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我连午膳都没吃。”
不说还好,一起提舒月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有些疼。
她黛眉微蹙:“先用膳吧,你陪我一起?”
“好。”
等闻鹤答应下来之后,舒月才注意到跪在地上,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张小英,她垂眸打量他几眼,才说:“这就是你等了一天的人?”
“是他。”
舒月回想着自己刚推开门时看到的场景,询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闻鹤想也不想地否认她的话:“怎么会?”
她把被闻鹤抓住的手抽回来,低声说:“你接着忙吧,我自己去用膳便是。”
他皱起眉,再次抓住她的手:“其实我也没吃。”
“但是这人……”她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张小英,“那先将他晾在这里?”
张小英连忙说:“好的好的,我在这等您二位用完膳,您放心,我绝对老老实实跪在这里等你们,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不会想办法逃走。”
闻鹤没兴趣听这些,冷声喊了句:“暗三。”
暗三再次把碎布塞进他嘴里,然后不知从哪里又掏出几根粗绳,将张小英捆得严严实实,只剩个鼻子露出来。
舒月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先前萦绕在她身边的郁气都消散许多。
闻鹤将她那些微妙的变化尽收眼底,等出门后才自然地询问:“今天都去哪玩了?我感觉你回来的时候心情似乎不太好。”
舒月停下脚步,转身正对着闻鹤,仰头与他对视。
在闻鹤满含困惑的视线中,她纠结许久,才提起昨天的那封信:“你还记得昨日萧佑写给我的信吗?”
他沉声说:“记得,但我说过我并不在意此事,你若要和他联系,我可以找人帮你送信。”
今时不同往日,萧佑早已出局,不需要被他看重,倒不如趁机让舒月高兴点。
舒月摇头说:“不需要了,他早就将传消息的人手留下来。”
“只是我不想用,也不想再和他统一战线。”她低声说,“我有点累。”
“在我执着于权势的时候萧佑选择了退让。而如今他打算激流勇进,我却没有奉陪的打算。”
当初她在众多庶弟里挑中萧佑,便是因为他听话懂事,好掌控,但到如今他早就不是自己刚认识的那个萧佑,她又怎能以最初的态度待他。
舒月抿唇笑起来:“都是些不重要的事情,我只是和你说几句牢骚,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先去用膳吧。”
其实不是牢骚,而是舒月在向闻鹤表忠心,告诉他自己不会因萧佑背刺他。
第206章 所以你要这人做什么?
两个心知肚明的人都没有捅破那张窗户纸,一起用过晚膳后,闻鹤询问她:“现在时间还早,你应该不困吧?”
舒月有点累,但若说困,确实不困,她点头说:“怎么了?”
“那要一起回去吗?”
闻鹤说的回去,是指去暗三和张小英所在的房间。
舒月想着进门前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皱眉说:“算了吧。”
“你不是很喜欢听这些事情吗?我都不介意,你回避什么。”
被闻鹤劝说一句,舒月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虽说他们在聊的事情似乎和她毫无关系,但舒月确实想多了解闻鹤一些。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两人回去的时候,暗三摘下张小英嘴里的碎布,然后又解开几根绳子。
舒月看着张小英脸上被绳子勒出来的青紫色的勒痕,再看看他单薄的小身板和暗三彪壮的体格,心想他还真是过度谨慎。
她被闻鹤拉着坐到了他身边,便听到了张小英声嘶力竭的哀嚎:“您到底需要我做些什么事情啊?只要您开口,我绝对努力完成他。”
闻鹤并未理会他杀猪般的嚎叫声与渴求,喝口茶润润嗓子后,慢悠悠地开口询问:“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暗三刚想开口,却被他一个眼神堵了回去,他心领神会地将要说出口的话都咽回去,冷漠地盯着张小英。
张小英努力回想许久,磕磕绊绊,试探地询问:“李……李成?”
“你说杀人者名为李成!”他回想起闻鹤刚才说的话了。
但是李成……是谁?
衙门口的公告上只有根据目睹者的口述画出来的肖像,其余倒是没有。
而闻鹤看上去似乎对那个人也很了解。
想到他知道自己诸多事情,再想想他对李成的了解,张小英觉得这人还真是可怕,只是不知这样的人找上他究竟有何目的。
“是李成。”闻鹤见舒月干坐在他身边,将果盘推给她后,才接着说,“被屠满门的李家与他有些血缘关系,算是表亲。”
“他是个文质彬彬的秀才。”
张小英回想着画像上勾勒出的肱二头肌,还有他凶巴巴的脸,觉得闻鹤和他了解到的那个人似乎不是同一个。
但他不敢打断闻鹤,只能在心里嘀咕,怀疑闻鹤的情报来源是不是出了错,说不定自己只是被瞎猫碰上死耗子,才会被他抓住。
闻鹤看出他的质疑,却没有理会,直到舒月开口询问:“秀才怎么能杀人?”
