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赚钱啊，反正下班了也没事情干。”
穿过田垄的风吹拂过颜汐垂散在肩上的黑发，她用食指将其轻拢在小巧的耳后，夕阳为她镀上了一层光晕，顾宗明偶然一瞥，呼吸暂停。
他想嫂子是他见过所有的人里面最好看的那一个。
“麦芽糖很好吃。”
顾宗明道，他的唇齿间仿佛还留着甜丝丝的味道。
“明天再做给你吃，不过你要替我保密哦。”
他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保密。
要是被张美菊知道，肯定又要大吵一顿，还会阻止嫂子再做麦芽糖，更过分的还有可能把嫂子辛苦挣的钱都抢走了。
他绝对不是恶意揣测自己的妈，而是张美菊就是这样的人。
贪心，小心眼，自大……
“放心嫂子，我会替你保密的。”
顾宗明挺起胸膛，很是负责地说着。
颜汐浅浅一笑，这孩子真是实诚。
“对了，那天你问我的平面几何我问了老师，他说……”
没想到顾宗明还记着这件小事，颜汐和他谈论起了题目。
两人越聊，顾宗明内心就越是震惊。
这还是自己印象里小学毕业，不会读书，胸无点墨的颜招娣吗？
她的思路迅敏，几下就说出了关键。
倒是对这种压轴题游刃有余。
顾宗明压下内心的震惊，一定是他的错觉……
回到家，颜汐手脚麻利地洗了砂锅，也没注意到顾迎娣人不在家里，以为她是出去干活了。
顾宗明今天很是安静的去做作业了，他有种隐隐的感觉。要是自己再不好好学习，说不定会被颜招娣给超过去了。
这可不行！
“招娣，你出来，迎娣她进医院了。”
顾宗宝很是匆忙，赶回家见到了颜汐，对她说道。
第16章 谁允许你们打我男人
“什么，迎娣她好好的怎么会进医院？”
“是张丰。”
顾宗宝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事情紧急，他没法说太多，还是让颜汐跟他走了。
顾宗明暂时留在家里看家。
颜汐一想到顾迎娣怯懦的脸，心里有了担忧。
不知不觉她会同情顾迎娣的温顺，但不会去过于干涉别人的选择和决定。
让剧情继续按照原有的轨道走，对于颜汐来说，才是最有把握的。
改变剧情，会产生蝴蝶效应，会有不可控的因素。
夜擦拭掉了夕阳的余温，拉上了漆黑的序幕。
医院，灯火通明。
颜汐和顾宗宝到的时候，病房外有一个之前见过的张丰。
还有沉默抽着旱烟的老汉和干瘦驼背的老妇人。
顶头的灯光微黄，每个人的脸上神色各异。
颜汐刚要走过去，顾宗宝先她一步，拳头狠狠砸在了张丰那张无所谓的脸上。
周边来往的人纷纷发出惊呼，所有人都没有意料会是这种展开。
“我操！！”
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但显然张丰不是顾宗宝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的就地求饶。
而顾宗宝是颜汐从未见过的盛怒，眼睛里的理智化为了灰烬，仿佛只剩下了「揍人」这一个念头。
“天杀的，不许打我儿子，不就是打了那个臭婆娘……”
驼背的老妇人用手上尖利的指甲死命扣着顾宗宝的手臂，划出了道道血痕。
一旁的老汉，见状抓起烟杆就要往顾宗宝的额头上砸去。
这时，一只白皙秀气的手稳当地抓住了烟杆，颜汐对上了老汉惊讶的眼睛，笑道：“谁允许你们打我男人的？”
烟杆不甘承受巨大的力，杆身竟轻微的碎裂开来。
颜汐踏过了置身事外，还是把自己陷于这泥淖之中，心甘情愿。
谁让她真的喜欢顾迎娣这傻乎乎的妹子呢。
顾宗宝再怎么生气，也真不可能众目睽睽下，在医院把张丰打成重伤。
“顾迎娣既然嫁到了老张家，就是我们家的人，这么久不回家，怎么可以呢？！”
老妇人一双倒三角眼一瞪，直接把所有的过错揽在了顾迎娣的身上。
“哪有媳妇儿一直待在娘家的，真不像话。”
“哎呦，这下手可真重，把妹夫打成这样，心可真够狠的。”
“没见过这种人呦……”
周围响起了讨论声，颜汐环顾了一下，说这话的都是年纪稍大些的女人。
“那是因为张丰会打我妹子，你们张家不好好照顾我妹子，我们自己照顾！”
顾宗宝说这话的时候，脖子上的青筋也跟着一跳一跳，说明主人已经气急了。
“好了，这里是医院禁止大声喧哗，谁是顾迎娣的家人，可以进来看望病人了。”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打断了双方的争执，他脚步微顿，“病人的手骨骨折，身上有多处伤口，作为丈夫却这样殴打自己的妻子……”
就连医生都这样说了，周围刚才还在说风凉话的女人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人群逐渐散开。
颜汐跟着走进了病房，躺在病床上，手臂被包扎严实的顾迎娣还朝她笑了一下，似乎扯到了伤口，脸色惨白。
“你先躺着别动。”
颜汐轻声道，坐在了病床的边沿，隔绝了张丰等张家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嫂子，让你和大哥担心了。”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顾迎娣还是怕麻烦到他们。
