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听岘将手机递给她:“放心,没事了。”
简以半信半疑:“真的?”
话音刚落,一条消息弹出来。孟时青表示很高兴,她对傅听岘这个女婿非常满意,并邀请两人去迪拜玩。
傅听岘问:“安心了?”
简以回过神:“谢谢你啊。”
傅听岘淡淡勾唇,转身迈步,挥手:“撤了,早点休息。”
“噢!”
又装酷。
简以腹诽,唇角却不自觉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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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造型团队包围简以,做发型、化妆、穿婚纱......一系列流程下来,简以觉得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因提前“演练”的缘故,两人之间互动自然,俨然是一对处于甜蜜期的小夫妻。
到晚宴时,简以感觉脸快要笑僵了。
敬酒环节不可避免,尤其宴席上,大多是傅氏和简氏的合作伙伴,饶是每桌都是意思意思,一轮下来也够呛。
换上温柔的浮光敬酒服,简以小步走出休息室,挽上傅听岘的胳膊,低声:“等会如果你顶不住,我帮你喝。”
她的酒量还不错,可以帮他分担点。
闻言,傅听岘一脸“你少看不起人”的嚣张样,下巴一抬:“用不着。”
猖狂的结果自然是翻车。
敬完酒,新郎和伴郎们皆是踉踉跄跄,从脖颈到耳尖都泛了红。
醉得最厉害的是徐知越,迷迷糊糊地嘴里还不住地念叨:“你丫的不是不会醉吗,装什么装――”
祝夏无语地拽着他:“别动,你别乱动,丢人知不知道!”
“夏夏,你们先带他们去休息,吃点解酒药。”
祝夏问:“那你呢?你一个人能搞定不?”
伴郎伴娘辛苦一天,至此环节职责结束。而新人还有一项送客环节,所以在宴会厅不远处有间专门为新人准备的休息室,可以稍作休息。
简以望了眼靠着墙面的傅听岘,点点头:“放心,可以的,你去吧。”
几人晃晃悠悠地离开,简以收回目光,走到傅听岘身边:“你还好吗?”
傅听岘酒品不错,喝醉后反而很安静,眼睛缓慢地眨了眨,轻轻嗯了声。
简以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真是乖得要命。
“那我们去休息室吧。”
简以握住他的手,细声慢语,“走。”
一步、两步、三――步不到。
男人脚步不稳,身形一晃,往侧边栽去。
肩膀倏然一沉,简以手忙脚乱地搂住他的腰,堪堪站定。重重舒出一口气,简以偏头望向枕靠在自己肩上的男人,抬手轻轻碰了碰他脸:“傅听岘?”
男人的脑袋动了动,双眼迷离,侧脸无意识地轻蹭她颈窝,似撒娇般低喃:“......难受。”
第15章
耳尖一热,微麻的痒意从脖颈传至指尖。
周遭的空气仿佛浸染酒精,简以脸颊发烫,怔愣几秒,捏了捏傅听岘的手:“还能走么?”
傅听岘低唔一声,没说话。
这时两个工作人员经过,友好地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没等简以开口,旁边的男人皱眉,身体本能般避开陌生人的触碰。
还挺清醒。
简以微笑表示感谢并婉拒帮助。
从宴会厅门口到休息室,短短二三十米的距离,似乎走了半世纪那么久。终于把人扶到沙发坐下,简以揉揉肩颈,取来解酒药和蜂蜜水。
“张嘴。”
“喝水。”
“咽下去。”
一句一动作,半醉半醒的男人比智能机器人还听话。简以忍不住弯唇,顺手拿起薄毯盖在他身上,轻拍他的膝:“歇着吧。”
说完她起身走到吧台,准备倒杯温水喝。
忽然门外传来错乱的脚步声和嘈杂嬉笑,简以掀起眼皮――
刚刚进屋匆忙,门没关上,只是虚掩着。
她放下水杯,迈步绕过吧台。
含混的交谈声愈渐清晰。
“简少别气了。”
“她N瑟个屁!不就是靠男人,想跟我争,做梦!!!”
简以脸色一僵:这憨货真是阴魂不散。
与简立凯同行的人明显气势不足,低声劝着,简少别说了,万一被傅氏的人听到......
“傅氏?你是说傅听岘?”简立凯不屑地冷呵,张狂叫嚣,“什么神仙爱情,我呸!你不知道吧?两人高中就搞一块儿了,那骚.货带人回家睡,被我爸发现,狗男女装个什么劲儿!”