他改口解释起来:“他家在村里,实在是不方便,便借住在李家备考进士。”
“借住期间和张家的大小姐有了情愫,然后张小姐被家中许给一位大人的长子。”
“所以他一怒之下杀了两家人?”她皱眉说,“我怎么觉得奇奇怪怪的,为这种事情杀人实属荒谬。”
“哦。”闻鹤点点头,表示自己也认可她的想法,“主要是那位长子考上了进士,用的还是他的试卷,他们新婚的时候邀请了他,醉酒后说出来的。”
不过他毕竟是官家的人,家里甚至还有护卫,他们也不熟,李成没办法再混进去,所以让他躲过一劫。
“张小姐说他有才,提议的换试卷。李家推波助澜,为讨好他们也打算牺牲李成,在他名落孙山的第一时间,废了他提笔写字的手,让他收拾铺盖走人。”
舒月沉默了。
她再也没有先前的轻视,只觉得这人可真惨。
“他在两家的水井中下了药,又花光身上所有钱请了位壮士拿斧子进去,将他们砍得稀碎。如此,大仇报了一半。”
闻鹤这些话只是在向舒月解释,一旁的张小英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到这里,他恍然大悟,插话道:“所以被衙门通缉的人是他雇来杀人的人。实际上屠了两户人家的人是这个李成。”
他想到自己偷偷潜入张家时,确实撞见过大晚上站在水井旁的人。
那人穿着寒酸,手还发抖,夜色下他没多看,只当作是个年龄很大,走路都不稳的老下人,现在想想,那人很可能是偷偷去给张家下毒的李成。
天亮后,他们用下过毒的水梳洗做饭,然后中招,迎上他雇来的人,失去了生命。
而李成在那晚见过他,所以才知道偷东西的另有其人。
但是闻鹤为什么会这么清楚这些事情?这种事情,大概只有李成本人才会知道。但李成是个穷酸的,被人废掉双手的秀才,和闻鹤如今的形象实在不搭边。
张小英能想到的事情,舒月自然也能想到。不过她知道闻鹤在听闻此事后就对这些很感兴趣,也知道他有能力在官府之前将人救下。
这里也没有外人,闻鹤既然把这些事情告诉张小英,肯定也不会让他往外说,她索性直接询问:“李成如今被你收留了?”
闻鹤点头说:“我知道其中肯定有些阴私事情,却没想到居然会牵扯这么大,我问过李成一些政务事情,觉得他回答的不错,便将人留下。”
“我已经找来大夫救治他的双手,如今还在养伤。你若想见,我可以将人喊来。”
舒月嘴角抽搐,心想闻鹤有的时候真的莫名其妙,她赶忙说:“你还是让他好好养伤吧。”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下去,张小英却又忍不住开口:“这些事情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啊,我只是倒霉,碰巧在那天选择去偷张家,又倒霉地被李成撞见。”
所以闻鹤费这么大力气将他抓过来,到底想做什么?
余下的事情不用他说,舒月已经帮他脑补出来。
她想去泡个澡然后歇息,便主动帮他说了句:“所以你要这人做什么?”
闻鹤在舒月这里不是一般的好说话,她一开口,他就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我需要他去顶罪。”
张小英瞬间面色全无,他牙齿打颤,说话都不太清晰:“可可可……那可是杀人的大事啊。”
两户人家的性命全丧在他手中,就算李成有所缘由,这么多人命压下来,也绝对是死路一条。
闻鹤让自己去做这件事情,倒不如直接说想要他的命。
第207章 很危险的
他敷衍地说:“放心,我保你不死。”
张小英知道闻鹤的好脾气只对他身旁坐着的那位姑娘,再也不说什么哀求的话,脑子疯狂运转,急忙说:“衙门并不知道李成才是杀人者,他们通缉的是那个闯进去剁人的壮汉,我们可以直接把他送过去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况那些人确实是他亲手杀的,这也不算是冒名顶替。
“但是他已经用李成的下落换自己活命的机会,答应到的事情我都会做到,所以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件事情里。”
张晓英突然憎恨自己藏得太隐秘了,如果最开始被抓到的是他……
那他也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啊,根本换不到活命的机会。
他无奈地叹息起来,只能认下自己要成为替罪羊这件事。
毕竟答应下来是可能会死,但如果不答应,那此刻就会是他的死期。
他紧紧盯着闻鹤,想再听到一句保证:“您说过会保我无事的,您一定能做到吧?”