“迎娣，还不是因为你不回家，张丰为了找你，事情才会变得这样。”
李娟，也就是张丰的妈站出来指责道。
“不是的，妈，我只是，只是……”
顾迎娣还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算被人欺负成了这个样子，还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有问题。
活得谨小慎微，自卑又太过老实。
“只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家里的活儿这几天都是我做的！”
张丰眼睛一提溜，见顾迎娣这副样子，作威作福的架子又摆出来了。
颜汐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还是她和顾宗宝在场的情况下，他们没在的时候，又会是怎么欺负顾迎娣。
她不敢想下去了。
“迎娣，咱不用怕。”
颜汐把手放在了顾迎娣的手背上，安抚道，“你有大哥，还有我，既然你姓顾，顾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顾迎娣一听这话眼睛就红了。
她出嫁的时候，张美菊只说「好好和张丰过日子。毕竟人家给了二十五块的彩礼和一台电视机」，没有说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回想一遍自己的人生，除了在顾家看着妈的脸色生活，努力干活，补贴家里。
就是出嫁，被张丰打，在张家日复一日的当牛做马。
有那么一瞬间，顾迎娣仿佛看到了自己老了，还是在给别人当牛做马。
她闭上眼，两行泪下。
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会成为她顾迎娣的后盾。
是她的嫂子，颜招娣。
“谢谢你，嫂子。”顾迎娣真切感激道。
颜汐很是欣慰，因为她看到了顾迎娣的眼中带上了坚毅之色。
“张丰，我们离婚。”
“你在说什么，顾迎娣，你疯了不成？！”
张丰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木讷的顾迎娣会跟自己提出离婚。
“哼，你以为离了婚，小虎就跟你了吗？”
李娟的话准确地扼住了顾迎娣的软肋。
刚才凝聚起来的勇气一下子消失不见，顾迎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呵。”
颜汐在僵持的氛围中嗤笑一声。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小虎大概率是跟定我妹子了。”
“张丰家暴。还有别忘了，我妹子的工资大概是张丰的两倍吧。”
顾迎娣之所以赚得多，是因为她不止要打一份工作，是用自己的汗水付出，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你个贱、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第17章 我是你大舅妈
被说中了痛处的张丰差点就在原地蹦起来了，红着眼睛恨不得撕烂了颜汐的嘴巴，还有那张挂着嘲讽神色的脸。
“你再给我多说一句话试试！”
顾宗宝浑身往外散发着冷气，就算是闷热的夜晚，都让张丰从脚底心传来了凉意。
果然，他闭上了自己的嘴。
“迎娣，你怎么样了——”
姗姗来迟的张美菊脸上一点都没有担心，看到面色不好的李娟时，还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这不是亲家嘛，你们来医院干啥，这么晚，有我们照顾迎娣就行了。”
这话说的，颜汐和顾宗宝眼底的冷色更甚。
但要说对谁伤害最大，肯定是顾迎娣。
“哼！”
李娟刚才被颜汐和顾宗宝压下去的气势又膨胀起来。
看他们一个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张美菊还不是得捧着老张家。
可笑。
“你们家的顾迎娣，真是好样的，还想和我离婚。”
张丰不敢直视顾宗宝杀人似的目光，悄悄躲在李娟身后说道。
听到这话的张美菊立马扬声道：“不可能，我们家迎娣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是不是，迎娣。”
张美菊知道，三个孩子中最听话乖巧的就是顾迎娣了。
她说东，顾迎娣绝对不会往西。
离婚？
这两个字根本不可能存在在顾迎娣的字典里。
“妈，是我说的，我要和张丰离婚。”
有什么东西在顾迎娣的眼里破碎开来。
她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要飞出胸膛，手指也因为过分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胡说八道，是不是颜招娣这个赔钱货唆使你说的，嗯！？”
张美菊简直不敢相信。
她顾不得刚做完的头发，跑过去想要打颜汐和顾迎娣，却被高大的顾宗宝拦住了去路。
“小虎会跟我的，张丰我们离婚。”
顾迎娣从来没有这么大声的在众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想法。
