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叙》
作者:踏枝子
文案:
纪棠十四岁入魏家,十七岁嫁给魏叙,十八岁难产而死。
临死前得知,有人害她性命。 这不该是她的因果,上苍怜悯,她重生了。
再次面对丈夫的冷漠婆母的刁难,纪棠心无波澜从容面对。
这一次,她只想为自己报了血仇,再跳出这火坑。
魏家积代衣缨侯爵门第,到如今渐有没落之势,幸而魏家长子魏叙允文允武,被天子委以重任。
遗憾的是,朗朗玉树前途无量的魏世子被迫娶了个孤女。
祖母说,纪棠是他的福星,娶到她是他的福气,魏叙却不以为然,她留在魏家不过是贪慕荣华罢了。
好在,成亲以来,她温婉恭顺,对他言听计从,魏叙想,只要她听话,为他生儿育女未尝不可。
直到有一天,他亲眼见她饮下避子汤,毫不迟疑。
一纸和离书下,纪棠笑着对他说: “这些年,我在魏家兢兢业业,天大的恩情也该还了,从此,你我两清。”
某日宫宴,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祁阳长公主赐婚,魏叙见纪棠一身华服,从殿外款款走来,他一掌捏碎了茶盏。
宴后,他红着眼捏住她皓白素腕:“长公主,真是玩得一手好把戏。”
她扬唇:“你我已无干系,魏世子请自重。”
从此,坊间流言四起,魏家兄弟能够入朝为官,永安侯府重振门楣,不过是靠了长公主的钗裙关系! 魏叙怒了,他要让世人知道,他才不是软饭男!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棠、魏叙 ┃ 配角:闫映姝、谢怀清、欧阳虞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长公主要和离
立意:活出自我
第1章 这不该是她的因果
雨临初夏,昨儿又是一夜惊雷,靠近院墙的杨梅树下,几个丫鬟正挎着竹篮摘杨梅,那熟透了的梅子红里透黑,发出阵阵清香。
纪棠坐在窗前,望着那一树梅子出神。
她十四岁入魏家,十七岁嫁给魏叙,十八岁难产而死。临死之前,听见两个产婆的对话,有人害她性命。
“呀,这梅子真甜,正好做夫人爱喝的陈皮梅子汤。”
阿若的声音传入耳畔,纪棠勾了勾唇回过神来。
上一世,正是喝了一碗梅子汤,她见了红,恰好又传来阿若不堪受辱跳楼自尽的消息,不但孩儿没有保住,自己也死于非命。
这不该是她的因果,上苍怜悯,她重生了。此刻,阿若活生生地在她面前,她腹中也未有生命。
“夫人你看,这梅子多新鲜。”阿若笑着跑过来,扬了扬手中的篮子。
纪棠走出屋子,朝篮子里望了望:“留下些煮汤,其余的给各院都送些吧。”
阿若应声“是”,喜滋滋地往小厨房去了。
莹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手中团扇轻摇,纪棠看了看天,正值云销雨霁,天光朗朗。
一切都还来得及,这一次,她只想做回她自己。
青石路的尽头疾步走来一丫鬟,人到近处,行礼:“少夫人,大夫人让您快过去呢。”
纪棠点点头:“知道了。”
梅雨时节,天气又闷又潮,脖子上粘腻腻的,回屋洗漱一番,换了身月白素裳,纪棠去了前院。
今日是文殊阁选试,一大早,魏家上上下下齐聚前厅。永安侯与大夫人孙氏端坐上首,二房与一众近亲安坐一旁。
永安侯府,积代衣缨,人人艳羡的高门世家,若往上数三代,绝对的一门圣宠风光无限,可到了眼下,渐有没落之势,就连人丁也不甚兴旺。
老夫人膝下两子,长房也就是如今的永安侯生两子一女,二房生一女一子,纪棠嫁的便是永安侯嫡长子魏叙。
入了前厅,众人齐刷刷向她望来,轻吸口气,淡定自若地走上去行礼问安。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孙氏皱着眉头,一脸不悦。
“儿媳适才盘算完库房的账目,这才稍稍误了时辰。”
“账目什么时候不能盘算?文殊阁选试如此重要之事,你竟不放在心上?”
