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没办、证没领,一切都来得及。简以垂眸:“没关系的,如果你后悔的话,资金我马上转回给你。”
说完,电话那头没有声音,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良久,傅听岘都没回话,简以抿唇轻声问:“你在听吗?”
“嗯。”
傅听岘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下午有没有安排工作?”
简以微怔,旋即说没有。本来下午市场部有个调研会,但她清楚没有参加的必要,她无法从这三个部门切入。
“一点钟,我到简氏接你。”
傅听岘言简意赅,简以应下来。出门时,她和周影打了声招呼,看其表情便知,他们巴不得她天天迟到早退,做个懒散闲人,别试图插手公司的事。
走出简氏大楼,简以没瞧见熟悉的商务车。视线倏然定格在一辆嚣张跋扈的Aventador黑色超跑上,傅听岘坐在驾驶座,冲她微抬下巴。
简以快步走过去,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被挫败感笼罩的人,除了丢脸尴尬,无话可说。
跑车轰鸣,疾驰而去。
风声呼啸拂面,很快抵达简家。傅听岘车技娴熟,一个漂移,甩尾入库。
“去拿证件。”
简以懵怔:“?”
傅听岘说:“我们去领证。”
简以心口一震,这才发现他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衬衣。
原本两人计划下周领证,月底办婚礼。可上午她明明已经把话说清楚,即便他没有后悔,也没必要将领证的时间提前吧?
“下周我要出差。”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傅听岘解释,“反正迟早要领,早点领了完事。”
“可是我不一定能行――”
“简以,我不反悔。”他凝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自负道,“我也不会选错。”
简以一时语塞,心情复杂。
“去拿证件。”傅听岘重复。
许是预约的时间较赶,去民政局的路上,傅听岘几乎是压着限速在开。以至于等车停下,简以拿着文件袋下车,脑袋仍是眩晕的。
甩上车门,傅听岘走到她边上,递出手:“牵好。”
“?”
“别让人觉得你是被逼婚。”
“......”
除去上回达成合作时的短暂交握,这算得上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牵手。简以垂眼望着重叠的双手,掌心的温度融于一处。
古怪又奇妙的感觉。
两人提前做过婚检,整个登记流程不算复杂。
填写声明、排队等待、按写手印、拍照颁证、宣读誓言......每一项进行得都很顺利。
除了砰砰的心跳,简以无法感知其他情绪。等工作人员将两本大红结婚证递给他们,简以依然没有实感。
相较之下,傅听岘则淡定得多。
从进门到出来,两人的手始终牵在一起,唯一变化的是,牵握变为十指相扣。
回到车上松开手,简以才发现掌心汗湿一片。瞧傅听岘的模样,丝毫不紧张,那么这些汗全是来自于她......
跑车启动,汇入车流。
傅听岘没将简以送回简家,而是带她来到两人的婚房。第一次踏进奢华的江景别墅,简以感觉到满满的陌生。
热腾腾的饭香传来,简以走到餐厅,惊讶地看向一桌满汉全席。
“去洗手。”
傅听岘淡声说,“过来吃饭。”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让人准备的,简以夹了块鱼肉,微烫的口感极好。两人无声用餐,却都胃口缺缺,很快停筷。
漱完口,傅听岘捞起沙发上的西装:“晚上我有个酒会要出席。”
简以问:“那我......?”
“你有两个选择。”
傅听岘走到她面前,笑了笑,“洗澡睡觉,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明天抬头挺胸地去简氏。”
“可是――”
“不要再说什么你可能不行的话。”
他冷声打断,幽深漆眸泛着狂妄的光,“你行不行,我比你更清楚。”
简以心脏发紧,鼻子微微酸涩。傅听岘没再往下说,转身迈步往外走。当他走到玄关处换完鞋,手握上门把的一瞬,简以出声唤住他。
“还有另一个选择呢?”