“我会,毕竟这也是我计划的一环。”
“明日你和我外出演一场救下我的戏,给我一个保你的理由,剩下的你只需要记住什么都不要配合他们便是,在牢里走一圈就无事了。”
张小英一听有谱,连忙答应下来,再也没有先前的不情不愿。
舒月盯着闻鹤的侧颜,心想他对人心的把控还真是可怕,一松一弛,就让人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分明连奖励都没给,就让人对他感激涕零。
舒月很想学学他的手段,却觉得她根本学不到其中精髓。
她像是个摆件般待在闻鹤身边,目睹他对张小英安排好明天的事情。
等一切都交代妥当,张小英被暗三松绑带去空房间休息,她才开口询问:“明天的事情会有危险吗?要对你动手的人就是你今天和我说过的那些,新树立的敌人?”
“对。”闻鹤笑了起来,“我近日狗仗人势得罪了不少人,明天刚好给他们个泄愤的机会。”
舒月再次意识到,闻鹤完全不需要别人的担心,他能将所有事情处理好。
她那点担忧,完全是自取其辱,还好没有说出口。
沉默许久,消化完这件事情后,她才说:“保护好自己,别再用苦肉计。”
这是指他们一起跳江那件事,当时闻鹤确实将身家性命交给了她,不过事实证明他没有赌错,也收获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闻鹤表情有些微妙,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说:“夜色正浓,我们也该休息了。”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一夜没能睡安稳的舒月在他从床上起来的瞬间就睁开眼,拉住了他的手:“这么早就要走?”
其实并不需要,毕竟大早上出去,那些刺杀的人也没能准备好。
闻鹤只是习惯早早离开,免得扰了舒月的觉。
他垂眸看着舒月,寡言少语地回了声:“嗯。”
她松开抓住闻鹤的手,从床上坐起来,将披散的长发都拢到身后,用放在枕边的木簪盘起后,询问:“不打算带我吗?”
“很危险的。”他眼也不眨地说。
“但是你说不会有事的,我也不算太累赘吧?”她仍旧在倒腾自己的长发,指尖绕起一缕没盘住的秀发,歪着头将纤细的脖颈暴露在他眼前,“我可以去帮你杀人,你不是很喜欢看我那副模样吗?”
“不算喜欢。”他低声说,“只是你需要这样去做。”
之前的舒月实在是太心软,那种人很容易受伤的,他希望她能照顾好自己。
舒月才不听他这些话,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也要去。”
闻鹤注视她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下来:“那你不要逞强,遇事躲在我身后就好,以免受伤。”
舒月没有回应,而是爽快地起身穿好衣服,和他一起下楼用膳。
有人约了闻鹤在晌午时分游湖赏景,他带着舒月早早出门,花枝招展地去外面逛了一圈,像是生怕那些想要对他动手的人注意不到他的行踪。
随便买了些东西塞给暗三,让他带回去后,闻鹤才带着舒月坐马车过去赴约。
十五在赶马车,十二也被以别的理由支走,舒月坐在他身边皱眉询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还有人在暗中保护你?”
“若是他们在,这群人说不定就不敢出手了,放宽心,既然带你出来,自然是做好万全之策,绝不会让你受伤的。”
闻鹤搂住舒月的腰,在她耳畔给出承诺后,闭上眼休息起来。
楼船画舫立在湖面,上面还没有多少人。
邀约的人应该是没想到闻鹤会这么早过来,画舫里只有三两个正在收拾的下人,约好的歌姬舞姬,以及递出邀约的人,全都没有来。
舒月没有上船,她望着清澈的湖面,低声说:“我很不喜欢水。”
她当年不擅水,被人故意推进皇宫的荷花湖里,差点丢了一条命。在那之后,她才开始努力学会凫水,以免让人再重演旧事。
但不久前,她还是遇到了诸多事情,最终落水受伤。
大概她生来与水相克吧。
舒月这样想着,忍不住拽住闻鹤的袖子。等他弯下腰凑过来的时候,在他耳边询问:“你确定万无一失吗?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在水上逃跑也很困难。”
舒月是真的不喜欢水,若早知道要来的是这种地方,她便不跟着凑热闹了。
“可是湖上风景好,清净。”见舒月仍旧满脸抗拒,他又说了个理由,“而且远离人群,不会伤及无辜。”
若是在陆地上,难免会误伤到无辜百姓。
舒月皱了皱眉:“你说的也对,那我们现在岸上等人?”
闻鹤垂眸盯着舒月,藏好自己眼底的怜悯与惋惜,抓住她的手腕,带她一起朝前走去:“直接上去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如今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时机。”
舒月从未这么积极地给过要刺杀他们的人机会,今天这遭对她来说实在太新奇,一时半会儿,她都不知自己该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