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消化的信息暂且放一放,简以认真查阅文件,并添上自己的修改建议,然后回邮件给江宁初。
盖上笔记本电脑,简以起身,瞧见傅听岘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头发还是湿的。
“怎么不吹头发?”
傅听岘闻声望过来,神色慵懒,淡淡道:“懒得吹。”
简以唇角微僵:“还是去吹干吧,不然感冒了。”
――真的是,身体虚还不好好保养。
傅听岘没说话,凝视她几秒,放下手机站起来去,迈步去浴室。
吹风筒的嗡鸣声传来,简以呆怔地坐到床上,仔细回忆与分析――
昨晚傅听岘问的是“做吗”,后来又说“看你”。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明示的信号,但现在想想,也可能是他的试探......在她拒绝后,今早又说翻篇,也就是不想再提这事儿。
那瓶未开封的药酒,大概是以备不时之需,比如昨晚如果她答应,估计就用上了。
至于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天呐,一环扣一环,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本来想着好好聊聊,现在该怎么聊?
在简以陷入纠结时,嗡鸣声停止,傅听岘径直走到床边,看她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拿起枕头转身欲走。
???
简以抿唇问:“你去哪儿?”
“床给你,我睡沙发。”
“呃,床挺大的......”
“你确定?”
傅听岘回头,轻笑:“不害怕?”
简以神色复杂地摇摇头。
――怕啥?怕你一张嘴叭叭叭?
“行。”
半边床凹陷下去,简以回神,掀被子躺上去。
傅听岘问:“关灯了?”
“噢。”
房内陷入漆黑,只有未拉上窗帘的半扇窗透出一点月光。过了许久,身侧的人呼吸依旧平稳,简以觉得猜测完全证实了。
简以翻来覆去,从震惊渐渐过渡到心酸。明明昨晚他的眼神已经进入状态,但硬件跟不上......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医院看过,以他的性格,大有可能讳疾忌医。
于她而言,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傅听岘已经足够完美,但这种事,对男人来说,的确比较难接受。
“睡不着?”
“啊?”
简以微怔,“有点儿。”
傅听岘说:“那聊聊?”
“也行。”
“你想聊什么?”
大量至理名言在脑海翻转,简以眨眨眼,小声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嗯。”
简以继续:“你在某处有所失,在另一处终有所得。就是我们从小听到大的那句话,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说实话,上帝给他打开的可不仅仅是一扇窗。
静默良久,傅听岘似是笑了声:“你喜欢在晚上聊这些?心灵鸡汤?”
“......”还不是为了开解你。
“行吧,你继续。”
这淡定的语气,好像并不需要她开导。
简以闭上眼:“睡了。”
傅听岘:“......好。”
连日忙碌下来,疲惫感使然,简以很快沉沉入睡。听着身旁均匀绵长的呼吸,傅听岘侧身,被子里的手相触,他紧张地往回挪――
见酣眠的人没有被惊扰,他又缓缓伸手,轻轻勾住她的小手指。惯性作用,她的指尖微蜷,蹭过他的手背。
呼吸窒住,傅听岘静静凝视近在咫尺的睡颜,漆眸渐沉。
-
次日中午,所有投资人到齐。吃过午餐后,陈铭安排了不少游玩项目,简以懒得动弹,躺在沙滩椅上吹风。
美中不足的是,出门急,没带墨镜。
忽然,阴影落下,鼻梁架上一副墨镜。她取下一看,塑料材质,镜框花花绿绿......俨然是儿童墨镜。
简以撇撇嘴,望向旁边刚躺下的人:“我不要这个。”
傅听岘幽声:“有的戴就不错了。”
“那咱们换换?”
“不换。”
小气鬼!
简以切了一声,继续躺。几秒后,咻的一声,傅听岘将墨镜抛过来。简以顿时乐了,戴好墨镜,再将儿童墨镜丢给他。
傅听岘从容地戴上。
简以轻啧:“还挺适合你。”
“切。”
这时,不远处传来温和的笑。简以偏头,看见一张温柔的脸,方才吃饭时听陈铭介绍,好像是一位姓魏的投资人的太太。
魏太太羡慕道:“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简以回以微笑,见她眼底有些落寞,便没有多问。
等回到度假屋,经过走廊时,他们非常巧地碰见正在打电话的魏先生。他背对着他们,大概以为周围没人,说话越发肆无忌惮――
“当然想你啊宝宝。”
“对着那个黄脸婆,烦都烦死了,倒胃口。”
“有多想我?流水了没?等我回去给宝宝止水......”