傅听岘回身,与她目光交汇:“第二个选择。去三楼衣帽间选套礼服换上,再化个妆,陪我出席酒会。”
简以愣住。
“我去车上等你,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在六点准时出发。”他缓声提醒,“不必勉强,按你自己的调整决定。如果你的状态还是和今天上午一样,我宁愿一个人去。”
简洁明了,没有一句废话。
大门关上,偌大的别墅只剩她一人,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简以没有立刻上楼,她已经不是成绩退步就心态失衡的高中生,顿了顿,她走到沙发边坐下。
显眼的红本本搁在茶几上,她拿起翻开――红底背景,身着白衬衫的两人唇角牵起,肩挨着肩。
除了毕业合照,她与傅听岘的第二张合影,居然是结婚照。
而不变的是,他依旧自信,眼底的光不曾褪去半分。
视线移动,简以静静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呼吸渐次平稳。
沉吟半晌。
她站起身。
-
别墅外。
商务车里寂静无声,傅听岘长指捏着一颗陈旧的白色纽扣,指腹轻轻摩挲。暮色四合,他偏头望向窗外。
落日余晖印入眼底,他绷着唇线,神情淡淡,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开口提醒他:“傅总,差不多到时间了。”
傅听岘垂眸看腕表。
五点五十九分。
他说,再等等。
最后六十秒。
当秒针过半,傅听岘闭上眼睛,将纽扣紧紧握在掌心。薄唇微动,在他将要出声时,另一侧车窗被敲响。
自动门打开。
他睁开眼。
别墅外的灯光清冷,衬得眼前那张巴掌脸更加白皙。简以将长发简单挽起,一袭素白镂空鱼尾长裙,简洁的裁剪方式勾勒出完美腰线,搭配一条钻石项链,使细腻的天鹅颈越发优雅迷人。
胸腔起伏,简以微微喘气。
“忘了耳环,又回去取。”
她唇角微翘,漾出明艳而张扬的笑容,抱歉道,“没迟到吧?”
第09章
商务车平稳行驶。
车内光线偏暗,简以捏着耳环,凭感觉找耳洞,尝试几次都没戴上。忽然,薄荷气息靠近,耳环被顺势拿走。
热气拂耳,简以呼吸凝滞,脸颊发热。指腹轻触耳垂,伴随垂坠感的是耳尖传来的烫意。
“转过来。”
“嗯?”
道路两旁路灯亮起,穿过树叶间隙形成点点斑驳。四目相对,距离无限拉近,简以微怔。
傅听岘提醒:“另一边。”
“噢。”
脖颈稍转,傅听岘抬手,钻石耳环不偏不倚,轻坠摇晃。
稍触即离。
许是车厢空气稀薄,简以降下车窗,凉风拂面,吹散细密的燥意。傅听岘望着她的侧脸,视线扫过她精致的锁骨,问:“你很热?”
简以不自在地轻咳:“嗯。”
傅听岘侧首,“王叔,开冷气。”
虽是春暖花开之际,但京市早晚温差大,怎么都没到需要开冷气的温度。穿着薄毛衣的司机轻啊一声,以为自己听错:“傅总,是要开冷气?”
“嗯。”
简以愕然,忙说不用,将车窗关上:“现在不热了。”
天知道她一点儿都不热,吹着冷风,皮肤甚至有点凉。
心理作用,不过是躁动而已。
捋捋碎发,简以顺手拨了拨耳环,忽想到什么,脱口而出:“Jewels的首饰,也是你爷爷让人准备的?”
衣帽间里礼服套装鞋包一应俱全,倒也不算稀奇。巧的是珠宝首饰恰好是简以一直用的品牌。
――由于过敏体质,简以戴不了除Jewels之外其他品牌的首饰,容易过敏长疹子。
傅听岘淡淡嗯了声:“去年傅氏和Jewels有过一次合作。”
简以恍然。
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
不多时,商务车在半山酒庄外停下。
月色朦胧,酒庄内外灯火通明。参加酒会的客人或结伴或独行,由侍应生引领往内。
简以已然进入战斗状态,一下车便自然挽住身侧男人的胳膊,从容迈步。傅听岘偏头看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与她并肩前行。
今日的酒会由京市商会主办,来的大多是京市商圈内的大佬,但主角却是从宁城过来考察项目的卓盛集团总裁。
业内人皆知,近期卓盛新研发的智能仓储专利风头正盛,谁都想与其合作,分一杯羹。然而卓盛总裁卓遂一贯精明,极会打马虎眼,迟迟没有确定与哪家合作。
明面上的洽谈已结束,酒会不过是各家企业的最后冲刺。
“傅氏的赢面有多大?”
傅听岘随手取过香槟,递给简以,与她耳语:“六到七成。”
在车上两人已对过方案。
既是冲刺,便要做好攻克的方向。精明人的突破点在于其软肋。
众所周知,卓遂唯一的软肋,是他太太。
卓盛集团曾有一个合作方,在酒宴上不慎说了句“连刀叉都不会用的人,吃什么西餐”,次日便被卓盛撤了资。
后来才知晓,卓太太不拘小节,喜用筷子吃牛排。他的话直接触及卓总逆鳞,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酒会氛围融洽,简以环视一周,瞧见一众女伴热络围在甜品角,簇拥着一位高挑美丽的女人。
也是,人人皆知之事,自是有备而来。
傅听岘低笑:“三十分钟?”
