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鹤看着那个只有巴掌大的精致木盒,心想以楚大人张狂的模样,怎么会觉得自己会被他留在那里?
这份东西应该是歪打正着,只是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
他将一粒解毒药塞进舒月嘴中,又给自己塞了一粒后,才隔着手帕打开木盒,以免其中有什么留给他的惊喜。
其实楚大人是去找他合作的,以他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应该也没想过会失败,这东西就算不是礼物,也不会弄一堆毒粉在其中。
闻鹤此举,实在是有点谨慎过头了。
但不久前在楼船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舒月见他这样做,反而会觉得安心。
她含着药丸,凑进去看木盒里都放了些什么。
一张写了字的绢布,以及有些眼熟的镯子。
舒月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心想她前段时间确实丢掉了一个镯子。
闻鹤知道此事,第二天便又送了她一个相似的镯子,没想到丢了的那个居然跑到了楚大人手中,他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除了不知内情的楚夫人,屋里的人都察觉到事情不对。
舒月直接将压在玉镯下面的绢布拿起来,看向上面的内容。
内容缺乏可陈,只有寥寥数句,却让舒月眉头紧皱,眼底满是不解。
她仰头看向闻鹤,将绢布递过去后询问:“把我绑了来威胁你?”
“我这不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哪有人来绑架我?”
这话刚说出口,舒月就想起那些闯入香冷楼,还没有被撬开嘴的家伙。
那些人不会就是楚大人派去绑架她的吧?
不管怎么说,舒月都觉得这件事格外好笑,她看向闻鹤,嗤笑道:“这人可真有意思,居然想用我威胁你,也不知道脑子到底遭受了怎样的重创,才会想到这么蠢的事情,甚至付出行动。”
闻鹤盯着她,没有回答。
今天带舒月出门确实是歪打正着,楚大人虽蠢,却还真抓住了他的软肋,若真以舒月作为威胁,他应该会做出让步吧?
舒月不觉得自己会让闻鹤更改计划,对楚大人的行径除了嘲讽外,没有任何多余情绪。
“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方便。”
舒月摇了摇头:“都还没问出来是谁做的呢,正主就跑过来认领了,这事做得可真荒唐。”
这位楚大人当真是有趣,竟然不曾考虑自己失败后的场面,直接让夫人拿着她的东西去威胁闻鹤。
当真是好大的自信啊。
她拿起自己丢了的玉镯,摩挲几下后,将它戴在另一只手腕上:“你说我这镯子,真是好端端,无缘无故丢掉的吗?”
当然不可能。
闻鹤想着刚被抓出来的那堆人,皱着眉说:“一堆叛徒,估计是姓楚的买通了人,让他去偷的。”
“但他不是打算绑架我吗,到时候再取就行,又何必多折腾一趟。”舒月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是啊。”他轻声说,“除非他另有谋算,压根不打算将你交给我。”
那可就有意思了。
闻鹤捏着绢布,盯着舒月手腕上的镯子。
那双凤眸微微眯着,给楚夫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就算她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光是听两人的对话也该知道这件事麻烦不小,而她似乎不该来这一趟。
倒是舒月见惯了闻鹤生气的模样,没有丝毫害怕。反而笑嘻嘻地戳了戳他的脸颊:“生气了?”
闻鹤没有阻拦她的动作,舒月就戳得更欢快,一不小心,略长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随着血珠渗出,闻鹤原本如玉的面色总算阴沉下来,抓住了她的手,不再让她作乱。
舒月讪笑着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另只空闲的手擦掉渗出来的血珠,闻鹤风轻云淡地说:“小事而已,无需在乎。”
见舒月满脸担心,他叹了口气,向她解释:“我确实生气,却不是在气你。”
“你差点被我牵连,遭受一劫,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你生气?”他垂眸藏起眼中凶光,低声说,“我是在气自己的无能,这种事情我居然连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上次船楼那点疏漏,让舒月中药差点落入别人手中,当时闻鹤虽然将人都处理掉来泄愤,却并未随着那些人的死亡,将此事忘记。
他比之前更关注与舒月有关的事情。因为舒月对外的身份是林家嫡小姐,觊觎她的人仍旧不少,不过往往没有任何行动,风声就会被急于讨好他的人传进他耳中,然后导致那些计划还没行动就破产。
也是因为如此,闻鹤有些松懈。
他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看来这位楚大人,其实也算是个人才,只是有点偏门。
虽然是夸赞之话,但想着这些的闻鹤,心底却对他满是杀心,这人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舒月身上,那就绝对不能将他留下。
舒月不知闻鹤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对此也不太在意。毕竟他们实在太蠢,想要绑架她,却连她在不在那里都不打探一下。
