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
他翻转瓶身,视线落到贴纸的那面。
上面写着五个大字。
茅根降火茶。
第06章
“消消火。”
简以将包包护肤品往沙发上一搁,慢悠悠走到落地窗边。傅听岘冷哼一声,极度嫌弃地把凉茶扔还给她。简以接过,拧开瓶盖灌了一口。
淡淡草药味弥漫口腔,温热的凉茶划过咽喉,滋味清甜纯正。
她望向不识货的某人,问:“分析报告我带来了,你不看看?”
“有必要吗?”傅听岘侧身与她对视,“知道你有本事。”
所谓考题,不过是块敲门砖,让她大致了解傅氏的现状。本是顺水推舟的事,却因半路杀出一个傅凌予而横生枝节。
傅听岘冷笑:“见过我们傅家的长子嫡孙了?”
简以点头。
“他怎么说?”
“10%的增额。”简以眉眼含笑,抱着胳膊实话实说,“老同学,我很难不动心呀。”
傅听岘面无表情:“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出门电梯下两层,不送。”
不愧是正宗广式凉茶,让人通体舒畅。简以憋着笑,继续火上浇油,“这不是长辈分了,上楼来看看弟弟嘛。”
这是演上瘾了?
傅听岘回以微笑,配合道:“行啊大嫂,需不需要我送您下去?”
他故意将大嫂二字咬得极重。一想到傅凌予那张脸,简以莫名恶寒,浑身起鸡皮疙瘩。
“打住打住,不玩了。”
简以摸摸胳膊,正起神色,“已经拒绝掉了。”
闻言,傅听岘表情未缓,依旧不依不饶:“是吗?增额10%,你就不可惜?”
简以耸耸肩,“还行吧。”
“敞亮点吧简以,”傅听岘似乎耐心告罄,摆出葛朗台的架势,一字一顿直接道,“如果你想用傅凌予跟我谈条件,让我增加注资额,我就两个字,没有。多1%都不可能。”
简以笑笑:“没想跟你讲条件。”
傅听岘疑惑,“?”
“想知道原因吗?”没等傅听岘开口,简以不再故弄玄虚,直接亮明答案,“我拒绝傅凌予,当然是因为你。”
――我选简氏,当然是因为你。
似曾相识的话令傅听岘为之怔愣。
对上他略显错愕的目光,简以弯了弯唇,有扳回一局的畅快感。
不过这话却不是假话。撇去当年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理性思考,傅听岘的确是最适合与她并肩作战的队友。
简以不是黏黏糊糊拖泥带水的人,高中三年的暗恋是真,尘封过去的决心亦是真。或许感情难以控制,她做不到拍着胸脯说如今对傅听岘一丁点儿心思也没有,但毕竟不多。
人是能够自控的动物,不应该围绕情爱而活,抛开心动喜欢,生命里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简以一向拎得清,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明白眼下什么对自己最重要。
理清思绪后,简以甚至庆幸当年没将心意说出,如今才能坦荡与他谈合作。傅听岘为人正直、光明磊落、表里如一,这些品质无法伪装,比虚渺的情爱更牢固。
在前方战斗之际,简以不必担心后方队友会临阵倒戈,这是多少增额都换不到的东西。
心跳砰砰。
既是买卖,自然要挑最好的合作方。
四目相对,傅听岘的神情恢复如常。简以知道他明白了,于是伸出右手,笑着说:“合作愉快。”
不多时,他伸手,与她交握。
掌心温热,简以恍惚回想起过去,时光匆匆,他掌心的温度不变。虚虚一握,在傅听岘即将松开之时,简以用力握住他的手,唇线紧抿。
傅听岘不急不躁,等她后文。
敞亮点。
信任是合作的基础,简以深谙这一点。
“傅听岘,我跟你交个底。”
肌肤相触、掌心相贴,湿黏的细汗相融,她牢牢握紧,不再掩藏眼底蓬勃涌动的野心和决心,“我要简氏,不止是简氏的某个位置。我要的是整个简氏。”
傅听岘注视她的目光,挑了下眉:“所以?”
