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过半,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正当温瓷低头吐出一口气的时候,盛惊澜忽然问她:“要喝水吗?”
温瓷下意识拒绝:“不。”
他笑了下,又转回身体,继续看电影。
他忽然变得温柔、不再强势,仿佛那只是礼貌性的一句询问。
一股寒意窜过全身,温瓷屈起双膝,缓缓收紧双臂,脑海中闪现出曾经相处的画面。
她喜欢待在公馆的影音室,因为那里能找到许多买不到的经典影片,甚至她随口一提的,盛惊澜也会像变魔术似的送到她面前。
他并不会直接交给她,而是趁机索要报答。
她在盛惊澜的引导下学会了接吻、学会了主动、学会了依赖,唯独没想过分开。
而现在,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影片中的欢声笑语环绕耳边,温瓷却觉眼睛发酸。她怔怔地望着投影屏,任由泪水安静地打湿睫毛,仍咬紧牙关,不发出哭腔。
盛惊澜微微侧眸,没有上前。
直到影片结束,两人才有了第二句对话。
“还要看吗?”
“看。”
一部接着一部电影播放,温瓷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她跟风有致逛了一天本就精疲力尽,应付盛惊澜又耗费不少心神,扛到现在已经是极致。
她闭上眼睛,在主角的激烈争吵声中沉沉睡去。
电影投放的光影闪烁在人身上,坐在沙发中央的男人一直坚持到看完结局。
他终于起身,朝蜷在角落的温瓷走去。
睡着的温瓷容颜恬静,没有排斥和戒备,跟他们同居时的样子别无二致。
男人伸手拨开挡在她脸颊的发丝,捋到肩后,让无暇的脸蛋露出来。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温瓷觉得痒,不满地嘟囔着:“别弄我,很困。”
含糊不清的嗓音最是诱人。
他手托着温瓷的后颈,低头寻到香甜的位置,轻而易举攻进去,勾她舌尖共舞。
温瓷睡得迷糊,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她睁开眼缝。
男人低声哄道:“嘘,乖乖睡觉。”
瞥见熟悉的脸,温瓷一时忘记两人的关系,还习惯性地往他身前靠近。
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诱惑:“带你去海上玩玩好不好?”
“好。”她困得不行,根本没听清话里的内容,只想快点回答完好睡觉。
在她答应的那一秒,男人满意地笑。
他抱着温瓷走出私人影院,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已被夜色淹没。
-
温瓷记得自己在影院睡着,醒来却发现四周环境陌生。她起身,掀开深灰色窗纱,外面是一片蔚蓝的海。
余光中,曾经摘下的玉镯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以及,那枚被送回去的钻石项链。
温瓷望着窗外的海,大脑轰然。
房门被人推开,她转身就看到盛惊澜端着餐盘走进来。
“这是哪儿?”温瓷问。
“船上。”
她瞬间反应过来,犀利地指控道:“盛惊澜,你出尔反尔!”
男人面不改色,弯唇道:“我说过,天亮之后你想去哪儿,我不拦你。”
温瓷按住脑袋。
这里是海,她除了待在游轮上,还能去哪儿?
“你这是非法拘禁。”
“宝贝,我昨天问过你的意见。”他早有准备,按下手机里的录音播放键。
听到里面传来自己的声音,温瓷脸上血色尽失,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你又利用我。”
利用她心软,把她最后一丝信任毁得丝毫不剩。
“饿了吧,先吃早餐。”
“靠岸停船,我要回去。”
“准备了一些你没吃过的,可以试试。”
“我要回去,你听不见?”
两人各说各的,盛惊澜把餐盘放到桌上,温瓷站在原地不动。
她不吃,盛惊澜也不劝,自己坐在椅子上开始享用。
温瓷忽然想起什么,到处找手机,正在用餐的盛惊澜缓缓举起,“在这儿。”
温瓷伸手去拿,他又收回:“你想找谁?那个叫做风有致的男人,还是盛憬言?”
温瓷没有好脸色:“总之不会是你!”
