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月不再管他,直接扶着徐耳进去。
大门在眼前关上,重重的一声掩盖了所有光亮。
闻知燃站在休息室门口, 看着大门上贴的标签。
“徐耳。”
剧组动作真快。
徐耳今天刚来, 休息室的标签都准备好了。
闻知燃无措地站在门口, 脑海里不断回现谢明月刚刚的眼神。
她…那么看他。
像他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为什么?
就因为他打了徐耳吗?
闻知燃不敢信,却不得不信。
谢明月偏帮的态度太过明显,她完全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闻知燃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脚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抬不动脚步。
如果是在平时,即便他做了再大的错事,姐姐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门口。
他的位置被徐耳顶替了,闻知燃头一回这么确定。
闻知燃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休息室。
隔了两分钟,人都走光了。
角落里的人听完全程,确定没人发现,这才偷偷溜了出来。
得意地看着手机刚刚存储的录音,偷听的人不忘开云存储功能,备份了好几份。
这可真是大新闻。
不怀好意的视线在休息室的门上流连,仿佛能穿透这扇门,看到里面的徐耳和谢明月正在做什么。
畅享了一下自己能通过这个新闻得到什么,来人这才离开。
.
更衣室里,徐耳将衣服撸上去半截,查看身体上的伤口。
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徐耳用手抚过,忍不住嘶了一声。
“操。”
好痛。徐耳龇牙咧嘴地骂了句。
刚嘶了声,他就下意识放低了音量。
怕外面的人听到,徐耳没敢继续出声。
伤口没什么大问题,徐耳心里有数。不过痛感明显,明天可能会青紫起来。
但有厚重的衣服遮挡,而且也不在裸露的部位,这种小伤不打紧。
徐耳确认过伤口,放松地靠在更衣室的墙壁上,轻轻地吐了口气。
徐耳的咖位就在这里,休息室比不上一线,只能说五脏俱全,但整体空间不大。
隔着更衣室很薄的一道门,徐耳几乎以为,自己能听见外面的谢明月呼吸的声音。
几乎。
有频率的呼吸,伴随着心跳声,非常清晰。
……心跳?
徐耳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心跳声来自自己跳动的胸腔。
看来刚刚的事带来的余悸,还没完全消失。
想到闻知燃的态度,徐耳脸色不好看。
谢经纪人对闻知燃那么好,闻知燃怎么不知道感恩?
想到自己在门口听到的事情,徐耳抿了抿嘴。
他感激谢明月把他从泥沼里捞出来,给了他新的希望和未来。
徐耳自认,不会忘记谢明月的知遇之恩。
所以对闻知燃的态度,他更看不惯。
都是郁郁不得志,被谢明月大海淘金淘出来的人,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
收拾了一下自己,徐耳推门出去时,已经缓好了心绪。
看到徐耳出来,谢明月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落到徐耳的脸上。
“好了?”谢明月问:“怎么样?”
徐耳在里面的时候,谢明月正在查看被拦截的信息。
一条条信息因为被拉黑,而出现在骚扰拦截那一栏。
其中傅译生发的最多。
他一开始不理解的质问:
[我有事情和你说,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
[你这些天都没去公司?宋泽不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门口,不等到你我不会走的。我要和你见一面,谢明月,我们把事情说开。]
到后面,似乎是认定谢明月看得到信息却不肯回复,傅译生的信息断了一段时间。
再恢复发信息的时候,他大概已经知道她不见的事情。
[你到底在哪儿,褚遇把你藏起来了,是吗?]
[我找你快找疯了,你知道吗?]
[褚遇和他妈疯狗一样,见谁咬谁,你到底在哪儿?]
看到最后一条信息,谢明月挑了挑眉。
看来两位男主,都已经知道她不见这件事了。
不出所料。
除了傅译生的信息,拦截信息的另一位贡献大户,就是褚遇。
点开对方的对话框,他倒是口吻平和很多,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他自然流畅地分享自己的生活。
从对方的信息里,谢明月知道对方养了一只猫。
褚遇还发了照片,谢明月点开大图看。
布偶漂亮的尾巴毛茸茸的,像个鸡毛掸子。它悠闲地躺在阳台上,身下是一个圆凳,被贴心地铺上了柔软的毯子。
一看就知道被养的很好。
衣食无忧,被娇生惯养起来了。
褚遇每天都在短信里,分享养猫的生活。
从它吃了什么,长胖了多少斤,到颇为苦恼地抱怨它挑食。
发送的一系列照片里,还有褚遇亲手做的猫饭。
[它好像不是很愿意吃……看起来很不高兴,大概是我做的太难吃了?]
