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以冷战告终。
说是冷战,倒也称不上,毕竟没吵架,但那股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别扭劲儿难消。
回国第二天,早上简以起晚了些,本以为傅听岘已经出门去上班了,没想到他还在。
傅听岘刚好准备出门,见她下楼,淡声问:“要不要我送你。”
“呃,不用了。”
简以摇头拒绝,“也不顺路,一会儿我打个车就行。”
反正她订的新车过两天就到了,这几天打车上下班也挺方便。随便吃了几口早餐,简以拎包出门,谁料司机在门外等她。
“太太,请上车。”
简以微怔:“嗯?他呢?”
司机微笑:“傅总自己开车去公司了。”
原来如此。
简以点头,随即坐上车。
回到简氏,工作积压了一大堆,简以打开电脑开始处理相关事务。第一笔注资金额已经用作项目启动,简以评估过那个项目,利润可观。
有资金投入,简怀年对她自然笑脸相迎。
简以开始着手准备下一步计划,等下周江宁初入职以后便可启动。在她认真修改计划书时,周影轻叩门走进办公室。
“简总,刚接到圣驰集团林总秘书的电话,林总想跟您约个时间见面。”
林景时?
简以眨眨眼,想起之前被傅听岘截胡的相亲。她与林景时互有联系方式,专程让秘书来约时间,想必是重要的公事。
思忖片刻,简以开口:“明天三点吧。”
“好的。”
忙碌的一天结束,简以走出简氏大楼,又看见熟悉的商务车和司机微笑的脸。
“......”
回到别墅,阿姨已经将晚餐准备好,傅听岘坐在桌边,却没动筷,明显是在等她。
“下班了。”
“嗯。”
简以去洗了手,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吃饭吧。”
傅听岘:“嗯。”
氛围依旧怪异。
简以胃口缺缺,喝了几口汤后,放下勺子:“傅听岘。”
傅听岘撩起眼皮,示意她继续说。
“我过两天就提车了,不用让司机接送我上下班。还有晚餐,你也不用等我,让阿姨给我留两个菜或者我自己在外面解决,都行。”
简以抿了抿唇,继续说:“至于公司业务上的事,你随时联系我。还有晚宴之类的需要我陪你出席的场合,你提前把时间地点告诉我,我会准时过去的。”
一口气说完。
简以想,没必要弄得这么尴尬,说清楚比较好。
沉默半晌,傅听岘起身,脸上没什么情绪:“知道了。”
傅听岘上楼回房,面无表情地给助理打电话,问他最近有没有需要出席的酒会或者晚宴。
助理立马查看行程表,回答:“傅总,没有特别重要的。”
“不重要的也行。”
助理看了看备注,说:“明天晚上有位合作方的孙女办满月酒,邀请您过去,不过您之前说不去,将礼金送到就好。”
闻言,傅听岘淡淡改口:“你跟合作方说一下,我会带太太一起过去。”
“......好的傅总。”
-
简以是在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收到傅听岘的信息,她看一眼内容,回复:好的,你把地点发我。
[傅听岘]:我过来接你。
[简小以]:不用,发我个定位就行。
傅听岘没再回她,简以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继续处理工作。
-
下午五点,简氏大楼外。
傅听岘坐在商务车里,时间还早,他没上楼去找她,只静静看着窗外,等人下班出来。
没几分钟后,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简氏大门外,不过不是下班,而是送客人。
林景时。
他认识。
没什么,很正常的商务会客而已。
两人双手交握。
看起来谈得不错。
――她弯唇漾着笑,两颊露出可爱的小酒窝。
第19章
与简以想象中一样, 林景时沉稳果决,清晰明了地同她谈合作。
关于行业内最新的智能制造项目。
众多企业想接,又迫于没有庞大的研发团队, 或者像傅氏那样,项目太多且研发人员大多在业内已是小有名气,对名望的渴求度不高。
而简氏不同,简以看过研发中心每位工程师的简历,并仔细观察过他们的工作状态――
除去项目经理, 平均年龄低于30岁的研发团队。有个性、有冲劲、心气高, 想挣钱,亦想挣名。
外公在时, 对研发团队花费不少心血, 将项目组灵巧划分,并设置了体系完善的薪酬奖励制度,才让越来越多年轻工程师选择加入简氏。
但近两年,研发人员离职率明显上升, 简以通过数据分析过离职工程师的效能, 发现离职的大多是效能处于团队平均水平以上的工程师。
也就是说,如今的研发中心, 大有“劣币驱逐良币”之势。
