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贽:“你先去王家待一段时间。”
刚才的某个刹那,他都差点忘记昨夜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其他人不记得那昨夜的事情也就没有坏了王可忆的名声。
可见这次的“孙瑜歌”,怕是远远胜于“王芮姿”,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和记忆里那个疯女人一样。
他垂眸看王可忆,仔细感受自己心头的感受,想试探王可忆是否难过,可他却没有感受到一丝难过。
他有些迟疑:“你不难过吗?”
王可忆当然没有难过,甚至于这个消息让她原本的疑惑都不复存在。
出宫!回家!
那不就是可以在京城好好玩,还不用每天陪太后礼佛,这种好事她当然开心。
不过,她还是想了个姜贽会开心的回答:“我相信你。”
然后,姜贽果然笑了。
就和此时的日头一样,明媚骄阳,总有了几分少年意气。
第18章 吃醋
沈家最近很热闹,准确来说,是难得热闹起来了。
自从十八年前,沈家决定搬离京城迁至南洲后,沈家在京城的宅子只留了几个仆人守着,却再没人住。
直到前几年,沈家公子沈易之入仕,才终于有了个主人家回京城这房子里住。
如今,又多了个王可忆。
“阿忆,这是我今天在路边给你带的‘桃花醉’,恰好是最后一坛,正好被我买着了。”沈易之提着一坛酒进了屋,见王可忆还趴在榻上睡觉,赶紧把她喊醒。
王可忆:“有事吗?”
“给你买了酒,来尝一口?”沈易之刚说完,就见刚才还半死不活的王可忆坐直身子。
动作十分迅捷,没有半分睡意。
王可忆端起酒杯察觉到沈易之的目光,她眨了眨眼:“表哥看我做什么?”
沈易之浅笑:“只是感觉表妹一点都没变。”
听到“变”这个字王可忆突然想起一直以来她心里的疑惑,“表哥,如果有天我变了,你能察觉到不同吗?”
“当然!”沈易之性格像沈夫人,都是直来直去藏不住话的,“就像你喝酒总是会先浅尝一口,看看是不是烈酒,然后才会放开怀喝。”
王可忆听到这话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沈易之趁她抱着碗牛饮,他怕这个小馋鬼喝醉,忙把剩下的酒收起来,才无奈扶额道:“好歹我也是你表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王可忆放下碗,仔细回想沈易之的话,觉得这句话确实有道理。
怎么会有人看不出日夜相对的人变了。
那些突然变得不正常的人,她们又不是没有家人。为什么她们的家人朋友就看不出她们的不对劲儿呢?
王可忆来不及细想,又听见沈易之问:“天气这么好,你怎么不出去走走?”
王可忆:“我要是真出去走走,表哥又该说我整天往外面跑。”
她最是了解这些长辈的习惯,虽然沈易之比她大不了几岁,但大概也是有这习惯的。
沈易之被她戳中短处,有些尴尬地扯了个笑。
王可忆:“也不光是这个原因,主要是爹爹得罪的人太多了。我怕出门被人套麻袋。”
众所周知,王太师年轻时混御史台,前几年才从御史台升迁到太师的位置。整个京城的官员里,就没几个人没被她爹骂过。
尤其是孙家的那群人,基本上是被她爹指着鼻子骂……她暂时还不想出门被套上麻袋,指不定就被拖到小巷里揍一顿。
这也是她住沈家不住王家的原因。
不想掺和他爹在朝堂上大杀四方惹下的各种事,不管是上门求助,还是上门找事的都不想。
沈易之听这个答案觉得还是不太可信,“有谁能套你的麻袋?”
他人实诚,不像她另外那个油嘴滑舌的表哥沈珏,他说这话实在过于实诚。
王可忆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变得柔弱了,不想打架了。”
主要是上辈子她每天吃吃喝喝的形象,让宫里的嫔妃都以为她只会吃喝玩乐。直到某个妃子莫名其妙在一次游园的时候,买通杀手想绑架她。
倒是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那一群杀手都被她一剑封喉罢了。
不过她一般是不打架的,更别提什么拔剑杀人。
打打杀杀的多不好,还容易弄得一身汗好难洗。
王可忆和沈易之聊天聊的很愉快,她最是喜欢这个表哥。
真诚质朴,不像沈珏一身文人的臭毛病,跟个花孔雀一样惹人烦。
偶尔聊到愉快处,还欢声笑语不断。
沈易之的官职是从战场上拼出来的,他便捡着些漠北有趣的事和王可忆讲,直把没去过边疆的王可忆讲得投入其中。
甚至像听说书一样,还让人端了瓜子进来。
而门外乔装改扮,早早处理完奏折的姜贽,却因为心头的狂喜而停住想要敲门的手,嘴角不想上扬却又忍不住。
随行的太监见姜贽的神情先疑惑后阴沉,最后可以说是彻底黑了下来,但嘴角又有一丝奇怪的笑。
情绪之丰富让这位打小跟着姜贽的太监都猜不透,果然是帝王心难猜。
姜贽只是觉得太监手里提着的点心,还有他手里特地命人拿来给王可忆解闷的奇技淫巧都变得毫无意义。
原来王可忆不是无人可以走动,只是家中本来就好玩。
太监有些不确定帝王的心思,试探问:“公子,还要通传吗?”