[又胖了一点。]
[小猫咪扑虫照片一张。]
就好像谢明月真的只是出差了两天,或者临时出个门,留在家里的铲屎官尽职尽责地分享小猫现状。
看信息完全看不出傅译生口中的“疯狗”。
基本都是这样的信息,谢明月大致扫了一眼,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
火候不够。
正好闻知燃这里也没处理完。
正想着,徐耳就从休息室出来了。
看到谢明月坐在那里等他,徐耳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回:“没事。”
化妆师和妆造师很快要过来,徐耳坐在梳妆台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
马上要上戏,且已经是下午,他不敢多喝水,怕第二天上镜脸会肿。
谢明月坐在他的不远处,开口:“知燃的事情,我要代替他和你说句对不起。”
“因为我的缘故,你才有今天这种无妄之灾。”谢明月蹙眉。
徐耳辩驳:“我没放心上。而且谢经纪不用和我说抱歉,这是闻知燃的问题。”
“和你没有关系。”
谢明月暗地里挑眉:“你不生气吗?”
“对闻知燃吗?”徐耳迅速反应过来,“当然,他毕竟对我动手了。但主要生气的地方不是这个。”
“我觉得他不该这么和你说话,很没礼貌。”徐耳表情认真,看得出真的对闻知燃的行为不赞同。
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理由,谢明月难得一愣。
她早就猜到闻知燃的反应,没什么挑战性。至于徐耳,他自然是计划的一环。
对于借力打力的行为,谢明月没有什么愧疚心。
她给徐耳提供了机会,也确保闻知燃不能对他做什么。
说到这里,徐耳的表情难得有几分不自然。
他郑重地道歉:“我无意间听到了你和闻老师的对话。”
“没关系。”
谢明月现在也算了解了几分对方的性格,自然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我不介意被你听到。”
说来好玩,徐耳在很多方面的在意程度,甚至超过了当事人。
他很认真地恪守一些要求,严格地要求自己不去侵犯别人的隐私。
某种程度上来说,堪称古板。
不太像在娱乐圈混了好几年的。
但谢明月喜欢这种处事,她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对待这样有边界感的同事,自然会有好感。
徐耳听了这话,表情明显放松下来。
解决了心头大患,徐耳肢体语言透露着轻松。
谢明月看到他这样,反而忍不住逗弄:“你不好奇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吗?”
徐耳怔住。
反应过来谢明月在指恋情的事情,徐耳老老实实地遵从内心:“有一点,但这是你的私事。”
谢明月:“如果是真的呢?”
徐耳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刚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
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徐耳鬼使神差地开口:“那他还真是好运。”
第65章
就像她当初对你一样
“那他还真是好运。”
徐耳说完这句话,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差点咬到舌头。
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问题,徐耳心态平和起来。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 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谢明月这样的人, 落到闻知燃头上,只能算闻知燃登月碰瓷。
如果当初遇到谢明月的是他…绝不会这样。
徐耳面色真诚,显然是真心在说这句话。
谢明月正视对方的眼睛,徐耳的眼神没有犹豫扭捏或者暧昧, 也无关风月。
他大概是真的这么想,所以这么说了。
被未来一段时间的合作伙伴肯定,无论怎样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谢明月也不是会扭捏的性格,大方地收下这句夸奖。
化妆师很快过来给徐耳上妆造,经过对方一通忙活,再出现在谢明月面前的, 就是一个十足的反派少年。
