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敏感的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沈清梨下意识地往那个温暖的怀里缩了缩。
理智渐渐回笼,她眨眨眼,泪意来得突然,顺着脸颊滚落。
那滴泪,也烫在了宋南谌心上。
宋南谌浑身一震,所有的冲动和激情在一刹那退散。
“你……”他伸出长臂,将她轻轻拥进怀里,一起躺回松软的床上,“怎么哭了?”
沈清梨背对着他,摇头,声音带着鼻音:“因为开心啊!”
“开心?”宋南谌盯着她白皙的侧脸,不太确定。
“是啊,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宋南谌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转向自己:“梨梨,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直这样……”
他嘴唇翕动,想将年少的悸动,将这些年的思念全数说给她听。想告诉她,只要她回头,他永远都在。
沈清梨却摇头:“不会的,没有人会永远陪着谁。”
宋南谌静静看她,将她的不信任和脆弱尽收眼底。
沈清梨忽而抬头,唇边带笑:“宋南谌,我们就这样好不好?不要结婚,就这样陪着彼此,直到你不喜欢我的那一天。”
她忽的想起晚上温泓说的那件事:不走心的,在自愿的基础上建立的,各取所需的恋爱关系,简称床伴。分开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牵扯,其实想想,也蛮好的。
宋南谌抿唇,半晌,才低低道:“不会不喜欢你……”
难得激烈的情绪挣扎耗干了沈清梨几乎所有的力气,意识涣散的前一刻,又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几句,便沉沉睡过去。
冗长的夜里,沈清梨隐约听到一个声音低低在耳边说:
“你还是不肯要我……”
次日,天光大亮时,沈清梨才艰难地睁开眼。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晚发生过的事走马灯般从脑中闪过。
沈清梨猛地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微凉的空气扫过,顿时激起浑身鸡皮疙瘩。
身侧空空,没有宋南谌,而自己昨天穿的衣服正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
沈清梨胡乱套了件家居服,冲过去打开房门。
客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不知道宋南谌是什么时候走的。
沈清梨的肩膀塌下去,慢吞吞地挪步到厨房去拿水喝。
冰箱上贴了张便利贴,是宋南谌的笔迹。
「锅里温着粥,醒了记得吃。
今天要出差,先走了。
还有,昨晚你说的事,我答应。」
沈清梨目光扫过最后三个字,顿住。
答应什么?她昨晚说了什么?
昨晚的沈清梨虽然有点迷糊,但理智尚算在线,喜欢宋南谌这件事是早就做好的决定。
只是昨晚情绪太过激烈,她说了许许多多的话,颠三倒四,想起什么说什么,她已经不记得宋南谌指的是哪句了。
她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认真回忆。
越回忆,脸色越难看:她好像,对他说想睡他。
心慌意乱间,沈清梨快速跑到穿衣镜前,赫然在自己颈间看到几枚“铁证”。
脸色瞬间爆成猪肝紫。
可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跟宋南谌提了什么要求。
离温泓订婚的日子还有三天,到时候宋南谌肯定会回来,但沈清梨等不到那时候。
拿起手机给宋南谌打电话,犹豫再三,始终没勇气按下拨号键。
她该怎么问他呢?
这种事对于感情经历为零的沈清梨来说,实在难以启齿。
想了想,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直奔君聿。
前台小赵看到她,神情讪讪的。
这回,小赵措辞很谨慎:“您找宋——南——谌,宋律师啊?宋律师出差了。”
沈清梨忙问:“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小赵:“回昆城本部去了,”说着有点疑惑,小声嘀咕,“不过这个会议往年宋律师都不参加的,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
沈清梨心里“咯噔”一跳,果然,自己还是把他吓到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沈清梨转身要走,却又被小赵叫住。
“那个,沈小姐……之前的事对不起啊……”
沈清梨没明白她的意思:“怎么了?”
小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之前您和宋旸小宋律师那事,是我传的……我当时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总之,对不起!”
沈清梨明白了,笑道:“没关系,这件事说起来一开始是我自己误会了,也不全怪你。”
小赵伸长了脖子:“那沈小姐您现在跟宋律师……是在谈恋爱吗?”
沈清梨顿了顿,脸色有点不自然:“应该……算是吧!”
