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了攻略的反派之后——不溯生【完结】
时间:2023-06-11 23:10:24

  他抓起一把雪便裹住手臂,随后埋到院里早挖好坑的枯树底下,隐传出细小的撕咬声。
  丁点的血丝沾染了白,闻衍璋又加一层雪,这便没有了异样。
  做完这一切拿胰子洗了,味散了大半,露出在外的双手较之前几日又长了不少,茧子受不住生长的速度,裂了,俱被闻衍璋撕下。紫黑色的疤痕也减了半。
  这么双通体玉白的手,全不像是个粗使奴才该有的。
  他目光停在自己两双手上一会,不知在想什么,又重新洗了一把才提及:
  “亚父,何家要我和那庶女订下婚事。”
  正在门口望的老太监一听立即黑了脸,拐杖重重一砸地面:
  “今早去的这一趟就为了这个?他何秉忠好大的胆子!一个庶女也妄想配天子!”
  他哆嗦着胡子,禁不住又狠狠一砸:
  “他找死!斑奴,你决计不能答应!”
  闻衍璋擦了手,瞧眼养父怒气冲天的脸,淡定:
  “还不曾首肯。”
  老太监恨声:“下回不接见他们了!叫他们惶恐去!斑奴,他们可还曾欺负你?”
  “不曾。”
  实则那些钻胯,跪碎石远比娶一个庶女要屈辱地多。闻衍璋懒得说罢了。
  三日后他就会调离皇庄,去瑞王府当差。
  瑞王效忠皇帝,到时又想得一个镇国好处,又想继续安稳日子的何秉忠兴许要惶恐不已。
  闻衍璋并不急于进宫,虽有昭阳公主在,宫里到底不安生。若能盘旋在几个王爷之间远比在诡谲的宫中更有用。
  而瑞王与陆励私交不差,时常一起去军中操练将士。
  陆菡羞依然可以当他的棋子。
  老太监还在愤懑不平:“一个庶女也配?依我看公主都配不上你!他何家还真妄想做岳丈!斑奴,他们通通欺负你!通通欺负你无父无母啊!”
  闻衍璋不语,随他发泄,倒是门外突然一动,传来一熟悉女声,好奇地问:
  “爷爷,谁欺负小璋子了?”
  闻衍璋倏地抬眼,刀般刺向那门板,手中的匕首悄然落下,寒芒一闪蓄势待发。
  陆菡羞皱着眉拍门:
  “是不是皇庄里的欺负他了?爷爷,是我,菡羞。”
  老太监愣神过后看了闻衍璋一眼,忙上去开门,嘴中应和:
  “是陆姑娘啊!几日没来了!”
  闻衍璋阴鸷的脸在门开的一刹那瞬时恢复如初。陆菡羞进门,见两人都站在门后,心头一沉,面上却依然懵懂:
  “我今日骑驴来的,刚到地就听见有人欺负了小璋子。这几日发生什么了?”
  老太监咳一声,闻衍璋便道:
  “猪草不曾煮透,巡视的瞧见打骂了几下。无妨的。”
  他身量又拔高了,有了点肉的脸看向陆菡羞,眸子不见光:
  “陆姑娘不必担心我。”
  老太监点头,同陆菡羞寒暄几句便颤颤巍巍回厢房。
  陆菡羞又对闻衍璋笑一笑,把包裹递过去:
  “解开看看,都是我特地买给你的。”
  她这回没有关门,还站在门边上。少年不动声色打量她完毕,接过包裹道谢:
  “多谢姑娘,天寒,我来关门?”
