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她彻底相信了闻鹤的话,将那些都当做自己的错觉。
揉了揉眉心,她闷声说:“可能真的是最近见到的事情太多,连真假都已经有点分不清了吧。”
梦境和现实相差无几,睁眼与闭眼看到的是同一种画面,在这种情况下生活几日,可能确实会将人逼疯吧。
“我去休息了。”她神色郁郁,低声说。
闻鹤抓住她的手腕,又将人拽进了怀里:“回来。”
舒月顺势坐在他怀里,甚至还习以为常地找了个比较舒坦的姿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心情仍旧很差,冷着脸询问:“又怎么了?”
他平静地注视着舒月,点出实情:“都睡了一整天,你现在真睡得下?”
自然是睡不着,但她心情不好,不愿搭理闻鹤。所以找了个最合适的借口,打算躺在床上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大脑。
如今被闻鹤点明,她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若是旁人遇到她这副嘴脸,说不准要勃然大怒。但闻鹤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将她紧紧抱住后询问:“舒月,你能不能一辈子都不离开我。”
舒月不懂他为何突然深情地问出这种话,在皱眉后才说:“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我自然是离不开你。”
离不开不代表不想离开,也不代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留在他身边。
闻鹤看得太清楚了,所以才觉得难过。
他又去啄舒月的唇,堵上了那些自己不愿听的话。
第254章 “别拒绝我。”
今天在马车上待了一整天,舒月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也没有和闻鹤亲热的心思。
见他越来越过分,她便想将人推开,却被闻鹤抱得更紧。
“舒月……”他的声音有些含糊,甚至带着点哀求,“别拒绝我。”
舒月一时心软的下场就是被折磨了一晚,第二天睁眼时都是下午。
她还躺在客栈的床上,而闻鹤则一直待在她身边,见她醒来,第一时间端着水递到她嘴边。
舒月冲他翻了个白眼,却没拒绝他递过来的水,喝完之后,她皱眉询问:“这是又在这里耽误一天?”
闻鹤尴尬的咳嗽两声:“又不急于赶路,本来也打算在这里歇歇脚,一直赶路人也受不了。”
对于他这种说法,舒月回以冷笑,若非她没有起来,而他又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就算闻鹤总是说时间很多,不用着急,舒月也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没有下次了。”甩下这句话之后,她勉强从床上起身,想自己穿好衣服,出门吃饭。
但身上的酸痛太明显,这些事情自己做都太艰难。
闻鹤在旁看了一会儿,就想要过来帮忙。
被仍旧憋着满腔怒火的舒月拒绝之后,他为难地说:“我去把余霜叫过来?”
带上余霜就是想让她照顾舒月,如今正是能用上她的时候。
舒月这次没再拒绝,但等余霜进来看见舒月的时候,脸上却满是担忧。
她熟练地拿起药膏帮舒月上药,担忧之余满是愤慨。幸好她没办法说话,若不然很可能会对舒月骂骂咧咧地说些有关闻鹤的坏话,就像是先前的晚照一般。
舒月笑了笑,低声说:“不用担心我。”
“闻鹤倒不至于那么没分寸。”
当年是喜欢折磨她,而今却只是有点没收住。与先前相比,舒月觉得自己还是能忍耐一番的。
舒月虽然在闻鹤面前表现得格外生气,但还是对外说了几句他的好话,让余霜别心底对闻鹤有所不满。若是哪天不经意表露出来,说不准要吃苦头。
余霜满脸不信,却只能埋头为舒月上药。毕竟她与人沟通全靠写字,双手不得闲的时候,便发表不了自己任何想法。
也不知道余霜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舒月便闭上眼,将一切都交给她忙碌。
昨晚的闻鹤,似乎还是有些不对劲的。
其实她清楚他们的所有相处模式、交集,乃至于关上门的私事都与大众常见的不同。但昨晚的闻鹤格外的不对劲,让她心底的担忧更深。
他绝对是在谋划什么东西,只是她对此一无所知。
昨晚那般疯,还说什么让她永远不要离开她之类的话。难道是又想要用她去试探谁,因为她有身死的可能,所以才表现出对她的不舍?
舒月心底的担忧越发多,眉头皱起,却不知该如何破局。
总不能为了虚无缥缈的事情跑去质问闻鹤,更不可能在众多暗卫以及其余闻鹤手下的监督下逃走,她已经错过了离开的好时机,自然不会在其余对自己不利的时间离开。
但正是因为她再也做不出那种冒失的蠢事,才会受限于人,连退路都看不清。
“算了,不急于一时,慢慢想对策吧。”
舒月想得入迷,直接将这句话说出口,为她上完药正在给她按摩的余霜满脸不解,心想舒月姑娘这又是在但又什么事情?
