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她会问顾怡像不像她？徐雪夜早就把自己看作妈妈的替身，她今天敢用妈妈的身份说话，明天他害怕再有什么荒谬的事。
“姥姥，这是雪雪，妈妈的女儿，她不是妈妈，您看清楚。”莫从南出声打断难得露出慈祥神态的姥姥，一把将徐雪夜护到身后强调：“她是雪雪，我的妹妹。”
姥姥混浊的眼神一瞬间锐利，她半坐在床上，拿起手边的拐杖冲着莫从南挥过去：“我和阿晚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打断？”
莫从南抬手挡住，实木的拐杖打下来，不疼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是不肯屈服：“这是雪雪，她是我妹妹，不是妈妈。”
“阿晚！”姥姥挥着拐杖，对着徐雪夜说：“当初我就劝你不要领养他，现在好了，他成了白眼狼！”
徐雪夜躲在莫从南身后，双手紧紧攥住莫从南的衣袖：“我……”
“这是雪雪，我妹妹，雪雪不是妈妈。”莫从南站在徐雪夜面前，给她撑起一片天：“您不可以把她当做妈妈，她是我的妹妹。”
他握住落下来的拐杖，扭头对徐雪夜说：“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也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你，你就是你，我们的妹妹。”
“滚出去！”姥姥愤怒的指着门：“莫从南，去给我领罚！”
“姥姥您不要生气！”徐雪夜匆匆开口：“我可以是妈妈，求求您不要罚哥哥！”
“不行。”莫从南拽住徐雪夜的胳膊，面色阴沉：“你不可以是妈妈，走。”
他拽着徐雪夜离开那间让两个人窒息的屋子，直到把她拉到院子里。
“我可以是妈妈……”徐雪夜流着眼泪，呜咽开口：“只要姥姥能手下留情，我可以！”
“闭嘴！”莫从南暴怒，他紧紧攥着徐雪夜的手，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说：“我不能再看着你失去自我！我可以领罚，但你不能替代任何人！以后姥姥再叫你阿晚，不许答应！”
“可是……”徐雪夜哭出声：“如果我成了妈妈，姥姥也会放过姐姐！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我们斗不过姥姥！”
“听着，我保不了你姐姐，不能再保不住你。”莫从南红了眼，犹如散了气的皮球：“我们会有别的方法，但绝不是让你牺牲，我不同意，你姐姐也不同意，懂么？”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莫从南看着那张酷似妈妈的脸，眼中有泪意产生，他抬头望着天空，哽咽道：“妈妈也不会同意。”
他记忆中的妈妈温婉可人，绝不会让徐雪夜成为自己的替身，他作为哥哥，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少爷。”管家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对着莫从南说道：“老夫人让您去地下室。”
徐雪夜瞪大眼睛：“地下室……”
莫从南松开她的手，有些粗糙的手指擦掉她的眼泪，对着他温和一笑：“如果你再错下去，我的罚就白受了。”
徐雪夜冷的发抖，她从来没有去过地下室，就连她偷偷溜出去改名字，姥姥再怎么生气也没让她去过。
可是小时候姐姐总是去地下室，从里面出来后，都要生上好几天的病。
这是她幼时的噩梦，现在长大了，姐姐也不在经常性进去了，这个词猛然提起，她还是会胆战心惊。
莫从南眼中带着几分释怀，他说：“我总算可以进去看看地下室究竟有什么了。”
是的，地下室只有姐姐进去过，没有窗户，隔音很好，这么多年一直有人盯着，纵使再怎么好奇，莫从南和徐雪夜从来没有看过一眼。
管家对徐雪夜恭敬说道：“小姐，外面天冷，您快进屋去，不要让老夫人再生气。”
徐雪夜的手摩擦着自己冰冷的胳膊，看着莫从南从容的被带去小黑屋，她问：“姥姥说什么时候让他出来了么？”
管家看着莫从南消失在拐角，意味深长：“这要看小姐您了。”
徐雪夜如坠冰窟。
管家说：“老夫人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些年她对您的好，不够让她圆了这个梦么？”
徐雪夜摸上自己的脸，只觉得眼睛酸涩难受的很，声音很淡的问道：“如果我不像妈妈，姥姥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管家不发一言。
第一百零四章 我愿意做替身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徐雨夜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心有余悸的看向四周。
屋子里只有一盏小灯亮着，她盯着那点光，只觉得快要被黑影吞噬。
徐雪夜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她心跳个不停，猛的将门推开，像是打开了地狱大门一般，她冲进夜色。
冰冷的地板，凌冽的寒风，这个别墅冷清的吓人。
