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陡然一惊,看来自己是碰上硬茬了。
***
松似月从来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这么幼稚,装成网约车司机来接她,她忍俊不禁:“你干什么?”
顾之舟板着面孔没有说话。
车厢里很安静。
松似月便也不说话,只转头打量眼前的男人。
顾之舟虽然很少开车,却开得又快又稳。
窗外的街灯被抛之脑后,琉璃一样的碎光荡漾在他的周身。
又冷又欲。
顾之舟也不是故意板着脸。
他一直觉得成熟稳重是一个褒义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黄毛口中的“古板、「老气」挂钩。
他瞬间想起上次男模餐厅的洗手间。
松似月那么热情的回应自己,除了酒精的作用,会不会也跟穿着有关系?
还有那一屋子小哥哥。
又白又奶。松似月喜欢这款式?
难怪,顾之威旧病缠身,孱弱成那样,松似月还忘不了,原来根在这里。
松似月哪里知道顾之舟内心的千回百转。
她早已习惯他阴晴不定乱发脾气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介意的样子。
正好路过下一个路口:“左转吧,我去医院。”
松似月说。
顾之舟却直接踩油门直行了:“吃晚饭我跟你一起去。”
“你还没吃饭?”松似月诧异。
“等你,”顾之舟说。
“啊?我以为你已经吃过了……”松似月有些吃惊。
却只听顾之舟又说了一句更令她吃惊的话,“大哥也没吃。”
第52章 修罗场
松似月没想到顾之舟和顾之威都会等她,而且等到这么晚。
她心中有点过意不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要等我。”
“你经常在这里打车?”顾之舟问。
松似月不明白顾之舟为什么又突然把话题转了回来:“是的。”
“为什么不用家里的车?”前面是红绿灯,顾之舟脚尖点了一下刹车。
“家里的车太显眼,我不太方便,再说……”
再说离婚后,别说车,自己都要从别墅搬出来。
“那就去买一辆方便的。”他脸色依然不太好看,松似月也不好辩解,只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这车绝对不能要。
她现在别说车。
就是自己都快养活不起了。
顾之舟一路气压都不太高,松似月一头雾水跟在他身后,来到一家西餐厅。
顾之威早早等候在那里。
他腿脚不方便,小凤一直小心地陪在旁边。
顾之舟和松似月走进去,小凤问完好就走了。
“之舟,小月,你们快坐。”顾之威招呼两人,“听说小月找到工作了?”
“是,谢谢大哥关心。”松似月点头,“我那工作上不得什么台面。”
并不是松似月妄自菲薄。
对于顾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舞蹈家的头衔根本算不了什么。
顾之威却很认真地反驳道:“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小月可是舞蹈界最早成名的青年舞蹈家,你当时的记录没有人打破吧?”松似月谦虚地笑了笑,算是回应。”
服务生过来倒水,顾之威绅士的轻轻叩了叩桌面:“小月记住,你是我们顾家的骄傲,是这臭小子高攀了你。”
尽管知道这是顾之威高情商的表现。
松似月还是觉得一阵暖流直击内心。
她惶惶然抬头,迎上顾之威坚定又信任的目光,有些动容。
顾之舟慢条斯理捏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大哥,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请我们吃饭?”
“不突然,”顾之威恋恋不舍收回落在松似月脸上的目光,“你和小月结婚多年,我早该请你们吃饭了,只是我这身子你们是知道的。”
“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松似月说。
顾之舟问:“医生怎么说?”
