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夏——鹿安茶【完结】
时间:2023-06-10 14:38:40

  赵西延同意了,十分钟后一抬头,方夏枕着卷子睡得正熟,微张的小红嘴还流了丝晶莹剔透的口水,卷子都浸湿了。
  “……”
  赵西延觉得自己心真大,竟然真的信她会做题。
  下午,赵西延坚决要方夏在他旁边背单词,“单词都不认识,肯定做不了题,你要是有读音不会可以问我。”
  方夏闭紧嘴巴不出声,默背。
  赵西延觉得她这个嘴,真是该张的时候不张,不该张的时候叭叭张。
  “出声更方便记忆。”
  “我不喜欢一个人背书。”
  “觉得尴尬?”
  “……嗯。”
  “我可以陪你。”赵西延把修表的零件和工具都装回小包,再装进书包里,从书包里掏出本政治书,“我和你一起背。”
  “……”方夏一点都不想和他一起背书。
  方夏以为赵西延这种成绩好的学生,背书都是嘴会无影功,念字速度特别快,她完全听不懂的类型,高一班里成绩好的学生都是这样背的。
  赵西延不是,他背书跟念的一样,不快不慢,就是正常念书的速度,她怪异地皱了皱眉。
  “我背书怎么了?”赵西延奇怪问她。
  “你怎么这么慢?”
  “……”慢也要被说。
  “你等我背熟了啊,我现在念还念不熟呢,怎么背熟?”
  “哦。”
  十分钟之后,赵西延已经念的很熟了,也背熟了,一个字都不带磕巴的,还是跟念的速度一样。
  方夏又皱了皱眉。
  赵西延说:“我喜欢慢一些的,边背边思考加深记忆理解,既加深肌肉记忆,也加深脑力记忆。”
  “哦。”
  赵西延都被她弄笑了,“你别老注意我啊,你自己背的呢?一单元背完了吗?”
  “没有。”方夏就背了一列,现在也全忘了。
  她低下头,努力不去注意赵西延。
  但是他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她想不注意都难。
  方夏拿着英语书起身,“我去墙角背。”
  “为什么?”两个人一起背多好,他背累了还能看看她,就跟发电厂似的,他又充满能量了。
  “你让人看得心烦。”方夏嫌弃说。
  “……”赵西延心上中了一刀,刚才的美好画面跟被雷劈过一样,断裂成黑白两半。
  方夏嘴角抿着笑走了。
  方夏不得不承认,赵西延每周拉着她来图书馆背英语还是有用的,最起码她能看懂英语阅读前两篇,完形填空也能填对五六个,能将他给她写的作文模板用上,英语成绩蹭蹭蹭往上涨,期末前的那次模考考了六十三分。
  小萝卜头很兴奋,“老大你及格了诶。”
  陶可非敲她脑袋,“笨蛋!英语90分才及格啦!”
  小萝卜头摸着脑袋傻乐,那她也开心,反正老大成绩上去了,说不定真能上个本科呢。
  离期末还有半个月,赵西延对方夏说:“你总分要是能考四百,新年礼物有惊喜。”
  “什么惊喜?”
  “都说了是惊喜,说出来还是惊喜吗?”
  方夏猜:“手表修好了?”
  “……那还没有。”赵西延再一次强调,“我没有磨洋工,一个是很麻烦,一个是我的时间不是很多,我也要学习。”
  他要看修表书,自己学习修表,然后亲手把这块表给方夏修好。
  赵西延真的修起来才发现,他就是个门边都没摸着的外行,这些天他有空都在看修表书学习。时间实在不够用,他的小小说也才写了一半。
  “嗯,对的。”方夏点头认可,“我看见了。”
  赵西延觉得他有必要在寒假加快速度了,不然方夏真的会以为他在磨洋工。
  而且她能把它当成一个惊喜,证明她真的非常期待。
  赵西延的礼物神神秘秘,方夏的好奇心真的被吊了起来,努努力,除了背英语单词语法和作文模板,还努力背生物,这是几科里最容易提分的学科了。
  赵西延听着她背生物必修二的生理器官名词,耳朵很羞耻。
  他也想去墙角躲一躲,不然晚上很容易做梦。
  期末考试那天,方夏又有了曾经考试前的紧张感,非常便秘想蹲厕所,但上了厕所之后又蹲不出来,匆匆忙忙进考场,一场考试结束之后,又奇迹地好了。
  最后一场考试铃打响,方夏浑身轻松地起身交卷,笔装兜里出考场,路上飘了雪粒子,她翻开掌心接到手里,一会儿小手就冻得红彤彤的。
  脑袋忽然从后面被敲了下。
  方夏气恼回头。不用猜也知道是赵西延,就他手这么欠。
  赵西延欢乐笑着给她戴上卫衣帽子遮雪,抽绳拉紧,就余五官在脸上,滑稽可爱的,他笑得更开心了。
  “感觉考的怎么样?”
  方夏撇撇嘴,“不怎么样。”
  她斜眼他,“你不是说,期末考只是个形式,老师不会为难学生出难题?”
