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了攻略的反派之后——不溯生【完结】
时间:2023-06-11 23:10:24

  吴戒双眼高吊,越说越努不可恕,大步逼近,菡羞消化着这怨怼不已的一通骂,一边转头往右侧民宅跑。
  她知道二道贩子或多或少会利益受损,但从前不需要出沂州,何况这些药商也确实爱漫天要价,是以何四找来商讨时,几人一致觉得整治一下没什么不好。没想到的是亏损居然这么大。
  亡命之徒无底线,菡羞逃的毫不犹豫。只不过刚拔腿,看清堵路的女子后,心凉了大半。
  “…伽若。”
  多日不见,那姑娘圆眼冰寒,刺她的眼神出奇不善。鼻尖嗅动,她微黄的面皮陡生出类似憎恨的情绪。伽若喉头鼓动,张口极艰难。竟是咬着牙的:
  “原来我的妹妹,在你这里。”
  菡羞想扶额——得,肯定不知什么时候和闻衍璋反目了,怪不得好久没见。
  短短一句实在摸不着头脑。她只知道,这两人联合必要她命。
  可事到如今逃也逃不出去。只能扯嗓子叫人,只不过伽若出手,恐怕连喊的机会也无。像是验证她的猜测,伽若果然抬起手,指尖一点黑中带白的药丸,分外分明。
  “你——”菡羞捏紧拳头,刹那想出言,但又无话可说。那头吴戒步步紧逼,抬手就要锁她喉。
  “狗夫妻!”
  伽若喝道:“制住她,莫弄死。我还要她尝还伽波受的难!”
  吴戒冷嗤:“用不着你提醒,我晓得!事成后给我的钱再加三成!”
  “你,坐地起价!”伽若未料到他大开口,脸上更冷。吴戒见她没有第一时间同意,步子后撤,空出一个半人宽的距离。正足以支撑菡羞逃命,伽若窒,冷哼:
  “知道了。”
  吴戒一笑,”姑娘识趣。”说着,大力扯菡羞胳膊。她一踉跄,忙道:
  “要钱我有,我有的是!都能给你!”
  吴戒却瞪她:”闭嘴!”而后捂她嘴。伽若立时过来,药丸越靠越近,菡羞心跳如擂鼓,只能眼睁睁等死。不料耳边一阵闷哼,捂住她嘴的手突地掉下。男人的身体缓缓倒地,神色尚未反应过来,唯有脖间一道血痕昭示死亡。
  伽若收了指尖小刀,不屑道:
  “忍你不过就是看在你有进城的门路罢了,竟还敢同我叫嚣。”
  吴戒嘴唇蠕动,还想说什么。却遭伽若一脚踢翻,脊骨脆响,一颗头立即半断,血淋淋吊成直角。
  目睹全程的菡羞发骇,逼着自己压回呕吐感,大致捋清楚了两人凑在一起的因由。顿了顿,她瞄了那颗药丸一秒,主动往前走了走:
  “这药是什么作用?我记得你是用蛊虫的,几时改用药了?”
  伽若一愣,前所未想菡羞这举动,厌恶一扬手,菡羞又认真脸:
  “你说我占了你妹妹的命,要我还回来是吗?”
  “你想做什么!”伽若惊异,四下张望觉无异样,蹙眉盯着菡羞,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菡羞有点等不及:“好,我不多问。你告诉我,吃了这药会死吗?”
  伽若默,莫名真答:“虫蚁啃噬百爪挠心,五脏皮肉溃烂而亡。”
  她一笑:“那好,我吃。但我不想发作太快,药量能减半么?”
  “你——?”
  哪有人上赶着吃毒药的?
