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简以另一只垂落的手被宽大的掌心覆住,握紧,温热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两只交握的手搁上桌面。
傅听岘挑眉,眸光坦荡:“是又怎么样?”
“喔喔喔~”
“卧槽,老傅你真的,卧槽!”
“啧啧啧啧啧。”
在起哄声中,简以呼吸发紧,偷偷偏头望向身侧的人。傅听岘也看着她,漆眸幽深。
简以抿了下唇。
或许是的吧?不知情的人大概都会以为他们是先婚后爱,傅听岘亦如是,只有她知道,自己是暗恋成真。
心口漫开酸酸甜甜的滋味。
很快,调笑揶揄在傅听岘警告的眼神中渐渐消散,众人纷纷感慨又祝福。徐知越笑道,“咱们班当时谈得有三对吧?后来一对也没成。倒是你俩,‘最不可能CP’,反而成真CP了。”
祝夏拧他耳朵:“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这时,一直在旁温笑的周叙开口,像是顺着高中的话题延伸道:“说起来,我们柏晟抓早恋还挺严格,所以好像不少同学都是默默暗恋的。”
江宁初接话:“我可没有,我当时喜欢傅听岘来着,惨遭拒绝。”
“......”
真有你的,现在是完全不在意了哈!
闻言,祝夏斜了眼徐知越,徐知越赶紧举手表忠心:“我也没有啊,我三岁开始就只喜欢你了!”
桌上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于是将目光投向没有说话的两个人:“男神女神不需要暗恋吧?”
没想到两人非常诚实:“暗恋过。”
话音落,傅听岘眸色微怔,他一直以为她暗恋的人是剑桥的,怎么,居然是柏晟的么?
而心尖酸泡泡越冒越多的人没瞧见他的眼神,默默抽回手,战术性喝水――她早知道了,多大点事呀。
毕竟人都结婚了,好端端提高中的暗恋算怎么回事儿?
祝夏和江宁初对视一眼,赶紧把话题扯开,免得两人不自在。等聚餐结束后,几个人在餐厅外告别。
周叙独自解锁上车,面上笑意全失,他掏出手机,点开那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按下拨号键。
嘟嘟嘟――
“喂,周叙?”
清淡的女声传来,周叙皮笑肉不笑道,“嗯,最近好吗?”
-
餐厅里江景别墅很近,来时是徐知越开车捎了他们一程,现下月色皎好,夜风舒适,正好散步回去。
两人并排走着,一时无言。
傅听岘在脑子里搜寻了许久,才想起一号人物,长得挺有书卷气,成绩也不错,他的优秀作文曾经在整个年级传阅过。
蓝昊,隔壁班内向的男生。
完全对上了。
原来简以高中时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傅听岘失笑,他承认他还是很酸,不过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的简以会因为他脸红,还会主动亲他......区区一个瞎了眼的暗恋对象算什么?
而简以从纷乱的心绪中抽离后,也垂眼自嘲――不就是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他早八百年没联系了,有什么好多想的?人家可是为了你哐哐砸下全副身家,简直不要太爱了好吧!
一阵微风吹过,傅听岘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其实高中时期懵懵懂懂的暗恋,算不上什么的。”
简以附和道:“嗯。”
――你最好是心口如一!
“那......”
两人同时停步,侧身望向对方。简以呼吸窒住,感知到他的情绪,不免心跳加快。她缓慢地眨了眨眼,与他对视。
他要说什么呢?
那――
我们就在一起吧?
好好过日子吧?
做真夫妻吧?
估计八九不离十,简以做好心理准备,不就是点个头的事儿?她脑补不少,甚至想到,如果等会儿她答应了的话,晚上是不是就要跟他睡一间房了呀?
是他搬过来还是她搬过去?
然而,清冽的声线随风拂过耳膜,打断她的思绪。傅听岘双手背在身后,藏起紧张和忐忑,一字一顿郑重地问:
“我就开始追你了?”
第48章
简以不是特别注重仪式感的人。自青春期开始便不缺追求者的人, 见过许许多多追求的方式,但都不是她想要的。
新颖浪漫、花样百出的追求,皆抵不上她喜欢的那个人。
而且如今他们已经结婚了, 这种追求的步骤其实省略也没关系,不过听他说出口,简以的心跳仍是加快节奏、雀跃难抑。
被暗恋对象追哎......谁能不激动?
何况此时此刻,她总不能表现得太急不可耐,直接说不用追, 赶紧牵手拥抱接吻睡觉一条龙吧?
稳住稳住。
要矜持一点。
见她迟迟不语, 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傅听岘眼底忐忑愈甚, 沉声再度开口:“行吗?”