简以脸色大变,双手不自觉攥拳。傅听岘立刻搂住她,带她回房。
门一开,简以立刻冲进洗手间――干呕。
那些下流话让简以想到简怀年。
不知道在她和妈妈被欺骗的时日里,简怀年在背地和秦舒打过多少这样的电话。
恶心。
真的好恶心。
流水哗哗,简以双手撑着台面,眉心紧拧。
傅听岘倒了杯温水过来:“喝一点。”
简以接过,“谢谢。”
掌心触到温热的杯壁,简以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冷,她喝了几口水,然后走出去。
窗外天晴云朗,阳光大好,她对傅听岘说,不用管我,你去玩儿吧。
傅听岘没接话,走到她面前:“我们走吧,我现在就叫助理订票。”
“嗯?”
简以诧异,“可是明天才剪彩......”
“无所谓。”
简以听出他的意思,但是因为她影响行程,实在不好。再说了,以后碰到这种人的频次不会少,哪能每次都跑?
“来都来了,剪完彩再走吧。”
简以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很快调整好情绪,对傅听岘说:“走,我们下去继续玩!”
“你OK?”
“嗯。”
――才不要被无谓的人影响心情。
然而走下楼,又碰见讨厌的魏某人。
日头正盛,大家怕晒伤,不敢在室外久留。魏某人玩惯了,不一会儿就组好麻将局,看嚣张的模样,应该赢了不少。
手边放着加冰的威士忌,喝多了的人心气飘忽,话也越来越多。
有一种烂人,不仅自己烂,还要拉着别人共沉沦,对洁身自好的非同类很不屑。
余光瞥见傅听岘和简以,魏某人不管不顾,无视一旁的太太,故意拔高音量:“男人嘛,爱玩儿是天性,不玩的只有两种,要么没钱,要么就是不行!哈哈哈哈哈!”
“......”
周遭陷入安静,跟他关系不错的投资人低声劝他,少说几句。
“我有说错吗?呵。”
魏某人偏过头,挑衅道,“哎哟,傅总傅太,要不要来玩儿两把?”
这下,边上的人默默离他远点。
――蠢酒鬼,连京市傅家都敢招惹,找死么?
简以承认被惹到了。
虽然傅听岘面上平静,但恰好被人戳到心窝子,心里一定难受死了。
不能忍。
真是佛都冒火!
她攥住傅听岘的手:“走,去玩儿两把。”
魏某人只是口嗨,没想到人夫妻俩真的过来了,一瞬发怵。简以冷笑,挑眉加码:“魏总,一圈一千万怎么样?”
一下翻了20倍,魏某人汗涔涔,但又好面子,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夫妻档对夫妻档,大伙齐齐围过来。
魏某人方才让老婆使眼色才赢了不少,可面前这两人气场太强,他心虚地打哈哈:“傅总傅太可别打夫妻牌啊。”
简以勾唇:“魏总放心。”
呵,眉来眼去算什么,今天就让你涨涨见识。
简以悠悠叠起腿――在某些情况下,劣势亦能转化成优势!
傅听岘轻扯唇角。
她一向好胜,高中时为了跑赢五千米,跑到腿抽筋都不管。
麻将开局,哗啦哗啦。
桌布之下,简以轻轻勾腿。
傅听岘正认真看牌。
裤腿倏然被勾起,微凉的鞋尖沿着他的脚踝往上,轻蹭挪划......
捏着麻将牌的长指顿住。
全身肌肉僵硬紧绷。
呼吸的阀门被她按住。
第18章
第一圈, 赢。
第二圈,赢。
第三圈,赢。
......
等到第八圈的时候, 魏某人脸色发白,额头直冒汗。眼珠骨碌碌地转,不得不假装肚子疼叫停牌局――再继续下去,可能连裤衩都要输出去。
简以也不为难他,随手扯一张纸, 写下账号递给他:“不愧是魏总, 生意人讲究地就是一个发字。”
八千万。
魏某人的心在滴血,实在肉疼钱, 但苦于众多投资人在场, 赖不掉,只能强颜欢笑着咬牙接过。
牌局完,人群散。临走前,魏某人瞥了眼傅听岘, 边迈步边小声嘀咕, 赢了那么多还板着个脸,装什么装......
简以心情大好, 根本懒得听魏某人在讲什么。
“走啦!”