简以弯唇,抬杯与他的轻碰,眼尾微勾:“二十分钟。”
清甜的香槟滑入咽喉,简以款步而去。
酒会灯光璀璨,傅听岘静望那抹窈窕背影,似骄傲的孔雀,高贵张扬。半晌,他收回目光,迈步走向另一侧。
甜品角几乎成了酒会焦点,热闹非凡。简以缓缓走近,却没有加入其中,而是安静站地在一旁。
女伴们铆足了劲儿,你一言我一语,拼命夸赞――
卓太太的项链好漂亮,是上个月的慈善拍卖会卓总拍下的那一条吧?
卓太太身材好棒呀,您有什么保持身材的好方法,也教教我呀!
哇,您的指甲太美了!
......
看得出来,被包围的卓太太兴致缺缺,一开始还会出于礼貌回几句,渐渐地耐心耗尽,连话都懒得说了。
众人见状,便不敢继续烦她,交不上朋友倒还好,万一得罪了人,就更糟了!
等人退散后,卓太太轻舒一口气,凑到甜品桌边上,左看右看,观察台面上一套形状不规则的、融合原木与金属风格的甜点架。
简以笑着走近,直接道:“是Nomanr的设计。”
女人随之抬眸,轻喔一声:“真漂亮。”
简以点头,说我有她的联系方式,却并未唐突地拿出手机试图去加好友,而是从包里拿出钢笔,顺手拿起一个Q版纸杯布丁,将信息写好递过去。
女人接过,好奇地眨眨眼:“你是?”
“我是简以。”
简以伸手,“你好。”
“你好,我是钟黎。”
女人抬手与她交握,忽而想起什么,直爽道:“原来你就是简以。”
“嗯?你认识我?”
钟黎点点头,拿小勺子慢悠悠挖布丁吃,“嘿嘿,热搜挂了好久的嘛,不过你比照片上更好看哎。”
两人在沙发坐下,钟黎望向不远处:“那你今天是和傅总一块儿来的咯?”
如此坦率的女孩,弯弯绕绕的奉承话只会适得其反。简以嗯了声,轻笑,“这不是被派来跟你套近乎吗?”
“哇――”
钟黎叼着勺子,惊讶,“这么直接的吗!”
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打直球的,钟黎还是第一次碰见。她顿时来了兴致,不似方才那般蔫不拉几。
话匣打开,简以得知钟黎开了猫咖,对小摆件极感兴趣。于是她向钟黎推荐了开连锁猫咖的同学,两人自然而然加上微信。
聊开后,钟黎的八卦魂冉冉升起,转了转眼珠,笑嘻嘻地问:“所以热搜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实里真有异国恋,还是恋爱长跑,也太神了吧!”
简以耸耸肩:“你猜。”
“咦~怎么还藏着掖着呢!”
钟黎撇撇嘴,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几个男人,目光锁定傅听岘,感慨帅哥真是养眼:“啧啧啧,你看你家男人,一直盯着你耶!”
“所以你们从高中开始谈到现在还这么腻歪?嗨呀,恋爱还是要看别人谈,太香啦!”
简以顺着视线看去,对上傅听岘的目光,微微一怔,很快回神――她已经开始习惯,那双狭长含情眼,搭配他出色的演技,估计看狗都深情。
余光瞧见傅听岘身侧的男人,气质温润,目不斜视,静静望着她身边的人,眼底隐隐泛着冷意。
简以回眸,笑着提醒:“你再看我男人,卓总可能要冒火喽。”
“......”
钟黎轻嘶一声,缩缩肩,喃声自语“他又开始了”,旋即起身晃了晃手机:“我先撤一步,再联系哈!”
“好。”
淡粉倩影飘远,简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我男人。
脸颊倏然烧红。
啊啊啊啊啊――
你是疯了吗!
这时,边上的沙发凹陷,简以抬头,对上徐三少戏谑的表情。
“哈喽,Jane.”
简以笑笑,虽然联姻不成,但徐三少为人不错,在她拒绝时也不恼,只表达了遗憾。
“宝贝,你选别人也就算了――”
徐三少轻叹,直言:“怎么会选一个疯子?”
简以:“?”
“喔哦,看来你还不知道。”
“什么?”
徐三少微微倾身凑近她,收起不正经的模样,压低声音正色道:“去年,在Faberge,傅听岘差点把城南的三个太子爷给打残。”
城南江家。
简以倒吸一口冷气。
“要不是傅老爷子出面,按照江家人的脾气,这会儿他说不定就在里面了。”
徐三少难得认真,“Jane,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简以神色微愣,没等她开口,身后脚步声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