“母亲教训得是。”纪棠微微垂下眼眸,不想过多争辩。
大昱朝自古以科考举贤良,为给天下寒门士子更多报效家国的机会,建朝初便立下了世家子弟不得参加科举考试的规矩,世家子若想入仕,则要通过文殊阁的层层选拔。
文殊阁选试每三年进行一次,以墨义、诗赋、策论等为主要考核内容,在难度上比科考更胜一筹,通过后便可酌情封官,说到底也是一种变相的科考。
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孙氏越发来劲:“今日殿选,全家人哪个不希望叙儿与暄儿能搏个好功名,你倒好,连面都不露。”
孙氏站起来还想说什么,被永安侯按住了:“行了,又没误了时辰,少说两句。”又看向纪棠道,“去安排席面吧。”
纪棠应声退了下去。
她的夫婿,永安侯世子魏叙,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济,在前两轮选试中更是独占鳌头。
虽说眼下殿选结果还没出来,魏家已提前安排好宴席,只等消息下来便要发出喜帖,邀亲朋庆贺。
当然,她已提前知道了今日殿选的结果。
先去后厨核对了一遍菜式,嘱咐了几句,又将所有喜帖查验一遍,确定无误后去了兰和院。那是老夫人的院子。
乌云散开,略见几缕耀眼的日光,看着兰和院中熟悉的一切,恍若隔世。嫁给魏叙之前,她得老夫人庇护,过了几年安稳日子,这院子有她许多的回忆。
“少夫人来了。”门口的丫鬟向她行礼,伸手撩开珠帘。
纪棠走进去,闻见了淡淡的药香。软榻上躺着个鬓发灰白的老妇人,看见纪棠的瞬间,老人试图起身,身边的丫鬟连忙将人扶起。
“祖母。”她走过去跪在榻边,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五岁那年,她随母亲安身允州,隔壁院的阿婆见她们孤儿寡母甚是可怜,时常给予照拂。阿婆做的桂花糕最香甜,她每每都要吃上一大块。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魏阿婆是京城魏府的老夫人,只知她和善可亲,待她如亲孙女。
有一天,阿婆问她:“棠棠如此喜欢桂花糕,不如就嫁到我们家,给我做孙媳妇可好?”
她嘴里咬着桂花糕,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母亲病重,去世前将她托付给魏阿婆,阿婆拉着母亲的手说:“你放心,只要有我老婆子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棠棠。”
那一年,她十二岁,两年后,阿婆带她进京,住进了永安侯府……
“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
老夫人欲伸手替她抹泪,纪棠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握住老人伸过来的手,说:“祖母病了这许久还不见好转,我心中着急。”
上一世,她与魏叙成亲不久老夫人就过世了,她还未尽孝道,实乃前世一大憾事,想到此处,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这世上除母亲之外,老夫人是待她最好之人。
“还是你有孝心。”老人拍了拍身旁,示意她坐上去,“这把年纪,哪能没个病没个灾的,能看见你们成亲,我老婆子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
顿了顿,又道,“能娶到你,是阿叙的福气,只是他年轻气盛,难免傲气,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要多担待些,别跟他一般见识。”
“祖母放心,我知道的。”
听她如此说,老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这副病体,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冤家。
魏叙是个有主见的,什么事都要自己拿主意。这桩婚事是她这个老婆子定下,而不是他所愿,照他的性子,纪棠日后少不得要受委屈。
轻轻拍了拍纪棠的手,又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如亲孙女一般,要是受了委屈,只管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好。”纪棠轻轻应着,心中很不是滋味,老夫人疼爱她,怕她以后无法在侯府立足,才给她铺好了后路。
对她来说,嫁给魏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离了侯府她也能过得很好。但母亲临终的嘱托犹在耳畔,老夫人的恩情她必须要偿还。
既然要嫁人,张三李四王五,嫁哪个不是嫁,这魏叙虽然脸冷了些,好歹长得顺眼,若能相敬如宾地过日子也不是不行。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想的,因此,当阿弟找来时,她毫不犹豫选择了留在魏府,如今看来,真是傻啊。
“今日殿选,你定是抽空过来的吧?快去吧,免得你婆母又挑你的错处。”
“嗯,祖母您好生歇息,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好。”老人靠在软塌上,轻叹,别人瞧不出,她却看得清,纪棠母女虽孤苦无依,却气质清贵言谈不凡,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她曾试探着问过纪氏家中情况,纪氏只道与夫家不睦,和离后独自带女儿生活。
对方既不愿说,她也不好多问,但纪棠这丫头她是真心喜欢,做了她的孙媳妇便能名正言顺留在魏家,待她百年之后也能无牵无挂。
出了兰和院,纪棠慢慢走在回廊上,身侧镂空的窗棂投下一串莲花状的光影,从她裙角一一掠过,极尽温柔。
将近午时,殿选应该结束了。果然,刚到前院,便见魏叙身边的小厮一路高喊着跑进来。
听到喊声,厅里众人涌出屋子,永安侯走在最前面,面色急切地道:“快说!”
小厮跪下磕了个头,满脸喜色:“给侯爷和夫人道喜,今日殿选,世子爷不负众望一路过关斩将获得头名,圣上亲封都察院佥都御史!”
自开朝以来,通过文殊阁选试入仕的子弟,大多从六品七品官员做起,都察院佥都御史却是正四品!
