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茉穿好衣服,别过头去,转移话题,
“林苏最近,怎么样啦?”
小护士撇了撇嘴,
“跟老婆吵架了。”
“听说的,他老婆扒出来他以前的花花公子史,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林总气的从阿拉斯加直接飞去了夏威夷,说要去看椰子罩胸大美妞。”
阮茉:“……”
周子川生病之后,林苏是跑得最勤快的一个。
或许在阮茉的生命历程中,周子珩永远都是最大头、最浓墨重彩的那一个。
但过去那三人小分队,也在她的前二十七年里,占据了很重要的部分。
阮茉更多的时间都是跟周子珩在一起,可她牵下的缘分,让周子川和林苏这两个曾经上京最被瞧不起的私生子,成为了钢铁般的好朋友。
周子川生病,最先要治的是林苏。周子川治不好了,最先发疯的也是林苏。
林苏对阮茉,是有很大的怨恨的。这份怨恨早就超过了他对她救命之恩的感激,这也是周子川去世后,林苏再也没有与阮茉有过一丝的往来。
但阮茉还是想着林苏,记得这个好朋友。每次来诊所都会问,问问林苏近况怎么样。
听到林苏还行,阮茉也舒了口气。她临走前,又想了一下,让护士跟在美国公司的助理说一下,新年要到了,给林苏悄悄送去一份祝福。
“哇――”小护士收到,抬头,忽然就看到玻璃窗外,上京城下雪了。
初春的雪,要比入冬时的温柔许多。阮茉站在诊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的飘雪。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很多很多往事的片段。
已经十多年了。
诊所今天再开一天,大家也都要放假。阮茉对着他们说了一声谢谢,并比划了一个心心,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周夫人!”
……
年前,周子珩带着阮茉,去定制了结婚要穿的礼服和婚纱。
周子珩直接把设计师给请到了国内,拿着专业工具给阮茉测量尺码。阮茉以为他们得拿着尺寸,回去后才能开始动手出样品。
然而没想到,国际时尚圈一流的服装设计品牌就是厉害,测量完阮茉的身体数据,就邀请阮茉和周子珩到旁边的休息室里喝一下茶。
还准备了巧克力,阮茉这两年对甜食越来越喜欢,巧克力换着花样买。周子珩坐在她的旁边,跟设计师用意大利语交流希望衣服上能多出现一些中国元素。
阮茉大概听了一些,她对服装设计也没什么天赋,所以完全不干预。巧克力吃到第三颗,对面工作室的大门忽然就被推开。
阮茉看了一眼推出来的打板模特。
瞬间就忘记了继续吃巧克力。
“……”
天呐!
这些魔鬼设计师!居然在就这么几分钟之内――把周子珩所要求的、所提供的想法,都已经给呈现在了塑料模特身上!!!
甚至就连这个塑料模特,都是他们在测量完阮茉的身材尺寸后,按照阮茉的比例,现场组装的!布料大致拼接了一下初稿模样,阮茉用手捂着嘴唇,在周子珩的陪同下,两个人走上前去观看样板。
周子珩也很惊喜,因为周子珩的设计方面更没天赋,他甚至不能在脑海里补全他想要的婚纱模样。他只是表达了自己和阮茉都喜欢的元素,没想到设计师居然真的给将思想具象化,呈现出了相当完美的作品。
那条婚纱也的确惊艳到了在场其余的人,设计师们专门带来了成品才会用到的布料,下摆是垂地的七层裙摆设计,款裙褶从一侧腰线向另一侧延展。收腰设计,腰间有漂亮的中国风盘扣花。袖子也具有民国旗袍风,明明结合了那么多中国元素,却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那是一身婚纱!
阮茉好喜欢,站在原地看了半天。
设计师见顾客这般满意,也都露出了欣慰自豪的笑。
“不得不说,阮小姐的身材,实在是太标致了!”首席设计师对着阮茉笑了笑,竖起大拇指,
“如果周先生同意,介不介意阮小姐过来我们本部,做我们品牌的专业模特?”
阮茉:“……”
她脸瞬间红成了大熟虾!
然而没等阮茉回应,周子珩却一脚踹了过去,大家都是开玩笑,一下子哈哈闹成一团。周子珩霸道把阮茉揽在怀里,笑眯眯说道,
“她是我的老婆!”
“不能给别人看!”
