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归言应好,笑着转身,只是这个笑稍微有些勉强。
归娆起床气有多厉害他知道,归婳从前也有,进队之后才没了,她吃过多少苦,归家人心里是门清的。
他们收拾完没过一会,归婳牵着半个月回来了,并且把半个月交给他们,顺带告诉他们:“有人找我有点事,我出去一趟,午饭哥哥和嫂子一起吃,不用准备我的那份。”
“大年初一谁找你?”归言问了一嘴。
被问的人没有回答,眼珠子倒是轱辘轱辘转。
归婳一走,大别墅就剩归言和苏寂了。
归言抬手看一眼表,快十一点了,今天午饭时间肯定得往后推,这段时间干什么呢?
“归言,我想出去玩。”苏寂眼看归言盯着自己的脚踝,欲盖弥彰地扯了扯裤脚,妄想把刚消肿没多少的脚踝遮住。
见归言没松口,女孩下巴抵在椅子背上,囔囔:“就像昨晚那样,不碍事的。”
“我想去你之前说的那个地方,那个可以看到小岛的屋子。”
这是苏寂第一次来归家玩时,归言允诺她的。
他说:“你下次来,我带你去那间可以看见小岛的屋子玩。”
第51章 Rosin
归言说的那间屋子在别墅区旁的海岸边上, 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木屋,悬在空中,被五根柱子撑着, 一侧还有上去的楼梯。
透过小木屋的窗户,可以看见远处大海中间的小岛,说是小岛, 其实只是一块大礁石而已。
对于这块大型礁石, 年少的归言把它吹得天花乱坠, 懵懂的苏寂也听的津津有味信以为真, 并对它抱着美好的幻想。
现在看见了实物, 虽不如想象中的那样欣喜, 可也算是完成了从前的一个心愿。
海边还是有些海风的,木屋并不能遮挡住所有的风, 它总能找到或大或小的缝隙, 从中钻进去,然后慢慢渗透进他们的衣物。
经过阳光照耀的海面很刺眼,也像是在上面铺了一层金色的液体,可以随着海面的波动而起伏。
看够了,苏寂抱了抱自己的双臂, 对归言说:“回去吧!”
只见归言蹲下,女孩很自然地趴在他背上,两人离开了岸边。岸边的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 这串比正常凹陷得多一些的脚印。
走着走着,苏寂发现这不是回去的路, 抓着他的肩膀问:“不回去吗?”
“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归言颠了一下背上的人, 双手卡在她的膝盖窝处, 苏寂修长的双腿吊在半空, 随着他的步伐而晃动。
“记得小木屋,不记得面馆了?”
不用归言再多说,苏寂就知道他们要去哪。
那家面馆就是归言当时和她说小木屋的地方,一家很小的门面。
苏寂视线平视前方,嘴边的笑藏在围脖里面,但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当年的面馆已经从一家小门面扩大成了宽阔的大型面馆,苏寂看到时没能一下认出来。
到店门口,已经快两点。归言把苏寂放下来,推开门扶着她进去。
虽然店面变大了,但却和从前一样,老板管厨房,老板娘管前台的收银。
大年初一,这一条街尽显萧条的感觉,只有这家面馆开着。原因无他,两人都没有亲戚,也没有儿女,只要他们不出事,店铺就不会关门。
也因为没有儿女,从前苏寂和归言来时,夫妻俩都会很开心,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许是归言常来,正打瞌睡的老板娘见他进来,娴熟地和他打招呼:“来了?新年好,今天吃什么?”
看见他旁边还有一个人时,而且他还扶着那人,老板娘有些吃惊。
“阿姨新年好!我们要两碗炸酱面,加两份鸡蛋的瓦罐汤。”他没有询问苏寂的建议,直接点了,只因为这是他们从前的标配。
归言点完看了一圈店里,没看见其他人,便开口问老板娘:“就您和叔叔吗?”
“是啊,大年初一,总得给店员放几天假。”老板娘嘴里在回答归言的话,但眼神一秒都没离开苏寂的脸。
越看越觉得苏寂眼熟,但是又没想起来是谁,只能先对着厨房的人喊:“两份微辣肉丝杂酱面!”
“你们找位置坐着,我给你们拿汤来。”老板娘说完去炉子里用大火钳夹出两罐汤,送去她们座位上时,还在感叹:“赶巧今天就做了带鸡蛋的和光汤,要是吃别的,还真没有。”
“叔叔做的鸡蛋肉饼汤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瓦罐汤。”苏寂这话声音偏软,一双凤眼眯笑起来,看着有点小时候的样子。
时间抹去的是她脸上的童稚,带来的是她姣好迤逦的容颜,不变的是轮廓。
老板娘放汤的动作一震,瓦罐里的汤左右摇摆起伏,将将要洒出来。
她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震惊的语气怎么也藏不住:“老秦!快出来。”
“是她吗?”老板娘问归言。
归言微笑颌首,自己把盘子上的瓦罐端到桌上。
老板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跑出来,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一出来别的没看到,就看见老板娘喜极而泣的神情:“怎么了这是?”