“嗨,还能怎么说,老毛病……”
兄弟俩谈论病情,松似月插不上话,只好捏着茶杯玩。
这是一家中餐厅。
长方形的餐桌上铺着古朴的桌布。
突然,松似月觉得膝盖一暖。
顾之舟的大手顺着膝盖慢慢延伸到腿根,熟门熟路得很。
流连忘返,一路煽风点火,刻意撩拨。
顾之威就坐在对面,松似月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喘。
双颊滚烫得如同火烧一样。
顾之舟上半身坐得很稳,他甚至连松似月的方向都没有看过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揉捏得张弛有度,一本正经跟顾之威聊天:“您那大夫是不是不行?要不换一个,我让左不言去打听打听,出国治疗也不是不可以,咱们家不缺那三瓜两枣。”
“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操心,你管好公司就成,”顾之威一脸诧异,“弟妹怎么了?很热吗?对不住,我身体受不住凉,空调温度调得有点高,马上,我叫人来把温度调整一下。”
“不……不用。”松似月连忙摇头,“我喝水,喝水就好。”
她又羞又急,顺手拿起一只水杯喝了一口。
放下的时候才发现顾之威和顾之舟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
松似月这才发现,自己匆忙间竟然拿了公道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叫人来换。”她说着就要站起来,顺便好逃离顾之舟的魔爪。
谁知顾之舟手掌一用力,轻而易举句把她扣在了椅子上:“我不嫌弃你,大哥不喝茶。”
“是,我喝水。”顾之威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岁月不饶人,年纪大了,喝了茶晚上睡不着。”
松似月深吸一口气,不敢动弹。
顾之舟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跟顾之威聊天,大手也越来越放肆。
松似月实在忍不了了:“我去催催菜吧?”
这次不用顾之舟阻止,服务生举着托盘进来了。
顾之威热情招呼:“小月,你看看这些菜色合不合你的胃口,不喜欢咱们再点。”
“不用、不用,我都可以。”松似月慌忙说。
她从小就喜欢吃面食小点,桌上光酱肉小包子,就上了三种。
她喜欢吃甜食,主食便是酒酿糯米。
服务生动作迅速,呼啦啦上着菜,满满当当一桌子,全是松似月喜欢吃的菜。
顾之舟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松似月倒是高兴:“好久没吃这么多碳水了。”
顾之威笑容慈祥:“你又不胖,偶尔放纵一下不要紧。”
“那倒也是。”松似月被肚子里的馋虫勾着,连顾之舟乱动的爪子都不理会,端起茶杯在餐盘上轻轻一碰,“可以吃了吗?”
“当然。”顾之威笑了起来。
“吃碳水就是容易快乐。”松似月笑着夹起一块糍粑送进嘴里。
“咱们家小月就是专一,小时候的口味到现在竟然一点也没有变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之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松似月全神贯注大快朵颐,既不看顾之威也不看顾之舟,大有把明争暗斗的两人当成空气的架势。
忽然,眼前推过来两杯果汁,顾之舟和顾之威异口同声:“小心噎死!”
“小心噎着。”松似月:“……”
她一时愣住,不知道接谁的才好,只好讪讪端起自己的茶杯:“我喝茶、喝茶就好……”
不过,顾之威和顾之舟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她。
她刚喝完茶。
盘子里又被同时放入了两只小包子。
顾之舟皮笑肉不笑:“我刚才尝了一口,这包子味道不错,咸甜味的好吃。”
“我怎么觉得甜味更好吃?”顾之威也笑盈盈看着松似月。
松似月:“……”
这是什么修罗场,吃个包子至于吗?
她刚想说我一会儿再吃,顾之舟就和顾之威又不约而同:“趁热。”
松似月:“……”
吃货舞蹈家终于意识到了气氛的诡异。
第53章 占有欲
她看看顾之威和顾之舟,又低头看看盘子里的两只包子。
没怎么犹豫,筷子轻轻戳了两下,两只小包子就被她像糖葫芦一样串联起来:“大哥、之舟,你们放心,我都能吃了。”
顾之威没说话,只微微笑了笑。
“能吃了就多吃一点,”顾之舟说完,松似月面前的盘子就竖起了高高的一座雷峰塔,“都吃完。”
松似月:“……”
松似月对付雷锋塔的时候,顾之舟总算放过了她
兄弟俩继续温声交谈,内容从家长里短,到时事新闻,都默契地没有提关在局子里的顾长海。
吃完饭已经是深夜,小凤接走了顾之威。
顾之舟喝了酒不能开车。
他跟松似月并肩走下台阶,等左不言开车过来。
夜风寒凉,松似月捂紧了大衣领口。
顾之舟自然而然牵了她的手,松似月说:“我以为大哥请我们吃饭是为了老爷子。”
两人食指相扣,松似月感受到顾之舟手心的热意,她由衷开口:“大哥比我们想象的更明事理。”
顾之舟停下脚步,一脸认真看向松似月:“你真没看出来?还是假没看出来?”
“什么?”
“大哥要结婚了。”顾之舟说。
“我不知道啊!”松似月一脸茫然地摇头,“他什么时候说的,是你给我吃雷峰塔的时候吗?”