姜贽随意道:“去敲门罢。”
他倒是要看看王可忆在做什么,居然能高兴成这样。
沈易之听小厮说皇帝前来,连忙拉起王可忆往前厅跑去。
他还忍不住看对此毫无反应的表妹。虽然知道陛下属意王可忆早有准备,但如今陛下微服私访还是让沈易之措手不及。
沈易之想行礼,姜贽却拦下他的动作:“不用,我今日是微服私访,这些便免了。”
沈易之却忍不住冒汗,他们沈家手握兵权多年,皇帝现在免了,难保将来不会借此发难。
“见过公子。”沈易之还是行了大礼。
姜贽看了直皱眉,在他的印象里沈易之不该是这样纠结于尊卑的才是。
不过也没关系,他本就不是为了沈易之而来……他的目光落在王可忆身上。
“下面人送了点东西,我瞧还行,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姜贽故意只轻飘飘看了一眼王可忆,“你要不喜欢就扔了。”
“多谢陛下。”王可忆便真的指使下人把那姜贽送的东西都给收起来,甚至都没拆开多看一眼。
姜贽也察觉到心底的喜悦反而淡了几分。所以——王可忆这是收了东西反而没有之前开心。
太监见陛下的脸色愈发难看,都替这博平郡主着急,她难不成还没发现陛下的脸色不对劲儿吗?
王可忆确实没察觉到,不过等到下人把姜贽送的东西收起来后,却转头和沈易之笑说:“表哥……”
姜贽盯着王可忆,没再装作不在意。
王可忆也终于察觉到姜贽的眼神,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继续道:“那个表哥……‘桃花醉’也拿来给陛下尝尝?”
姜贽心满意足收回目光,低下头悄悄笑了。
第19章 选秀(一)
“陛下,今日来不知所谓何事?”沈易之试探着询问。
总不可能真是为看表妹一眼吧,他这个表妹何时有这种能力了。
姜贽:“来看王娘子的。”
果然不是……不是,陛下还真是喜欢王可忆?
不可能呀。
沈易之虽是武将但也是有勇有谋的,他虽然疼爱小表妹,但还是得承认小表妹的性格和才学比起京城里的高门贵女那都是差得远了。
陛下,真因为江南惊鸿一面就非表妹不可?
他不信。
王可忆就没有沈易之那么多弯弯绕绕了,虽然这些日子在沈家她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还有表哥给她带好吃的。
既不用上早课,又不用陪太皇太后吃斋礼佛。
此间乐不思皇宫与江南。
但听姜贽这直白的话,她莫名有些心虚,姜贽还想着来看她,但她那是一点都没想。
“陛下,咱们出去散散步吧。”她越想心里越愧疚,最后主动开口邀约。
见姜贽点头,她忙问表哥要不要陪同一起去。
沈易之还来不及开口,就看见陛下幽幽扫了他一眼,笑问:“沈爱卿要一起吗?”
“多谢陛下,臣便不打扰您与表妹了。”沈易之连连拒绝。
陛下这也不像是真心邀约的样子。
结果王可忆和姜贽两个人真独处时,姜贽盯着王可忆仔细盯了好久,神情严肃至极。
王可忆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至极的话要说,忙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然后她就听到姜贽别扭道:“你好吗?”
王可忆:“挺好的。”
所以姜贽他就只有这句话要说?
王可忆神色复杂,但她还是不能太敷衍姜贽,毕竟后面姜贽生气还得哄。
她问:“你呢?”
姜贽:“我也挺好的。”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默默无语,而躲在暗地里刚把其他下人赶得远远的,生怕打扰到他们叙旧的燕语和姜贽的贴身太监对视。
这两个人就这?他们岂不是白赶人了。
王可忆却知道姜贽就是话少,而且是话少得可怕。
现在还好,记得他上上辈子那才是真的很少说话。
然后,王可忆忽然意识到姜贽为什么喜欢半夜摇醒她了。
他该不会是不想多说话,所以故意把她摇醒,告诉她他要起床去上早朝了吧。
不会这么无聊……吧?