她推开一扇门，里面的家具已经落了一层薄灰，黑暗中，她盯着那张无人睡的床猛然清醒。
这个别墅了，能安慰保护她的只有哥哥了。
她赤脚走到地下室门口，看门的保镖看到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无情开口：“请您回去。”
“让我进去！”徐雪夜披着长发，双目赤红。
保镖纹丝不动：“请您回去。”
徐雪夜咬牙，握紧拳头挥过去，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保镖轻而易举的反制住她。
“请您回去。”
她不想回去，那个房间就像吃人一般，没有人保护她，徐雪夜受不了。
“我就进去看一眼。”徐雨夜哀求他：“让我进去看看，就一眼。”
“小姐，老夫人知道了会生气。”管家迈着苍老的步子走过来：“还请您回去。”
徐雪夜情绪有些激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答案显而易见，管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恭恭敬敬道：“要想见少爷，只有您回心转意。”
“我不做替身。”徐雪夜忿忿不平：“姥姥想通过我看到妈妈的影子，我不同意。”
管家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双手奉上，对徐雪夜弯腰道：“那就彻底断了老夫人的念想。”
这是让她毁容的意思。
保镖松开反制她的手，徐雪夜僵在原地，目光落在那把匕首上，手指有些颤抖。
她对抗不了姥姥，唯有用这个方法才能断了做替身ᴶˢᴳ的可能。
“老夫人一旦生气，您可要想清楚。”管家说。
原本要碰到匕首的手猛然收回，她后退几步，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在姥姥面前唯一的优势就是这张酷似妈妈的脸，如果这张脸毁了，姥姥的怒火她是否承受的住？怒火是否会烧到莫从南身上？
她不敢赌。
莫从南现在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不能再失去一个哥哥。
管家弯着腰，话语却不减锐利：“小姐，您要想清楚，少爷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危险一天。”
徐雪夜看了一眼紧闭的地下室，绝望的闭上眼睛：“我愿意当一个替身，请您放了莫大哥。”
管家挺直背，苍老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花白的头发在这一刻也有些神采焕发。
他对保镖做了一个手势，保镖心领神会，打开地下室进去。
徐雪夜抬脚就要进去，却被另一个保镖拦下：“小姐，您不能进去。”
管家解释道：“这里小姐还是不进去的好。”
徐雪夜麻木的站在原地，看着保镖搀扶着虚弱的莫从南从里面出来，急忙过去扶住他。“哥，没事了。”
“你做了什么。”莫从南面无血色，虚弱的眯起眼：“你答应了是不是。”
徐雪夜抿着唇轻声说：“我们先回去。”
不回答就是默认。莫从南颓废的被徐雪夜搀扶进屋。
“穿鞋。”他坐在徐雪夜的房间的小沙发上，看着她冻红的小脚道：“为什么要答应。”
徐雪夜低着头穿上鞋子。
“为什么要答应！”莫从南一拳打到茶几上，血色弥漫，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因为愤怒。
徐雪夜身子一颤，从柜子里找出医疗箱，给他处理伤口，她说：“我怕再失去你。”
她挑着莫从南手上的小玻璃碎片，委屈的快要哭出来：“我梦到姐姐出事了，可是我救不了她，我怕我也救不了你。”
那个梦太真实了，她看着徐雨夜死在她面前，胸口绽放出一朵血色的花，她跑啊跑，怎么也跑不到她身边。
眼睁睁看着那血越流越多，而她无能为力。
她擦掉莫从南手上的血，用纱布包好，缓缓开口：“我把血止住了。”
莫从南握紧拳头，纱布上渗出点点血渍：“止不住，永远也止不住了。”
他说的是心，就像破开了一道口子，流着乌黑发脓的血，他保不了徐雨夜，也护不住徐雪夜，若干年后，他该以什么姿态去见爸妈。
“我可以为了你们去死。”莫从南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靠着沙发带着哭腔：“我可以去死，可是你不能……不能失去自己。”
他们的所有举动，姥姥都尽收眼底，这段时间徐雨夜攒着力量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让他们彻底掌控自己的人生。
可是他没有用。热泪从手指的缝隙中流出，破碎的呜咽从莫从南喉咙里溢出来，绝望又无助。
“你不能这么做，是我没用，救不了你们。”莫从南痛苦绝望：“我带你走，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再回来。”
“不可以。”徐雪夜摇摇头，眼睛里闪着泪花，努力撑起一抹笑：“姥姥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我们抓回来，莫大哥，就算没有你，我还是会做妈妈的替身。”
她会从别的事威胁她。徐雪夜笑的苍白：“因为……姐姐也是软肋啊。”
