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怀疑,一定是盛惊澜进来之后动的手脚,故意把她困在这里。
真不知道该夸他聪明还是骂他无耻,连这一步都提前预料。
坐在椅子上的盛惊澜纹丝未动,喉咙里发出声音:“卿卿想去哪儿?”
“没有你的地方。”她十分不给面子。
“这话听着可真让人伤心。”
她睇出一记冷眼:“你有心吗?”
“人没心,岂不是会死?”男人嘴角衔笑,抬手捂住心口,挑起一记惑人的眼神,“它还在为你跳动,要感受一下吗?”
温瓷懒得搭理他。
“到了。”盛惊澜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缓缓放下手里的书,走到衣柜旁,取出一条白色沙滩裙,“我们该上岸了。”
温瓷狐疑地盯着他。
今早醒来时,她的衣服已经被换过,较为宽松的秋季长裙,可以外穿,也适合做睡衣。
他现在又送来一条较为轻薄的裙子,大晚上的,不知道要搞什么鬼。
“不想走吗?”盛惊澜挑起裙上一根细细的带子,勾在指尖把玩,玩笑似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或许,卿卿更喜欢跟我在海上流浪。”
“哼。”温瓷一把夺过裙子。
她当然会去,离开这艘游轮就有机会接触到其他人,被屏蔽信号的手机应该也能恢复通讯。
游轮靠岸,一路所见人群稀少,她差点怀疑盛惊澜把她带到无人岛。
出了港口,远远看到一团一簇昏黄的灯火,小小的船只游荡在水与岸之间,那是一片橘色的海。
热闹的沙滩上,穿着不一的年轻男女聚在一起,开着篝火音乐会。
这是属于乐队的狂欢夜,弹吉他的少年和打架子鼓的女生配合默契,演奏出一首气氛激昂的歌曲。
这里跟温瓷想象的截然不同。
她以为盛惊澜会把她从一个不能逃离的地方带到另一个失去自由的空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场沙滩音乐会。
他们十指相扣站在一起,好像来旅游观赏的情侣。
区别在于,她脸上没有情人约会时的甜蜜笑容,手指也没扣拢,因为是盛惊澜强行挤入指缝,紧紧扣着她的手指。
温瓷无暇欣赏音乐,手伸到盛惊澜面前索要:“手机还我。”
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趁她换衣服时又拿走了她的手机。
盛惊澜侧头问:“卿卿会第一时间联系谁?”
温瓷:“关你什么事。”
“当然,你要是第一时间联系别的男人,我岂不是会被气死。”
“那我真应该大肆庆祝。”
“卿卿学会坏了。”连这种违心话都能说出口。
盛惊澜当然没有直接把手机还给她,拉她坐到篝火旁的长木桌上。
他笃定温瓷不会跑似的,松开她的手,拧开酒瓶替她倒上一杯。
温瓷冷眼看着,无动于衷,盛惊澜倒是随性,直接对着酒瓶畅饮。
见他一瓶接着一瓶,温瓷皱起眉。
要是盛惊澜喝醉发酒疯怎么办?她还记得昨晚,这人突然冲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酒气,之后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思及此,温瓷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也不说话。
盛惊澜诧异挑眉,“怎么,看上我手里这瓶?”
“手机,还我。”温瓷答非所问。
“这么执着。”盛惊澜屈指敲桌,“要不你把剩下的喝完,手机还你。”
温瓷淡淡地睨他一眼:“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盛惊澜摊手,露出一副可惜的神情:“那就没办法了。”
温瓷扬手翻转,酒瓶里的液体哗哗流到沙滩,被沙石掩埋。
像撒气一般倒掉剩余的酒,她质问眼前的男人:“把我带到这里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他合掌,身体微向前倾,“即使是强迫,起码你现在待在我身边不是吗?”
温瓷声声清脆:“这只是暂时的,你不可能困我一辈子。”
男人缓缓抬眸,无比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如果真的困你一辈子呢?”
那对琥珀色的眸子在夜里仿佛深不可测的黑洞,稍不注意就会被卷入其中。
眼看温瓷下意识往后瑟缩的动作,盛惊澜收起那副深沉的表情,胸腔漫出几声笑:“开玩笑的,我在卿卿心里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
温瓷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嘴上不饶人:“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关系僵持间,一对年轻男女拎着花篮来到他们面前:“打扰一下,两位是情侣吗?”
往日都是温瓷对外友好交流,今天换成盛惊澜:“怎么?”
他们解释:“今天是我们乐队周年庆,来参加的人都可以获赠一支鲜花,如果是情侣的话,可以获
得一束小玫瑰。”
“是。”
“不是。”
两人异口不同声。
来送花的人尴尬地看看温瓷又看看盛惊澜,猜测是小情侣吵架了,跟同伴说了两句,便抽出一束玫瑰递给盛惊澜:“帅哥,女朋友生气是要哄的。”
盛惊澜接过花,转手递到温瓷怀里,“宝贝,别生气了,嗯?”
