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审视着她,锋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人劈开:“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那小孩?”
“什么?”松似月倒气。
“叔叔?”顾之舟讥诮一笑,但那笑却并没有漾到眼底,“你倒是说一说,我是你哪门子的叔叔?”
第54章 被固定在方寸之间
“我……”松似月有点词穷。
面对顾之舟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她只好妥协:“我会找时间跟老师解释,但对于谭阳先生。反正也不会经常往来,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顾之舟没有说话,眼眸半眯,危险的气息把松似月笼罩。
松似月温声坦白:“都要离婚了,我不想让我的同事们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顾之舟的身份太显赫。
松似月实在不想高攀。
然而,顾之舟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这么做是着急跟自己撇清关系。
他心口又闷又堵,低头又吻住她。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响起。
松似月身子被牢牢固定在方寸之间。
进一步是顾之舟火热结实的胸膛,退一步又是冰冷的墙壁。
脚步声越来越近,松似月又羞又急,狠狠咬了下去。
顾之舟吃痛却没有松开。
淡淡的血腥味自唇角蔓延开来。
松似月终于怒了。
顾之舟凭什么这么对她?
都要离婚了,还这样不分场合地痴缠折磨她。
他是自己的恩人没有错。
但自己也对他倾注了全部的心思和爱意。
说自己厌倦了,要离婚的是他,拈酸吃醋找不痛快的也是他。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不能痛快地结束?
委屈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如同洪水猛兽般要将人吞没。
松似月胸腔里的怒火越烧越旺,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撕咬一刻不停,且越来越猛烈。
顾之舟鲜血淋漓也没有松开她,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
禁锢自己的双臂骤然松开,松似月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肯让顾之舟看她的脸,脸颊深深陷进胳膊肘,整个人像风中的落叶一样,顺着墙壁一点点滑落下去。
她爱得太卑微。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顾之舟抬起手臂,条件反射一样想把她搀扶起来。
然而手刚伸到一半,松似月就呜咽地开了口:“饶了我吧,之舟……求求你……”
饶了我,不要再给我无谓的希望。
不要再让我误以为你还爱我。
顾之舟愣住了,喉咙干涩,口腔疼得如同火烧。
松似月上一次在自己面前这样脆弱无助,还是叶喜重伤的时候。
顾之威结婚,对她的打击这么大吗?
半个小时之前,他还想跟她说不离婚了,还想跟她生孩子,地久天长地过下去。
两人一站一蹲,心里都是一片冰凉。
正在这时候,松似月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护工态度恭敬:“松小姐,您要过来吗?”
松似月抹了一把眼泪,缓缓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我已经到了,马上进来。”
“好的。”
挂上电话,松似月整个人也清醒了一些。
磅礴的怒意淡去,随之而来的平静,给她温婉的气质平添了冷意。
顾之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
这样的松似月不仅让他陌生,还让他隐有点害怕。
顾之舟三十岁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害怕,在这一刻达到了峰值。
常年上位者的敏锐又告诉他,此刻绝对不能跟松似月硬碰硬。
“我跟你一起进去。”顾之舟说。
松似月呼出一口热气,没有拒绝,抬腿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松似月刚推开门护工就起身迎了上来:“松小姐您来了,这位是?”
照顾植物人很辛苦。
不是所有人都做的长,上一个护工自己辞职了。
这个护工是半年前松似月找来的,她不认识顾之舟。
松似月依旧不想说顾之舟的身份,只含糊应了声:“我朋友,顾先生。”
“顾先生您好,”护工说礼貌地说道,“我去沏茶。”
“不用麻烦,”松似月说,“他看看就走。”
护工没有坚持。
“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在这里守着。”
“好的。”护工拿了大衣,对松似月和顾之舟颔了颔,开门走了。
植物人不能进食,本来应该憔悴。
但叶喜的状态却很好,高级营养液把她滋养得红光满面,安详得像是刚睡着的样子。
顾之舟和松似月都没有说话。
空气静默无声,只有机器运转发出轻微的声响。
顾之舟安静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松似月坐在床边给叶喜按摩胳膊,留给顾之舟一个倔强拒绝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顾之舟微微叹了口气:“那你早点休息,别太累,我先走了。”
“好。”松似月没有回头。
“那……”顾之舟脚步顿了顿,“你明天几点下班?”
