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言微微一愣:“好。”
松似月离开之后,顾之舟就再也没有回过苍穹之眼,也没有回别墅。
他像是完全把松似月屏蔽一样。
迫使自己不去想关于她的一切。
顾之舟成年后就一直沉稳内敛,对于情绪的控制别说登峰造极,收放自如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然而,人生总有不那么几个莫名其妙瞬间。
镌刻进灵魂深处的念头,叫嚣着要冲破身体的桎梏,冲破世俗和理智。
就像现在,顾之舟几乎抑制不住内心对松似月的渴望。
他想见她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
松似月的身体,甚至气息。
他周身每个毛孔都在叫嚣想要她。
那种焚心蚀骨念头,抓扯他的心脏,让他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像蓄势待发的烈性炸药,稍不注意,就要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汽车在苍穹之眼的地库还没有停稳,顾之舟就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像是喝醉了一样跌跌撞撞,没要保镖帮忙,他自己摁下了电梯。
电梯徐徐上升。
顾之舟的理智不但没有回笼,想见松似月的念头反而越发迫切。
他死死盯着电梯上的显示器,目光似疯似癫,整个人摇摇欲坠,额头上冷汗直流,嘴里喃喃抱怨:“怎么这么慢?”
这电梯是苍穹之眼专用的,不会在其他楼层停,根本不能称之为慢。
左不言从来没有见过顾之舟这个样子,心惊胆战,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顾之舟奔下电梯的时候,左不言悄悄拿出手机,打给了家庭医生。
晨叔不知道顾之舟要来,并没有准备他的午饭,这会儿又惊又喜:“少爷,您想吃点什么?家里有菜……”
顾之舟没有说话,三两下扯松领带大步进了卧室。
晨叔看着左不言:“这是怎么回事,少爷怎么了?”
左不言安抚的冲晨叔摇了摇头:“老板没事,他只是太累了,不用麻烦,有什么吃什么就行。”
顾之舟失魂落魄走进卧室,顺手关上了房门。
卧室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跟松似月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顾之舟甚至有一种错觉。
像某个闲适的午后,松似月正在衣帽间换衣服,他在外面的小厅等她。
不消片刻,松似月就会笑盈盈走出来。
他会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再扶着她的纤腰,两人相携出门去。
想到这里,胸腔的钝痛稍微缓解了一些。
明知道衣帽间的那扇门永远不会打开,顾之舟还是梦魇一样,无法控制自己不沉溺其中。
他在沙发上坐了近一个钟头。
冬日的阳光格外动人,暖黄耀眼的光芒透过落地窗落在顾之舟身上。
当初他担心松似月跳楼的那扇窗户已经被封死了。
整个房间在阳光的照射下,温暖得甚至有点闷热。
顾之舟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外衣还没有脱下。
领带上甚至还沾了几滴血污。
松似月是那么的爱干净,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先洗了澡才能跟他亲热。
顾之舟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知道是起得太急还是坐得太久,双腿麻木得难以迈步。
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朝前栽倒。
茶几上的玻璃杯「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一直静静守候在外面的左不言立刻敲门:“老板!”
顾之舟浑浑噩噩:“我没事。”
左不言还是不放心,但主卧的门被顾之舟反锁了,他不敢贸然进去。
顾之舟跌跌撞撞往拉开衣帽间的门。
里面空空如也。
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松似月的日常穿的衣服,她的家居服静悄悄躺在里面,像是嘲讽顾之舟的不自量力。
顾之舟愣了半秒,突然奔到过去,打开保险柜。
因为激动,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密码输错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打开,这才惊愕地发现,里面的首饰和现金松似月一样没带走。
最显眼的地方,放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顾之舟闭了闭眼,缓了半晌才打开信封。
里面赫然是他送给松似月的那张黑卡。
松似月走的决绝,她什么都不会要他的,包括他的人,这个认知让顾之舟痛不欲生。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一切,他慢慢瘫软在地上。
第149章 无名火
顾之舟背靠着墙坐了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江面的水波被镀上金光。
江面上的游轮亮起霓虹,长江两岸的路灯慢慢亮起,整个城市都沐浴在灯火辉煌中。
顾之舟才慢慢起身,蹒跚地走向了那张宽阔的大床。
他把头深深埋在枕头里,用尽全力去嗅那床上的味道。
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床褥上都只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顾之舟突然坐起身来,盯着身下的被褥发呆。
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松似月临走那天的场景在他的脑子里过电影一样,越来越清晰。
那天的床单不是泛着流光的鹅黄色。
不是今天这套琉璃紫。
顾之舟强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也不知道哪里的力气,顾之舟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枕头和被子被他抓扯着扔到地上。
主卧的大门突然打开。
固执脸上的怒意简直无法掩饰:“是谁换的被套?谁换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顾之舟成年后,晨叔就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当即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不言却很通透,一看顾之舟这样,立刻就明白自家老板这是欲求不满,床上没有找着少奶奶的味道,拿他们撒无明火呢!
