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好友,两人携手回家,换衣服准备出门约会之时,傅听岘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微变。
等他挂断,简以问他怎么了。
傅听岘说:“之前让人去查简怀时和秦舒的事,有点眉目了。”
闻言,简以眸光一顿,“我们猜对了?”
“八九不离十。”
傅听岘点头,正色道,“秦舒在跟简怀年之前,和简怀时早就认识,两人关系匪浅,曾一同多次出入小旅馆,这些年,他们一直偷偷联系着、没断过。虽然没有亲子鉴定报告,不能说百分之百确定,但从简怀时的行为动机来看,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简立凯很大可能是简怀时的儿子?”
“嗯。”
简以表情怔然,倚靠在沙发上,心绪复杂――简怀年将重男轻女刻进了骨子里,即便心知简立凯无用,亦一心帮扶他,希望他出人头地。到头来,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她呆滞许久,傅听岘摸摸她的头:“在想什么?”
简以回神,摇头失笑。
“我以为我会很高兴,然后去他面前嘲笑他一番。但现在却感觉没什么意义,对我来说,他已经离我的生活很远了,就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
“没错,咱们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傅听岘搂住她:“我们过我们的好日子。”
简以重重点头:“嗯!”
反正简怀时已经伏法,至于简怀年是否知晓他与秦舒的关系,都与他们无关。两个将这事当成一个小插曲,傅听岘担心简以心里不舒服,便提出到国外去旅个游,放松放松心情。
正好,两人结婚至今,还没一起旅过游呢。
简以当然乐意,自从接管简氏后,除了上回堵心时去沂城几天,美其名日休假,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完全不是休假的心情。
说定了,两人各自将集团的各项事宜先行处理完毕,订好机票,再一起收拾行李。万事俱备,乐呵呵的两人刚准备洗澡睡觉,别墅的门铃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看了眼室外监控,两人皆是一愣,心头泛起不好的预感。打开门,面容严肃的两名警察按流程出示警官证,随即进屋同两人说话。
“两位好,我姓王。”
王警官人到中年,沉着冷静,直言道:“昨天中午有人在城东的河里发现两具尸体,经证实两名死者是秦舒和简立凯。”
简以脑子嗡得一下,眼前白茫茫的。傅听岘亦是瞳仁微震,轻轻搭住简以的肩,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见状,警官问:“要不要喝杯水,缓一缓?”
简以摇头:“不用。王警官,那简、简――”
“目前没有发现简怀年的踪迹。”王警官凝神,继续道,“经法医验尸,两人并非死于溺水,而是窒息身亡。案发第一现场应该是在城东的金汇小区,他们居住的大平层里。”
“按照目前的证据,简怀年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相关细节警方不便多说,因着简以和简怀年的关系,故而过来询问及告知。如果简怀年联系她的话,请第一时间通知警方。另外,也提醒他们注意自身安全,毕竟嫌疑人涉及命案。
警察离开后,简以仍无法平复心跳,胃里翻滚,应激剧烈,几次想吐又吐不出来。傅听岘给她顺背喂水,把受惊的人揽进怀里,轻轻安抚着。
“他、他居然会杀......杀人。”
简以的确痛恨他们,但听到秦舒和简立凯死亡的消息,尤其是杀人的竟然是简怀年。
她无法不震颤。
两条活生生的人命,窒息而死,光是想想那幅画面,简以的心脏都快跳停。
傅听岘紧紧搂着她:“别怕,别怕。”
这事直接打乱两人的出行计划,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紧绷。第二天傅听岘便叫人将别墅内外的安保系统升级,再聘请两名专业保镖,负责简以上下班的安全。
原本睡眠有所好转的简以,又开始梦魇缠身,傅听岘每晚守着她,一有风吹草动惊醒得比她更快......
过了两周,强烈的应激反应渐渐褪去,简以也慢慢调整好情绪。期间,简怀年没有联系过她一回。警方不断追捕,亦是无迹可寻,他像是潜逃离开了京市,销声匿迹了一般。
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傅听岘不敢松懈心神,但每天带着保镖出行多有不便,又过两周,两人把保镖撤掉了。
风平浪静。
只是两人每天出行,会多留一份警惕。
年关在即,出差亦变多。这些日子,傅听岘把能推的差都推完了,眼下的行业交流会,每年一次,不得缺席。
他很纠结,想了半天还是不想去。
“去吧,不会有事的。”
简以笑笑,“你别太紧张了。”
傅听岘皱眉:“我不放心。”
简怀年一日未抓到,他的心便一日难安。虽说他怎么也不该来伤害简以,但罪犯的心理岂能按常规来琢磨呢?
在简以好说歹说之下,傅听岘终于肯出差去了。不过两天的短差,简以觉得他就是过于紧张了。
不过傅听岘一走,她心里空落落倒是真的。好在两人每天要通好几个电话,简以觉得他离她也不算太远。
“今天没什么异常吧?”