“所以。”微顿几息,简以深吸一口气,将合作协议做些许调整,“注资资金,麻烦你直接打到我个人账户。”
这笔资金,将成为她进入简氏的第一步棋。
傅听岘了然,“那你――”
“我的脑子可以为傅氏所用。”简以认真道,“合作洽谈、财报分析、业务酒宴,所有对傅氏集团有利的事,我一定尽心尽力协助。”
良久,傅听岘点头。
简以松口气,蜷紧的手指旋即松了松,却倏然被攥紧。她目光怔凝,眼前的男人用力将她往前一扯。
高跟鞋摩擦地面划出一道刺声。
简以微一踉跄,傅听岘牢牢握她手,借力让她站定。呼吸相闻,她双眼睁圆,表情懵怔。
“不是为傅氏。”
黑眸里清晰印着她的倒影,傅听岘轻扯唇角纠正她:“是为我。”
各怀鬼胎并不要紧,利益不冲突即可。
简以清楚他的意思,点头应好。
傅听岘最后轻握一下她的手,“成交。”
合作敲定,心头一块巨石落下。紧张的神经松弛不少,简以心情愉悦,拧开瓶盖继续喝凉茶――
没想到傅听岘手一抬,直接顺走,悠哉喝一口。
简以嘴角一僵:“我喝过的......”
“现在还用分你我吗?”
傅听岘往沙发上一坐,仿佛迅速入戏,幽幽启唇,“老婆?”
!!!
气血上涌,头皮发麻。
简以猛一哆嗦,整个人都不好了。
暗恋和现实最大的区别就是,想象中的一切都很浪漫,但冷不丁在现实里冒出来,任谁都无法快速适应。
她实在吃不消,快要在现场抠出一个魔仙堡。
显然,始作俑者也没料到会这样,整个人也僵硬住。一看就是嘴瓢翻车,自己都受不了。
简以看着他猛灌凉茶,一口气喝光,甚至彪了句粗口。
缓了一会儿,傅听岘不自在地轻咳,表情严肃道:“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好的好的。”
简以忙不迭应声,背在身后的手指微蜷,“我清除记忆。”
“......”
-
既达成共识,又各有目标,便不能走传统联姻的路子。好在两人之间还有三年的高中同学情可以大做文章。
媒体号、营销号给钱办事,想编得多浪漫玄幻都行。但狗仔偷拍的照片不能找替身,只能正主自己上。
所以当两人下车抵达山顶餐厅时,傅听岘顺势搂住简以的肩,刻意营造出亲密的感觉。
简以脊背僵直,不断平复呼吸。
“我也不习惯。”
傅听岘偏头,低声说,“忍忍吧。”
简以闷闷点头,不自然地抬手,手指不自然地攥住他腰侧的衬衫衣料。傅听岘笑了笑,空着的那只手抬起,轻抚她的拳。
“松一松,衣服都被你弄坏了。”他带着她的手,平搭在腰间,“适应一下。”
“......”
你还挺会?
也对。
简以想了想,毕竟他是有经验的人。
比狗仔效率更高的是收了钱的狗仔。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抓拍,牵手、搂抱、互喂牛排......每一张的角度都很刁钻,配上营销号文章,直冲热搜爆一。
#豪门联姻没有真爱?NO!#
#久别重逢,破镜重圆#
#情起高中,异国多年,他们始终坚定如初!#
#剑桥耶鲁,顶峰相见#
......
占据热搜前十的大半词条,一时间引爆京市各圈层。其中最高兴的,自然是简怀年。
新闻真真假假不要紧,重要的是女儿和傅听岘之间一定有戏,毕竟文章词条可能夸大其词,但照片不会。
趁热打铁,他赶紧让简以约傅听岘到家做客。商人原则,宜快不宜迟,稍慢半步,或许会像黄花菜一样,凉了。
傅听岘从容赴约,礼数周到,诚意满满。
饭桌上其乐融融,等晚餐结束,秦舒和简立凯极有眼色地自动回避。有关简以的婚事,至少在明面上,秦舒没有插话的资格。
客厅只剩下简怀年、简以和傅听岘三个人。
简怀年热情招呼傅听岘吃水果,又几度欲言又止,表情凝重。傅听岘清楚他的心思,主动开口:“叔叔,公司资金运转的问题,以以跟我说过一点。”
闻言,简怀年欣慰地看向简以,又故作姿态道,“听岘啊,叔叔支持你们年轻人谈恋爱,但不想让别人误会我家小以和你一起是贪图傅家什么,那样就太委屈她了。”
“叔叔放心,没人会误会,我也不会让别人乱说话。”傅听岘端正神色,一脸诚恳,“我对以以是认真的,所以我们迟早是一家人。”
对此,简怀年半信半疑,同为男人,以己度人,所谓深情,又能持续多久。再加上之前简以说过,两人在毕业后就没再联系过。
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非卿不可了?
没等简怀年问出口,傅听岘自然搂住简以的腰。
“叔叔,实话跟您说。”他语气温柔,将简以往怀里带了带,“从高中开始我就喜欢以以了。”
视线相撞,简以心口一紧,被他逼真的演技吓一跳。
简怀年亦是愕然,“可是小以说她和你――”
“以以不知道,我不敢跟她说。”
傅听岘忧伤垂眸,似是懊悔。停顿半息,他话锋一转:“但前几天重逢,得知有好几个人在追以以,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
被追的当事人:“......”