  菡羞从伽若脸上看见的就是这意思。她抿唇,懒得解释。伸手自行夺过,捏了二分之一要吞,想了想溃烂肯定很丑,又掰了四分之一个小碎屑才吞下。而后,松口气似的抚抚心口:
  “我要走了,我本就活不长的。最多最多一年,这世上不会再有我了。伽波知你心意必然欢喜。怕也盼着你好好过日子。
  我不会告诉他你来过,伽若,有缘再会。”
  若在平时,大多人定都觉得这番话不过是诓骗的转圜之计。可菡羞没有惧色,反而叹了口气,一双眼清亮而真挚。
  …如一路以来百姓口口相传的女观音陆夫人一般,和善可亲。
  明明她们也有过龃龉。
  愣神中,伽若目送她长发飘摇,摇了摇手消失在拐角。
  伽若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掌心,为躲开闻衍璋一路艰辛筹谋,她幻想过无数解恨的场景。
  可…如何也料不到是这般。
  那是毒,也是蛊。是她最后一搏。
  可就这样轻易地吞了下去。
  伽若不明白。然飞刀横来,不过须臾,隐藏的暗卫前来缠斗。她不必再明白。
  小宅。
  闻衍璋解决完了刘家堡堡主,将问雨最后的归宿交代妥当。沿路归家,却不曾看到照例躲在花灯底下嗑瓜子的菡羞。他折眉,欲要进我刚,里头低低传来呢喃:
  ”别进来,我好似染了风寒。”
  他冷肃的面容瞬时化了冻,问她:
  “你出去闲逛了?”
  菡羞裹着被看窗纸上棱角分明的影子,嗯了声:“闷得慌,你不许怪我。”
  “…”青年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点风寒,我撑得住。我去煮药,吃饭了没有?”
  就这么家常的一句,她却觉得鼻子有点堵。
  “没呢。”
  “想吃什么?最近悦福楼出了不少北方的菜式,都是些大肉。我猜你要喜欢。”
  他是自小苦劳的人,能竭力把难吃扎嘴的麦饭煮地香软,材料齐全了,这手艺一说也不过尔尔。
  里头的女声少见的软乖:“嗯,都行。你做饭好吃,我信得过。”
  闻衍璋听入耳,无声掀唇。不多时,厨房咚咚作响。菡羞凑在床脚听了会,悄悄掀开窗子一角。
  厨房在斜对面,门开着,时不时可见闻衍璋在灶台和菜板间来回。
  他做饭的时候,缎发都束高在头顶,低头见流两缕至前胸,格外地少年青葱。
  油灯昏昏黄黄,罩得院子里暖洋洋的。
  菡羞看了会,把窗子合上。瞪着房梁心想,为什么这药还没发作呢?
  剂量太少?
  …早知道不嫌丑多吃点了。
  她这“病”没能阻挡闻衍璋的步伐。不多时,喷香的饭菜端进房。他特意换了身没有烟火气的衣裳,坐在床沿环她起来摸额头,那张脸隐匿在夜色里,越发显出成年男子的英挺,可却还是很漂亮。
  他,也马上二十岁了。
  五年过得真快。
  闻衍璋一摸就有了数,凤眼幽幽斜她:“你哪里伤到了寒?”
  菡羞把头低下去不敢看,瓮声瓮气:
  “有点咳嗽,你走嘛。”
  他意味深长垂了眼,让菡羞吃饭。自己坐一旁勾帐子上吊着的狐狸木刻把玩一阵,忽而眯眸:
  “我得了个新架势,热一热,正好驱寒。”
  “——”菡羞锯葫芦嘴,往常肯定得闹一阵,然后再被他镇压。可今天…自打真切付诸行动后,她心里闷得慌。
  纵使手扶在他肩上了,也没有脱口而出“不行”。
  她嘟囔:“你要不嫌弃我满嘴的油,你就来。”闻衍璋是极爱干净的,她故意膈应。
  闻衍璋做出嫌弃的样子。菡羞心道果然,下一刻却惊呼,随后,她跨在了他身上。
  青年眼有狭促,衣裳不知何时松垮。
  “这回,你来。”
  菡羞脸唰地一红,这他爹还自己动了?
  可这是闻衍璋主动让出的掌控权。
  行,她咬牙,上!