王可忆知道不能指望姜贽主动说多话,于是她选择先迈出那一步,偏头凑近他道:“陛下还有没有话要和我说的。”
她贴得近甚至可以看清姜贽一瞬间变得明亮的眼睛,他道:“你别离我太近。”
啧,虚伪。
要不是她都看清他眼底的欣喜,她还真当他说的是真心话。
她摇头:“就不。”
然后……姜贽他居然脸红了。
王可忆她退后一步,有些不可思议,姜贽居然脸红了?这还是她认识的姜贽吗?
她仔细搜刮记忆里的姜贽,上上辈子的事情她记不清,但她还是记得清上辈子的。
好像上辈子大婚那夜也是她主动的,只是当时她对姜贽不比如今信任,也没有如今这般有恃无恐。
所以,她大概只忙着去解他的腰带,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
姜贽很快调整过来,又恢复平日里冷漠的样子,“不要离我这么近。”
王可忆眼里冷漠的夫君,如今已经成了会害羞脸红的夫君。那就迁就他几分吧,于是她忙退后几步。
姜贽:“你还真听话。”
王可忆火气都要上来了,不是你自己让我离你远一点的吗?原来姜贽虽然冷漠是假的,但喜欢演戏这一点还是真一点都没变。
但她还是靠近了几分,“陛下满意了吗?”
姜贽冷冷看了她一眼,不过她没放在心上,姜贽就是喜欢演戏,习惯了。
她真正没想到的是,姜贽却伸手主动摸了摸她的头发,他轻声唤她的名字,“王可忆。”
“嗯。”这是她的声音。
姜贽闷闷道:“要选秀了,你会参选吗?”
王可忆听这话只觉得奇怪,以前不都是直接封皇后,怎么这辈子还要选秀?
不过她还是点头:“你封我做皇后我就去。”
“封你做皇后。”姜贽答应,然后继续伸手帮她把耳边碎发撩到耳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王可忆看对方神情的样子在纠结要不要开口,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我两天没洗头了。”
院里于是更沉默了。
在一旁暗中观察的燕语和太监,似乎隐约听到陛下咬牙切齿喊了一声“王可忆”,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哦,他还伸手报复性揉了揉王可忆的头。
他们对视一眼,这真的是平常稳重非常的帝王吗?怎么跟个小少年一样,然后他们意识到陛下今年虚岁也不过十八。
确实是个少年。
王可忆头发被薅乱的同时只想说,她真的两天没洗头了,姜贽他别再薅了。
不过她不敢说。
—
“姑奶奶,喝茶。”孙瑜歌沏好茶,递给太皇太后。
孙平柔接过她的茶仔细品着,看她的眼神远比看亲孙子姜贽温柔得多,“你年纪轻就该和年轻人多走动,哪里要天天来陪我这个老太婆。”
孙瑜歌撒娇抱着孙平柔撒娇:“姑奶奶才不老,姑奶奶是老神仙,神仙怎么会老呢?而且,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姑奶奶。”
孙平柔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的细纹愈发明显,“好,我啊,说不过你。”
“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我都让皇帝去做了。”孙平柔握住孙瑜歌的手,“你放心,你要什么姑奶奶都给你。”
别说一个皇后之位,孙瑜歌就是要更多的东西她都会给。
孙瑜歌愈发笑得真切,只是细究起来却无真情:“好!我都依姑奶奶。”
“可是选秀……”孙瑜歌露出担忧的神色,孙平柔便伸手去轻抚她皱起的眉头。
“不过是走过场罢了。”孙平柔终究是曾经把持朝政数年的太皇太后,她说这句话语气淡然却给人一锤定音的决然。
孙瑜歌抱紧她,像是无助的小姑娘:“我只有姑奶奶可以依靠了。”
系统:“玩家这就是你讨好孙平柔的原因吗?”
这下孙平柔出手逼皇帝选秀,直接相当于在游戏商店氪金一次道具,省了好几百。
孙瑜歌懒得理这个笨系统,不然呢?总不可能她刚玩游戏,还真和一个游戏npc有祖孙情吧。
开什么玩笑。
只是她因为抱着孙平柔的腰身,也就没有看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与猜忌。
第20章 选秀(二)
选秀当天王可忆坐在马车里打瞌睡一点都不急,反而是燕语絮絮叨叨:“娘子你这簪子歪了,不对不对,这珠花不够漂亮,我给你换一个。”
王可忆打了个哈欠:“燕语别弄,我想再睡会儿。”
燕语摇头:“不行!娘子你不知道今天来选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王可忆艰难睁开眼:“……我不知道。”
这一个月天东奔西走四处打探消息的燕语一时无言以对。她们娘子还真是淡泊名利,不对,娘子怎么能这样?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关心。
燕语觉得她有必要提醒王可忆,她的对手们都有多厉害:“太傅家的陆娘子来了,还有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孙娘子也在!还有御史大夫家的独女、尚书左仆射的家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