而且就算她当时留在香冷楼里,那群连护卫都打不过的废物也不可能将她绑住,来这里后她不曾对人动手。但被闻鹤操练出的剑法也不是假的,数年学成的鞭法与轻功更没有半点虚假。
她本身的武艺,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那群蠢货给她带来的麻烦只有余霜身上的伤,其他的?舒月压根连他们的模样姓名都懒得去记。
她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宽慰闻鹤:“一群废物而已,你何必与他们计较?我没事。”
“我知道,但是我……”
“好了,相信我的实力,我不可能被那些废物绑住。”舒月皱起眉,不耐烦地说,“我应该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累赘。”
不知为何,闻鹤逼着她成长,却又经常将她轻视。
第233章 下次一定
舒月很不喜他这种态度,趁着现在这个机会,直接将自己心中的不满全都说出口。
闻鹤面露苦笑,直说:“下次一定改。”
他看向瑟缩地站在一旁,希望能被他们忽略的楚夫人,冷声说:“至于这个人,就去陪姓楚的吧。”
喊来个暗卫将人也扔进牢里,闻鹤带着舒月想要离开这里。
这时候已经又过去半个时辰,而守在门外的掌柜和店小二一直没有离开,腿都要站麻了。
闻鹤推开门的时候,掌柜锤了锤膝盖,推了店小二一把,示意他跟上自己之后,换上满脸笑容朝着他们走去:“闻公子,先前这人……”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店小二腿早就麻了,没站稳,直接四仰八叉地朝前摔去,为保持平衡还在空中抓住了掌柜的衣袍,把他上好的绸缎衣服撕掉了一大块。
掌柜心疼地看着他抓在手中的布料,心想自己就不该把他带过来,这家伙就该扔到一旁不管他的生死!
在心底又气又恼地骂了几句后,他还是将人扶起来,然后按着他的脑袋向两人道歉。
“这人脑子不太好,对您二位不太尊重,我已经罚过他了,还请您二位海涵。”
店小二揉着自己的膝盖,心想掌柜什么时候罚自己了?虽然他对自己说话的态度确实变得凶巴巴的,但也算不上什么惩罚吧?
他刚想询问,却对上掌柜想要杀人的视线,只能委屈地将自己的质疑咽回肚子里。
舒月看着二人,努力回想一番,才想起店小二请他们时的态度是有点一般。
那时候她只顾着打趣闻鹤,压根没记住这人的长相。
若不是他们冒出来想要请罪,她早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摆摆手想让这两人离开,舒月却突然想起,自己或许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看了两人几眼,她说:“知道自己有错就想办法将功补过,光是说几句道歉的话又有什么用?”
“跟我去一趟,正好有事情让你们做。”
舒月拉着闻鹤的手走在前面,带着掌柜二人回到香冷楼。
他们回去的时候,跑过来想要绑架舒月的人也终于将雇佣他们的人说出口,是楚府上一个管事。
这件事他们先前在酒楼吃饭的时候已经得知,舒月觉得那些人嘴里应该也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就对向自己禀告的人说:“将这些人都处理掉吧。”
“不对,先拉出去晃一圈,让大家开开眼,别再做蠢事。”
虽说不会威胁到她,但若是再发生几次这样的事情,确实会让人觉得格外烦躁。
这些人肯定要死,那死之前就尽量压榨一下他们最后的价值。
她回头看向跟过来的两人,笑着询问掌柜:“这事,你们能办好吧?”
领着一群人游街宣传,自然算不上什么难事。但是这件事若真由掌柜去做,他们就会将安排这些人过来的人彻底得罪。
赶跑过来招惹舒月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掌柜在舒月冷漠的视线注视下,流出一头冷汗,心想还不如直接将店小二处理掉,然后就装作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
他剜了店小二一眼,在舒月将要出声询问第二次的时候,咬牙答应下来:“我绝对能将这件事情处理好,您放心吧。”
已经跟过来了,若是再拒绝不就要将舒月彻底得罪?
两害相遇取其轻,还是沦为他们的手下败将的人更好对付一点。
掌柜很快做好割舍,领着这些人离开这里,而舒月还是毫无困意,便说:“让香冷楼内的姑娘们都收拾收拾,想想怎么证明自己的无辜。”
虽说之前舒月对他们说只要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可以重获自由。但在那之后并没有任何人接手审问他们的这件事,他们仍旧被关起来严加看管。
若不然,今天那些人闯进来的时候,也不会见到一个如此清冷的香冷楼。
而今日,她总算是有闲心雅致,搭理起这点零碎的事情。
这些人都挺擅长说软话、卖惨,往往解释几句就要哭哭啼啼起来,舒月压根没有听出来他们话里的意思,就先被连绵不绝的哭声吵得头疼。
大概是近日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委屈,有人带头之后,不少人都跟着哭哭啼啼起来,眼见场面一发不可收拾,舒月皱起眉冷声呵斥:“哭什么哭?要哭回去哭,再关个三五日,等眼泪哭干净再出来。”
好不容易才有个可以不再被当贼人般关起来的机会,这群人自然不愿回去,擦了擦眼泪,很快就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
见场面总算消停下来,舒月才接着询问:“你如何证明自己没被收买?”
