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个月都会回去一趟，说好听点是孝顺父母，说难听点和「进贡」没什么区别。
这个月过了约定好的时间，可颜汐才不想去。
“好啊，爸受伤了是吧，在哪个医院我亲自去看他。”
不知道颜汐是不是故意，在「亲自」两个字上咬的特别重。
颜世光目光开始游离，摸了摸鼻子，含糊其辞道：“爸不肯住院花太多钱，就回家了，你把钱给我，我领着爸上医院去。”
“呵。”
颜汐听着，嗤笑一声。
“不好意思，我也没钱。最近我的身体碰巧也很差，胸闷，气短还会晕过去，已经买了不少的药了，钱也没了。”
顾宗宝听着颜汐脸上隐忍中带着痛苦，痛苦中带着娇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说的是真话。
“要不你给我点钱吧。”
“谁要给你钱啊！”
颜世光信以为真，主要是颜汐演技太好，挑不出什么毛病。
“滚滚滚，离我远点，别让我染病了，晦气。”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离开了顾家，思考着要不再去大姐那里一趟。
“嫂子，你……没事吧？”
顾迎娣也相信了，憨厚地走到了颜汐的身边，关心道。
顾宗宝无奈地看向颜汐，后者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妹子，我没事，下次再不要给他开门了。”
顾迎娣不放心，仔细瞧了颜汐红润有光泽的小脸蛋，捏了捏她纤瘦却又结结实实的胳膊，提着的心才放下。
“知道了。”这才走开去。
顾宗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好。
颜汐没有去管顾宗宝是怎么想的，她先去了厨房，看到了自己放着的草盆。
里面的小麦已经抽出了绿油油的芽，长势喜人。
她继续撒了点水，保持湿润的环境，又拿布头盖上了。
接着顾宗明放了学，顾宗宝去了他房间一趟，顺手拿出了厚厚一摞课本。
“好好学习。”说完，递给了颜汐。“遵命，顾老师。”
颜汐很快翻开了课本，就看到了顾宗明上课时候开小差画的猪头，还有很多一言难尽的涂鸦。
她却毫不在意，眼睛迅速在上面扫过。
顾宗宝收拾完田里的农活，又喂了一遍家畜，回到屋子里，就看到了颜汐干净认真的侧脸。
这样安安静静的还挺好。
结婚一年多，顾宗宝第一次体会了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要是两个人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而且……
他默默捻了捻刚被颜汐牵过的大拇指和食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
等顾宗宝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脸上一热。
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颜汐抬起头，正好看到了顾宗宝毫无顾忌的注视。
“怎么了？”“没，没怎么。”
顾宗宝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像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不行，不可以。
当即板着脸走了进来，随手翻开了放在最上面的英语课本。
“看的怎么样了。”
“还好，都看完了，如果可以我明天就可以去参加入学考试。”
第12章 投怀送抱
顾宗宝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才两个小时不到吧，六本厚实的课本都看完了，还自信满满地说出了明天就去参加入学考试的话。
他伸出手在颜汐的额头上轻放，一触及分。
“没发烧啊……”
颜汐轻笑道：“我是认真的。”
但又过了会儿，她斟酌了一下。
“但最近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可能没时间去学校，还是过些日子吧。”
接着，颜汐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顾宗宝。
“又怎么了。”
“帮我借一下初二的书呗。”
顾宗宝认真看了会儿颜汐的眼睛，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难得的温情，却又很快被打破。
张美菊一回到家，就扯着嗓子喊道：“宗宝，宗宝，你快去看看小梅，她落水了，刚被人救起来。”
“什么？！”
顾宗宝第一反应是担忧，接着询问了颜汐，“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看看小梅？”
“好啊。”
张美菊原本想给顾宗宝和小梅制造机会呢。因为平日里的颜招娣肯定不会在意的。
可是今天颜招娣吃错了药似的，还跟着一起去了，她撇撇嘴，扭着去厨房找吃的了。
小梅家的家庭条件比顾家要差很多，颜汐看着眼前还在掉着土渣的房子，陷入沉思。
她记得小梅落水这个故事情节应该是发生在和顾宗宝一起在河边走的时候。
是为了让两人之间的感情升温，也让顾宗宝意识到自己对小梅并不是兄妹之情。
但应该不是在这个时间点啊……
颜汐掩去了眼里的深色，和顾宗宝一起踏进了小梅的家。
