她这般问,郁宴这才想起正事。
他面色重新淡下,开口道:“出城的路被围住了,有士兵在城门口严查身份。”
安也闻言,也蹙起眉。
荣晋之是算准了她们想要出城,在这里等着她们呢。
但如此这处已经不安全,还是得尽快出去才是。
郁宴说:“属下买了一辆马车,郡主坐在马车中出城,属下来断后。”
他的想法简单粗暴,城门前虽是有士兵,但最多也只有十几个,他应付的来。
“不行。”安也直接否定,郁宴身上还有伤,不能再冒险了。
她将郁宴上下看看,又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粗布短衣,忽而生出些灵感,似笑非笑道:“我们得乔装一下。”
……
郁宴坐在铜镜前面,看着自己煞白的脸,有些坐立不安。
郡主站在他身后,离得很近,女儿家的幽香涌入鼻腔,勾的他心中微微发痒。
“别动。”
一双雪白的柔夷抚在他脸上,带着一些细腻的白/粉,往他脸上扑。
“郡主……一定要如此吗?”郁宴试图挣扎。
安也挑眉,“不扮病人,莫不是你想扮成娇小姐?”
郁宴更是僵硬,半分都不敢动了。
安也的计划,是他们两个换一下装束,她身形小,扮上男装,伪装成半大的小男孩很是容易。但郁宴就比较困难了,他生的高大,若不想被人发现,只能扮作重病之人,由安也带着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