温瓷很想扔出去。
但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她当着人家乐队成员的面,把周年庆赠送的鲜花丢开。
她默不作声,直到那两人去了别的地方,才一把抓起鲜花扔回盛惊澜面前。
盛惊澜握起那束玫瑰,从中摘取一片花瓣凑到鼻尖轻嗅,又捏在指间把玩,“还很鲜。”
余光瞥见温瓷没有反应,他的手移到凳子上,忽然拉至身旁。
两人的胳膊猝不及防撞到一起,温瓷仰头瞪他,这个姿势却刚好便宜盛惊澜做坏事。
他扣着温瓷的后颈,用嘴咬起一片花瓣,亲昵地覆上唇间。
到处都是玫瑰香。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偷袭,温瓷推了好几下,终于把人推开。
乐队主唱站在临时搭建的台上,邀游客互动,温瓷百无聊赖的盯着前方那束光。
“人气最高的表演将获得我们乐队精心准备的奖品——拇指琴。”
听到奖品名字,温瓷好奇地朝台上望了一眼。
盛惊澜捕捉到她的视线:“喜欢?”
温瓷撤回视线,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盛惊澜微弯唇角,起身离开座位。
他跟乐队负责人交涉几句,架子鼓前的女生欣然让出位置。
突然出现在帅气新面孔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男人坐在鼓凳上,随手转动鼓棒,熟练流畅的姿势惹来一阵欢呼。
他是天生的闪耀者,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高潮点,他忽然加速敲击节奏,抛起鼓棒又稳稳接住,毫不间断地踩在节点上,每一次敲击都让人心砰砰直跳。
全场气氛燃起来,随着音乐晃动身体节拍。
温瓷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出神,恍惚间,好似看见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坐在舞台上,肆意地操控鼓棒落在鼓面,神采飞扬。
怎么会不心动呢。
那是她十八岁那年,就铭记于心的人啊。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盛惊澜,是在高三毕业那个夏天,景城的美术训练营。
少年被一群人簇拥,灿烂似骄阳。
温瓷握住面前的酒杯,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然而他的声音无孔不入,一直纠缠着她,直到结束。
周围掌声轰鸣,主唱拿着话筒充当临时主持人:“看来我们的‘新鼓手’人气很旺啊。”
“这为帅哥刚才跟我们说,女朋友生气了,想赢取这份礼物哄女朋友开心,大家觉得,给不给?”
众人异口同声:“给!”
盛惊澜拿着琴盒走下来,游客的目光追随他,发现了温瓷的存在,开始起哄:“哇哦哦。”
他们已经惹人注意,甚至慢慢朝这边围拢。
温瓷撇头回避,手腕忽然被人拽起。
“还不跑?”混着笑的嗓音在耳边落下,盛惊澜拉着她一路奔跑,细软的沙滩上留下两串交错的脚印。
跑到石板路,盛惊澜终于停下,温瓷大口大口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盛惊澜举起手里的奖品,得意洋洋:“怎么样?”
温瓷微微启唇:“为什么。”
为什么剥夺她的自由,又一次次讨好。
盛惊澜是个矛盾体,她又何尝不是。
明明刚才,她可以走掉,或是跟周围的游客求助,而她没有。
她没办法做到像母亲那样的果决,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受制于盛惊澜。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她仰头望着盛惊澜,双手勾住他脖颈往下拉,脸颊轻轻蹭过他的颈肩,“是这样吗?”
主动的亲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盛惊澜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跟他刚才喝过的一样:“你喝酒了?”
她承认:“喝了一点。”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竟能让她主动靠近,男人微眯起眼,“早知道就该给你灌两瓶。”
当着她的面出坏主意,温瓷真想骂他:“盛惊澜,你怎么这么坏。”
温香软玉就在怀中,他顿时觉得手里的奖品碍事极了:“反正对你好的时候,你也记不住。”
“我记得。”她记得在南城时的陪伴,在宁城时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在景城时出其不意的惊喜。
湿热的气息洒在耳畔,鼻尖在脸颊流连,寻找最合适的位置。
盛惊澜单手扣在她腰间,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按,带动她踮起脚尖,头仰起,承受他的吻。
凌晨钟声敲响,绚烂的烟花在海边绽放。
耳边是络绎不绝的欢呼声,齿间被熟悉的气息填满。
两人在树影下纠缠,温瓷主动伸手环住他,从后背缓缓滑向身前,指尖触碰到金属皮扣。
再下面一点,装着她的手机。
第43章 春日妄想
◎“温瓷,走出这扇门,我不会再找你。”◎
在温瓷向下探去时, 盛惊澜一把锁住她手腕,更强势地压过来,把人抵在树干旁, “宝贝, 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对方的酒量, 他们心知肚明。
酒精的确会影响情绪, 产生冲动,但这点酒,实在不值一提。
他凑到她耳边, 如诉说情话般亲昵地警告:“你应该庆幸刚才没趁我上台的时候逃跑,否则我手底下的保镖就要吓到你了。”
“盛惊澜!”温瓷一把推开他,贝齿划过鲜红的唇, “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把你认为好的东西送给我, 你觉得我是因为收到那些东西而开心吗?”