说真的,第一次听见这种乌糟话,简以的确气血上涌,恨不得当场抽烂他的嘴。但现下,简以内心毫无波澜,只当狗吠――新账旧账,到时一同清算。
然而,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男人腾地站起,背影燃火,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简以惊愕。
糟糕!忘记另一个当事人了。
眼见他疾步朝门的方向走,简以心脏一紧,抬脚追上去。恨天高影响速度,简以直接蹬掉,飞奔过去。
在傅听岘触到门把手的那刻,白皙的胳膊从身后穿过紧紧抱住他的腰。
啪嗒,门关上。
污言秽语尽数隔绝在门外。
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简以感受到傅听岘紧绷又热烫的腹肌,以及起伏愠怒的呼吸。
“松手。”他竭力克制着怒火。
“冷静点,傅听岘,你听我说。”
简以用力将人箍得更紧,晓之以理:“外面好多媒体记者,想想公司股价,先忍忍啊!”
傅听岘垂眼,抬手覆上她的手背,无名指的对戒相触,蕴藏着低调的光。漆眸阴郁,他哑声:“忍不了。”
掌心转动,十指相扣。简以松开他的腰,灵动地闪身挡住门,认真道:“等回国,有的是机会教训他。”
傅听岘凝视她的目光,不说话。
“去休息,”简以拽着他往沙发走,“一会儿还要送客呢。”
坐上沙发,简以轻舒一口气,见傅听岘闷不吭声,她转移话题:“你人还难受么?”
“嗯。”
“那再喝点水。”
沉默片刻,傅听岘忽然起身,简以吓一跳,以为他余怒未消要去找简立凯,忙直起背欲站起,却被按回沙发。
“?”
“放心。”傅听岘说,“今天不揍它。”
见他没有往外走的意思,简以舒展眉心。不多时,傅听岘拿着她的高跟鞋回来,在她面前蹲下。
裸足微凉,被温热的掌心包裹,圆润的脚趾微蜷,简以呼吸一窒,嗡声:“我自己来吧。”
傅听岘置若罔闻,握着她的脚,帮她穿好鞋。
双脚落地,简以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傅听岘问:“它说过你几次?”
简以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耸耸肩:“就两次。上回在小巷,你不也看到了?我把他揍得哇啦乱叫......”
“知道了。”
宴席结束,宾客陆续散去,等最后一个客人离场,简以累得快虚脱。傅听岘带她到一个雅致的小厅,桌上摆满精致的热菜。
光凭早晨的几口点心,撑到现在,简以快要饿的头昏眼花。
饭菜下肚,傅听岘递来一碗鸡汤,简以接过,全部喝光,总算复活。桌上的手机震了震,简以拿起一看,欣喜起身。
傅听岘问:“怎么了?”
“贵客到了。”简以笑着眨眼,“我去接她。”
傅听岘自然陪她一起。
花园喷泉,黑夜灯火勾勒出美丽的爱丽丝仙境。两人并肩站着,看见熟悉的身影款步而来。
眸光微动,迷蒙月色下,简以仿佛见到一副破茧成蝶的画卷,彩蝶翩然舞动,终是飞到她眼前。
“好久不见啊以姐。”
简以笑着张开双臂与她拥抱:“好久不见。”
江宁初,华尔街近年来最炙手可热的黑马,亦是简以和傅听岘的老同学。三人回到小厅,添碗筷一同用餐。江宁初秀靥清雅,弯唇道贺:“恭喜恭喜,实在抱歉,飞机延误快一天。”
“没事,先吃点东西。”
知道她们有话要聊,傅听岘作陪片刻,自觉退场。等他一走,江宁初明显松口气,与简以碰杯喝酒:“靠,傅听岘怎么还是那么帅。”
简以笑望着她,记忆中垂头瑟缩的模样不复存在,不禁打趣道:“对他还有兴趣?”
“你可别――”
江宁初低咳,摆出尔康手,“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打住打住,尴尬死了。好歹你现在也是傅太太,居然还开我玩笑!”
高中时,江宁初曾向傅听岘告白,虽然结果遭拒,但简以打心里佩服她。或者说,是羡慕她。
在感情方面,江宁初比她勇敢得多。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
简以曾想过,如果当初傅听岘喜欢的是江宁初,或是任何一个同学,她都会替他高兴。谁料想他会喜欢温怡......
双手攥紧,简以看着眼前蜕变的人,将掩藏的秘密紧封。
“说实话,刚刚我看你跟傅听岘站一块儿,真挺配的。”
江宁初笑嘻嘻,“不考虑来个先婚后爱吗?”
简以唇角一抽:“忙得连轴转,你还有时间看小说?”
“工作压力大,调节调节心情嘛。”
“......”
闲聊完,简以认真地说:“宁初,谢谢你愿意来帮我。”
偌大的简氏,孤军奋战难度甚大,思量再三,在回国前,简以拨通江宁初的电话。
从华尔街到国内,职业规划多少会受影响。但是江宁初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并立刻开始做工作交接。
“说什么呢。”
江宁初搁下筷子,眸光微动:“当初如果没有你,我就完了――”
简以皱眉打断她的话:“不是说好不提的吗?”