  情浓交耳,闻衍璋脸也染红晕。却依旧稳当,没有失控的迹象。菡羞累了,顺便气馁。不禁揪住他的头发问:“你怎么这么能忍?”
  她用尽毕生所学,居然都无法让他像自己一样频频失态。
  闻衍璋弯眸:“想听?”
  菡羞看出点危险的味道,忙摇头:“不想,我困了。”
  他没有为难。揽着人笑一笑。
  肉身布施,大自在境。神女舍身相渡,信者焉能出丑形。
  烛火亮起,指尖那暗卫来报的信笺轻轻燃去。闻衍璋俯首亲吻菡羞的眼鼻唇耳,揉了揉她平坦柔嫩的肚子。
  有谁能知林嘉昱遥遥带回的是一坛灰。并着血肉喂蛊。区区一个伽若,如何能敌。
  陆菡羞这点小心思,着实让他不那么高兴。
  计划失败。
  菡羞花了一个月认清了事实。参加完顺儿的生日宴,又是新年了。
  养在院子里的花发了芽,闻衍璋又养了大黑驴代步,还给她抱了只狐狸。
  菡羞很喜欢,但怕养出感情,送给了乖巧听话的麒儿。小儿摸着狐狸尾巴不肯撒手,高兴坏了。小嘴嘟嘟,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感激。
  闻衍璋在一旁面无表情,只觉得可惜。
  花了好些功夫才抓来这等品相的白狐,却给了闻斐然的儿子,可谓是花上沾屎。
  不过菡羞乐意,他自不会说什么。临走前故意放白狐跑远,叫麒儿急得流海带泪,让李家人一通好找。
  今年的沂州,雪比去年的大。
  百姓们适应了气候的变化,从以往的厌恶咒骂,到如今一家老小搬出长凳烤火看雪景,实乃很有趣。
  菡羞自然发现了这些改变,还很惊喜得和闻衍璋说。他裹着冬袄,懒洋洋睨她眼,伸手拂去妻子头上的雪点,将她一把搂在暖和的胸怀里。
  吃好的碗筷堆一旁,脚跟前热气腾腾,炉上烤着橘子,红枣,和早早炒制好的春茶。
  黄澄澄,红扑扑——嘟噜嘟噜。
  重峦远山氤氲夜雾里,连绵蜿蜒,一隔万里。小两口头碰头窝一块,看素月照空,听驴嚼干草,闻饭菜杂香。
  任雪覆头白。
  这是人间,尘世。看了一年又一年,但每一次都会因丰收而喜悦,因烦扰而沮丧。孜孜不倦,周而复始。
  菡羞突然就觉得真幸福。
  ——“今年吃的稻谷是亚父种下的呢。难为他老人家,走前都在为我们考量。”
  ——“…嗯,很香。”
第112章 回家
  ——也许, 这辈子都走不了了?
  闻衍璋的弱冠礼将至,他虽言明不操办,但饭是要吃的。
  彼时两个孩子都会叫人了, 麒儿虽比顺儿小, 但口齿却清晰得多。一口一个“叔父”,回回认真得不得了。
  这个叔父, 是李霁同陆菡枂深思熟虑后授意喊的。
  闻衍璋初听有些不舒心,面上淡淡,随手拈了块用废的砚台给他。
  麒儿抿着小嘴抱砚台紧紧进怀, 眼睛亮的好似两只小灯笼, 小拳头攥紧满脸不知哪来的崇拜。
  陆菡枂笑着打趣:“这孩子, 一心就记挂着叔父呢。只要听到叔父两个字, 那双耳朵就和小灰似的竖起来了。”
  小灰是那只白狐,本叫小白。长大了才发现白毛是假的,原是个灰毛。李霁沉吟后, 觉得不能干扰孩子, 决定改成小灰。
  小灰却听不懂, 一直以为自己叫小白。
  闻衍璋记起那只狐狸,随意扯扯唇敷衍, 全不想探究它到底是灰是白。凑巧顺儿在一旁开嚷:“姨夫,要吃肉。”
  陆菡枂登时尴尬, 一揪儿子耳朵:
  “就你馋!和你小姨一样贪嘴!”一面和闻衍璋解释:“年前吃了几口你做的猪肉勾了馋虫, 你别理他!”