他小心翼翼上前劝解:“老板,少奶奶已经走了好多天了,这被套隔天一换,也不能怪她们不是?晨叔上了年纪,别吓出个好歹来。”
不得不说,左不言的话,对顾之舟还是很起作用的。
顾之舟没有废话,把左不言往后一推,大步往前走去:“起开!”
左不言疾步跟上去:“老板,老宅那边已经来电话催了好几次,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先回别墅。”顾之舟说。
“老板……”左不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老板,管家早就清点了家里的情况,少奶奶从跟您来这边住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她的东西也一样没拿走。”
尽管早有预料,顾之舟还是闭了闭眼才堪堪稳住身形。
左不言于心不忍,放低了声音:“别墅那边的被套早就换好几茬了。”
顾之舟站着没动。
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让人看了忍不住心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咬牙:“她什么都不要,喝西北风吗?”
“老板不用担心,”左不言知道狠狠松了口气,“您忘了,少奶奶现在可是家喻户晓的舞蹈家,她还是咱们顾氏集团的股东,分红和那些代言费,足够她衣食无忧了。”
顾之舟没有继续说话。
左不言继续劝说:“老板,您换身衣裳,咱去老宅看看,说不定那边的屋子还有少奶奶的留下的东西,我听说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倩兮听说您跟少奶奶离婚了,吵闹着要搬到主卧去,万一弄脏了少奶奶留下的东西……”
“她敢!”左不言话没说完,顾之舟就厉声打断了,然后转身回了主卧,房门被他摔得惊天响。
***顾家老宅灯火通明。
顾长海春风得意,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当天的财经报纸。
顾之威坐在另一侧,长腿交叠,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从顾之威去了财务部,父子俩就多有摩擦。即使在家里气氛也有点微妙的尴尬。
朱雪凝是极敏感的,看到这里也多少觉出点滋味来。
但她两边都不敢得罪,想没话找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正踟蹰管家就大喊了一嗓子:“二少爷回来了。”
秦倩兮本来跟着下人在厨房忙碌,听见动静便从厨房里出来。
朱雪凝也下意识站了起来。
碰上顾长海的目光,她才陡然惊醒。
即使不同往日,如今顾之舟有短处捏在顾长海手中,她自然不用像往常那样,对一个晚辈毕恭毕敬。
顾之舟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往前一样走下台阶等顾之舟。
左不言远远朝顾之威颔首致意,这才绕到另一侧替顾之舟打开车门。
顾之舟脚刚落地,两侧成排的保镖纷纷颔首:“欢迎二少爷回家。”
顾之舟目不斜视,朝顾之威勾了勾唇角:“顾总,这几个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鸿门宴。”
顾之威也笑:“董事长想到哪里去了,我这是欢迎你……”
兄弟俩脸上都带着笑,乍一看像是在开玩笑。
然而语气中的火药味,只有两人才懂。
秦倩兮小心翼翼朝顾之舟颔首,眸光里闪烁着惊喜:“之舟回来了?”
顾之舟看都懒得看她,跟顾之威一起,径直来到客厅。
看到顾之舟进来,朱雪凝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身体的条件反射,一时半会难以改变,朱雪凝骨子里还是很怕顾之舟的。
顾之舟也不看朱雪凝,抬腿在顾长海对面坐下。
朱雪凝勉强挤出微笑招呼顾之舟:“之舟回来了,就等你开饭呢,倩兮听说你要回来高兴地不得了,亲自下厨做了好吃的,你一会儿要多吃点。”
顾长海合上报纸,装模作样问顾之舟:“听说你跟松家那丫头离婚了?”
“不是我想离婚,”顾之舟语气痞里痞气,不怎在意地说道,“人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也没法子。”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毛躁,那松家丫头纵使再不好,她也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就这么一脚把人家踹开,你让外人怎么看咱们家?再说,你以后还议亲不议了?”