给她按摩的手已经停在远处许久,舒月这才睁开眼看向余霜,她微微蹙眉,心想自己最近越来越糊涂了,居然连这种错误都会犯。
好在余霜是个哑巴,总不可能主动凑到闻鹤面前说这种似是非是,实际上没有任何指向的话。
“够了,你先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虽然一整天都没吃饭,舒月却不觉得困,身子骨仍旧像是要散架一般难受,刚躺回床上没多久,她就又睡了回去。
这时候,闻鹤才敢再进来,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陷入沉思中。
“舒月。”舒月没有回应。
他抓住舒月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低声唤道:“公主。”
冰冷的唇贴在她的掌心上,他注视着舒月,眼中是在她面前隐藏极深的哀伤。
嘴唇翕合许久,他才无声地说:“可否为我绵延子嗣?算奴才求您了。”
前不着调的自称,藏着他压在心底许久的期盼。
但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算了,没必要。”
又不是什么好玩意。
闻鹤嫌弃地皱起眉,想着从他被林家人接回去之后就不间断的烦心事,那些阴暗晦涩的争论,不切实际的野望,心底的厌恶之情愈发浓郁。
他拨开舒月垂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将一枚香囊塞在她怀中,低声说:“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无灾无难到公卿啊,多好的期盼。
为舒月掖好被子,又开窗透风,闻鹤便坐在她床边,接着翻看起那本已经被自己反复看了数遍的书。
也算不上书,这是他安插在燕云身边的探子整合好的消息,汇集成册,递到了他手中,他怕手底下的人疏忽,每个细节都要留下,不许有任何删减。
所以这些东西聚在一起,就成了一本书那么厚。
他逐字逐句去读,想要通过纸上的东西判断燕云的一些情况。
却在一处停留许久。
“燕云麾下兵将众多,军纪参差不齐,其中有人入城便抢掠以补充军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掠良家妇女入军为妓。”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闻鹤并不觉得奇怪。
每每起兵,最受苦的便是这些百姓。
只是燕云麾下军纪严明,他以为不会发生这类的惨剧。
一路上边打边收四处投靠的各路兵马,自然不能约束好所有人。
他对此深表惋惜,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心力。毕竟发生的事情无力更改,顶多记在心中,以免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
让他频频走神的是紧挨着这句话的下一句。
“其中有女好颜色,不堪凌辱时逃进燕云帐中,再出来时,满面桃红,于人前含情脉脉,唤他燕大哥。”
第255章 受什么委屈?
「好颜色」、「含情脉脉」。
这个探子倒是有文采,将两人之间的奸情尽数写出来。
以免闻鹤远在数百里之外,将这一切都当做燕云正义感爆棚,解救下来一个幸运的女子。
两人怕是有了首尾,若不然他安插进去的探子也不敢将这件事情汇报上来。
早在刚注意到燕云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在燕云身边埋下了许多钉子,那些人隔三差五向他汇报燕云的情况,已有好几个人提起了他身旁的女子。
一个弱女子而已,闻鹤本不该在意的。但他将燕云对舒月的感情也算计在内,原以为燕云会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对舒月多有厚待,却没想到他所谓的心上人远在京中不可随他到边疆,一直独身到现在,却轻易遇上个人,直接老房子着火。
早在燕云命弓箭手朝他与舒月射箭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份感情格外脆弱,却没想到燕云居然连最后一点伪装都不愿做。
至少也要洁身自好,装作对舒月感情颇深,这样也多了一份共入京城后,理直气壮面对众人问责的底气啊。
闻鹤心底给出他百般维持深情的理由,将书攥皱后,却还是松开了手,其实他比谁都清楚,燕云并不一定需要这个名声,也不稀罕和舒月再扯上关联。
先前屡次三番向他索要舒月,更多的是因为他对舒月的在意,想要在这上压他一头。
“事事不如愿,但也不能中途放弃。”闻鹤看着舒月,低声说,“只是可怜了你,或许要受些委屈。”
受什么委屈?
舒月想直接询问他,却强忍着睁开眼的冲动努力维持自己的面部表情,连睫毛都没有颤抖。
她装作仍旧在熟睡之中,想要听闻鹤还能再对自己说些什么。
但说完这句话之后,闻鹤便又陷入了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若不是身边一直萦绕着熟悉的草药味,舒月当真要以为他已经离开。
心底想着闻鹤刚说过的那番话,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出错,闻鹤确实还打算利用自己做些事情,这次说不定真的能将她坑死。
若是有机会……还是避开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舒月还没想好如何避开,就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身边仍旧萦绕着熟悉的草药味,却并没有看到闻鹤的身影。这时候,舒月才发现不知何时被闻鹤塞进自己怀里的香囊,那些让她感到熟悉的味道全都来自这里,并非是闻鹤身上。
“这家伙,是因为担心我通过味道发现他,才特意给我换成这种香囊吗?”