  这猪肉, 不是普通的猪肉。而是菡羞认真比划后按需制作的古代版猪肉脯。虽然香料少, 但胜在小火炉烤原汁原味, 再有粗盐配蜂蜜水,那叫一个香。吃过的都念念不忘。无怪乎小儿记挂。
  闻衍璋笑了, 反倒看傻不拉几的顺儿顺眼。端了盘肉干叫他操着一口米粒小牙喜滋滋嚼。
  过了弱冠,院里的花先后开了。
  五彩斑斓,姹紫嫣红也就勉强能形容眼前的盛景。
  菡羞很开心,同一时发现旁边小池塘的里也长了几多荷花。
  小鱼吐着泡泡顶荷叶玩,花苞来回轻晃。场面正应了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她呆住,然后窃喜地用脚尖碾了碾青砖。闻衍璋扎着袖端盆从身边走过,菡羞叫住他:
  “开花了!不是说一起赏花的吗!”
  他蹲下给花木松土,闻言转脸,菡羞转头故作无事地咳了咳,青年弯眸:
  “就来。”
  等到菡萏也开了,才是最好的景。
  不过这句,他未曾出口。
  六月芳菲,池塘不知不觉中扩大了许多。莲子一片片,肥而圆,菡羞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脱了鞋袜下去摘。
  闻衍璋眯着眼看她肚兜外套着薄薄一层纱衣,露着嫩白的皮在自家院子里戏水。颇有些满意。
  这个池塘,造得值。不枉他清晨起来挥锄。
  美景不可负,依她煮了一大锅莲子蜜枣粥,菡羞送完了姐姐和父母家,又在夜风里走了会。
  许是今天光脚太多,又或许…她着了凉,感冒了。
  这次终于是货真价实的伤寒。菡羞咳嗽连连,哑着嗓和闻衍璋道:
  “我好久都没有生病了,还挺怀念。”
  他幽幽白她眼,复又想笑。
  也是极成熟的年纪,寻常夫人孩子都三个了。她还是这样不着调。
  沂州他已完全放手给了李霁,早早安然做起了桃源农夫。饶是时常劳作,他还是极白皙。菡羞伸手扯他的发打发时间。
  青年穿着短打,许久不束发。前些天险些发长及膝盖,还是菡羞帮他削了几十寸才□□在腰间。
  这样看,闻衍璋浑身上下都是隐居世外的平和,哪里有从前嫉世愤俗阴戾骇人的模样。
  她看着看着,没有原因地扬起嘴角。大手握住这不安分的手指,菡羞不得劲地皱脸。闻衍璋便哄她:
  “等你病愈,我们乘车游山玩水。沂州待久了乏味,年轻时多看看外头也很有趣。”
  他不爱游玩,最喜欢的反而是窝在家中鼓捣自己的事。雕一块木雕,做一个器皿。
  某种意义上,闻衍璋是个宅男手艺人。
  菡羞怎么会不明白这是他在诱导,不过很欣慰。
  “好,我要去…”
  去哪呢?
  索性,“你觉得哪里好,就带我去哪里。”
  他抚了抚她的脸,不说话,可眼底流转的却满是高兴。
  这时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病而已。
  咳嗽,困倦。她其实并没有吃什么苦,连鼻涕都嫌少流。也是,感冒里最轻的一挂吧。
  但这场病就是莫名其妙拖了太久。久到菡羞开始消瘦,久到她日益昏沉。久到落叶泛黄,久到芳菲谢尽。
  久到,一次骤然醒来,她看见从来泰然的闻衍璋的脸上遍布愁绪,愤怒。
  是,他都无能为力的了。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时,菡羞费力抬起手,眯着眼看清了手臂上青紫根根的血管。
  好怪。她真的一点也不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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