简以回过神, 对上他的视线,眼睫轻颤、垂眸转过身,“......行吧。”
嘴角疯狂上扬,简以竭力忍住, 不到五分钟, 感觉脸颊都要僵住了。
害!
憋笑好难。
好在傅听岘也低着头没看她,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地,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 全身每个细胞似乎都泡在糖罐子里,眉眼晕染开的笑意无法掩藏。
心情同频的两人短暂地丧失语言系统, 默不作声地并排漫步,却丝毫不觉得尴尬或无聊。喜欢的人近在咫尺,连吸入肺腑的空气都是甜的。
不知不觉走到别墅, 进家门后,两人搭电梯上楼。电梯门开, 两人的卧房一左一右,隔着长长的走廊。
互道晚安后,简以迈步欲走,又被唤住:“简以。”
她停步回头:“嗯?”
“明早你想吃什么?”
“呃......都行。”
“哦,好。”
简以抿唇,摸摸鼻子:“明早见。”
傅听岘笑了笑,“明早见。”
好像差不多了,简以干巴巴地挥手,“那,拜拜?”
“嗯,晚安。”
“你刚刚说过了。”
“有吗?”
“......”
几分钟莫名其妙的对话结束,简以脚步飘忽地走进卧室,脸颊和耳朵都红红的。她赶忙拿睡衣去洗澡,顺便把水温调低几度,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果然有点用。
沸腾的血液好似平静了些。
吹干头发,她重重深呼吸,然后舒展身体往床上一躺,顺手拿过手机解锁――傅听岘在十五分钟前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困倦的眼皮赫然睁开,简以屏息点开。
[傅听岘]:睡了么?
短短三个字,像羽毛一般在她心尖挠痒痒。澡白洗了,她用滚烫的指腹摁手机键盘:还没。
傅听岘秒回:我也没。
简以不知道该回什么,边思考边乱点手机屏幕,下一瞬,又一条消息跃入眼帘,伴随着满屏的星星雨。
[傅听岘]:在想你。
几秒懵怔后,简以忍不住踢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明明在同个屋檐下,好像更抓心挠肺了......
该怎么回?
我也想你。(删掉,太不矜持。)
你过来吧。(好像更不矜持。)
......
啊啊啊啊啊好难,比做生意、商务谈判争份额还难。想来想去,发什么都不太对,只能动用万能表情。
简以聊天时大多言简意赅,表情包用得少,存的也少。思前想后,还是选了最近使用里的第一个可爱表情。
然而太过紧张,手往下微滑,她没注意到直接按下发送键。
[J]:/微笑.JPG
紧盯着屏幕的人,见对话框上方断断续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整颗心脏七上八下,直到一个微笑脸出现。
傅听岘手一抖,脸色微僵:......
是太轻浮了?
简以不会把他当成油腻男了吧?
傅听岘丧着脸捶床――怎么办,怎么找补?他的好感分不会一下子减到负值吧?!
完蛋。
激动蹦Q的心被浇了一盆冰水,在他心如死灰之际,微笑脸倏然被撤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萌萌的可爱脸。
心脏瞬间死灰复燃。
傅听岘挺直脊背:他又可以了。
简以咬唇拍了下手背,希望他没有看见那个阴阳怪气的笑脸。她撤回的速度不慢,他总不可能一直盯着屏幕吧?所以肯定没看到。
不多时,消息又进来。
[傅听岘]:明天送你去上班?/可爱.JPG/可爱.JPG
简以:......
傅听岘的拽哥形象和萌萌哒反差巨大,让她噗嗤笑出声。她回了个好,也加上一个可爱脸。
[傅听岘]:/可爱.JPG
好幼稚好可爱好喜欢,好想摸......
简以丢开手机,睡意全无,跳下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散散燥热。余光瞥见那本陈旧的薄荷绿日记本,她打开一张张翻阅,翻到那页赌气写的话,唇角弯起更大的弧度――
梦幻的想法,好像真的实现了。
将日记本随意放到桌上,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真煎熬呀!
过去是不敢想,现在成真了,却看得见摸不着。相隔几十米,像是千山万水似的。
好烦。
好热。
好馋。
以前想的时候还能用用小蓝,现在却连打开盒子的欲.望都没有。哪有被抱着压在沙发上亲舒服?还有那次在车里,跨坐在他腿上接吻的感觉也很刺激......
简以烦躁地薅了把头发,扑到床上呈凌乱的大字状――
唉。
他要追多久呢?