“议,怎么不议?”顾之舟冷笑,“老爷子您不是最喜欢给我找小老婆,现在连大老婆都由你做主,您放心,十个八个我都不嫌多。”
他语气这样轻描淡写。
顾长海一时间还真有点吃不准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
如果他针对松似月弃如敝履,那他手中的牌可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如果不是气话,这都离婚好多天了,也没见他做出反击。
集团运转一切如常,顾之舟没有给他安排的人穿小鞋的意思。
甚至还乖乖听话,回老宅来吃饭。
顾长海一时间有点看不懂顾之舟了。
他面上却不显,慢吞吞从座位上站起来:“吃饭,有什么话边吃边说。”
“不成,”顾之舟浑然不动,“有些话不说清楚,这饭没得吃。”
闻言,顾长海的脸色微微一变。
顾之舟淡淡扫了身边的秦倩兮一眼:“听说你怀孕了?”
第150章 顾之舟追了出去
“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朱雪凝面临惊喜,立刻拉过秦倩兮的手,亲热地问道。
秦倩兮没让她拉,而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污渍。
她这阵子在老宅被折磨得厉害,她瘦骨嶙峋。不仅脸上没了往日的光泽,连举手投足都没了往日的自信。
她眼神木木的,看看顾之舟又看看顾长海,嘴唇上下抖了抖,竟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朱雪凝还沉浸在不知真假的喜悦中:“这孩子,怀孕你不早说?早上还说要搬到之舟的房间去住,这样很好,之舟的房间南北通透,又宽敞,一直住到待产都没问题,老爷倩兮怀孕,奶妈也要早备。”
“还有,之舟呀,你别怪妈啰嗦,倩兮怀孕可是大事,你这阵子就别犟,搬回家里来住,咱们这宅子宽敞,再多人都能住下……”
她兴奋得絮絮叨叨,语气一点点弱下去。
整个客厅落针可闻,屋子里寂静无声,顾长海和顾之威分别坐在沙发两端。
顾之舟剑眉紧锁,目光冷冰冰扫视着秦倩兮。
秦倩兮木讷地站在屋子中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朱雪凝刚要张口,顾之舟就冷笑一声:“你从进门到现在,我手指头都没碰过你,你这孩子哪里来的?”
朱雪凝猝然一惊,错愕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气氛太诡异,这一屋子的心眼子都没料到顾之舟连自己戴绿帽的事抖落出来。
秦倩兮尴尬极了,她两只手指交缠着扣在一起。
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之舟却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他步步紧逼:“你倒是说一说看,你这孩子哪里来的?”
秦倩兮死死咬着嘴唇,因为太过用力,一丝血珠顺着她的唇线冒了出来。
“这是混账!”顾长海猛地一拍桌子,“我顾家怎么会娶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娼妇!”
秦倩兮「普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朱雪凝也再不护着她,厌恶地一把把秦倩兮推搡到地上:“你这个小娼妇,说你肚子里的孽种哪里来的?”
一直坐在沙发另一边,一言不发的顾之威也开了口:“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天地良心,我也没碰过她。”
秦倩兮难堪极了。
她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瘦瘦小小一只,摇摇欲坠的模样我见犹怜。
然而,她自己也清楚,这一屋子各怀鬼胎的人,没有一个会怜惜她。
“小娼妇,你还不快说,做出这幅狐媚样给谁看?”朱雪凝厉声呵斥,“来人,把我那好妹妹找来,让她看看自己生了个什么样的货色。”
秦倩兮听到朱雪凝要叫她母亲,顿时慌张起来:“夫人,老爷,之舟求您们听我解释。”
“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那花言巧语的嘴怎么狡辩……”朱雪凝落井下石。
“你也闭嘴,听她说!”顾长海也一肚子火气,是他逼迫顾之舟一定要纳秦倩兮进门的。如果秦倩兮真是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贱人,以他现在跟顾之舟微妙的关系,顾之舟一气之下,跟他决裂也有可能。
他心里暗骂,贱人坏我好事!
秦倩兮孤立无援,怔愣半晌,两行清泪蜿蜒而下:“对不起之舟,都是我的错。我太想你了,只好编这样的瞎话来骗少奶奶,请您听我解释,我的本意不是让她离婚,我是想让她替我捎句话,让你回家来看看我。”
她叩头如捣蒜,眼泪汪汪地一个劲求饶:“都怪我鬼迷心窍,如果是因为我的那几句话少奶奶就要跟你离婚,那我真是罪该万死,少奶奶现在在哪里,我就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