  陆菡羞本能一咽喉头,状似随意地拒绝:
  “不,我今日还有事,得先走一步。哦对了,”
  她把驴牵进来,道:
  “我家中无处安放,特意骑到你这来,你猪养得好,驴应当也不差。”
  陆菡羞顶着闻衍璋越发寒凉的脸,昂头拍拍驴: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霸王,你可得仔细帮我照看好了。”
  她说罢便转头,发软的腿强撑着刚走两步,身后一直安静凝视她的闻衍璋蓦地唤住她,低沉了些许的嗓音同锤头似的敲打陆菡羞紧绷的神经。
  他的笑意越发清润:
  “陆姑娘,光凭一双脚走不远。”
  陆菡羞背脊一凉,汗毛倒竖,本能睁圆眼,僵着声虚张声势:
  “我存心锻炼,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忽然一跺脚,踩飞一片雪便大力往前埋头走。刚几步,脚底下一滑重重摔飞了人。身后雪地嘎吱作响,陆菡羞强装镇定爬起,浑身血管刹那都要冻住。那人堪堪停在她身后,启唇:
  “我忘了提点,这片结了冰。马驴踩无妨,人是要摔的。”
  陆菡羞咬牙,她不想死,挣扎着往前一步,右脚踝却剧痛。
  “嘶——!”
  她警惕地看向长身玉立的秀美少年,心跳越发迅猛。
  如果闻衍璋和那些标准反派一样要杀她…她可能真的逃不掉。
  发出声音是意外,即使她后续补救了,他却依然不相信她。
  陆菡羞这会真的害怕了。
  她盯着闻衍璋深碧色的眼,浑身血肉僵成一团。心中迫切祈盼,如坐针毡。
  …她不想死!
  被她视若洪水猛兽的闻衍璋却顿了顿,不携半分杀意。反而弯下腰半蹲到她跟前,凤眼里飘三分柔风。一刹那,眉宇间竟真有几分芝兰玉树的风雅。
  “姑娘若不嫌弃,我揉一揉便不痛了。”
  他眉眼清浅,朝她伸出手,掌心白里透红,和以前大不相同。
  陆菡羞怔住,猛地咬唇,红唇泛白。
  他居然不准备杀了她?
  还是…有别的意思。
  可她已经无路可逃。陆菡羞抓紧身后的雪挑一双狐狸眼,小心试探道:
  “你不去拿油就来按?”
  闻衍璋稳如泰山:“我从前被打时常自己按,无需用油。”
  陆菡羞一默,又睨他两眼,心一横抬腿伸过去。
  少年没有半分嫌弃地捧在手心里,从善如流脱下她毛靴,略拉下白袜,踝关节已红彤彤肿起。他看一眼,又把袜子拉上去,便双手握住,一上一下地捏,片刻后低声:
  “忍耐些。”
  陆菡羞拧眉,骤然一阵剧痛,骨节分明大手里的那只脚又被揉了几下。
  好像差不多好了。
  她这才安下心,有空发现自己的脚掌还没有闻衍璋的手大。
  他的手不热,没有之前感觉到的粗粝,反而细腻地多。
  一只手环起,整只脚踝就被圈满。似一把锁,动也动不得。
  闻衍璋全程低着眼,半点冒犯也不曾有。翘长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一片迤逦倒影,时而拂动,浓密地恰似两片鸟羽。
  他好像好看了不少。
  短靴被穿上,陆菡羞抿唇,一把缩回腿。
  她原先人生的十九年连男生的手都没拉过呢。
  明知道这个少年诡谲叵测,心思深沉,陆菡羞还是不合时宜地小小脸红。
  这抗拒不了的生理本能。
  闻衍璋扶她起身,道:
  “我去驾车,姑娘先等等。”
  陆菡羞咽咽唾沫,云里雾里靠在树边,懵里懵懂被他扶上车到家。
  走前,闻衍璋难得对她单独微笑,眼尾的红痣衬地一张脸格外昳丽漂亮,好似一朵染了血的素莲。说不出的夺目和…异样。她一瞬晃神,他嗓音有丝难察的磁性:
  “再抹些红花油,近日最好不要乱走。”
  陆菡羞突然不自在地低头,“嗯。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他一身粗布麻衣,却也掩不住已经开始蓬发的身姿。颔首,温和淡然:
  “我等你,菡羞。”
  陆菡羞正开门,闻言窒住,瞳孔猛地一缩,忽然转脸,惊讶非常——他叫她什么?