“明晚没有排练,五点左右。”
“那我接你去。”顾之舟说。
松似月手微微一顿:“要去办理离婚手续吗?我可以争取早一点……”
松似月没有说完。
病房门不轻不重「啪嗒」一声,顾之舟走了。
松似月闭了闭眼,慢慢低头,把额头贴上叶喜冰凉的手背:“妈妈,您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眼泪从指缝间无声的滑落下来。
把叶喜冰凉的手背烫得抖了一下。
松似月难得睡了一个整觉。
早上醒来的时候,叶喜的床头放着一大束烂漫的百合花。
小几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蒸饺,清粥小菜一应俱全。
她以为是护工买的,洗漱完就欣然吃了起来。
吃完后,护工才提着包匆忙进来:“松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太堵车我来晚了。呀,已经吃上了?我还给你买了早餐……”
“我以为是你买的。”松似月诧异。
“不是我。”护工摇头。
松似月开门准备去问问护士,迎面就碰到谭阳意气风发的脸:“味道怎么样?医院的食堂,我让主助理顺手给你也拿了一份。”
“谢谢你,谭医生。”松似月有点局促,她不习惯别人的殷勤,“不客气。”谭阳轻描淡写应着,大大方方跨进病房,熟练的拉过点滴上的记录本翻阅起来。
“消化内科主任还查护理部的房?”松似月问。
“哟,”谭阳笑了,“还记得我是消化内科主任,看来松小姐对我也不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分明只是个玩笑。
松似月却仍然觉得不太自在。
谭阳继续说:“创伤性植物人护理,对消化科主任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松似月点点头没有说话。
谭阳神情变得严肃:“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调取阿姨的病例,我一个在国外的师兄是这方面的专家,或许他会有更好的办法。”
“真的?”松似月眼睛顿时一亮。
谭阳只觉得心脏遭遇了重击,他稳了稳心神:“当然。”
“好。”松似月答应得很爽快。
瑞星医院非常注重病人的隐私,对谭阳这个消化科主任也没有例外。
两人楼上楼下调取病例手续,签字盖章,忙活了一个钟头才办理妥当。
松似月把签字好后的委托书递给谭阳:“你看看这样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已经很详细了。”谭阳说。
“实在不好意思谭医生,我来不及了,要先去舞团。”松似月看了一下腕表。
谭阳微微侧头,语气有点失望:“松小姐对我可是一点不客气,我以为你怎么着都会说一句下次请我吃饭这样的客气话。”
松似月有点抱歉:“实在不好意思,饭是一定要请的,到时候我约老师一起。”
“你确定?”谭阳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松似月却不愿意多想:“实在不好意思。”
她一本正经道歉,谭阳反倒不好说什么:“那我等着你的饭。”
“好。”松似月说完就要走。
“等等。”谭阳突然叫住她,“你开车没?”
“没有。”“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我打车很方便。”松似月连忙摆手。
“没事,”谭阳已经往外走了,“正好我要给老爷子送东西,一起过去。”
谭阳没有再给松似月拒绝的时间。
说完这句就直接当着松似月的面脱下白大褂,连同文件递到一个小护士手里,“有劳,帮我送回办公室。”
小护士双颊一红:“好的谭主任。”
“走吧,还愣着干嘛?”谭阳走了几步,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松似月,“不是赶时间吗?”
松似月没有办法,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左不言阴沉着脸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掏出手机拨通电话:“老板,您果然没猜错,那个姓谭的确实没对夫人安好心,是的姓谭的开车带夫人出去了,明白,我立刻跟上去。”
左不言没挂电话就按下了电梯。
红色的楼层显示一直没有变化,他有点着急,干脆风驰电掣冲向楼梯间。
第55章 小情儿要锦衣玉食的养
谭阳随便打量着墙上松似月的照片。
谭坊捧着茶缸笑得欣慰不已:“你这臭小子,两年前我就想介绍你们认识,结果你呆在国外又不愿意回来。”
谭阳懒洋洋回头:“有什么关系,现在也不晚。”
“不晚,不晚你好好追啊,我和你妈都等着抱孙子。”
谭阳没接话茬,只说了叶熹在医院的事情。
谭坊「哟」了一声,“那我还真不知道。”
“植物人的开销不便宜,她的妈妈住的又是最好的病房,爸您知道她们家是做什么的吗?”