翻来覆去许久,翻腾的神经终于抵不住困倦,简以的肌肤蒙着一层薄汗,皱眉入眠。
天边露出些许鱼肚白时,漆黑大床上的男人第三次醒来,全身跟着火似的发烫,额头上全是汗。
他掀开被子起身去浴室解决,然后拧开水阀冲冷水。春末夏初,晨间温度并不高,但傅听岘丝毫不觉冷,心火根本浇不灭。
回想梦境,他不禁深深皱眉,没由来地鄙夷自己――
不管不顾地掐着她的腰,把人翻来覆去,无视她的哭喊,在她双眼红肿一搭一搭抽着气的时候,还扯过领带绑住她白皙的手腕,扣紧她纤细的脚腕往上抬。
落地窗边、氤氲水雾的镜子前、浴缸里、衣帽间......他跟疯了一般,凶狠地欺负她。
简直就是个禽兽。
水声淅淅沥沥,良久才停歇。禽兽披上外衣,人模狗样的,随意擦了擦头发走出浴室。
不敢再睡,梦里无理智,抓住人就压上去,实在太不像样了。唾弃自己千百遍后,他索性打开电脑,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开始认真做约会攻略。
标题:与简以第一次约会前的准备。
......
-
然而没等到两人正式约会,简以又开始忙得连轴转。
简怀年马前失蹄,找的内应是碟中谍不说,手上的股份全部被简以吸纳。而他妄图以抄袭风波陷害简以的事也露出马脚,一时间,董事会中仅剩无几支持他的董事尽数倒戈。
利益至上,是商场亘古不变的道理。简怀年为一己私欲,不管简氏的名誉,令人心寒和厌恶。
胜负已定。
昔日风光不再,如今简氏掌权人移位,他已然大势所趋。
资产变卖、财产清算,一样接着一样来,连简家别墅,也不得不变卖。好在,他还有一套房产,是当初包.养秦舒时,买在她名下的大平层。
总归还有容身之所。
简怀年搬出别墅的那一天,卖家面无表情地踏入别墅,亲眼来看他们落魄的模样。褪去光鲜亮丽的西装洋服,简怀年和秦舒面容憔悴,头上生出不少白发,而重伤未愈的简立凯仍坐在轮椅上,右腿打着石膏,眼圈乌黑......
父女俩对视,简以眼底漠然,而简怀年神色复杂,终是一句话也没说,与她擦肩而过。秦舒满腔怒火,恨不得撕碎面前的人,但她不敢,没了金钱则丧失底气,她没有蛮横的资本了。
当初她扬着下巴昂首挺胸地走进这里,站在三楼露台看着孟时青提着行李落荒而逃。如今,孟时青的女儿成了赢家,而她不得不被赶出去。
她怎么能甘心!?
简以瞥向咬牙切齿的秦舒,唇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秦舒眼神愤恨,脸色铁青地走出别墅,与简怀年一起先把儿子扶上出租车,再低下头颅坐到后座。
别墅陷入寂静。
简以缓步往里走,环视四周、一地狼藉,心口不免发酸。这栋别墅,是外公送给简怀年,作为女儿女婿的新婚贺礼。
这里更承载了她人生的前十八年,欢笑和温馨的画面历历在目,转眼皆成空。
她垂下眼眸,眼窝发酸。
傅听岘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人轻轻搂进怀里,无声给她力量。简以靠着他的肩,嗡声低喃:“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栋别墅......”
“想卖吗?”
“想卖又不想卖。”
对这里的情感太过复杂。
“那就不卖。”
傅听岘用下巴蹭她的头发,“我叫人过来打扫一下,把他们三个住过的房间封起来好不好?”
简以点点头:“嗯。”
从别墅出来,傅听岘开车直接送简以去机场,有个大项目需要简以亲自飞一趟英国。以前出差不觉得有什么,这回出发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很舍不得。
取好登机牌,傅听岘送她去过安检。两个人的步子都放得很慢,百米不到的距离走了好几分钟......
“那我进去了哦?”
“等等。”
傅听岘眼眸漆深,上前一步替她把碎发掖到耳后。
“工作狂。”
他轻扯唇角,笑着开口:“回来约次会?”
简以耳根发烫,心跳砰砰,抿唇回应,“好。”
然而她这趟差,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简氏从运转平稳期顺畅地过度到快速增长期,而傅氏集团因着某些捣乱的人,股价有所动荡。
傅听岘本就不想再惯着傅凌予,打算趁这次他收受供应商回扣和转移公款的事,让他彻底滚出傅氏。令他吃惊的是,傅老爷子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再包庇傅凌予,反而支持他,接受他的决定。
上回简以的话,傅老爷子是真的听进去了,加上年纪大的缘故,回想以往,对傅听岘这个孙子确实亏欠甚多。更重要的是,如今他已老,阻止又能阻得了几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