  “对啊。”赵西延做着非常轻松,基本不用动脑子,就是文科需要写的东西多,他需要用三分之二的时间写,杨崎做理科题,一半时间都用不完。
  “我做着很难。”
  “英语能考七十不能?”
  方夏觉得悬,她很多选择题都是蒙的,第四篇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一点没看懂。
  赵西延拍拍她的头,“没事儿,考差了有考差的礼物,考好了有考好的礼物,反正只要努力,就有礼物。”
  方夏抬头定定看他。
  赵西延和她安静对视两秒,忽然弯腰低头,大口气吹走她手里接了浅浅一层的雪粒子。
  “……”方夏气得大叫,“赵西延!”
  赵西延笑乐了,手里笔头推着她手指头握紧拳头,“赶紧装兜里,一会儿猪爪子再冻掉了。”
  “你才是猪爪子!”
  方夏想锤他。
  但拳头还是听话地揣口袋里。
  赵西延想想放假是哪天,“周四放学后先别走,一块去吃火锅。”
  “不行,周四有大雪,我得先把东西送回家。”
  “那等周五,雪都停了。”
  “等雪停了再说吧。”
  “那我怎么联系你?”
  “我没手机。”
  “你家有座机没有,能打电话不能?”
  能是能,但很容易被方宇龙和方爸爸方妈妈接到,方夏想想方妈妈现在对她和赵西延关系的猜想,还是别让他和他们有联系的可能了。
  “雪停了我就会出去了,我还要去图书馆学习呢。”
  “好吧。”赵西延想起来她在家里的情况,不勉强她。
  放假那天,下了今年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鹅毛大雪,方夏背着书包,没有围巾和手套,只好把帽子捂紧,手揣棉衣兜里,穿着断底的棉鞋踩进厚厚的雪地。
  断底的鞋在干燥的地上还好,不会进水,和完好的没多大区别,很暖和,但进雪地没十分钟脚就冻得冰凉,特别是脚底板,好像鞋底成了导温体,冰的完全像是踩在雪面上。
  方夏本来还有一双完好的棉鞋,但前段时间上体育课跑步跑掉鞋底了,让方妈妈给她买一双新的,她直接把她自己不要的给她了,说鞋码一样,能穿就行。
  方夏没穿。
  她这些天都没再带着东西回家,方妈妈以为她没把赵西延搞定,已经恢复到之前的态度了。
  回到家,方夏的两只鞋已经湿透,她刷一遍,放暖气片上烤着,脚底冻得发红,挨着暖气片缓一会儿,没那么冰了,弄盆热水泡脚。
  大雪第二天就停了,但连着两三天都是灰阴天,雪化不干净,方夏就没法出去,她窝在房间里做题。
  高三放假晚,已经到年底了,楼下都是放炮和打雪仗的小孩儿,吵吵闹闹的,窗户不隔音,房门也不隔音,客厅里方妈妈正在教训儿子,不能再在雪地里打滚了,不然衣服再湿透,就没有干衣服可以穿了。
  突然,方夏桌前的窗玻璃上打来个雪球,沾了手指肚大的雪沫。
  房子不高,方夏以为是楼下的小孩儿扔上来了,心想现在的小孩儿手劲还蛮大的。
  她没管,五分钟后又摔上来一个,方夏有点生气了。
  她有点怀疑是故意的。
  她起身打开窗户,弯腰往楼下看到底是哪个皮小孩儿扔的。
  好大的一个孩子,还差三天就216个月大了。
  赵西延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尖,咧嘴一笑,身体后仰,握着手里的雪团朝上甩过去。
  方夏吓得立刻后撤一步,关窗!
  过了半分钟还没看到丢上来的雪球,意识到被耍了,黑脸重新打开窗户。
  赵西延开怀大笑,亮着手里都要盘圆溜的雪球给她看,大喊着:“快下来!”
第28章
  方夏穿上鞋下楼, 黑着脸。
  赵西延握着新抓的雪球跃跃欲试,“你们这雪好多,我们打雪仗吧?”
  方夏皱起眉头, 对他砸窗户的行为很不赞同,“你打到别人家了怎么办?”
  “不会的。”赵西延对自己有信心,“你忘了,我可是校篮球队的先锋,我投球很准的。”
  方夏补充说:“我楼上就是何梅。”
  “……”
  赵西延忽然对自己的准头没自信了, 缓缓闭上嘴巴, 大手一松,雪球啪砸进雪地里。
  方夏唇角弯了点笑, 说:“我今天不能出去。”
  “为什么?”
  “今天不太适合, 等地上的雪化的差不多了才可以。”
  “你是怕滑倒吗,现在已经不滑了,你看。”赵西延踩踩地上已经化的差不多的湿雪。
  “今天的太阳也很好,很暖和。”赵西延抬头指指今天非常晴好的日头。
  方夏还是摇头, 态度坚决, “不行,要等雪都化完了。”
  赵西延很发愁。
  “再过几天就该过年了, 你过年能出来不能?”