家里围了一圈的人，看到顾宗宝和颜汐的时候，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哎呀，宗宝来了。”
一位长相朴素带着头巾的妇女走上前，热情地招呼着顾宗宝。
一点没把眼神放在颜汐身上的意思。
她也不尴尬，不远不近的跟在顾宗宝身后。
安静，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姨，我听我妈说小梅落水了？”
顾宗宝有些尴尬，还是开口问了一嘴。
“是啊，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说是下班走在河边没注意，崴了脚掉水里去了。”
说起小梅的事情，妇人的脸上充满了忧虑。
顾宗宝则是皱眉，今天中午还有下班时候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不会是因为他吧……
颜汐还是一脸轻松，不言不语的跟着。
“妈，是顾大哥来了吗？”
门没关紧的一间房里传出了小梅虚弱的声音，几人往里头看去。
“诶，是宗宝来了。”
“快让他进来。”
顾宗宝闻言抬脚走了几步，颜汐作势也要跟着，却被妇人一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动作给挡住了。
“姨，作为嫂子，我是该进去看望一下妹子。”
颜汐说的话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来探望的邻居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妇人的脸色有点难看。
“嫂子，让我哥陪我一会儿，行吗？”
小梅垂下了眸子，不去看顾宗宝，但是嘴上还是说了出来。
颜汐也笑。
笑得一屋子都跟着她的笑容精贵了不少。
“好。”
一字落音，顾宗宝从门缝里看到了颜汐的笑，无奈叹了口气。
“顾大哥……”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是救了小梅的一个男人。
他长相不如顾宗宝，就连性格都有些木讷，杵在墙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梅突然鼻头一酸，眼泪跟着大颗大颗掉落下来。
“你哭什么？”
顾宗宝以前还是很自信，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是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可是现在他却不敢去多想。
甚至连帮小梅擦泪的动作都没有。
“你别哭了。”
最后，还是那个木讷的男人闷闷地开了口。
他身上衣服的颜色偏深，看的出来是从水里泡过，但是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
即使是夏天，身上一直湿哒哒的也难受。
难道小梅对于救了命的人连这点客气都没有了？
顾宗宝越来越觉得小梅在变得陌生，和当初的小姑娘相去甚远。
“你闭嘴，你闭嘴！！”
小梅拿起了手边的枕头就扔过去，言辞激烈，充满了怨气。
“够了小梅，你在闹些什么？”
顾宗宝看不下去，出手制止了小梅的动作。
小梅激动地抬起了头，双眼哭过后红通通的一片，像是肿胀的核桃。
她质问道：“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下班，这样我就不会掉河里，不会被这个男人救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顾宗宝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小梅不管不顾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颜汐看时机差不多了，推门而入。
用手捂了嘴巴，眼泪说掉就掉，晶莹的泪珠滚落而下，还有点挂在了睫毛上，“顾宗宝，你和小梅……”
她咬住下唇，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
说完，不管其他人的目光，跑了出去。
顾宗宝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用了力气，把小梅从自己怀里扯了开来。
……
出了小梅家的颜汐立马止住了眼泪。
要是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咋舌女人变脸的速度之快。
她像个没事人，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回顾家。
倒是顾迎娣见她一个人回来，问道：“咦，嫂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没事。”
说完，把自己关进了屋子。
翻开了顾宗宝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部分初二课本继续看了起来。
颜汐认真做事的时候，对于外界的感知就会降低。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忽然传来了很重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是宗明回来了，你脸上的伤是……”