管理者要负全责。
近几年简氏接的项目, 大多求稳而非寻求突破,对于研发型企业来说, 短期内看不出什么,但长期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就工程师职业发展来说, 没有突破,便容易他人被取代。但凡对自己有要求的工程师, 不会任由自己混过职业黄金期,所以必然会离开。
接新项目,风险大,回报率不明晰。简立凯毫无远见,向来只看眼前的利益。如此下去,研发中心岌岌可危。
林景时做了充足准备,知道目前简以最需要什么,才会绕过简立凯这个总经理直接来找她。
的确如此,要想让研发人员信服,接下有挑战的大项目是简以最好的证明。
而林景时也是凭这一点,跟简以谈利润点的分配问题,以此获得更多利益。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针见血的商人,精明又利落。
简以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分,她接下项目说明书,客气地将林景时送下楼,并约好下次碰面的时间。
自动门合上,车轮偏转,缓缓驶去。简以抬手揉了揉眉心,转身欲进门时余光瞥见不远处熟悉的商务车,脚步倏然定住。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商务车后车窗缓缓降下。简以眨了下眼,抿唇迈步走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
“谈好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
“嗯。”
简以点头,抬手看向腕表,略疑惑:“到时间了么?等我一下,我去办公室拿包。”
说完转身就要跑。
个性使然,她不喜欢也不习惯让人等。
“简以。”
清冷声音随风送至耳畔,简以顿住脚步,回身。傅听岘的视线下移,落在她的高跟鞋上:“别跑,走慢点。”
心口好似被挠了下,指尖微蜷,简以眸光闪烁,小声说知道了。
整理好文件和电脑下楼,坐上商务车,两人先去换了衣服,再往酒店赶。合作方孙女的满月宴,纯中式的酒席,喜气融融,简以一身平裁旗袍,梨花似雪,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优雅。
合作方王总到门口迎接,年过半百的男人诚惶诚恐,作为傅氏集团的一个小合作方,发请帖是出于礼貌,他根本没想到傅总会应邀,还带着太太一起出席!
难道是合作项目有什么问题?
傅总是在点他?
然而将两人迎进门,直到落座,除了道贺,傅听岘完全没有要提公事的意思。王总松口气,面上的笑亦深了几分――
傅氏对他们王家如此高看,实属荣幸。
酒席临近结束,王总带着儿子儿媳过来,笑吟吟地开口邀请:“傅总,不知是否方便和我们合影一张?”
傅听岘没答应也没拒绝,偏头看向身侧一晚上没怎么说过话的人。
王总极有眼力,见状立刻会意,立马朝向简以:“傅太太,您看是不是方便?”
简以觉得一天24小时实在不够用,连坐车吃饭时脑子也不停歇,想工作、思考项目可行度。所以在听见有人唤她时,她茫然抬眸,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王总笑着重复一遍。
拍照而已,简以没多想,点点头:“可以啊。”
于是,夫妻俩随王家人一同来到布景前,站在主人公的右侧。摄影师就位,简以自然挽上傅听岘的胳膊,弯唇看向镜头。而她身侧的男人,目光始终注视着她。
拍完照,傅听岘小声同王总说话,麻烦他多洗一张合影,到时候寄到傅氏。
王总自然满口应好。
满月宴上孩童不少,两人并肩迈步准备回座时,两个小男孩捧着饮料追逐打闹,其中一人不慎被绊了下,往前摔去。好在旁边有大人眼明手快将人扶住,但小孩手里的饮料却因惯性向前扬ァ―
简以没反应过来,傅听岘已经挡在她身前了。
那杯原本要泼到她身上的饮料,尽数サ礁堤岘的腰腹处。
一瞬间,周围人都慌了。
小男孩的家长感到,大声训斥,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简以急忙绕到傅听岘身前,抬手摸了摸湿哒哒的衬衫,余温传至掌心,她惊慌地攥住他的手,皱眉:“烫吗?疼不疼?”
傅听岘摇头,正要开口,王总急匆匆跑过来,眉目焦急,马上带他们去休息室。
一进屋,简以将人按到沙发,解开他的衬衫扣,微红的腹肌印入眼帘,她咬唇拿起茶几上的烫伤膏。
“跟你说了不烫。”傅听岘掀起眼皮,漫不经心道,“人白没办法,容易显红。”
“......”