阮茉:QAQ。
婚纱的制作还需要一段时间,周子珩拟订的婚期也还得等到年后。出去品牌方的临时设计部,阮茉和周子珩上了车,准备回家。
那些初春的雪,还是在路边留下了薄薄一层绒衣,世界银装素裹,体制内的人员骂骂咧咧在马路前扫雪。阮茉一上车,就特别开心地跟周子珩比划道,
“衣服真的好好看!”
“好好看啊!”
阮茉:“早知道会有这么好看的婚纱穿,当年我就举办婚礼了!”
周子珩宠溺地笑了一下,伸手揉上了她的后脑勺。
也不知道是责备,还是对当年事情的无奈,
“你这好意思说?”
“是在后悔没跟哥哥举办婚礼啊,还是后悔没跟别人办?”
阮茉:“!!!”
她锤了一下周子珩,嫌他小肚鸡肠。阮茉明显今天很高兴,往日这些小撒娇,她是很难在周子珩面前呈现的。
周子珩揉着她的头发,给她理顺有些散开了的马尾辫。阮茉趴在窗户上看雪,周子珩给她挠的很舒服,她缩了缩肩膀,让他往发顶旋那里揉揉。
“……”
周子珩揉完后脑勺,揉顶旋,他刚要换手,忽然就感觉到手指间有些不对劲儿。
阮茉完全没动,就趴在那里,也没有用力扯也没有拽。他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哗啦下子脱落。
他抽了一下手。
忽然就看到,一大把头发。
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
很厚一把!
第105章
周子珩等了一会儿。
等了半天, 都没等到阮茉喊疼。
她就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头发掉了一大块,这种非外力脱落,却掉了很大一把的现象, 绝对是不正常的。
阮茉望着窗外,还很开心,马路两边都挂上了年味十足的红灯笼,买糖葫芦的老爷爷又推着小推车往外走。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周子珩把那一把头发悄悄藏进袖子里。
他像是没事人似的, 轻轻拍了拍阮茉的脑袋, 没有再揉。
“疼不疼?”
阮茉一愣,完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转过头来,
“什么疼不疼?”
周子珩按着她刚刚掉头发的头皮,
“脑袋。”
“……”
阮茉迷茫了一下。
随后恍然大悟。
撅了撅嘴,
“当然疼啊!”
“你拍我,我肯定就疼!”
她像是小时候那样,对着周子珩呲牙咧嘴, 却丝毫没有说其他疼的话, 话里话外都没有透露出一丝掉落头发的痛,周子珩看着阮茉, 感觉藏在袖子里那些头发, 一下子勒住了他的脉搏。
为什么……会掉头发?
那么大把。
早就超出正常掉头发范围了!
……
*
晚上阮茉哄完周斯慕睡觉,早早地也盖着被子入睡, 周子珩在书房有点儿事情,关紧了门,不让光打扰到沉睡的妻子。
掉头发这事儿萦绕在他心头萦绕了一个晚上。
但他其实很懵逼, 因为在一个人的认知里,掉头发, 代表着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周子珩第一反应就是要带阮茉去检查身体,但一想到检查身体,他好像又想到另一些事情。下午往回走前,法国的品牌设计总监特地给他了一袋子昂贵布料。
说这些布料到时候就是用来做婚纱的面料,因为知道周子珩和阮茉都是出身于顶级大家族,大家族肯定希望当家人的结婚礼服是他们的专属,问周子珩需不需要在衣服上订家族的标志。
阮茉没有体会过,二十多年前,原氏的盛况。
但周子珩希望原氏,能永永远远是她的标属。
周子珩对设计师点头,设计师就让他们自己来绣,方法都在手提袋里,照着上面的步骤打好版,直接绣就可。
周子珩想着阮茉的头发,低头又绣着婚纱的族徽。
一不小心,针戳破了指尖。
血珠滚落,他抽了张面巾纸压着指尖。忽然,对面的门被轻轻敲了敲。
“爸爸……”
周子珩一愣,放下手里的活,起身。
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只见是小慕慕,小慕慕居然还没有睡?周子珩有点儿惊讶,阮茉睡觉前明明说把孩子哄睡了的。
周斯慕穿着胖胖的软熊装,手里又抱着个小熊,小小一团站在那里。
眼睛睁着老大老圆。
一看就很精神!
周子珩蹲下身,
“慕慕怎么还不睡呀?”
周斯慕抱了抱娃娃熊,
“我睡不着……”
“……”
周斯慕随了周子珩,睡觉浅眠,一丁点儿的声音就会把他给吵醒。小孩子又小,吵醒了就想要有人哄着睡,不哄就很难再次入睡。
睡不着就睡不着吧,周子珩细心问他,要不要爸爸去哄你睡觉呢?
