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进不进屋的事情了啊。”舒月觉得心底百般无奈,“有人去找大夫吗?给你开点养胃的药……我是真怕你把自己撑死了啊。”
“不用,已经不难受了。”
也就是吐的时候有点不舒服,余下的倒还好,闻鹤是没觉得怎么不舒服。
但舒月看着他这副憔悴的模样,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她态度强硬地说:“请大夫。”
这件事情也不需要闻鹤点头,她表态过后,就吩咐琵琶:“去请个大夫回来。”
琵琶接过银子,一路小跑朝外面走去。
舒月带着闻鹤上了楼,点燃屋里的蜡烛后,看着闻鹤憔悴的模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我之前只是说你今晚不能进我房里,你又何必如此?”
去隔壁睡一晚又不会死,过两天她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他们自然能恢复如初。
闻鹤冲她笑了起来,笑容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看样子真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我不想,一晚也不想。”
大夫很快被琵琶请过来,两人的谈话无疾而终,舒月没再理会他深情的注视,催促大夫为他诊脉开药。
大夫虽然对舒月的态度不太满意,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仔细为闻鹤诊断一番:“肠胃不是很好,身子骨有点虚……”
他看着闻鹤这苍白的面色,皱眉询问:“公子,是否还有些隐疾啊?”
闻鹤原先躺在床上任由他把脉问诊,只在舒月恶狠狠的眼神注视下才会回他几句,听到这里却瞬间黑了脸,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我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舒月,送客。”他态度强硬,不容他人质疑。
但片刻后,怕舒月又不高兴,他还是小声补充了句:“我怕他再留下来,我会忍不住动起杀心。”
舒月默默将人请了出去,大夫被闻鹤的气势吓到,当着他的面没敢再说什么。但在舒月把他请出门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对她说:“老夫看这东西一拿一个准,你好好跟你相公说说,不要讳疾忌医啊。”
“我这是有祖传的药方的,保证药到病除,早治早好,大家都好啊。”
舒月叹了口气:“也就是他如今杀心不重,若不然你今天还真要丢了性命。”
闻鹤那是什么人?死在他手底下的人数也数不清,饶是那些已经死的人都没人敢说这话。
不对,他们一直把闻鹤当成真太监,自然也不敢说这话。
唯一说过这种话还没死的,应该是她?
舒月想到这里,看向大夫的眼神变了味儿,这样都没死,这人还真是福大命大。
“我说的是真的,我这祖传的药绝对有效果,不信你先吃一个疗程试试看,只用十两纹银!治不好我不收钱的。”
都到了这份上,这人还想推销他那个所谓的祖传药。
舒月不满地皱起眉,直接喊了个护卫过来:“将人撵出去,别让我再在这附近看到他。”
听到这话,大夫总算不再推销自己的药了,却冲着舒月直接喊起来:“你怎么能这么恶毒!不让我来这里,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香冷楼坐落在此地最繁华的花街柳巷中,大夫一看便是此地的常客。
倒不是他日夜都来这里花销,而是出入这里的那些人是他看好的客户,也确实很舍得花钱,每次都能大赚一笔。
舒月不让他来这里,那无异于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大夫消瘦的身板自然抵不过比他高两头的护卫,任由他百般挣扎,最后都被护卫扔了出去。
舒月摇头叹息,朝楼上走去。
原先还躺在床上,看上去格外虚弱的闻鹤。如今正端坐在椅子上,除了面色仍旧苍白之外,再找不出一点憔悴的模样。
他薄唇紧抿,见舒月回来,也没有展露笑颜:“胡言乱语的庸医,确实当斩。”
别的不说,这点舒月还是能作评价的,刚才那位大夫确实冤枉了闻鹤。
但她懒得说这些,而是接着担忧的看着闻鹤的肚子:“我再换个大夫过来为你治病吧?”
第240章 “罢了,我不就是好您这口吗?”
虽说舒月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但闻鹤还是忍不住一头黑线。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舒月这般谨慎,怕是要以为他命悬一线了。
“吃的东西都吐出去了,我还能有什么事?只是比较难受而已,歇息一晚便好。”
闻鹤起身走到舒月跟前,把她搂进了怀中:“不用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难受的人分明是闻鹤,现在他却反过来安慰舒月,落在腰间的手如往常般缓缓收紧,舒月一时不察,脸直接被迫贴上他怀里。
她这时才意识到不对,挣扎着想要离开闻鹤的怀抱,却根本挣脱不了他的双臂。
“我没有隐疾。”闻鹤埋首在她颈间,高挺的鼻梁在肩膀上乱蹭,“刚才那个大夫是个满口胡话的骗子。”
舒月放弃了挣扎,顺着他的话说:“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假话,不会当真……”
所以你能松开我了吗?