但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好。
“你敢！！”
张美菊和李娟异口同声地反驳。
叩叩。
病房的门口传来了不重不轻的敲门声。
“病房里面不要大喊大叫，行了，家属可以离开了。”
是帮顾迎娣检查的医生。
一群人即使还想说什么，但碍于地方不太对，陆陆续续走出了病房。
“我告诉你，要是离婚，彩礼还有电视都要还回来，还有小虎是绝对不会给你们家的！”
李娟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和老张头气冲冲地回家了。
颜汐三人回去的路上，张美菊一张碎嘴巴没有停下来过。
一会儿骂颜汐本事大，一会儿说顾宗宝没个主意，从头到尾觉得自己是没问题。
顾宗宝一开始还想反驳，毕竟张美菊说话不过脑子，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但是一只柔软的手挠了挠他的手掌心，痒痒的，却是让他没那么冲动了。
快到家门口了，颜汐眼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是小虎。”
顾宗宝也看到了，他认得小虎，跑了几步，发现孩子已经靠在大门睡着了。
他长臂一伸，把小虎抱在了手弯里，抱到了他和颜汐的屋子里。
老张家在村里的另一头，没想到小虎能找到这里，也是令人惊讶。
但是想起来满是后怕……
孩子面前，张美菊就算满肚子话要说，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用眼神警告颜汐，可惜对方压根就不看她。
张美菊更气了。
屋子让给了小虎，颜汐和顾宗宝只能睡客厅了。
客厅只有一个破旧的老式沙发，顾宗宝直接往地上打了地铺，把沙发让给了颜汐。
陌生的触感和气味成功让颜汐失眠。
就在她翻第五个身的时候，下面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嗓音，“睡不着？”
原来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
“嗯。”半晌，又没了声音。
就在颜汐以为顾宗宝睡着的时候，他斟酌道：“我支持迎娣离婚，你呢？”
这是想和她商量顾迎娣的事情？
颜汐垂下眼眸，这是她在思考如何回答的小动作。
“其实，他们离婚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当初只是办了酒席，没有扯证，只要去公证人也就是村长那里要个证明就成。”
顾宗宝没想到自己才有了初步的想法，颜汐已经考虑到了如何去实践。
“重要的是小虎，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张家再强势，但是孩子的意愿不想跟他们，也是没有用的。
“明早再问小虎吧。”
顾宗宝说完这句，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颜汐确定他睡着后，摸黑去了灶头，拿出了事先浸泡好的小麦，重复铺洒在纱布上的步骤，又拿布头盖了起来。
糟心事是多，但是搞事业也不能落下。
第一天卖出的麦芽糖大获成功，到手大约有五块。
虽然不是很多，但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了。
颜汐一晚上没睡着，早起的时候眼尾处有些红色的血丝，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还是和以往一样起床，锻炼。
想起小虎，在原身的印象里，还是从小看着小虎长大的。
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从小的性格和顾迎娣相似，老实憨厚，直率可爱。
颜汐想着，去了那片红枣林，还有山药地，挖了些山药，简单炖个红枣山药粥给孩子补补。
一踏进家门，颜汐就听见了小孩子响亮的哭声。
顾宗宝一个大男人，不会哄小孩，站在门外焦急地转圈。
看到颜汐回来，眼睛都亮了起来。
“招娣，小虎哭着要见迎娣，我……”
“我知道了。”
颜汐先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厨房，然后走进了屋子。
小孩子的哭声让她失眠的脑袋尖锐的疼痛了一瞬。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呜呜呜——”
颜汐长舒一口气，搬了根凳子坐在了小虎的旁边，安静地看着他哭闹。
小虎知道有人进来，哭闹得更厉害了。但是过了一会儿，那人没有哄他，他抽抽搭搭地睁开眼睛。
“漂亮姐姐，你是谁？”
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的小虎一见到颜汐，像是关上了的水龙头，只有红红的眼睛说明刚才哭闹的孩子正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