外面天色已暗, 她起身,语调兴奋:“吃饭去。”
傅听岘依旧一动不动。
简以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略弯腰,见他面无表情:“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傅听岘下颌线紧绷, 冷冷抬眼,嗓音沉闷:“你有没有分寸?”
眼底深浓的郁色和压抑让简以瞬间傻眼――
什么情况?
他不是??
完了。
无数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傅听岘收回目光, 脱掉外套,搭在胳膊上,起身大步往前。简以赶紧跟上,她不敢追到他边上,垂着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进房后,傅听岘没开灯,把外套丢到沙发。简以自知做错了事,弱弱解释:“我不知道,我以为、以为你......”
傅听岘背对着她,冷声:“以为我什么。”
“我看到你行李箱里的药酒,”简以无措挠头,“就――啊!”
手腕猛地被攥住,整个人被重重压到墙上。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室内昏暗一片。可眼前人漆眸沉沉,呼吸灼热,喉结滚动明显。
“就以为我不行?”
傅听岘扯了下唇角,却无笑意,太阳穴突突地跳,几近咬牙道:“那玩意儿是陈铭硬塞给我的。”
耳畔嗡鸣作响。
一是因他的话,二是因感受到的东西。
巨大的乌龙让她措手不及。
气息渐近,鼻尖轻触,双唇相距不足一公分时,傅听岘松开简以的手,倏然撤身。
简以懵怔半息,望着他的背影,咬唇冲上去,双手拽住他的胳膊,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推到床上。
傅听岘一时没反应过来,后背骤然陷进柔软,阴影落下,腰间的皮带被握住。
“对不起,是我的错。”
简以心口五味杂陈,手掌覆上冰凉的金属扣,用力,“我负责。”
她的动作生涩,解几次都解不开。越着急越出错,手不慎握了下,她心口一颤,慌得立马移开。
冰凉的金属难降掌心炙热。
沉重的闷哼声响起。
傅听岘按住她的手。
啪嗒一声,皮带扣恰好解开。
简以怔住,脑子空白,不懂接下去该怎么做。但骑虎难下,她僵着身子,下意识用没被按住的那只手解自己的衣服。
傅听岘的视线始终停在简以的脸上。
强行同生理反应做对抗,就是想看清她的神情。很遗憾,除了羞愧、慌乱和泄漏的惧意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没打算亲一亲他。
只是机械地为自己的错误负责而已。
四处乱窜的心火快将他烧成灰烬,傅听岘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
天旋地转,两人调换位置。
纽扣解一半,露出锁骨,简以的后脑磕在柔软的床上,不疼,只是有点儿眩晕。热气拂面,她索性闭上眼,不去看傅听岘的表情。
必然是愤怒、压抑的。
敞开的皮带在她腰上一触一触,简以努力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
不就是第一次加上angry吗?
可以的,她顶得住。
然而――
傅听岘一字一顿,闷声说:“我不需要。”
气息倏然退开,床垫回弹,简以茫然睁眼,坐起身。傅听岘已然转过身,大步朝前,走进浴室,重重关上门。
水阀和花洒齐开,水声淅淅沥沥,盖过闷重的气音。
傅听岘神色阴郁,心里比生理更难受。误会乌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她......他气得抬脚踹了下空气――
不敢踹别的,怕弄出太大动静吓到她。
操。
他可真废物。
简以在床上坐了很久才站起来,浴室里水声不停,她的心跳亦混乱难平。她迷茫地走到窗边,感觉被淋了一桶冷水似的,浑身没劲儿。
人家宁可自己解决也不要碰她,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啊。
简以忍不住踢了下墙面。
是啊,他不需要。除非醉意上头,清醒的傅听岘怎么可能会想要跟不喜欢的人做呢?
等水声停,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炎热的东南亚,他们所处的房间内,温度降至冰点。如同无声的默片一般,两人各做各的事,谁都不开口,连目光交汇也没有。
洗漱完,简以换上睡衣,慢吞吞地挪出浴室。
床上,傅听岘侧身躺着,好像已经睡了。简以轻声走到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上去,默默关掉床头灯。
黑暗中,两个背对背,皆毫无睡意,几乎睁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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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剪彩,两人黑眼圈明显,陈铭不敢多问,只以为是新婚夫妻夜间折腾地太厉害。临行前,陈铭拿了珍藏的药酒想最后拍一拍负责人的马屁,没成想被傅听岘冷声拒绝,看人面色不虞,陈铭立刻闭嘴作罢,把大佛送上车才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