剩下的话舒月还没说出口,她就被闻鹤凌空抱起。
她双腿乱蹬,却没有给他的举动造成任何影响,只能开口说:“你这是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你能不能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闻鹤将人放到床上,按住她的腰后才说:“我就是在意,才会如此。”
舒月无奈的笑了起来:“还是因为刚才那个大夫?我都说了我不会相信他的话。”
“那种人编造这话,只是想卖药捞金而已,他还说一副药十纹银,这都够潇洒活一年的了。”
这点钱对舒月来说洒洒水,但绝不是寻常百姓能承担的起的价格,这人一看就不是真心想帮人治疗隐疾,只是在找噱头捞钱。
至于那药能有几分用途,舒月回想着大夫只能说不太寒酸的穿着,觉得着实不可信。
闻鹤没有理会她的解释,而是拔掉她束发的长簪扔去一旁,又开始与衣带角力。
来了这里,舒月自然是怎样轻松怎样活了,夏日已至,炎暑难耐,她就在里衣外面套了层罩衣,如今倒是方便了闻鹤。
夜色渐浓,烛影摇曳,舒月满目失色,还未忘记闻鹤吃了一桌饭菜后的肚子,她拽住自己的衣裳和闻鹤角力,皱眉提醒:“你别闹了,也不怕再吐一回。”
她倒是不介意这档子事情,甚至有些食髓知味。但闻鹤如今确实病容憔悴,她都怕人死在自己床上。
明明是在关心人,但闻鹤反而更气。
他蒙上舒月的眼睛,又堵住了她的嘴:“你这模样倒是好看,可惜……”
总是惹人生气,怎样也不长记性。
闻鹤摇了摇头:“罢了,我不就是好您这口吗?”
眼前只剩一片黑暗,连话都说不了,被动感受着闻鹤凑在自己耳畔说的话,以及他过于灼热的体温。
舒月不明白是哪一步出了错,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她挣扎无果,只能任由他摆布。
这一夜也让她终于回想起在琉玉宫的那一天,大概闻鹤骨子里一直是这般的人,从未变过。
而今日,机缘巧合,因为大夫的那番话,将心情本就微妙的闻鹤激怒,让他又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嘴里塞着东西,舒月说不出话,渐渐也没了挣扎的力气。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想法:他不是吃了一堆东西吗?这么搞不会吐出来?不觉得难受?
舒月觉得自己刚才种种担心真是喂了狗,完全没必要。
也不知过了多久,舒月最后实在没了知觉。
等阳光洒落,被蒙住眼睛也无法阻拦她感受到明媚温暖的阳光时,舒月才意识到,天早就亮了。
抬手摸了摸仍旧绑在自己脸上的布条,揭下来后,她被阳光晃了眼,拿手挡住适应许久,才敢去看外面的景象。
这么热的天,窗户自然不曾关上,阳光毫无阻拦的洒进屋内,把整个房间都照的明亮,微风吹进来,驱散了几分周身的热气。
舒月环顾四周,发现闻鹤已经不在了。
这一幕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毕竟最近闻鹤都是和她用膳后再离开的,自然也会等她起床一同出门。
把手里捏着的,已经报废的衣带扔到一旁,她揉了揉眉心,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以后再也不信闻鹤的鬼话了,这家伙身强体健,哪轮的上我来操心?”
舒月怒气冲冲地说完这句话,就翻个身,把被子往下扯扯,打算接着睡觉。
但琵琶似乎掐着时间,在舒月醒来后没多久,就端着早膳进屋。
听到推门声,舒月还以为是闻鹤,刚想质问他昨晚为何闹得那般凶,就看到了表情微妙的琵琶。
舒月看了眼扔在地上乱糟糟的一堆东西,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她勉强维持住表面的淡定,冷声说:“我不吃,你先出去吧。”
琵琶很快恢复淡定,走到床边,将早膳放在一旁的桌上:“闻公子离开前叮嘱奴婢过来伺候您。”
她担忧的看着舒月,低声询问:“您还能坐起来吗?”