顾之舟居高临下注视着松似月的眼睛。
并没有从那清澈的瞳仁里看到自己不乐意看到的。
如果不是刻意伪装,顾之舟想象不到她会有那么好的定力。
就算刻意伪装也好。
至少愿意在自己面前花心思。
“雷峰塔?”顾之舟胸腔震动,被松似月的话给逗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没说。”
“那你怎么知道的?”
“大哥的无名指上戴了戒指。”顾之舟说。
“啊?”松似月有点发懵,“我真没注意。”
“所以,你知道大哥今晚请我们吃饭的意图是什么了吧?”
“秦小姐回来了,要跟他结婚。”松似月不太明白,“那为什么不直接说,或者带秦小姐一起来吃饭?”
“大哥是暗示我,气也出了,董事长位置也给我了,差不多行了,把老爷子放出来。”
顾之舟话都说到这里了。
松似月就算再笨也能听出点苗头。
顾之威今晚戴戒指来吃饭,就是要提醒顾之舟,给他一个面子。
否则,他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顾长海只要没死总应该出席的。
如果顾之舟不放顾长海出来,顾之威就会主动出手救他,以他的实力,别说局子,就是监狱都关不住顾长海。
兄弟俩一餐饭,像是什么也没有说,但该说的,却都已经说完了。
松似月不得不感慨,聪明人之间的过招实在太玄妙。
“那你会放老爷子出来吗?”松似月问。
“放,怎么不放?”顾之舟迈开长腿,“大哥难得求我什么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再说,对于顾长海来说,顾之集团就是他的全部,他没了这全部,活着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你决定就好。”松似月抬眸看他,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清澈的眸子里荡漾的全是信任。
顾之舟忽地一下就心软了。
哥哥要结婚了,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张开双臂抱搂她入怀,告诉她咱们不离婚了,生个孩子,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然而,松似月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他的如果。
松似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叶喜的护工,她毫不犹豫按下了接听:“喂?是我妈妈有什么事情吗?”
“哦,不是的,松小姐,我就是看时间不早了,您今晚还要过来吗?”
“我马上过来,有事情耽搁了。”松似月一边说话,一边跟顾之舟挥手告别,去路边伸手打车。
顾之舟拉住了她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松似月愣住了。
上一次顾之舟跟松似月一起来看望叶喜,还是两年前叶喜重伤昏迷的时候,从病房出来两人就去领了结婚证。
松似月想,结婚一起去一次,离婚一起请愿一次,也算是另外一种圆满。
瑞星医院是全国最好的私立医院。
这里汇集了国内外最优秀的医生,其中就包括谭阳。
松似月跟顾之舟刚走出电梯,迎面就碰到他。
谭阳脚步匆匆,风吹起白大褂的下摆,气质干练又独特。
“谭主任,麻烦您签个字。”一个小护士小跑着追上他的脚步。
“好。”谭阳点头,接过小护士手中的签字笔,指尖轻触,小护士的脸颊「忽」一下子红了。
有了上次的误会,松似月本来不想打招呼。
但距离实在太近了。
谭阳放下文件抬眼就看到了她,他并没有刻意隐瞒眼睛里的惊喜:“松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他大大方方走近两人,笑吟吟跟顾之舟打招呼:“叔叔也来了?”
顾之舟:“……”
谭阳根本没意识到气氛的诡异,他以开玩笑的口吻对松似月说道:“这次补的什么?”
松似月蓦地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不是我,我来看我妈妈。”
“阿姨怎么了?”谭阳一脸关切。
“她……”松似月正想说,就听到一旁的顾之舟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忙改口,“不是什么急症。”
谭阳点点头:“正好我现在没有病人,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阿姨。”
“真不用,谢谢你谭医生。”松似月摇头。
“那改天吧,”谭阳没再坚持,他就算再神经大条,也能感受到顾之舟目光里的冷意,他晃了晃动手机,“有需要随时跟我联系。”
“好的。”
顾之舟跟松似月并肩往前走,刚走进转角。
松似月突然一个没站稳,顾之舟掐着她的腰,把人带到走廊的阴影下。
“之舟,你干什……”
剩下的后半句,被顾之舟霸道地压了回去。
松似月手软脚软,几乎丧失行动能力,顾之舟才短暂离开她的唇瓣。
顾之舟发了狠,捏着松似月的下巴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