简以心脏发紧,不搭理他,挤出烫伤膏用棉签轻轻涂抹。见她一脸沉重,傅听岘扯了下唇,故意调侃:“上回解我皮带,今天解我纽扣。看不出来嘛简以,你挺流氓啊。”
手一顿,简以咬了下唇,狠狠瞪他一眼。不过......她的视线不自觉下移,有点后怕:要是位置再下点,热饮的温度再高点,恐怕就――
收回目光,不能再想了。简以舒出一口气,轻哼:“又提,烦不烦,小气吧啦。”
“小气?”傅听岘憋了好几天,索性一鼓作气全说出来,“你随便去问个男的,被说不行是什么感受。”
更何况,她还勾得他差点失控!
“我都道歉了。”简以也很委屈,大声说,“当时我是不是要帮你来着?是你说不需要,非要自己解决的。”
“帮我?你挺能啊。”傅听岘冷哼。
“比你能。”
“......”
药涂得差不多,傅听岘起身顺手把衬衫脱掉。简以不自然地偏过头,退后一步,嘴里嘟囔,耍什么流氓。
“知道怕了?”
“对,我好怕。”简以转过脑袋,嚣张地看过去,微抬下巴:“怕你石更了又赖我。”
傅听岘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牛逼。
在气他这方面,她永远稳居第一。
平复心跳,调整呼吸,傅听岘拿起干净的衬衫穿上,慢悠悠地扣上纽扣。
“放心,不会赖你。”
他笑了笑,语气狂妄,“有能力的人不需要借助外力。”
“......”
虽然吵了一架,但两人之间冷冰冰的无形隔阂亦是被吵散。回程的路上,疏离、别扭全不见了。
车程较久,简以拿出电脑继续办公,恨不得将一天当成一周来用。林景时给的项目说明书条款详细,细节完善,她认真浏览一遍,抿了抿唇。
不多时,她偏过头启唇:“傅听岘。”
“干嘛。”
简以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在工作上,她会利用一切资源并参考有用的建议。所以她直接问傅听岘,“以合作角度来说,你觉得林景时这个人怎么样?”
闻言,傅听岘撩起眼皮:“要跟他合作?”
“有这个计划,目前还在评估阶段。”
傅听岘嗯了声,正色说:“林景时心思确实比较重,在生意场上心眼也多。不过人品还不错,可以合作,但记得一定要做好前期调研。”
毕竟是进简氏后第一个项目,简以多少有些紧张。听了傅听岘的话,她安心不少,弯唇:“好的。”
傅听岘看她一眼,轻笑:“这么相信我?”
简以毫不犹豫:“废话。”
心上像是有羽毛扫过。
傅听岘不得不承认,什么憋闷都烟消云散了。
“我们可是绑定利益的诶,你骗我又没好处。”简以继续补充,“要是我亏本了,还不是要用你给的注资款。”
“......”
――哦,给你颁个‘人间清醒奖’。
简以没注意到身侧男人千变万化的神色,她取出包包里的眼药水,舒缓酸胀的双眼。
闭上眼,微转眼珠,小憩片刻。
商务车行驶平稳,丝毫没有颠簸感。眼皮渐重,不知不觉中,简以的脑袋晃了晃,缓慢地朝旁侧歪去......
右肩倏然一重,身体瞬间僵住。
傅听岘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均匀微热的呼吸拂在他的脸上。垂眸凝视近在咫尺的睡颜。
眸光微动,他抬手轻触她的脸,替她拨开碎发。
高中时可爱的婴儿肥消失不见。
瘦成这样,还不按时吃饭,实在令人头疼。
忽然,简以动了动脖子,下巴稍稍扬起。傅听岘下意识地将侧脸靠过去――温热的唇碰了碰他的脸颊。
唇角勾起,他用气音说:“占我便宜啊简以。”
沉睡中的人丝毫未觉。
于是,傅听岘微微低头。
礼尚往来。
第20章
简以醒来时, 商务车已经停在别墅外的车位里,呈熄火状态,前座的司机亦不见人影。
意识到自己靠在傅听岘的肩膀上, 简以瞬间脸热,赶紧移开脑袋,小声嘀咕:“你怎么不叫醒我――”
话没说完,她止住声。
傅听岘也睡着了。
闭上眼,长长的眼睫更为明显, 实打实的睫毛精。他的睡相很好, 安安静静,与平日里的嚣张样形成巨大反差。
简以望着他, 下意识将呼吸放轻。
不多时, 傅听岘的眼皮动了动,继而缓缓睁眼。刚睡醒,眼底困意深浓,他略迷糊地问:“到了?”
简以移开眼, 轻嗯一声。
傅听岘坐直身体, 语气悠悠:“啧,居然没把我拍醒。”
“......”
打开车门, 两人侧身下车。
简以望了眼驾驶座, 问:“王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