  “如果不下雪, 应该可以。”
  赵西延真的不明白,“你不是挺喜欢雪的吗?”期末考试结束那天还在路上接雪玩呢, 小手都冻成红烧猪蹄了也不想丢弃。
  方夏不会和他说自己棉鞋底断掉的事,要是说了,他肯定会带着她去买新的, 这样她就又多欠他一次。
  赵西延走了。
  走之前和她约好,除夕夜他会来接她, 一定要出去,他强调:“一定知道没?”
  方夏点头。
  她记得,他生日在除夕,是他十八岁生日,都要成年了。
  她也要成年了。
  时间好快,方夏心里轻快又沉重地想着,她终于可以合法挣钱,再没有人能义正严词地阻止她,给她捣乱。
  赵西延走了,方夏心里有点空落落地踢着他丢在地上的小雪球,他来之前,她还好好的呢。
  拐弯进单元门的时候,方夏忽然感觉前面闪过的那个灰衣男人很熟悉。
  脸色倏然一变,她眸光冷凝,站在原地望着低头戴帽子妄图从她面前逃过去的男人。
  “站住!”她冷声愠怒。
  男人脚步猛顿了下,都不敢回头看她一眼,拔腿就跑。
  方夏立刻提身去追。
  脚下没注意踩进化了一半的雪水里,鞋底进水,正好是左脚,小腿抽筋,她踉跄扶上手边的铁柱子,柱子上覆了一层冰水,滑的她抓不住,眼见着就要栽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何梅扶起她身体,“方夏,你在雪地里跑什么啊,腿伤再犯了怎么办?”
  方夏疼得脸色微白,用力甩开她。
  “你看你。”何梅嫌她不知道好歹,“你现在什么样,你去追他,你追得上吗?别回头再伤了腿。”
  方夏眼眶通红,瞪眼问她:“你早看见他了?”
  “在小区里转悠好几天了,叔叔阿姨都见过,不知道要干什么。”何梅见她反应实在过分,和去年不相上下,友好劝诫说,“你冷静点啊,你已经满十四了你知道吗,你马上就成年了,这么故意杀人是会判死刑的。”
  “不用你管。”
  方夏等小腿缓过那股抽筋的扭疼,拖着余留的酸疼,一瘸一拐地上楼。
  方爸爸和方妈妈正在厨房炸鸡炸鱼,为过年做准备。
  方夏站到厨房门口,面色平静问:“你们早就知道方家栋回来了?”
  方爸爸吓得瞬间回头,“你看见了?!”
  “他现在住哪?”
  方爸爸赶紧洗干净手,在围裙上擦干水出来,对她招手,“方夏,来来来,爸爸和你说说。”
  方爸爸握上方夏肩膀,被她一巴掌用力挥掉,她站在原地不动,眼睛赤红,抬头怒道:“我就问你,方家栋现在住哪里!”
  方爸爸叹气,“夏夏啊……”
  “别这么叫我!”
  “你……”
  方妈妈将锅里炸好的鲫鱼控油捞出,关了火,拿一块焦酥里嫩的鱼块吃着出来,靠着厨房门框冷哼一声:“干什么,你又要拿刀去砍了他啊?”
  方妈妈脸一皱,“别整天喊杀喊死的,这坏种啊,早晚会有老天收他。”她双手一拍,“报应这不就来了嘛!”
  方夏没太明白,“什么意思?老天怎么收他,他现在可是活的好好的,我大伯母受那么多罪去世了!”
  “别急啊,早晚的事儿。”方妈妈悠闲咬一口白花花冒烟气儿的鱼肉,厌恶地皱起眉头,“在外面跑了一年,你看,这不就回来找你爹借钱来了,给他治那坏根呢,染了坏病的玩意儿,不知道怎么折磨人呢。”
  “这老天爷啊,眼睛亮着呢,最知道怎么折磨人了,死了多简单,死了一了百了,半死不活的才遭罪呢。”
  方夏还是不明白。
  方妈妈啧一声,就她闺女这榆木脑袋,怪不得抢不过来赵西延那富小子,还是留给何家那小妮子。
  “就是他搁外面嫖-娼,染上病了,没钱,回来求你爹出钱给他治病呢,这哪治得好,可不就得跟他一辈子,受一辈子,指不定哪天就死外边了。”
  方夏猛地愣住。
  时间拉着她的思绪回溯到那个同样寒冷的绝望冬季,耳朵里掀进太多人的嘴,每张嘴都露着牙舌说话,吵得她脑仁不可开交,方夏只能清晰辨别出方妈妈在医院说的那句话。
  也是这样嫌弃瞧不上的嘴脸,当时剥着外人给大伯母买的冰糖橙,牙舌都带有橙子黄黄的汁水,“怎么病的,还不是你大伯父那个在面外偷吃的货,坏良心的东西!怎么就不来个人收了他!”
  大伯母想拦住她不让说,但方妈妈嘴巴特别快,说起话来机关枪一样嘟嘟嘟,没拦住,她失落地垂下干枯手掌。
  方夏一直不敢回忆大伯母生病的日子,眼眶酸涩不适,转身回玄关拿自己又湿透鞋底的棉鞋,去卫生间刷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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