那是只有江宁初、傅听岘和她三人知晓的秘密。
江宁初释然地笑笑:“你怎么比我还敏感?我早没事了,真的。”
吃完饭,两人沿着花园漫步。北约克郡多雨水,厚云密布,空气亦是湿润。江宁初仰首望天,恍然想起多年前的阴霾。
少女时期的江宁初,内向自卑,与出身豪门的同学不同,她家的公司规模小。父母将希望寄托在哥哥身上,对她关注颇少。
考进柏晟中学后,她依旧独来独往,闷头读书。没想到被同校的三个混小子盯上,总在放学路上堵她。一开始只是言语调戏,慢慢地演变成动手动脚。
她曾试着向父母提起,反而遭到厉声责骂,你别去招惹别人不就行了?
天知道,她从未招惹过任何人。
事态愈演愈烈,直到有一天,三个公子哥似乎喝了点酒,与平时戏弄不同,他们拽着她,把她拖到小巷里。
“装什么清高啊你。”
“撕了她的衣服,录下来,叫她求着咱们弄。”
“哈哈哈哈!”
摄像头打开,衣袖撕裂声响起。江宁初满眼含泪,被摁着动弹不得。
毁灭吧。
她当时想的是,毁灭自己。
忽然,疾风刮过,梆铛声响。
木棍狠狠击打肩颈,其中一人龇牙咧嘴地闷哼倒地。
另外两个骂骂咧咧地起身,叫嚣:“你他妈――”
砰砰砰!
来人似乎一句话都懒得跟他们讲,提着木棍动作利落,几下过后,木棍断裂。女生直接捏拳继续。
一对三,皮肉颤动。
阵阵哀痛随风飘至耳畔,空气里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许是心有不甘,三人咬牙尝试反扑,但强弱悬殊,加上女生完全下狠劲,仿佛不要命似的。
眼中水雾褪去,江宁初看清来人,好像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同学。她欲站起身去帮忙,可一丝力气也没有。
不过无需她帮忙,很快三人吱哇乱叫,倒地不起。耳畔嗡鸣,江宁初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世间万物仿佛消了音,直到另一个男同学出现,才叫停混乱的局面。
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外套,手腕倏然被握紧,江宁初抬眸,看见一张精致白皙的脸。微风拂耳,送来清冷的嗓音,“来,扇他们。”
鼻青脸肿的三人被扔到她脚边。
哀嚎、恐惧、颤抖,心中似有什么破土而出,江宁初看着自己扬起手,狠狠落掌。
啪!
江宁初回神,简以在她面前摆摆手,“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
风吹云散,月光皎洁。
江宁初无声低笑。
她的阴霾,早散了。
-
傅家包下整个庄园,将江宁初送到客房,简以回到独栋别墅。
别墅内灯光明亮,简以心情大好,绕到吧台开酒小酌:有江宁初一起并肩作战,她的底气更足。
而二楼浴室,傅听岘正在冲第三次澡。
今晚的确是喝多了。
――燥意难消。
傅听岘拿起摆台上的纽扣,置于流水之下冲刷,记忆激荡涌现。
混乱小巷中,为了帮助受欺负的同学,她双眼血红,胳膊手背被划伤也不顾。
拦都拦不住,他不得不箍住她的腰。
“松开!我要打死他们!”
“把他们打死,你也得进去,为了几个杂碎,值得吗?”
说完,愤怒的少女终于冷静。
几个杂碎亦怕得要死,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姐、以姐,别打了别打了,我删除还不行吗?”
闻言,简以冷笑,扬手就是一巴掌:“你删你的,我扇我的。”
影片删除后,手机依旧被简以砸得稀巴烂。她还不忘让同学出气,踩着几个杂碎的后颈,让同学一个个扇。
水流哗啦――
傅听岘凝着手心里的纽扣。
当时这颗纽扣从她校服上掉落,被他捡起,从此形影不离。
洗完澡,眩晕感不减反增,傅听岘走下楼。
简以坐在吧台边晃着腿喝红酒,见到他开玩笑说,酒醒了吧,要不要再喝点儿?
葱白纤指轻握红酒杯。
被她搂过的腰腹余热升腾,傅听岘喉结滚动,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他缓步走近,空气中的酒精浓度增加,混着独特的淡香。
他哑声回:“要。”
“看来是真喝醉了。”
简以微讶,搁下酒杯,起身绕过他去开冰箱,“给你倒杯果汁吧。”
嫣红的唇开开合合,垂落的发丝触他肩。
似醉未醉,似醒非醒――
如同每场旖旎梦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