徐耳睫毛很长, 低垂着眸子的时候颇有几分无辜, 仿佛还是主角团认识的那个、山脚下久不闻人语的少年。
但他抬起眸子,风月流转, 像完全换了个人。
见过无数好脸的化妆师也忍不住啧啧称叹:果然还得是谢经纪,不出手就算了,一出手就浪里淘金, 淘出这么块璞玉。
众所皆知, 上一次谢明月出手捞人,还是在好几年前。
那时候闻知燃还不是现在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只是个苦于没有曝光途径, 只能呆在小乐队里熬日子的地下歌手。
是谢明月从那儿带出了闻知燃。
看着做完妆造的徐耳, 化妆师不自觉地在心里想:谢经纪水准依旧。
审视了一下徐耳的妆造, 谢明月满意地点头。
“不错。”
得了谢明月的肯定,徐耳这才呼出一口气,心下大定。
说来也奇怪,徐耳不是头一天拍戏,早就该褪去当年的紧张和青涩。
但偏偏今天,一直到谢明月首肯,他才放下心。
这幕戏开拍,上来就是和闻知燃的对手戏。
看着脸色比平时更臭的闻知燃,导演王新山心里犯嘀咕。
“这能行吗……”
尤其还是和一个新人的对手戏。
底下围观的人也不免吊起心。
虽然不喜欢闻知燃,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出道多年,演技就算是硬堆也堆上去了。
难得的是他主演的几部戏都大爆,有他在就是票房保障。
刚刚闻知燃和徐耳不对付的样子,大家可都看着了。
现在看到徐耳要和闻知燃演对手戏,不免替他提心吊胆几分。
“要真是被闻老师吊着打…”工作人员小声对同事:“都是自己的艺人,谢经纪面上也不好看吧……”
“怎么可能。”同事立刻反驳:“你不相信徐耳,也得相信谢经纪看人的眼光吧。”
“要真是个没本事的,还能被谢明月看中?”
同事眯起眼睛,非常肯定:“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已经进了角色的徐耳不知道自己身负厚望,在这一刻,他已经是角色宁渊。
角色是我。
宁渊抬眸,狭长的凤眼冷淡,玩味地看向对面的少年。
——他的故友,知己,一路拼死保护过他、也被他拼死保护过的队友。
江镜。
如果说站在原地的是徐耳,那么抬眼这飞速的一秒,徐耳的身体里住进宁渊的魂魄。
闻知燃被这一眼定在原地。
他还沉浸在刚刚的事当中,对徐耳没什么好脸色。
进娱乐圈多年,虚长他几岁,一点水花也没激起来,可见不过泛泛之辈。
每天想和闻知燃搭上关系的这种人,能从这儿排到影城门口。
等到对手戏,一切自然显露无疑。
谢明月也不会再对这种废物…抱有不该有的希望。
本就轻敌,闻知燃神思还在游走,入戏已经慢了一步。
等到回神,他对视的人已经变了。
这不是徐耳,闻知燃不自觉有了这样的念头:这是宁渊。
他的至交好友,和他趴在草垛里躲避敌人,和他拎着一壶酒坐在房梁上不醉不归,喝多了躺在夜幕中晒月光的少年宁渊。
也是后面承认一切,认下自己身份,用不屑又平淡的语气轻嘲:“兄弟情义?”
“哈。”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轻嗤,像从剧本穿破了次元,钻进闻知燃耳朵里。
一切都活过来。
闻知燃迅速地进入了角色,这一刻,他的愤怒和江镜共情。
他真成了那个被亲近之人背叛,满心愤怒和失望的江镜。
慢慢仙途,痛失一友人。
眼前之人,脸和声音都是再熟悉不过的,闻知燃忍着胸腔里的愤怒和不敢置信。
“好!”王新山没忍住拍了下桌子,随即立刻放小声,哪怕知道隔着距离,根本不会被收音。
“这条太好了。”王新山对着站在旁边的谢明月大声赞叹:“你这主意还真有用。”
谢明月笑而不语。
台下的工作人员有懂行的,这时候也忍不住惊呼:“这是被带入戏了!”
他恍恍惚惚:“竟然是新人带着闻老师入了戏……”
“真是…匪夷所思。”
就他们感叹的这会儿功夫,台上闻知燃已经按耐不住心头的愤怒。
他狠狠攥住这个昔日友人的脖颈,感受脆弱的跳动,在手下清晰可见。
而那个本该有能力反抗,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反杀他的对手。
此刻竟然温顺地呆在他的手下,没有丝毫挣扎之意。
闻知燃看着对方的眼睛,内心的愤怒不作伪。
这一刻,他分不清他是闻知燃还是江镜。
他们共享相同的愤怒。
宁渊背叛了江镜,徐耳抢走了闻知燃的谢明月。
“怎么不躲。”江镜恨声道:“我可以杀了你。”
宁渊回眸,表情无聊,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命脉正掌握在对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