……
这些人实在不少,每个人都有满腹委屈要说,舒月听着听着,就到了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她不经意看到窗外明月高悬的景象,打个哈欠后,意识到今日已晚,该休息了。
按理来说闻鹤早就该赶过来催促她休息,她也是一直在等闻鹤的消息,才没留意时间的流失,现在人跑去哪里了?
舒月的视线在屋里晃了一圈,却没能见到闻鹤的身影,寻思着他应该也嫌弃这里吵闹,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
还剩三五个人事情就要完事,舒月便压下出门寻找闻鹤的想法,速战速决看完、听完这些人为自己辩解的话。
大部分人没问题,毕竟那些问题最明显的人早早就被舒月处理掉了。
但这些人中,还是有一部分人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又被急于表功,想要摆脱蒙受冤屈的情况的人举报出来。
十有八九是出卖她的人。
把这几人扔回去,叮嘱护卫严加看管之后,舒月揉了揉眼睛,慢悠悠从椅子上起身,挪到了窗边。
晚风徐徐吹到她脸上,冷意沁骨,也让格外困倦的舒月清醒些。
她盯着高悬的明月,感叹:“世道乱,麻烦事也不少。”
不知闻鹤跑到了哪里,舒月找遍整个香冷楼,都没有看到他的踪迹。
第234章 用途
可能又遇到什么事情,出门处理了吧?
舒月这样想着,就放弃寻找闻鹤的打算了,毕竟他那些事情,她从不过问。
倒不是不想过问,而是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身份去问,不能为这种事情惹恼闻鹤,让自己落入险境。
舒月低下头,看着左右手都戴着的,几乎一样的玉镯,凄凉地笑了起来。
大概是夜色正浓,伤感来得突然,她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觉得格外难受。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简单梳洗过后,躺在床上,想要早些休息,却怎么也睡不着。
舒月回屋的时候天色实在太晚,她在床上还没有翻来覆去折腾多久,天光乍破,似乎要将这黑夜割裂。
而这时,闻鹤带着不知从哪里染上的味道,回到了她身边。
那种味道格外呛人,烟火缭绕和灰烬混在一起,像是大火烤出来的味道,他刚凑近,还没睡着的舒月就被呛得咳嗽好几声。
闻鹤身上蹭上这种味道已经许久,他自己早就习惯,倒是没有察觉,见舒月咳嗽得这般厉害,还以为她因为不小心淋到雨了,又染上风寒。
他微微皱眉,冷声说:“吃过药了吗?”
舒月觉得他这话莫名其妙,压下嗓子眼的痒意后,她从床上坐起来,冷着脸问:“我吃什么药?”
她说话的语气太冲,闻鹤沉默片刻,才敢开口:“驱寒药,你不是有点染上风寒,才咳嗽的吗?”
意识到闻鹤刚才不是在和她呛声,舒月有些尴尬,却还是冷着脸说:“我没染上风寒,只是你身上的味道太呛人,我才会忍不住咳嗽。”
“味道?”闻鹤抬手,鼻翼蹭到袖子上,这才嗅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舒月没好气地说:“是啊,你是去将谁家的房子烧着了?一身味儿。”
闻鹤沉默片刻,才说:“牢房。”
“啊?”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闻鹤还真去做这种事情了。
闻鹤想杀的人没有处理不掉的,还能侥幸活下,并且待在牢房内的,应该只有昨天刚见过的楚大人一人。
闻鹤是去将他处理掉了?
舒月瞬间提起精神,顾不上空气中仍旧弥漫的呛人的味道,担忧地看着他:“那人死了?他对你应该还有不小的用途吧?”
若不然闻鹤也不会在当时选择把人关起来,而不是直接处理掉。
“算不上什么大用,一步闲旗而已。”
最开始将人留下,确实抱有利用的想法,觉得他罪不至死,若能策反,也能恶心萧佑一下。
但那是在他还不知道他打算抓住舒月用来威胁,甚至想要两头讨好,压根不打算把舒月还给他之前。
而今知道他暗处布置的那些手段,闻鹤又怎么可能让这人活在世上?
他不会将这一个对舒月抱有敌意的人留在世上。哪怕以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根本不能给她造成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