要知道,魏家祖太爷以正六品校尉出身,后因卓著军功封正二品辅国大将军,那是魏家最风光的时候。可惜往后几代魏家未再出过高官。
皇恩浩荡,魏叙甫一入仕就封了正四品,如此起点必是前途无量。
永安侯喜极而泣,片刻之后才接着问:“暄儿呢?”
小厮顿了一顿:“二公子排在第十三名,入翰林院任翰林典籍。”
翰林院乃文翰之林,汇聚天下贤才,当朝诸多重臣高官皆出身翰林,翰林典籍虽是从八品官职,能身入翰林已是极荣耀之事。
魏家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众人大喜过望,最得意的要属孙氏,一群人围着她道贺,把前院堵了个水泄不通。
而纪棠作为魏叙正妻,本该是得意之时,此时却一人站在回廊里,显得有些孤冷凄凉。
魏家从未把她当媳妇看待,不过,她不在乎。
殿选结果很快传开了,魏家的喜帖还未发出去,上门道贺的人却踏破了门槛,宴席从晌午一直摆到傍晚,纪棠忙得脚不沾地。
第2章 兰和院请安
按照惯例,文殊阁殿选结束后,宫中会设宴款待,士子们参加完宫宴方可出宫。
时至戌初,夜色渐浓,待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孙氏便召众人于府门前等候。
纪棠站在旁边,有些发晕,从晌午到现在,迎来送往一刻不歇,连晚饭都没顾上吃,此时她不仅腹中空空,两条腿更是不听使唤。
“来了来了。”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众人翘首以盼,浓浓夜色中,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魏叙打马走在最前面,玉色银冠,明灰锦袍,两手一前一后勒着缰绳,脊背挺得笔直。
走到近前,兄弟二人翻身下马给孙氏行礼。
“快起来。”孙氏笑得合不拢嘴,“列祖列宗保佑,为娘就知道你们两个有出息!此番旗开得胜,我儿往后要铭记圣恩,为国效力才是。”
“谨记母亲教诲。”兄弟两齐声道。
侯府大门边,两盏灯笼红似朱砂,投下一片交错的光影,和着阵阵喧闹,魏家兄弟在前拥后簇中进了家门。
魏暄比魏叙小两岁,娶的是礼部侍郎之女程苒,打从进门开始,程苒就挽着魏暄的胳膊,夫君长夫君短地说个没完。
反观魏叙,一手负在身后,举步前行面无表情,从始至终都未看纪棠一眼。
瞧着人群远去,纪棠放慢脚步,折身去了后院,宾客散去,她还得善后。
忙完府中庶务,又去看了老夫人,回到玉棠轩已是亥时。沐浴过后,阿若端来一碗鲈鱼羹,纪棠几口就喝完了。
“魏家人也太过分了,什么事都交给少夫人,忙一整天连饭都顾不上吃,当少夫人是铁打的么!”看纪棠疲惫的模样,阿若很是忿忿。
纪棠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慎言。
“好了,犯不着与他们置气,梅子汤做好了吗?”
“做好了,我这就去端来。”
阿若转身去了小厨房,少夫人爱喝梅子汤,今日摘的梅子放在冰窖里储存,够做一阵子呢。
夜色渐深,窗外的草丛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纪棠坐在灯下看书,身旁的小几上放着喝了一半的的梅子汤。
“夫人,歇吧。”
阿若铺好衾被,放下纱帐,揭开香炉点燃了鹅梨香。天气渐渐燥热,蚊虫也多了起来,夜里燃香是必不可少的。
纪棠合上书站起来,刚脱下外裳,却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
“是世子爷来了。”阿若悄声道。
纪棠点点头,示意她去开门。
魏叙进门,清甜的鹅梨香扑鼻而来。回府后,母亲一直拉着他说话,后又被父亲叫去书房,现在才空闲下来。
“世子爷。”纪棠重新穿上外裳,走过去行礼。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要睡了?”
“还没,世子爷此时过来可是有事?”
魏叙一撩衣摆坐下:“非要有事才能来你这玉棠轩?”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棠低着头,给他倒了一杯茶。
自从成亲以来,他大多数时候宿在青松院,只偶尔来她这里,这个时候过来确实叫她意外。
“今日殿选,恭喜世子爷拔得头筹,听说陛下亲封都察院佥都御史,日后仕途必定顺风顺水。”
魏叙接过茶盏轻呡一口,继而抬头看她:“听说前几日你与弟妹闹得不愉快?”
纪棠微愣,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的确,她与程苒共同打理府中事务,难免有意见相左的时候,程苒是个直脾气,一时话赶话争论几句也很正常。
不过这些事她从未放在心上,程苒也不会找他告状,想来是婆母告诉他的。
纪棠一直知道,婆母对她不喜,经常在魏叙面前说她的不是,前些日子因文殊阁选试消停了几日,没想到人刚一回来又告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