夏日炎热,舒月实在不想盖被子,大片白皙的皮肤露在外面,布满了青紫色的痕迹,琵琶毕竟沦落风尘地,就算还没被作践,也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惊愕过后,她恢复如常,但这种平淡的模样,却让舒月感到羞耻,她憋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起身,然后对她说:“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吃。”
琵琶担忧的看着她,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毕竟是个刚豆蔻的小姑娘,若是晚照在这里,倒是能知道给她上上药。然后再她身边说几句闻鹤的坏话,让她乐一乐。
舒月又有点想晚照了,虽说手边从来不缺伺候的人,但再也没有人像晚照那般,让她用的得心应手了。
余霜的伤已经养好大半,照顾自身不成问题。但是舒月怜惜她,伺候的人并未收回,让她多养一段时间,等彻底好了再说。
如今在她跟前最得用的,便是琵琶这个小姑娘了。
忠心,未曾背主,说话好听。
这对于舒月来说,已经够用了。
她叹了口气,捞起纱衣披在身上,看着仍旧在屋里没有离去的打算的琵琶,再次对她说:“出去吧。”
第241章 非常……微妙。
琵琶是个听话的小姑娘,在舒月再一次表示出自己的态度之后,就默默离开这里。
舒月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端上来的饭菜都已经凉了之后,她才默默吃了几口,垫了下已经打鼓的肚子,然后磨磨蹭蹭从床上下来,走到药箱附近,翻找出曾经常用的几样药。
先前在闻府的时候,她就经常用上这些东西,那时候她还拿闻鹤当个太监,而闻鹤对她也似乎憎恨多于其他所有感情,隔三岔五,她的身上总要出现各种淤青。
舒月揉了揉眉心,心想自己近日总是心慌,容易想起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挑着自己方便上药的地方都折腾一次过后,躺在床上睡了个午觉,爬起来便让琵琶伺候她泡澡。
折腾一天,身上的疲乏感才消散大半。等晚上闻鹤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够表现得和平日没什么两样,看不出不适。
闻鹤似乎也知道自己昨晚过了火,见到舒月之后,先是赔罪卖笑,又将绕路买好的点心递过去:“这是新出的样式,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便买来让你尝尝味道。”
“若你喜欢边和我说,我每日都买来给你。”
舒月冲他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拒绝这盒点心,拿去一旁吃了一块,随口点评:“味道还行。”
“你先去吃饭吧,我出趟门。”
舒月泡完澡又吃了东西,这时候肚子倒是不饿,至于出门……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非要出门的事情,特意在这时候说这番话,只是在表达自己昨晚的不满。
闻鹤自然不愿让她孤身离去,他又凑到舒月身边:“去哪?我也不饿,我和你同去。”
舒月想起他昨晚将一桌饭菜全都吃干净这件事,实在不敢说什么狠话,无奈地盯着他许久,最终只能憋屈地说:“随便走走,你想跟上便跟着,又没有人拦你。”
扔下这句话后,她直接离开这里。
但舒月看上去无所事事,却总有一堆麻烦事情主动找上她。
这不,刚出门还没走几步,他们便看到了昨晚那个被撵出去的大夫。
舒月还没忘记因为他信口拈来的一句谎话,自己遭了多少罪。如今见着他,便气得眼红,恨不得上去踹他几脚来泄愤。
但闻鹤见状不对,直接拉住了她的胳膊,避免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情。
舒月挣扎着,不解地询问:“你干什么?”
“再等等,仔细看。”他凑在舒月耳边,小声说。
舒月这才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大夫以及他对面那个穿着华贵的人。
大夫口若悬河,富商连连点头,估计还是昨晚他们撞见的那套说辞,只是歪打正着,这人确实有些隐疾,已经被大夫糊弄住了。
虽说他们没受骗,但看到他还在骗人,舒月自然更加生气,她又挣扎起来:“你别拦我,难道还要他再骗一个人?我昨天都说了不许他出现在这附近,看来这家伙根本没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接着看。”闻鹤直接将舒月搂在怀里,风轻云淡地说,“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着急,这样的人,自然要受到报应。”
倒不是闻鹤恨不得其死,这种高价卖假药,骗人钱财还可能害人性命的家伙,本就该受罚。
只是这家伙隐藏得太好,有点风吹草动就直接跑人,之前从未被抓过,连案底都没有留下。
不过这次他直接被抓个现行,倒是省了衙门不少力气。
隐藏在人群中,跟了这个大夫一整天的衙役见富商掏出银票已经要买药了,才跑出来拿起身份令牌高喊:“县衙办案。”
高喊一句呵退旁人之后,他直接把卖假药的大夫按在地上:“我盯着你很久了,就是你一直在把毒药当成壮阳药卖给别人是吧?和我回衙门一趟吧,我们有不少案子和你脱不开干系。”
原先还想帮大夫说两句好话的富商一听到这话,瞬间白了脸色,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之后,擦了擦额头已经渗出的汗。
目送衙役把大夫拖走,他低声说:“哎呦,今天可真是走运,差点被人坑死了,看来以后这种破地方还是少来,路边随处遇到的人也不能全信,保不齐就是谋财害命的骗子。”
他摇头晃脑,满脸侥幸地离开这里。至于明日会否再来此地,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舒月跟着人群凑热闹,在衙役将人按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围到附近,自然将衙役刻意告知外人的那几句话全都听清。
这人虽然是个假药贩子,但应该不曾和什么案子有牵扯,若不然也不能逍遥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