何止是在谈恋爱,还没确定关系就直接把人睡了,开局即本垒。
当然这种话,沈清梨不会告诉她,在小赵崇拜的目光中急匆匆出了君聿。
五一小长假,来往各大热门城市的火车票一票难求。
好在昆城离罙城不远,沈清梨收拾好行李,堪堪赶上最后一班发往昆城的班车。
旅游旺季叠加晚高峰buff,高速公路堵成一锅粥。原本两个小时的路程,走走停停间,用了五个小时才到。
屋漏偏逢连夜雨,沈清梨一路忍着晕车的难受,好不容易到了站,又恰逢天降雷雨。
站在露天的车站,沈清梨猝不及防被浇成了落汤鸡。
沈清梨吸吸鼻子,给宋南谌打电话。
第35章 觊觎
君聿作为业内最具影响力的事务所之一, 每年5月都会举办一次行业内的合作研讨会,与其他同行和专家学者交流经验, 促进合作。
君聿大老板温泓好事将近, 自然没有时间到场,倒是鲜少参加这种会议的宋阎王到了场。
宋阎王声名在外,因而整个会场的气氛变得格外肃重。
宋南谌背影挺拔, 跟一群行业大拿坐在台上。
他一贯的清冷持重,垂着眼,不发言, 存在感却极强。有他在旁,连惯常插科打诨的君聿高层都敛了神色,满脸的正经,生怕不小心被宋阎王揪住小辫子。
到了中场的提问环节,有位同行的女律师大胆cue宋南谌:“我想向宋南谌律师提问”。
有人开了头, 会场严肃的氛围稍稍松动, 有人跟着小声起哄。
宋南谌恍若未闻,直到身边的人用手肘轻轻推他才回神。
抬眼看台下,神色清冷如常:“请。”
女律师剑走偏锋,没有问关于专业的问题,而是语调轻松道:“业内都传宋律师是出了名的冷静克制, 对专业要求严格到近乎苛刻, 大家在背地里偷偷叫您宋阎王,这事儿您知道吗?”
“宋阎王”的称号大家也就是私下偷偷喊着玩, 还从来没有谁当着宋南谌的面捅出来。
众人脸色各异,一边暗暗为女律师捏把汗, 一边又隐隐期待宋南谌的反应。
令大家失望的是,宋南谌神色未有半分波动, 像个冷漠应答的AI:“听说过。”
多一个字都没有。
女律师的笑有点挂不住,不甘心接着发问:“像宋律师这样的人,不知道生活中是不是也这样冷静理智呢?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情失控过?”
宋南谌眸色终于动了。
失控么?
他想起昨夜沈清梨那个笨拙而炙热的吻,想起她勾缠着他时,萦绕鼻端的属于女孩子的香甜。
宋南谌目光悠远,不知看向哪里,现场一时寂静。
这个反应太不宋南谌了。
一旁的同事诧异地看宋南谌一眼,连忙接话解围:“嗐,别说宋律师,就说我,虽然做律师这么多年了,吵架的时候还是一次也没赢过我老婆。”
现场笑声一片,大家跟着吐槽生活中的无奈,也就将那个话题轻松揭过。
只是很快,他们就见到了不冷静的宋南谌。
揣在兜里的手机震动,宋南谌低头瞥了一眼。
然后,那张面具般清冷的脸上一瞬间闪过慌乱、惊讶和担忧的情绪。
他起身,对身旁的人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有点急事。”随后匆匆退出会场,只剩一堆人面面相觑。
到了无人的楼梯间,宋南谌凝视屏幕两秒,深呼口气,才摁下接通键。
而此时的沈清梨,惨兮兮地蹲在公交站狭小的雨棚下,雨水裹挟着冷风还是不可避免地淋到身上。
等待接通的那几十秒时间被雨夜的孤独拉得无比漫长。
电话终于接通,宋南谌没有立刻开口。
“宋南谌……”沈清梨委屈的声音被风雨割裂,零零碎碎地传进电话里。
宋南谌一愣,皱了眉:“你在哪?”
匆匆赶到车站的时候,远远的,宋南谌就看到公交站牌下缩了个惨兮兮的身影。
她蹲在公交站的长椅上,曲膝蜷着,长发被打湿,软趴趴地搭在肩上。
雨还在下,在她周身漫起水雾,也衬着那身影越发孤独。
宋南谌握着方向盘的手倏然收紧,所有挣扎的情绪被轻易击退。
就在昨晚,他的一颗心被他的女孩高高地拎到云端。
她软着嗓子告诉他,她很清醒,她想睡他。
宋南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甚至以为那是他不真实的错觉。
直到女孩子胡乱去扯他的衣服,她凝脂般温软的肌肤贴合上他的体温,宋南谌才真切地感觉到,这是现实。
他是真的,摸到了她的月光。
可是她哭了。
在他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又猝不及防将他狠狠摔落谷底。
“我们不结婚好不好?”她哭着吻他,“我们就一直这样,到你不喜欢我的那天。”
不要深入骨髓的拉扯,就这样,始于身体的欢愉,终有一天好聚好散,别妄做纠缠。
他听懂了她的话,整颗心脏都被揪着疼。
或许,她是喜欢他的,就算只是喜欢他的身体。
可到底,她不信任他,还是不肯让他走进她心里。
宋南谌辗转一夜未眠,垂眼看着身旁睡梦正酣的人。
当初那个执着地跟在自己身后,拍着胸脯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人”的小女孩,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她将自己装在了坚硬的壳子里,拒绝别人的靠近,他宋南谌对她而言,也不是特别的那个。
是他,弄丢了她。
宋南谌撑着伞下车,大跨步朝她走过去。
沈清梨抬头看到他,失落的眼睛里亮起光,迅速跳下长凳,朝他扑过来。
宋南谌揽了满怀风雨,忙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眼睛里满是心疼,带着责备地看她:“你过来做什么?”