“你把我困在这里, 我不开心,收到礼物也不会开心。”她终于撕破淡定的假面, “不过是你满足私心的表演罢了。”
“我知道了。”盛惊澜嗤笑, “不管我做什么, 你都不会喜欢, 因为你见到我,就不高兴。”
“既然如此, 我何必费尽心思讨你开心。”嘴角的弧度冷漠而僵直, 他高高举起赢来的奖品, 随手扔进草丛。
温瓷唇瓣微动, 终究没有开口。
看似双向欢喜的温情不过是海市蜃楼, 一旦摧毁, 便是绝望。
她被带进一栋具有海岛风情特色的别墅,紧闭的大门锁住了她的自由。
“放开我!”
偌大的房间恍若白昼,她随手拿起床头的东西砸向盛惊澜,却被逼到床边,退无可退。
没有任何温柔可言的吻落在颈间,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吊带长裙轻易便可剥脱,他肆意地拨弄那枚朱砂痣。
他试图从曾经的默契勾起身体的共鸣,温瓷咬紧牙关,心中毫无欢喜。
直到城池失守,她猛地一吸,直接吞没指尖。
温瓷酸得发疼,彻底放弃挣扎。
睁开眼,对上那双深邃的瞳孔,两滴泪从眼角滚落:“盛惊澜,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
夹着哭腔的质问终于唤回男人的理智,四目相对之中,他缓缓抽出手指,重新替她整理好裙摆,从身侧退离:“好好休息。”
他下了床,转身离开。
听到轻微的关门声,温瓷缓缓坐起,手指插入凌乱的发间,思绪紊乱。
那年夏天,她在人群中看到了熠熠发光的少年,可惜他们的集训班级相隔最远,从未见面。
她时常会听见临时班级的其他同学谈论起那个人的名字,直到为时一个月的特训结束,李照雪来到景城,两人结伴游玩,在景城逗留两天。
美术训练营群里有人发出关于他的信息,她难得大胆一次,在离开景城前的最后一天拉着李照雪偷偷去了那家音乐酒吧。
黑布覆住少年的双眼,他手中的鼓棒依然准确无误地落在鼓面,肆意又嚣张。
灯光偏爱他一人,她不敢想象,如果那双蕴含笑意的桃花眼看过来,自己会不会违背母亲的叮嘱,上前跟他打声招呼。
可她终究没有勇气上前,只是藏在人群中,偷偷看了他一眼。
只有李照雪知道,极少接触异性的温瓷短暂地爱慕过一个烈日似火的少年。
那天在舞蹈室楼下,李照雪认出了盛惊澜,正如他们出现在南城的那天,她站在茶楼包厢的窗边,一眼看见那张妖孽般的脸。
这就是她心中的秘密,从未对盛惊澜说过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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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间,敞开衬衣的男人躺坐在沙发上,一瓶接着一瓶烈酒入喉。
酒瓶滚落,额前碎发遮住充红的眼,任由水滴顺着袒露的腹肌蔓延。
“砰——”
酒瓶滚到地毯的声音惊醒了醉醺醺的男人,他蓦地抬眸,起身拉开房门,径直走到另一扇门前,伸手握住门把手。
即将推门的瞬间,脑海中闪过那对泪眼朦胧的双眼,盛惊澜猛地收紧手指,微启的门缝重新闭合。
一墙之隔,两人在不同的地方,独坐到天明。
第二天,依然是盛惊澜亲自给她送的早餐,温瓷不再拒绝,拿起筷子正常进食。
盛惊澜把手机递给她:“告诉你的家人,你暂时不打算回去。”
温瓷聪耳不闻。
他不急不缓地道:“你也可以不打,但老人家年龄大了,联系不上外孙女恐怕会着急。”
不得不说,她拿捏了温瓷的软肋。
温瓷垂眸眨眼,拿起手机解锁,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
耳边传来男人的警告:“宝贝,这里距离南城十万八千里,所以不要妄图从中传递什么讯息。”
温瓷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改发信息给外婆和母亲。
外婆向来尊重她的意愿,母亲最近巴不得她晚点回来,温瓷跟往常一样和他们交流,没人发觉任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