他又不知道她的鼻子有多灵敏,也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大费周章,香囊绝对另有图谋,说不准里面还放了什么对她有害的东西。
舒月对香有点了解,也知道许多花草药草互相克制。这个无害,那个也无害,凑在一起却能变成杀人于无形中的毒。
但是如今她日夜都和闻鹤待在一起。除了在客栈休息之外,便是在马车上,根本没办法找个靠谱的大夫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人还是得多学两种手艺才行,若是她略懂医术,自己能发现香囊的问题,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舒月叹了口气,把香囊扔到一旁,对其避如蛇蝎。
一旁的椅子上放了新衣服,桌上有水和能充饥的点心。
舒月换好衣服又吃了两口之后,不得感慨闻鹤实在是太擅长照顾人,谁被他伺候一段时间,怕是都要退化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
虽然她本就是那种废物,却也在这样无微不至的照料下,有些依赖于他。
一个闻鹤,十个百个伺候的丫鬟都比不上。
“难怪当初还没什么本事的时候就能在宠妃宫中当值,可惜后来得罪了父皇被扔去了别处。若不然也不至于二十之后才被父皇重用。”
闻鹤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是会被重视的人才。
但他实在是太厉害,一般人压制不住他,而他自身又有不小的野心,总要找到机会往上爬,几乎不可能真心实意地为人所用。
“是个人才,但太优秀也并非一件好事。”舒月有些哀伤,“若他并非以太监身份入宫伺候父皇。若他没有那些野心,而是愿意在父皇手底下当个忠臣,该有多好?”
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舒月也只能在这种无助的时候幻想片刻。
将盘子里数量稀少的点心吃完之后,她便出门去找闻鹤。
刚开门,她就看到了十五和余霜,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充当门神,让路过的人频频望过来,似乎是想看看谁这么有牌面,出门在外还这番做派。
“长得可真好看,难怪这么多人伺候。”
“不会是哪位大人的贵妾吧?还是别看了,免得招来横祸。”
听到过路人的议论声,舒月一时语塞,她看上去很像是以色待人的狐媚子吗?
舒月承认自己长得不错,但毕竟皇家出身,总该有些贵气,至少也该被他们当成哪家的千金小姐,而非是贵妾这种甚至可以随意送人的存在吧?
舒月黑了脸,却不知该往哪里发泄怒火,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冷声询问十五:“闻鹤去哪了?”
“主子去吃饭了。”十五低声询问,“如今人在楼下用餐,您要去见他吗?”
吃了盘点心又喝了几杯温热的茶水,舒月却还是很饿,毕竟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她黑着脸点点头,在十五的带领下走到楼下,见到了在角落里吃着饭的闻鹤。
闻鹤抬眼看向她,不解地询问:“心情不好?”
舒月坐在他对面,摸了摸自己的脸,冲他挤出敷衍的笑容:“有这么明显吗?”
“又因为什么生气了?”闻鹤叹了口气,低声向她道歉,然后再次给出了保证。
“下次不会这样了?”舒月复述着他的话,忍不住嗤笑起来,“这种话我好像已经听过几次了。”
但是闻鹤屡教不改,根本不把自己说出口的承诺当回事。
第256章 不要忘记自己今日说的话
闻鹤闻言难免心虚,虚握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两声后,朝店小二要了副碗筷,又点些清淡的吃食。
“你也来吃点吧?别的事情吃过饭后再说。”
舒月刚吃了盘点心,肚子却仍旧空落落的,倒是没拒绝闻鹤。
反正她虽然气恼于闻鹤的行为,却也无法让他改变,先前冲着闻鹤阴阳怪气只是想发泄自己的不满,如今冷静下来,倒也能收放自如。
喝了碗粥,又吃些菜,饥肠辘辘的肚子才缓过来。
擦了擦嘴,她看着还未黑的天色,询问:“直接动身?”
“不用,再休息一晚吧。”闻鹤笑得温柔,“我都说过很多次了,不用急,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赶过去,或者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和我说,我们中途改道也来得及。”
舒月对此嗤之以鼻,闻鹤哪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好说话,他分明是清楚自己不敢做违背他想法的事情,随意将这种话说出口,彰显自己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