  马车却走远了。
  陆菡羞望着影子怅然若失,这炮灰…真怪啊。
  他到底是怀疑,还是不怀疑呢?
第12章 闻斐然
  闻衍璋漠然瞧眼那闲适着嚼枯草的大耳蠢驴,近身几步,看清红缰绳上沾的小片白毛,微顿。
  是陆菡羞袖口掉的。
  思及今日她不显眼的一身男装,臃肿宽大,一瞧就知道是个女子。同那日将佩环耳坠跑地飞起的富贵白狐大相径庭。
  倒是不曾料到,她这样的也肯穿这等粗衣。
  闻衍璋眸色微凝,心底轻慢。
  和这驴蠢地如出一辙。真以为他轻易就要杀她。
  那浑身写着害怕还偏要演戏的样,若是去戏班子,不说挣银两,班主都是不要的。
  暂歇了斩驴的念头。他转身回房,路过枯树底下停脚,见那血化了出来,细小的啃噬声不见。
  这是吃饱了。
  左脚一踢边上积雪盖上,闻衍璋打开陆菡羞提来的包袱,俱都是小玩意。磨喝乐,傩面,拨浪鼓,竹蜻蜓。好似拿他当三岁娃娃哄。
  手指往里再探,一些仔细包好的糕点和糖块,还有瓶裹地严严实实的菜油。
  他眼底滑抹讥诮的意外,竟还知道讲究生活实用。
  …不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闻衍璋一一把东西从高到矮从胖到瘦整齐列好。最后从底下掏出一只木盒。拇指微一用力抵开,垂首。
  是个绢人。寒薄一双微挑的眼,眼尾至发迹间正点一点殷红的圆。尖细一个下巴。黑黄的发半束半披,身上一套灰布衫,脚踏一双黑面千层底布鞋。
  那嘴似乎咧着,却显不明不白的阴郁。
  这是他?
  闻衍璋揪那小衣裳往上翻了翻,真在衣领看见一串银线绣字——小璋子。
  他默了片刻,把绢人丢回木盒推上,随手扔上榻边。
  衣裳不曾换,依旧打着补丁。面也沾着黄灰不曾洗。闻衍璋就这般抄小路走,捏出袖中一块岫玉令牌,往朱雀街心十八巷里的畔春楼去。
  皇庄在京城最偏一处地,正正卡在京郊线上。他只凭一双脚,身上染了汗,脸色却一成不变的凉淡。
  那最繁华热闹的畔春楼里,正等着何家要许配给他的庶女,和何家家主何秉忠。
  *
  “小姐?醒醒?小姐,坏了你怎地发了这样多汗!”
  陆菡羞遭攀儿那粗肥的手大力掐几把,冷汗涔涔睁大眼。
  “什么?”
  她瞪圆眼喘气,尚还在噩梦里没出来,眼前依稀是闻衍璋那含笑的脸:
  “菡羞,单凭一双腿走不远。”
  随后便跨个马步,两只手突然肌肉暴涨挥一条大棒,直接把她两条腿打地粉碎。
  陆菡羞拖着两条血淋淋的腿在地上爬动,拼了命地想逃,却无论如何也爬不出那扇老朽的木门。
  最后两只手逮住她的胳膊来回撕扯,硬生生把她扯醒。
  陆菡羞惊恐地挥开攀儿,甩甩头,将突然长出青面獠牙的闻衍璋甩出去,揉着发疼的胳膊肉,有气无力地问:
  “我怎么回来就睡着了?”
  攀儿松口气:“小姐,你这几日都是一挨床就困。许是春困吧。”
  菡羞抿唇,伸手接过帕子擦汗,嗯声:
  “估计是,我睡了多久?”