周斯慕本想点头,可忽然就看到屋内书桌上,放了好多白色的绸缎。
周子珩还戴着金丝边镜框,看起来相当斯文有很浓郁的书卷气息。周斯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斯斯文文的爸爸,瞬间一点儿都不想睡觉了。
“爸爸,我可以跟着你在书房待一会儿吗?”
周子珩一怔,回头看了看那放在桌子上的手工活。
尔后,和蔼笑了一下,
“好啊。”
周子珩牵起周斯慕的手,将他带到书桌前。
像是过去抱着小时候的阮茉那样,抱着小慕慕。
周斯慕这才看到,爸爸在做手工活。
可做的很难看,周斯慕有点儿隔代遗传,随了原安明的优秀设计感。他才四岁半,可瞬间就能看出来,周子珩手工活稀烂。
周斯慕还看到了周子珩被扎到了的手指,上面的血还未干。
“爸爸,你这是在给妈妈绣衣服吗?”
周子珩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
低头,边继续绣边回答道,
“是的啊。”
周斯慕:“你的手流血了,爸爸你不疼吗?”
周子珩笑了一下,居家暖男感瞬间上升,昏黄灯光下的周子珩真的好温柔,有一种沉淀了岁月的美,
“不疼。”
“给妈妈绣,不疼。”
“……”
周子珩揉了把周斯慕软软的脑袋,又说道,
“以后小斯慕要是衣服破了,给爸爸来修。”
“爸爸也会很认真地对待。”
周斯慕“嘿嘿”了一声。
揉了揉周斯慕的头发,周子珩忽然又想到了阮茉的头发。
他终于想起来那件让他模模糊糊的事情。
周子珩想起了那天,他抱着被撞到胸口昏迷了的阮茉要去医院。
周斯慕扯着他的袖子,脱口而出――
“妈妈不爱去医院!从来不去,她说她讨厌医院!”
阮茉过去并没有表现出对医院的反感,当年生周斯慕羊水栓塞,碰到了那么危险的关头,苏醒后,又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医院的反感!
直觉告诉周子珩,这句“不愿意去医院”里面。
有猫腻!
周斯慕见周子珩停了绣花,抬起头,望着爸爸,
“爸爸,不绣了吗?”
周子珩:“……”
周子珩忽然放下手中的线,然后把周斯慕转了个圈。
神色变得严肃,像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周斯慕:“爸爸……”
周子珩摸了摸他的肩膀,
“慕慕,爸爸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你一下。”
“因为很重要,所以,希望你能如是说,好不好?”
周子珩很疼孩子,鲜少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周斯慕坐正了一些。
“……你先问,我看看。”
周子珩:“……”
“爸爸是想问,妈妈……妈妈一直以来,都很讨厌去医院吗?”
周斯慕看了看周子珩。
他迷茫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这句话是他告诉周子珩的!
但这根本不是阮茉告诉他的,事实上阮茉从未在周斯慕面前表现出过很明显的不喜欢去医院。
妈妈不喜欢医院,是小斯慕自己悄悄观察到的。
所以周斯慕想都没想,就跟周子珩点头道,
“是啊!我观察到的!”
周子珩:“比如――?”
周斯慕:“打我记事起,妈妈就从不去医院。”
“发烧感冒都不会去,就连有次一不小心切掉了一块手指上的皮肉都不没有去!”
“啊――也不对,有一年,她好像去了医院整整大半年!”
“整整大半年?”周子珩愣住。
周斯慕掰着手指,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妈妈究竟是不是去了医院。”
“因为那个时候我才不到两岁,记忆很少。”
“就记得好像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我是见不到妈妈的。”
“我被送到了林苏叔叔家里,子川叔叔每天都会来看看我,但我没有见到过妈妈,妈妈最后一次见我还是樱花刚开的时候,等再一次见到她,就已经枫叶飘红了。所以我才能记得时间是过了大半年。”
周斯慕一岁多一点儿,大概也是他们分开的第一年。
与现在,则是三年前。
周子珩记住了这个时间,他还想再问的更详细一些。
周子珩:“还有没有,更具体的一些印象?”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周斯慕努力回忆了回忆。
脑袋忽然灵光一闪,
“哦对!”
“……”
周斯慕:“每一次子川叔叔来林叔叔家里见我――”
“穿的都是医院里那种……”
他叫不出来名字,只能用手比划着,给周子珩比划出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