“老秦,她回来了。”老板听的云里雾里,直问:“谁回来了?”
老板娘拉着他,催促道:“你看。”
“小归啊!”说完又要回厨房,锅里还有面没捞起来呢!
“他旁边的呢?”老板娘反问。
老板回厨房的步伐停下,转身盯着苏寂看,好一会才抖抖索索地质疑:“女娃子吗?好久没来了哦!”
苏寂勺了一勺汤喝,竖起大拇指称赞:“很久没来,可叔叔的汤还和以前一样,好喝!”
老实憨厚的老板打心眼里觉得好,嘿嘿笑起来,又骤然拍自己大腿:“面还在锅里!”而后一溜小跑回了厨房。
老板娘把盘子收走,瞥见了他们手上的戒指,笑嘻嘻地走了,没有过来打扰他们。
“他们和以前一样,都没变。”苏寂努力撑开眼睛,说着让人深思的话。
归言眼眸微闪,拨着手腕上的黑色玛瑙链,看似不经意道:“你也没变,所有的初心都没有改变。”
苏寂沉思,勺子在汤里打着转,勺子和瓦罐碰撞的声音扩散在只有他们周围。
老板端了面和配菜过来,一一放在桌上后离开。
面和配菜摆满了这张小桌子,苏寂顿时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归言端起她的那一碗,把其中一份小菜夹进去,黄瓜胡萝卜还有小炒肉丝全部铺在上面,完全看不见了面条的影子。
最后,是苏寂自己把酱淋在小菜上,归言帮她拌好,移到她面前。
每一根面条都裹着店里的秘制酱汁,每一筷子夹起来,配菜都夹杂在其中,微辣的口感一绝。
苏寂见归言帮她弄好后,又开始伴自己的那份,不由得想到以前,他也是这样,每一个步骤都一样。
吃饱喝足后,他们原路返回,去超市买了点菜回归家。
想到第二天的安排,心里总是不爽快。既是一早定好的,可苏寂还是有些抵触。
“想明天的事?”归言见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眉眼处尽显不耐,猜了个大半。
苏寂点头,明天,爷爷肯定会和自己说苏宏的婚期,相当于给她下最后的通牒。
“不是还有我?我们一起回去的。”归言希望她不被这件事情影响,苏宏和邹家私生女那事他查了,有些眉目。
只是希望她能过一个开心年,就没有选择和她说。
苏寂感觉自己有点手痒,搓了搓手掌,一双黑色的凤眸忽闪忽闪的,转头拜托旁边的男人:“归言,可以帮我把二胡拿过来吗?”
二胡在归言卧室,她上楼不方便。
归言看了一眼她的脚踝,一句话没说,弯着唇瓣直接起身上了楼。
他是连着琴盒一起拿下来的,苏寂说着‘谢谢’接过,‘啪’一声,打开琴盒上的锁扣,拿出了自己的宝贝二胡。
一股浓郁的松香味窜出来,味道归言很是熟悉,是苏寂常用的那款,也是苏寂从以前用到现在那一种,还是他手表盒里那块松香的气味。
女孩眼珠灵动一转,拿出手机配乐,随后姿势一摆,琴弓和琴弦开始摩擦,随着苏寂指尖不断地上下移动,美妙的音乐流出来,充斥在空荡的客厅,也进入归言的耳朵。
一开始节奏就非常快,而且很喜庆,过了几秒钟,节奏开始慢下来,手臂的浮动也很小,指尖在弦的一处,拨了又拨,重复几个小结。
而后拉了几下长音,长音结束后节奏又立刻快了起来。
归言觉得旋律非常的熟悉,好像才听到过,也听过很多遍,皱着眉头想也没有想起来。
心动驱使下,归言拿出了手机,点开相机视频。
视频里的苏寂闭着眼睛,身体随着音乐律动,享受着拉二胡的快乐,传达出人琴合一的境界。阳光从窗户处倾泻而下,女孩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音乐还在持续,归言却手抖按下了暂停键,也是这一刻,他想起在哪听过这首曲子。
不就是昨晚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音乐吗?春节序曲。
曲终,苏寂扬着下颌,得意地问他:“好听吗?”
“很欢快,很喜庆,春节序曲。”
“这是我第二次拉。”
“那第一次?”归言好奇。
苏寂:“第一次是学校乐团排练。”
说完,苏寂又投入到演奏之中,还是这首曲子。
重复了许多遍,苏寂感觉差不多了,想找一个像书房那样看不出地点的地方,把它录下来。
苏寂扭头,赫然发现归言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看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忐忑开口:“是不是很枯燥?”