  攀儿掰着指头数了数,早上回来到现在,“也有两个时辰了。”
  陆菡羞捂脸,胸膛依旧起伏不定,那就是四个小时。
  这会大约是下午两点。
  她匆匆喝几口水,刚缓了会,门外来敲:
  “二小姐,夫人唤你去前堂,夫人说可要仔细梳妆了,仪态要端正。”
  陆菡羞一愣,发紧的嗓子还绷着:
  “什么事?我不舒服。”
  那婢女犹豫片刻,攀儿大嗓子催:
  “小姐头晕,刚睡醒,乏呢!”
  她于是才说清楚:“听说有别家夫人来相看。夫人说二小姐好不容易得一回青眼千万不能马虎。否则若是嫁不出去可要连累家里名声。”
  陆菡羞一顿,拔高嗓:“有人来提亲了?!”
  攀儿捂额:“小姐,是相看,提亲可远呢。”
  “…”陆菡羞沉默,禁不住深沉了脸。
  居然来的这么快?
  那她岂不是得想办法把这事搅黄?否则怎么顺理成章攻略闻衍璋。
  可…想到闻衍璋。陆菡羞一时半会还是心惊肉跳。
  她在梦里复盘几次,反复确定,闻衍璋肯定是不相信她的。
  以他那种标准反派的智慧,说不准就是故意配合她演戏。不戳穿必然是有别的原因。
  他肯定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吧。
  那她身上…肯定有他需要的价值。左思右想,这个价值只有原身的爹,陆励。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兴许一两年后就要被流放。那她唯一的价值也没有了。
  “不行…”陆菡羞咬牙。下床便在柜子里乱翻,攀儿惊叫:
  “小姐!这罗群是夏装!哪里是今日穿的?”
  “小姐,这步摇太隆重!若是磕坏了怎么办?”
  “小姐,这妆画地为何如此媚俗啊!比以前还俗!活像个勾栏女,夫人瞧见了要气死的!”
  陆菡羞不管不顾,一通上身招呼,大冷天露个锁骨,外头粗略套件粉披风。盈盈袅袅的狐媚眼勾地更长更妖,一缕发垂下来贴在右颊。什么艳抹什么。
  浑身的香气,虽不过分暴露,妆画地也不胡来。可就是透着股大家女子不耻的风尘味。
  攀儿急地要哭,陆菡羞却昂首挺胸:
  “去吧。”
  她这打扮和原身人设大差不差,只有些许出格。
  官家夫人是绝对不会喜欢,可谓是从根源杜绝。顶着门前婢女惊讶的眼,陆菡羞脚步顿了顿,随后更加挺胸抬头。
  没料到了前堂,那官夫人却家中有事提前回了。陆夫人正喝茶,一见陆菡羞这样险些喷茶出来,瞪着她怒骂:
  “你打扮成这妖精样做什么!本就长得像个狐狸精,人家都不要你当主母!你还这幅做派自毁名声!你想气死我?!”
  陆菡羞慌忙躲:“娘,我就是觉得这般打扮好看!”
  陆夫人的鸡毛掸子战无不胜,铺天盖地地打:
  “莫要放屁!快随我——”
  “夫人!”正闹腾,门外小厮忽然闯进来,惊慌失措大叫:
  “您娘家表侄做假账不说还打死了人,下狱了!员外派人来求老爷帮忙!救他一命!”
  陆夫人手里的鸡毛掸子哗地掉了下来,花容失色:
  “你说什么!细细说来!”
  小厮连滚带爬地把王家小厮领进来,哭着说了一通来龙去脉。陆菡羞竖着耳朵在旁边听懂个大概。
  她京郊有个表哥,叫王招祥。年二十,是外婆家的宝贝疙瘩,自幼娇惯。经商上颇有点歪门邪道的本事,但人品不端。爱做假账偷漏米面,克扣伙计工钱。喜好攀权富贵,可没有大本事见到厉害人,这会叫早看他不顺眼的对手摆了一道,直接抓进去。若是严重些,蹲个十几年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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