难听的话让盛惊澜不怒反笑:“我知道。”
他早该知道自己不会成为首选,除非没有选项。
游轮在大海上航行,四周一望无际,温瓷根本分辨不出自己在哪儿。
盛惊澜没有收走她的手机,因为没有信号,她无法跟家人朋友打电话,或者发信息。
盛惊澜把她带到这里,既没有强迫她做什么,也不肯放她回去,甚至很少出现在房间。
温瓷就一直待在里面不肯出去,通过那扇临海的窗户看世界。
外面的景色很美,每个时间段都会呈现出不同的风景,特别是到傍晚,火烧一般的云霞布满整片天空。
窗口已经不足以满足温瓷的视觉,她最终还是踏出那扇门,沿着走廊上楼梯,走到观景台。
盛惊澜坐在那儿,右腿屈膝,左腿拉长。
他这幅懒散肆意的模样,跟昨天在美术馆所见的白衣绅士判若两人。
温瓷一直觉得他很复杂,不仅是性格、行为、气质外表,还有那颗她从未真正打开过的骄傲内心。
就比如,大费周章把她弄到游轮上,又什么都没做。
温瓷走到他身后:“他们联系不到我,会报警。”
“那不是正合你意,等警察找到我们,你就可以告发我的罪行,说不定他们会把我拘留起来,还你自由。”男人手搭膝盖前,流露探究的眼神,“我们卿卿这么善良,到时候会怎么回答?”
他脸上在笑,心里邪得很。
温瓷思绪混乱,后撤几步,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猫。”坐在甲板上的盛惊澜缓缓起身,朝她走来,“那猫野得很,除我之外,谁碰抓谁,后来有一天,我发现盛憬言抱着它。”
他才知道,再野的猫也是会被盛憬言驯服的。
温瓷执拗地盯着他:“所以你们把我当做可以被驯养的宠物?”
“错了。”他深深地望着她,反驳道,“我大方的把那只猫送给了盛憬言,但是你,我绝不让。”
温瓷撇开脸:“我不是你的所属物,你没有替我选择的权力。”
男人唇侧一弯:“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昨晚,我经过你的同意才带你来这。”
“你!”温瓷气得呼吸加重,愤愤地指控:“你分明是哄骗。”
她的指责,盛惊澜全盘接收,他甚至回味起昨晚温瓷毫无戒备躺在他怀里的画面,眼底流露出愉悦的神采:“卿卿睡着的时候的确很好骗。”
就连吻她,也不会排斥。
温瓷抿紧唇,眼微眯。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盛惊澜的怀抱、声音、气息,是她潜意识里接纳的存在。
“盛惊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
温瓷羞恼地握紧拳头,却无论如何也砸不下去。
他怎么连做坏事都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温瓷愤愤转身,手又被人从身后拉住,“外面风景不错,不看看吗?”
好似在询问,却没给她拒绝的选项。
盛惊澜不由分说地牵着她走向前方。
手指掰不开,挣不脱,温瓷反手抓起他咬上去,男人明显吃痛,蹙了一下眉间,手却未松开半分。
甚至扭头跟她开玩笑:“牙口不错。”
温瓷顿时无言,愤愤地甩开。
盛惊澜好整以暇地观察起她留下的几颗齿印,上牙痕迹凹陷,下压抵过的地方留着浅淡的水印。
“宝贝,你总是这么心软。”他故意把那齿痕向她展示,“你应该再咬重些,最好是出血,你可能就挣脱了。”
他还特别“善解人意”地替她出主意,温瓷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骂他:“变态。”
她可没有嗜血的癖好。
男人幸灾乐祸:“那你真惨,被变态抓住了。”
温瓷没好气地斥道:“你能不能闭嘴?”
盛惊澜在她耳边笑,似乎心情极好,朝着辽阔的海面哼起轻快的歌调。
温瓷不愿面对他,头撇向另一边,却无法关闭耳朵,阻止他的声音传来。
"Can I take you home?
We can go anywhere you wanna go
Can I take you high
To the mountain sky?
We can go as far as you wanna go
……"
他有着极标准的腔调,透出一股慵懒感,仿佛在享受一场浪漫的旅行。
温瓷用没被钳制的那只手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能阻挡他的声音。
“温瓷,看前面。”
“哼。”她故意作对,扭头朝向另一边,却是刚好正对前进的远方。
天边悬挂的夕阳化作天地间最璀璨耀眼的金珠,它所照耀之处,火烧云层,水泛波光。
海浪摇晃,成群结队的海鸥自由地展开羽翼,在空中翱翔,沐浴金辉万丈。
他拥有神奇的画笔,挥手便是天地。
温瓷被这绮丽的景象所震撼,又听见那道落在耳畔的熟悉声音,如他潇洒不羁的字迹,肆无忌惮穿透她整颗心灵。
“这是盛惊澜送温瓷的,十八份礼物。”
铺天盖地的回忆汇入脑海,温瓷瞳孔猛缩,鼻子蓦地一酸。
作者有话说:
这章磨了我十几个小时,反复琢磨盛狐狸的行为和卿卿的反应。
狐狸骨子里恶劣又浪漫,带着卿卿无法抗拒的柔情。
注:文中歌词摘于《Grizzly Bear》
可以带你去我家吗?