遏制住错乱的心跳,简以实在为内娱错失一名好演员而感到惋惜。
剩下的话便是顺水推舟,简怀年被深深打动。傅听岘语气稳重,摆明了要与简以结婚的态度。
“叔叔培养以以不容易,注资就以彩礼的方式,外面的人也说不出闲话。”傅听岘望向简以,目光珍视,“至于以以,我们耽误太多年了,以后她就到傅氏跟我一起工作,反正结了婚,她就是我们傅家的人。”
有理有据,令简怀年猝不及防。
注资诚然是好事,但人性本贪,以彩礼的方式,数额再大也只是一笔,而他要的是源源不断。
思索片刻,简怀年恍然大悟。
这小子话说得好听,但绝不是什么感情用事之人。他想用一笔资金买断,让剑桥双学位研究生的简以成为傅家人,从此为他所用。
人得手以外,聪明脑袋也能握在他手里。
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简怀年摆摆手:“听岘,不管怎么说小以都是我唯一的女儿。从小我就对她寄予厚望,她外公也说过要让她进简氏。至于你们结婚后,是不是要到傅氏工作,还得看小以自己的意思。”
傅听岘微微一愣,忙点头称是。
身后,在简怀年看不见的地方,他轻轻捏了捏简以的小指头。
简以不动声色地抿唇。
――鱼上钩了。
等傅听岘到不远处接听重要电话时,简怀年望向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过话的女儿。听傅听岘讲了不少,他有些吃不准简以的态度。
简以回过神,点点头:“我也喜欢的。”
知女莫若父,简怀年见她最近总是揣着手的样子,直到方才仍刻意藏着手,便落下视线仔细一瞧。
虽然淤青较淡,但细看有好几根手指的指关节泛着青紫。联想到那晚兜风女儿彻夜未归,简怀年若有所思。
注意到简怀年的目光,简以慌张极了,生怕露出破绽,被他瞧出端倪,于是下意识曲起手指。
见状,简怀年压低声音,眸色凝重:“小以,你老实告诉爸爸,你的手是不是听岘他......”
这?
悬紧的心松弛落地,简以双手交握,顺着简怀年的猜想垂下眸,眼睫轻颤,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不多时,她绞着手指,喃声低语:“他那样的人,总归有些特殊癖好......”
简怀年瞳仁一震。
第07章
结束通话,傅听岘返回客厅,察觉到气氛变了。
简怀年面上仍是客客气气的,但眼神明显透着几许复杂。傅听岘细思琢磨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离开简家,两人状似热恋情侣般沿红砖路漫步,傅听岘瞧着简以眸光飘忽的心虚样,一看就是干了亏心事。
简以自知理亏,低着头小小声,将事情和盘托出。说完,面前的人没说话,但呼吸沉重不少。
她抬眼,对上傅听岘阴沉的脸,急忙开口:“事出突然,我实在想不到托词,只能顺着说――”
越说越像狡辩,简以索性摆烂:“对不起,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傅听岘气笑,“人情?那你打算怎么还?”
简以抿唇不语。
傅听岘冷哼,凑近她耳边说,下次我打架负伤被老头子问,我就说是被我老婆弄出来的,你说可以吗?
轰得一下,简以脸蛋涨红。
果然,无论什么事代入自己,感受便完全不一样。光是设想那幅画面,她都觉得人要炸开。
于是,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咬唇低骂,变态。
“你也知道你变态啊。”
“......”
无法反驳。
傅听岘转身往后,坐上跟在不远处的商务车。简以以为他要走了,不成想车子缓缓驶到她旁边,停下。
“上车。”
简以说不用,“我往回走两步就到了。”
傅听岘黑着脸,直接下车抓她,语气相当不爽:“谁知道你真回去假回去。”
――那表情分明写着“休想让我再给你背黑锅”几个字。
“......”
-
即便心存愧意,简怀年也没有让简以分手的意思。毕竟傅氏集团的诱惑太大,商人重利轻感情,他甚至虚伪地安慰简以,至少傅听岘对你有感情,嫁到傅家是多少富家千金求都求不来的。
对父亲,简以早已不抱任何期待。
原先没打算让她进简氏的人,因傅听岘的一番话,改了主意。
简以并不着急,摆出可去可不去的随意态度,彻底打消简怀年最后一点顾虑。
让简怀年头疼的是将简以摆到公司的什么位置。在他苦思不得解时,简以收到傅听岘的消息――
傅老爷子发出正式邀请,请她到家吃饭。
见家长的环节省不了,但相比傅听岘,她的难度系数直线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