“不用你管！”
顾宗明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屋子，书包一甩，气鼓鼓地坐在了椅子上。
“操，王明这狗腿子下手真重！”
他按了下破了的嘴角，大声骂道。
像是不解气似的，顾宗明握紧拳头，狠狠往桌上一砸，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心里的怒气被疼痛分走了不少。
“宗明，能让我进来吗？”
“操！”
门外站着的人是颜汐。
第13章 习惯了她的撒娇，她的依赖
“不！能！”
顾宗明大声喊道，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颜招娣了。
颜汐却非常有耐心地站着，用眼神安抚了下还在担心的顾迎娣。
“宗明，我有几道数学的大题没有思路，能帮我看下吗？”
她从脑海里找了几道还算有趣的题目，随口说道。
屋里又是一阵声音，没多久，紧闭的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
顾宗明打开了一条门缝，整个人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但好歹开门了。
“说吧，哪一题。”
“是关于一道平面几何的，可能需要画图，我能先进来吗？”
平面几何？
没等顾宗明反应过来，颜汐就和一条灵活的小鱼一样，弯下腰，从他撑着门口的手臂下钻了进来。
“你！”
他急促地叫了一声，接着便看到颜汐在他的桌上拿出了一支笔，一张难以落笔的稿纸。
两下三下就把题目画在了上面，线条分明，还把条件一一写上去了。
没发现啊，字还挺好看的……
这点小插曲，让顾宗明早就把脸上还有伤口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颜汐抬眸，看到了顾宗明脸上大约三道伤口。
眉骨，颧骨，最严重的地方是在嘴角。
手劲不大，但是角度刁钻，都是很疼的地方。
顾宗明正看题目呢，没发现颜汐已经看遍了他的伤口。
嫩葱般的手指不自觉地转动起笔来，这是她习惯的小动作。但熟悉颜汐的人会知道，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
“这题我也不会诶……要不等回来问我哥吧。”
顾宗明抬起头，看到了颜汐不加掩饰的目光。
糟了。
他捶了下迟钝的脑袋，忘记他脸上还有伤口了。
“说吧，是谁打的。”
颜汐的声音明明不是很大，在顾宗明的耳边炸了开来。
他很想要反驳「关你什么事」。
可是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同学。”
最后还是他挡不住颜汐身上的低气压，囫囵说了出来。
“原因。”
“他们说你的坏话，我听不下去。”
一想到王明和毛成耀说的话，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涌了上来。
颜汐挑眉，没想到这个小叔子还是个热心的人。
“那你打赢没。”
顾宗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眼前的颜招娣和以前像是完全不同的人。
从前，是只有一副美丽的皮囊，内里是一团烂稻草。
现在，她身上那股淡然的气质甚至盖过了肉眼可见的美丽，让人难以直视。
顾宗明晃晃头，自己可能是被打坏脑子了，怎么总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当然，就那两个只会动嘴皮子的，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很好。”啪。笔被拍在了桌上。
“找点凉的东西敷下脸，会好的快些，你不会想要你哥知道吧。”
顾宗明一想到顾宗宝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缩缩脖子，“不，不想。”
“宗明没事吧。”
顾迎娣是个善良的人，也许性子比较软弱，但还是非常关心自己的弟弟。
颜汐拍了拍她粗糙的手背，笑道：“没事的，我会照顾宗明，都是小伤。”
她说出来的话，让顾迎娣很是信服。
对了，她应该还在和顾宗宝生气呢，人设可不能倒下。
晚饭前一会儿，饭桌上只有顾宗宝和顾迎娣。
两人相顾无言。
大门被打开，是张美菊回来了。
“顾迎娣，你什么回去，我今天碰到张丰了，他让你赶紧回家。”
顾迎娣早就听到了张美菊的话，可她只管闷头吃饭，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跟你说话呢，你也和那个赔钱货一样聋了啊！”
“一个个觉得自己翅膀都硬了是吧，把我这个妈放哪里哦，我真是苦命，孩子都要把我气死啰——”
这些话顾宗明都听惯了，可是他看到过二姐被张丰家暴的样子。
他第一次对张美菊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妈，你是让二姐回张家继续挨打吗？”
“不，不是……”
张美菊最疼爱的孩子就是顾宗明，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生怕含嘴里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