We can go anywhere you wanna go
或者我们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想去
Can I take you high
我能带着你一起欢快吗?
To the mountain sky?
在那大山之上,天空之下
We can go as far as you wanna go
我愿意跟着你一起去远行
第42章 春日妄想
◎强迫◎
盛惊澜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惊喜和欢愉, 以及疼痛和哭泣。
他们好像很了解对方,例如一些喜好、习惯。又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例如家庭、成长经历。
盛惊澜不懂她为什么执着于“在一起”的原因, 她不了解盛惊澜复杂的曾经。
她看得出盛惊澜跟母亲阮琴关系不好, 看得出盛惊澜跟盛憬言争锋相对, 还有没怎么接触的盛父。
不是没有问过, 只是每次都被盛惊澜轻描淡写岔开话题。
他在心里竖起无懈可击的高楼,挡住所有试图进入的所有对象。
海鸥盘旋于空。
两人站在甲板上,海浪风吟, 岁月静好。
然而,再美的夕阳也有消散的时候。
太阳落下地平线的那刻,温瓷挣脱了他的手。男人垂下视线, 凝视着落空的手掌,缓缓收拢。
温瓷回到房间之后没再出去, 拿着手机反复地看, 还是没有信号。还好昨天已经结束跟风有致的旅程,家里那边也没定归期, 否则现在大概已经乱套了。
温瓷坐在桌前, 手机一丢, 十指插入发间。
盛惊澜这么不管不顾地把她带到海上, 打算困她多久?
没过一会儿,盛惊澜进来叫她去楼上餐厅, 温瓷故意当没听见, 那人走到她身后:“一天没吃东西, 不饿吗?”
温瓷开口就说:“我要回去。”
盛惊澜一手搭在椅子上, 身体微弯:“宝贝, 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我会心疼的。”
温瓷面色沉着:“既然如此,送我回去。”
男人低哼一声:“除了这个要求。”
“你把我带来这里,又有什么用?”温瓷骤然转身,扭头与他对峙,“只不过是在你的过错上多添加一笔。”
“被判死刑的人还会在乎多一项罪名?”他不再因温瓷的话语而发怒、反驳,总是笑着,接受她一切宣判。
他直起腰,屈指在椅子上轻叩两声,“乖乖跟我去餐厅,否则,我也不介意用其他方式喂你吃饭。”
这已经算是威胁。
温瓷脸上浮出一层愠怒之色,推开椅子,率先出门。
游轮上的餐厅是西式风格,暖黄色调如落日余晖,可惜她无心欣赏,甚至没有心情品尝厨师送上来的精致晚餐。
“咳咳。”她只顾填饱肚子,速度比平时更快,差点哽到。
盛惊澜及时把汤递到她面前,温柔叮嘱:“慢点。”
余光撇了一眼,温瓷没搭理,自己拿过旁边的饮料喝下。
盛惊澜眉头微挑,也不介意,将一块切好的牛排放进她碗中:“这个不错。”
温瓷看了一眼,直接把他夹过来的东西扔进餐盘。
男人眸中划过一丝冷意,面上笑容不减:“看来是不喜欢。”
温瓷没有吭声,甚至头都没抬一下,随意填饱肚子就放下刀叉离开。
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吃过最不礼貌的一顿饭。
到了晚上,温瓷早早躺上床。
她还不困,只是太无聊。
房间里备有打发时间的书籍和棋盘等小玩意儿,大概都是盛惊澜准备的,她不想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门口响起动静,温瓷立刻警醒,看到那个男人推门而入,朝自己走来。
温瓷防备地盯着他。
盛惊澜缓缓走到床边,居高临下,“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温瓷翻身坐起,双腿往后一收,压在薄毯上,“你来干什么?”
他大摇大摆走进来,语气极不正经:“当然是干晚上该干的事。”
温瓷抓起薄毯挡在身前,一手指着门:“出去。”
她这幅凶巴巴的表情对真正恶劣的狐狸来说,跟撒娇没什么两样。
盛惊澜没急着上床,反倒是坐在书柜旁的阅读区,取了一本黑色封面的英文原版开始翻阅。
他不按套路出牌,行为难以揣测,温瓷蹙眉盯了一会儿,侧身背对,眼不见为净。
然而那个人就在附近,书页翻动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汇入她的耳朵,扰得人心纷乱。
盛惊澜无孔不入占据她的思维,比正面碰撞更加磨人。捂住耳朵也无法抵挡他的干扰,干脆翻身下床,气冲冲奔向门口,却发现房门打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