紧张兮兮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简以抿唇笑:“当然没有。”
“明天下午我就到了,”
傅听岘松一口气,“明晚想吃什么,庆祝一下?”
简以一本正经:“你。”
傅听岘眼神一黯,一字一顿唤她名警告,“简以。”
“干嘛?小傅要跟我打招呼不?”
“你就口嗨吧。”男人声线沙哑,“还有24小时不到。”
“......”
挂下电话,简以低笑,跟他拌拌嘴心情都好不少,她抱着枕头,缓缓入睡。
次日周六,原本不用上班,但是销售中心有个临时会议,简以只好去公司加个班。会议在中午时分结束,简以拿着车钥匙下地库取车,准备去机场接人。
虽然傅听岘说不用她接,但她又不是不懂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所以要给他一个惊喜!
周末,地下停车场没什么人,简以的车停在专用车位上,她缓步走近,却一眼瞧见后座上放了一只兔子玩偶――
她的车里从来没有放过什么玩偶!
心头一跳,有些毛骨悚然,肌肤颤栗,她怕车上有人,当即就往停车场的出口跑。好在最近她很小心,没穿高跟鞋,跑得也快。
只可惜在经过拐角时,胳膊猛地被人用力拽住。
毕竟做了二十几年的父女,熟悉感令简以无需回头便知是谁。她下意识抬手去挡,利落地还击――
可惜,简怀年很了解她。
了解她警惕又聪明,故而没有等在车里,而是用一只兔玩偶引她到拐角。而她的身手,做父亲的岂会不知,因此他早有准备。
简以手肘击过去时,脖颈倏然痛麻。
电流窜过,神经被麻痹,她眼前一黑,失去所有知觉。
-
下飞机后,傅听岘打开手机给简以发消息,然后坐上商务车往家里赶。
十分钟过去,消息仍无回应。傅听岘皱眉拨电话过去,漫长的嘟声过后,电话依旧没接通。
再打,亦是如此。
平静的脸色渐渐沉下去,傅听岘让司机加快速度,然后继续拨她的电话。等到了别墅外,车门打开,他快步跑进屋。
“简以!简以!”
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电话又打不通。他知道简以不是没分寸的人,有事也会提前告诉他,更不可能乱跑。
眸中漆色愈深,傅听岘转身打算去趟简氏,如果她不在简氏的话......他不敢往下想。
正要抬步,手机铃响起。
他一瞬雀跃,以为是简以回电,却在看见陌生的来电号码后,神情更沉。接起电话,一记呵笑传来:“在找小以吗?”
傅听岘神经绷紧,心脏直直往下坠,声线颤动:“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简怀年低低地笑:“啧,这么紧张。想见她吗?那就看你有多少诚意了。”
“你想要什么?”
“五亿现金。”
“可以,”傅听岘紧攥手机,嗓音沙哑,“我要听她的声音。”
电话那头有微响传来,紧接着是熟悉又沉闷的低哼,大概是简以不愿意说话,简怀年用方法迫使她发出声音。
“好了!”
傅听岘心脏抽痛,咬牙:“你别动她!”
“你别――唔唔。”
挣扎的声音被强行封住,傅听岘提高音量:“简怀年!”
“呵呵,我刚才没讲完,我要的可不止五亿现金。”
“还要什么,你说。”
“你的命。”
简怀年收起笑,声音阴冷嘶哑,“怎么样,敢来吗?我的好女婿。”
第59章
城西郊区, 一所废弃工厂内。
简以坐在一把老旧的木椅上,双手绕过椅背铐上手铐,两只脚用不锈钢扎带绑在椅子腿上, 腰上亦捆了绳子,整个人完全无法动弹。
嘴巴被黑胶布封住,好在眼睛没被蒙起来。简以动了动脑袋,脖颈被电击过、仍有酸麻感,稍微缓了缓, 她抬眸环视四周――
房间面积不大, 四面环墙,斑驳的墙面生出大片青苔。右墙上方有一扇不大的窗, 透进来些许光亮。
周遭脏乱昏暗、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霉味, 右侧有张破破烂烂的矮桌,上面堆着乱七八糟的食物残渣......
方才简怀年给傅听岘打电话时,曾短暂揭开黑胶布,逼迫她说话, 而后又走了出去。房里没有钟表, 简以只能模糊估计,大约已过去五六分钟。
咔哒, 门把手被拧动, 生锈的铁门被推开。
简怀年穿了件劣质咖色皮衣,不合身的牛仔裤裤腿沾染不少污秽, 头戴一顶全黑棒球帽,手里提一盏小灯和一只大木箱。
借着微弱灯光,简以看清楚他的面容。蜡黄的脸颊消瘦, 前额布满深深的皱纹,未被帽子遮住的两鬓含霜, 胡茬乱糟糟的,显得颓然又邋遢。
他将东西放下,随即拿了几包零食、再拖张凳子走到简以面前,揭去她嘴上的黑胶布。
皮肤倏然一痛,简以微微偏头、皱眉轻嘶。
简怀年往凳上一坐,撕开一包零食,淡淡笑了声:“饿了吧?”