沈清梨在他的怀里抬起眼:“来找你啊?谁让你不等我睡醒就偷偷逃走?”
心脏被精准击中,宋南谌将她往怀里拥了拥,长长叹了口气。
就算被她当炮.友又怎样呢?就算她不肯将真心交付又怎样呢?
宋南谌甚至觉得,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没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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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梨跟着宋南谌回了他昆城的住处,刚进门就被宋南谌推进了浴室:“先洗个澡,别着凉了。”
沈清梨点头,听话地走进去。
洗澡间里味道很熟悉,是宋南谌身上的那股冷香。
闻着这气味,沈清梨窥见镜子里颈间的红痕,忍不住胡思乱想。
只可惜,昨晚在酒精的作用下,初体验没有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她叹气,忍不住惋惜。
沈清梨做贼一样,心口揣了只兔子,用了他的沐浴露和洗发水,让自己身上沾染上和他相同的味道,唇角弯起,傻笑出声。
忽的,外面响起敲门声。
沈清梨呼吸一紧,下意识捂住胸口:“干嘛?”
宋南谌的声音飘进来:“给你衣服。”
沈清梨这才想起,自己带的换洗衣服还在包里,大概率也被浇湿了。
她紧张地咽咽口水,拿脏衣服挡住春光,一点点挪到门口,拉开一条狭小的缝隙,只探出一双眼睛朝外看。
宋南谌一滞,好笑地看她,云淡风轻开口:“别藏了,该看的都看过了。”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可这种话由宋南谌低沉的声音说出来,带了种难言的蛊惑。
沈清梨脸颊发烫,硬着头皮将门缝拉得宽了些,伸出一条手臂去接他手里的衣服。
“家里没有女士的衣服,你先凑和穿,待会儿去买。”宋南谌说。
“好。”似乎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
宋南谌给她的是件纯黑色的男士衬衣。
沈清梨将它套在身上,衣服下摆恰到大腿的位置。
她吹干了头发,对着镜子认真检查自己,确定没什么不妥,才出了浴室。
宋南谌不在客厅,厨房有细微的动静传来。
沈清梨悄悄凑过去,拉开厨房的门,鲜香的味道就迎面扑过来。
宋南谌扭头,看到沈清梨站在那里,黑色衬衣被她穿出裙子的感觉,衣摆下,那双腿笔直修长。
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些更为私密的画面。
宋南谌不自然地别开眼:“随便煮点汤驱驱寒,再等一下就好。”
“哦。”沈清梨乖巧应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宋南谌手下动作一顿,抬眼看她,喉结滚了滚,温声道:“去外面等,这里油烟大。”
沈清梨揣着心事而来,格外好说话,听话地拉上了厨房的门。
宋南谌的居所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到近乎单调,黑白灰的装修风格,没有一点冗杂的色彩。
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副中国地图分外惹眼。上面被不同颜色的记号笔标记得密密麻麻。
沈清梨盯着那地图看了许久,忽地就想起之前温泓的话。
—他一直在找你啊!
厨房的门轻响,沈清梨回头,对上宋南谌的目光。
她脸上复杂的神色还来不及收回,被宋南谌敏锐地觉察到。
他顺着她站的方向看了眼墙上的地图,还是笑着问她:“在看什么?”
沈清梨眨眨眼,将情绪掩去:“你画的这都是什么呀?”
宋南谌眸色一动,很快恢复正常,不以为然道:“没什么,现在用不到了,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好了,过来喝汤。”
沈清梨又恋恋不舍地往那张地图上看了一眼,才朝餐桌的位置走过去。
汤色清亮,鲜香味却很浓。
沈清梨迫不及待喝了一口,入口却有点怪怪的味道。
宋南谌看她皱眉,问:“怎么了?”
“好像……有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