“没有,不会,”归言立马否定,语调肯定地说,“听着它越来越顺畅流利,怎么会枯燥?成就感会更高。”
闻言,苏寂小浮动点头,发自内心地笑。
归言说的没错,她问的也没错。乐器就是这样一个枯燥的东西,一遍又一遍。
但是坚持下去,会听着稀碎的乐曲慢慢合成一小段,一小段再慢慢变成一大段,大段大段的整合成一首完整的曲子。
从磕磕绊绊的几个音到不顺畅的一首曲子,再到流利有感情的完整,其中是许许多多遍的重复,毫无捷径可寻。
一下午就这样过去,晚上归父和归母从乔家回来,与归婳前后脚进门。
晚饭此刻归言也刚刚做好,苏寂也贡献了一份力量,藜蒿就是她坐在厨房一根根择出来的。
大年初一的晚上,延续了除夕夜的活动——打麻将。
归言和苏寂被要求分开,两人面对面坐着。
这晚的牌局上,居然出现了放水,归家其他人叹为观止,而且还发现被放水的人对此竟一无所知。
今晚结束的早,九点半就散了,昨晚都睡得晚,今早还起的早,困了乏了,尤其是归婳,哈欠连天,嚷嚷着要去睡觉。
苏寂虽然早上起得晚,可一天下来,也有些疲意,加之明天得早起,洗完澡就躺上了床,等归言从浴室出来,她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苏寂醒的很早,她起来时归言还睡着,那副睡着的样子和醉酒那晚一摸一样。
除此之外,她欣喜地发现,自己的脚踝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可以点地走路了。
“归言归言,起床了。”苏寂把归言推醒,今天他们要一起回苏宅呢!
归言被晃醒,睡眼朦胧,平日里的清冷犀利没了踪影,取而代替的是混沌惺忪的棕眸。
好在他没忘今天要做的重要事情,起床速度很快,吃过早饭后收拾好就出了门。
归言开车越野车,到苏宅时上午八点半。
冷空气又来了一波,阳光散在空气中,钻风湿冷的空气也变得没那么难受。
两人进了宅子,直接向大厅走。还没走进那座古色古香的正厅,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咳嗽声,苏寂推着归言:“你去看看,我自己慢慢走过去。”
苏寂心里七上八下的,说到底还是有些担忧。
就这么一小段路,让她碰上了苏宏,苏寂一瘸一拐的模样被他看了个彻底。
“妹妹这是……?”讽刺的语调穿过湿冷的空气,进入苏寂耳朵,刺得她难受。
“过了一年,哥哥眼神不好使了?等会我和归言送哥哥去医院看看?”
她又怎是甘心示弱的人,成年后的苏寂就没藏过自己的心思,更何况现在她和归言是合法夫妻。
作者有话说:
藜蒿是一种可食绿色水草,蔬菜类
第52章 Rosin
苏寂说完也不管苏宏脸上是什么表情, 继续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苏宏跟在她身后,气的脸发红,眼睛似乎都能冒出火来。
进了内里, 她才看见归言正在拍老爷子的后背,没等她开口,后面的苏宏立马跑到老爷子身边, 故作焦急:“爷爷, 您怎么了?又咳嗽了?”
“咳!”老人话还没说出口, 又咳了一声, 只见他摆摆手, 声音透着疲劳, 而且一喘一喘的:“没事,天气有浮动就这样。”
看见苏寂脚还没好, 又问:“脚还没好吗?医生怎么说……”
又是一声, 话没说完,开始捂着胸口。
“我没事,医生说养着就行。”苏寂内心担忧之余还有些狐疑。
从前,老爷子哪关心过这种事?自从苏宏订婚那晚开始,他就开始关心她了。苏寂一时间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让他有这样大的改变。
老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罐速效救心丸,倒了几颗放手里。这药吃了好些年,苏寂是知道的。
“今天你们都在, 说个事,苏宏结婚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和邹家商量过了暂定在五月。”
该来的总会来, 苏寂终于等到了宣判。但她没有想到的是, 老爷子还有自己的想法。
“你和归言的婚礼也要准备起来了, 要不一起办了?”
一整个晴天霹雳,如果有镜子,苏寂会发现自己的瞳孔微缩,整个人僵在原地。
老爷子没有等到苏寂的回答,等到了归言的。
“爷爷,婚礼这事我爸妈也提了,我们家的意见是希望可以等二妹下次假期,五月份怕是在比赛,没有时间。”
归言如此一解释,老爷子只能歇下心思,但还是问了一下时间:“那她下次假期什么时候?”
“可能要到七月份。”
老爷子再一次咳出声,嘴里说着:“七月,也行,时间到能赶上。”
苏寂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呼气,静默地观察苏宏。
可老爷子下一句话,让苏寂脸色难堪到极点,他问归言:
“琴行的事怎么样了?还得你们多操操心,有事可以喊苏宏和你一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