嘶哑的声线令简以心脏震动,近距离对视,她瞧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干裂的嘴唇以及凸现青筋的双手。
身体因恐惧而发抖,简以极力控制情绪,动了动唇瓣,调整呼吸:“爸......”
打颤的牙齿使语调颤动,她抿了抿唇,才继续说,“爸,如果你需要钱,我给你,你拿着钱赶紧离开京市――”
没等她说完,简怀年哈哈大笑起来,眼角皱纹凹陷得更深。他的瞳仁浑浊,定定地注视简以的眼睛,打断她:“小以,还想骗爸爸吗?你有多久没叫过我了,现在心里一定很恶心吧?”
简以喉咙发紧,想被无形的手狠狠掐住,再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心脏亦是跳停几拍。
“吃吧。”
简怀年将食物递到她唇边,简以眸光微动,乖顺地张口。机械地嚼两下,怪味虾片的咸鲜漫开在口腔里,有些熟悉。
喂她吃完小半包,简怀年又开了瓶牛奶,简以喝了几口,不是纯奶或鲜奶,而是甜甜的糖精口感......
模糊的记忆中她似乎曾经尝过这些味道。
“你小时候,我带你吃过几回。”
简以一愣,简怀年起身将剩下的零食放回桌面,然后掏出烟盒,点一根烟叼在嘴里吸一口,吐出烟圈,低低地笑:“你从小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营养均衡,没吃过这些东西。我偶尔抱你出去玩,偷偷买给你吃,你还挺喜欢。”
简以怔怔望着他,等他抽完一支烟,才走过来,抬手轻轻摸了摸简以的脑袋,神色沉沉。
他低声说:“爸爸小时候没你那么好的福气。”
简以没吭声,安静地听简怀年回忆过往。
出生在偏远农村的简怀年,家境贫寒,时常连饭都吃不饱。他在家中排行老二,亦是最被忽视的那一个。大哥是长子,父母期望甚高,弟弟是老幺,深受宠爱,排在中间的简怀年就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然而他却最有出息,闷头读书、学习成绩好,成了村里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甚至年年能拿奖学金。
寒门子弟离开农村,远赴京市读大学,眼界瞬间开阔。虽然贫穷,但俊朗的长相和优异的成绩,使得简怀年成为A大电子系有名的人物。
一次偶然的联谊会,他遇见美院的院花孟时青。才子佳人,穷小子和白富美,工科与艺术,碰撞出美丽的火花。
他们相爱了。
无法逾越的阶级差距往往是恋爱和婚姻的阻碍,而简怀年无疑是幸运的。孟时青的父亲孟崇山并没有嫌贫爱富,相反,他很支持女儿的选择,并一心一意提携简怀年。
热爱电子专业的简怀年,经过一番挣扎,毅然决然选择从商的道路。如果深钻学术,那么他最多成为教授,有名望却无金钱,难以挺直脊背站在孟时青的身边......
婚后第一年,孟时青生下简以,孟崇山和简怀年喜出望外,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家里的公司亦发展得越来越好,简怀年三个字逐渐和寒门子弟剥离,且开始在京市商界展露头角。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简怀年将父母接到京市安置,在公司给哥哥和弟弟安排好职位。原本一切都很美好,可惜父母年岁渐大,而且因为年轻时风吹日晒做农活,落下了一身毛病。他们见简怀年如此有出息,心里满足之余却有一大遗憾――那便是简怀年膝下无子。
大儿子和小儿子都生了孙子,简怀年却只有一个女儿,他们开始催他趁年轻赶紧再生。
――总得生个儿子,有儿子才有根。
但是孟时青身子弱,生简以的时候已经气血大伤,以孟崇山宠爱女儿的个性,绝不会让独女再受生孩子的苦楚。
简怀年不敢提生二胎的事,偏偏躺在病床的父母逼得紧,每天念叨,让他痛苦不堪。
这时,头脑向来机灵的弟弟向他提议,既然嫂子没法再生,不如在外面找别人生......简怀年一开始不同意,触碰底线的事太对不起妻子和岳父了,奈何父母以死相逼,加上产后孟时青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内外煎熬下,他同意了弟弟的提议。
至于女人,因着一次意外,他救下被小混混欺负的秦舒。南方村镇出身的温婉女人,家境差,个性温柔如水,与孟时青的大小姐脾气完全不同,简怀年很快沦陷,在外面安了个小家。
两年后,秦舒生下儿子,父母了无遗憾地离世,简怀年亦松了口气。毕竟从小被灌输生儿子防老的思想,有了儿子后,他内心的天平自然偏向秦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