如果徐雨夜也在，她也不会允许徐雪夜去做替身，哪怕和姥姥斗的一败涂地。
徐雪夜抹着眼尾，安抚般抱住莫从南：“姥姥她时间不多了，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她掌管着莫家所有产业，哪怕徐雨夜这几年一直在为莫家做事，也没有几分实权，更不用说徐雪夜了。
莫从南搂住她，红着眼眶道：“你会忘记你自己么？”
她说：“我是莫悦，是徐雪夜。”
莫悦是她曾经的名字，为了姐姐她可以叫徐雪夜，现在姐姐不在，为了莫从南，她要接受自己是妈妈的替身。
莫从南搂着的手臂又用力几分：“记清楚。”
他很害怕徐雪夜最后迷失自我，想到这个从小就乖乖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有一天会为了他，放弃自尊和骄傲，心里就难受的离开。
他说：“对不起。”
第一百零五章 她是我女朋友
冷清墨找不到徐雨夜了。
他眼中红血丝很多，指尖的火星明明暗暗，一缕青白的烟雾缓缓升起，他按灭快要烧到手指的烟头，盯着远处那个无人的办公室。
宋河推开门，脸色有些不好的将一份报告翻开放到冷清墨面前，硬着头皮说：“老板，我们在废旧仓库里找到了徐小姐的血渍。”
冷清墨目光一凌，看着面前的DNA对比结果，一把扔到地上：“人呢！好端端怎么会在仓库里找到她的血渍！”
徐雨夜会死？他不相信。
冷清墨阴沉着脸，冷声道：“顾家查了没有？”
宋河想到那天在出租屋遇到的宋河，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兢兢业业道：“顾肃没有出过K市。”
没有和顾肃联系，那会是谁？冷清墨本能的忽视废旧仓库的血渍，他觉得这不过是徐雨夜的一个局。
只不过他还没有猜到目的。
“徐雨夜不出来，就对她的公司动手。”冷清墨握紧钢笔，看着她的办公室道：“不出来就让她眼睁睁看着她的公司破产。”
宋河一惊，下意识道：“她公司的合同都是大头，我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坐不住。”冷清墨说：“只要我们有动手的意思，她就会出来。”
他觉得徐雨夜是生气了，气他把她丢在那里，没关系，找到她哄一哄就好了。
徐雨夜很好哄，说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
和她相处的这几个月，只要他主动去找她，徐雨夜再生气也会原谅他。
这次找到她，冷清墨想了想，决定拉下面子和她好好道个歉，送她很多很多礼物，只要她别再消失。
这几天找不到她，他心里堵的难受，原本空荡荡的别墅，没了她更冷清了，吃着原本的牛奶面包，也索然无味。
找到她了，他会说，以后早上都不吃牛奶面包了，可以找一个厨师做她喜欢的菜，只要她不再玩失踪。
冷清墨又想到订婚宴那天，她妹妹那副着急的模样，徐雨夜失踪的那几个月里，她妹妹一定很担心她。
他现在也理解这种感觉了。
宋河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办公室。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
冷清墨没想过再得到消息的时候，是徐雨夜的死讯。
他双目赤红的站在河边，看着警察捞出一具女性尸体，旁边不远处是那个废旧仓库。
“这个人不是她。”冷清墨盯着尸体，压低声音道：“她那天穿的是单薄的礼服。”
而尸体穿的是棉袄。
“老板……”宋河说：“疑似徐小姐礼服的衣角已经被打捞出来了。”
冷清墨这才注意到岸边还有一团破碎的黑色布料，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忍不住后退几步，咬牙道：“你也说了，是疑似。”
徐雨夜这个妖精怎么会这么窝囊的离开？死后被水泡的面目全非……
“这不可能是她。”冷清墨手指蜷了蜷，很笃定：“她不会这么死。”
她要死也是轰轰烈烈的，怎么可能这么悄无声息，那天她还问他愿不愿意给她一个家，那么渴望一个家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可是……
他又想到捡到她的那天，掉到他的车里，气若悬丝，昏迷了一个多月才醒。
所以，害她的人是莫家，她出现在京都的时候，莫家的人找到了她。
而他仗着徐雨夜对自己的喜欢，任性的把她轰下车，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
荒无人烟的路上，衣着单薄的女人。冷清墨瞬间窒息，他做了什么？那天徐雨夜对他满眼失望，问他是不是要抛弃她。
他说是。
冷清墨不知道怎么回到别墅的，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宋河目光瞥到桌子上手机的来电显示，眼神中迸发出一道光：“老板，是徐小姐的电话！”
冷清墨骤然回神，连忙按了接听问道：“徐雨夜，你在哪儿！”
对面道：“您好，这里是K市公安局，我们在河里……”
后面的话他听不清说了什么，脑子里全都是K市公安局，这算什么？认尸？
“冷先生，手机里有一条没来的及发送的信息，您可以过来一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