“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谭坊认真想了一些,“家庭应该是很殷实的。”
“那倒也是,您年轻的时候我又不是不知道,狂地没边,一般普通家庭还真学不起。”谭阳啧啧两声说。
“臭小子,竟然揶揄起我来了,我是那种只看钱不看实力的老师吗?”谭坊没好气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你到底能不能搞定?”
“不知道。”谭阳顺手摘下一张松似月的剧照,扬长而去。
“哎呀,你这臭小子,真是讨打。”谭坊笑骂两声,端起茶缸子美滋滋喝了一口。
“妈妈生病成了植物人,这丫头嘴巴怎么这么紧,这么大的事也不知会我?”谭坊咂摸了几句,“小宋,你过来。”
宋秘书径直走了进来:“团长有什么吩咐?”
“你去,从我的私人账户上拨一百万给松小姐。”
“是。”宋秘书拔腿就往外走。
“等等。”谭坊叫住他,“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这个季度的奖金。”
“是。”宋秘书答应着去了。
***
松似月的今天的排练耽误了一点时间,她惦记着顾之舟要来接她办离婚手续,紧赶慢赶出舞团大门的时候已经到了五点半了。
“松小姐,”宋秘书疾步走下台阶,追上她的脚步。
“宋秘书,有什么事情吗?”
宋秘书把一把牛皮信封递过去:“这是团长让我给您的。”
松似月打开一看,愣住了:“这么多?这是什么钱?”
“这个季度的奖金。”宋秘书一本正经撒谎,“只有首席才有。”
松似月接过支票,这笔钱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叶熹的医药费暂时能够解决,她也可以租一套像样的房子,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么一耽误,松似月走下台阶已经六点整了。
顾之舟说今天来接她去办理离婚证,显然来不及了。
“算了,也不急这一天。”她想了想,往路边去打车,一辆熟悉的库里南停在眼前。
顾之舟没有下车,只拉下车窗,朝松似月招了招手。
他破天慌没有穿正装,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
勾唇时候的样子,像当年那个清澈干净的少年。
松似月一下子就愣住了。
顾之舟开口了:“看什么呢?还不上车?”
“好。”
顾之舟发动汽车:“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害怕别人看到我?”
“不想让人误会,你这车太扎眼。”松似月实话实说。
“这就扎眼了?”顾之舟轻笑,“顾太太那些珠宝,随便拿一样出来都价值连城,还背这么寒酸的布包?”
她今天要把练功服拿回家去洗。
顺手拿了舞团的布包:“你外行了吧?我这布包在你眼里不值钱,在咱们圈子里可是香饽饽,怎么说呢?就相当于清北大学的校服。”
从他说出离婚后。
松似月的脸上就很难看到这样轻松愉悦的神情。
顾之舟不想煞风景,于是很配合地顺着她的话说:“是,你说得对,那我沾松首席的光了。”
“好说。”松似月语气轻快,抿嘴一笑,把目光投向车水马龙的窗外。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目的地是哪里。
离婚证虽然办不了,松似月打定主意,也绝对不能再跟顾之舟住一起了。
顾之舟开着车,径直来到一家汽车4S店。
相比于的劳斯莱斯,梅赛德斯就显得低调许多。
但价格还是让松似月望而却步:“之舟,我现在没有要养车的打算。”
顾之舟无视她的抗拒,开门下车。
销售一看顾之舟的车,瞬间把脸笑得稀烂:“先生,小姐这边请,咱们想了解一下哪种车型?”
“没什么需要的。”松似月坚持。
买车容易养车难。
再说,松似月都打算好了,医院和舞团距离并不远,她在中间的位置租一套房子,即使步行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销售热脸贴了冷屁股,有点讪讪的:“不买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给先生介绍,这边有休息区,小姐累的话,也可以喝点咖啡休息一下。”
销售这么说,松似月果然就不再看顾之舟,径直走到休息区坐下了。
销售亲自吩咐前台给松似月泡好咖啡,这才亦步亦趋跟在顾之舟身后,他神神秘秘故意压低声音:“小女孩嘛,都难哄骗,先生想看什么预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