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丝毫妨碍不了她的高兴。
她趴在男人的肩上时,偏过头去看男人的侧脸, 能清楚地看到男人有些锋利冷淡的轮廓。可能是喝过酒之后她的胆子大了很多,鬼使神差之下,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耳垂上轻点一下。
还没来得及感觉是什么滋味, 白嫩的指尖就忍不住蜷缩起, 雾蒙蒙的眼睛盯着男人就等着看她接下来的反应。
见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胆子才大了些, 将自己的手指抵了上去,
先是一根手指,然后是整个手掌, 还忍不住捏了捏。就算世子爷外表看起来多么冷硬, 可手下的触感还是软的。
顾淮安蹙了蹙眉心,“慢点,别摔下去。”
姜若不大能听得进去,反而问:“摔下去你就不会接着我吗?”
“不接着,又没有什么好处。”
“啊?”姜若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从世子爷这里听到“好处”这个词。“可是我能给你什么好处呀?”
她所有拥有的东西,世子爷也全部都有。
“那你再好好想想。”顾淮安将人直接往上颠了颠,防止人真的掉下去。
“那我给你做衣裳。”
“先前已经许诺过好几次了, 已经不缺了。”
“那我给你做糕点。”
“也不缺……”
……
空荡荡的街道中, 顾淮安背着女子往前走, 两个人的影子不断碰撞交缠, 分不清谁是谁的。他的眉眼随着夜色一起温柔下来,继续回应着女子许多听起来极为无聊的问话,就这样一起走到府上。
而在进入到屋内,他想着要放下身上背着的人时,女子忽然将他抱得更紧。
软乎乎的身体顺着背部往上爬了爬,她忽然将自己的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脸侧,夹杂着浅淡杨梅酒香气的呼吸就擦着他的耳边过去。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沉沉,“姜若?”
“嗯。”姜若应了声。
而又他感觉到自己耳朵被人捏住,温热的气息就直接灌入进来。
“那我一直一直喜欢你,可不可以?”
这句话说得极轻,说完之后就羞赧地抱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顾淮安全身僵硬住,似乎耳边还残留着那种呼吸漫过肌肤,一声声如同浪潮般直接打在耳膜上,连带着心脏都跟着震颤起来。
久久没有平息。
姜若嘴甜,这样的话之前都不知道说过有多少遍,可没有一次像这般,让他罕见地失措起来。
“这都不可以吗?”姜若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她伸出手指,在男人的脸颊上戳了戳,娇声娇气,“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呀。”
“你知道一直的意思吗?”顾淮安抿唇问,胸膛起伏。
“一直不就是长长久久吗?我自然知道啊。”
顾淮安神色如常地将她放在床边,弯下腰替她整理身上的褶皱,将额头抵着她的,低声问了一句,“那就算这样,也会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想……”
她才发出一个音节,吻就落了下来。
温柔到甚至称得上缱绻的,丝丝缕缕将两个人都缠绕在一起。
他含着她的唇,又极为认真道:“想清楚再回答,我会当真的。”
姜若哼哼两声,想着要是让她认真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将她放开,让她好好思考。这样一下下亲着她,她都有几分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啊,全身都在发烫,想要更多的亲密。
“这就不说话了?”顾淮安捏了捏她的下颌,刚说了一句话,看着女子水光潋滟的双眸又亲了下去。
在那个夜晚,他们也不知道亲吻了多少次,就如同世间最为寻常的夫妇般,在这个潮热、隐秘的空间内,反反复复交换爱意。
姜若最后是被抵在门边的,累到两条腿都像是没了任何知觉。
只是在最后,光洁的手臂抱着面前的人,她还是贪心地将那两个字说出口,“淮安……”
说出口后,她自己反倒是受不了,泛红的身体都在轻轻颤抖着。
坚定道:“想的。”
她长了这么大,无时无刻不在努力过好当下,在泥泞中挣扎着不敢奢求一个以后。
但是她会想,和顾淮安有许多许多以后。
不是奴婢和世子爷,而是姜若和顾淮安。
只是,会是奢求吗?会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吗?她说完之后,就闭上眼不敢再看面前的人,心跳如擂仿佛等待着神的审判。
而就在焦躁当中,她的唇被人亲了亲。
空气是燥热的,像是六月天暴雨来临之前,整个情绪都藏在压抑下来的乌云当中。
“那我就当真了。”顾淮安说。
就听见暴雨“哗啦”落了一地,所有阴霾被一扫而空。
明明困顿至极,她还忍不住将面前的人抱得更紧些,无声地笑了出来。
——
两个人很晚很晚才睡,不过第二日姜若却醒得很早。
倒不是说睡够了,而完全是因为酒醒了。
有些人酒醒了之后,对醉酒之后的事儿一无所知。就算是醉酒之后和狗嘴对嘴,第二日被人提醒他还要翻个白眼,嘲讽提醒的那个人在开什么玩笑。
可有些人酒醒了之后,不但会牢牢记住醉酒之后发生的事儿,而且不需要任何人提醒,醉酒之后的画面就在脑海当中不断循环出现。
而姜若恰恰好就是属于后者,所以在酒醒之后她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将自己直接埋起来。
她昨日都对世子爷说了什么?那些话是她能够说的吗?若是说头一次她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叫了世子爷的名讳,这次她可记得太清楚了,甚至还记得叫“淮安”二字时,那种袭入四肢百骸里的愉悦。
想到这里,她连带着觉得双腿都有些酸疼。
她悄悄将被子拉高,想要将自己通红的脸完全藏起来。只是稍微有些动作,旁边的男人就自然而然靠了过来,将他往怀里搂了搂。
他的体温偏高,带着一股浅浅的雪松的香味,温暖和冷冽混在一起,让人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
“醒了?”
姜若有些不好意思,“嗯”了声,总觉得后脖那块的肌肤都在发烫。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见男人的闷笑声。他的下颌就抵着她的肩膀那一块,笑起来的时候连带着肩膀都有细微的颤抖。
她正觉得莫名所以时,就听见他忽然开口,“不累吗?”
累什么?她想着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时,耳旁就一热。
“那应当是我没有好好努力。”
姜若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连带着身体都变得紧绷。她不知道世子爷腰疼不腰疼,但是她的腰已经很疼了。
努力了,不能再努力了。
她嗫嚅着,说不出口。
顾淮安将眼帘掀开一条缝,倒是没有再继续逗弄她,将人往自己怀里拖回来,“继续睡一会儿。”
“睡不着。”她小声辩驳。
顾淮安低头看了一眼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已经变得通红的女子,声音慵懒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要么睡一会儿,要么继续。”
“我还想睡一会儿。”姜若立即道,别别扭扭地闭上眼。
她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可随着人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她也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次醒来时候,外面早已天光大亮,顾淮安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书。见到她坐起身,走过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睡好了?”
“嗯,现在几时了?”她眯着眼看了一眼窗户,又飞快扫了一眼面前的男子。
“巳时,睡好了先起来了吧。”
姜若其实还没大清醒,就感觉到帕子擦在自己脸上。帕子是浸了热水,他的动作又十分轻柔,可她反应很大,往后面一躲。
可反应太大,又显得自己很是心虚,她抿唇道:“我自己来。”
顾淮安没有说什么,将帕子递给她,说了声:“那好,我在外面等你。”
姜若点点头。
等人出去之后,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和世子爷之间什么都做过,哪怕才进听松院时甚至主动引诱男人,她都没有觉得这么羞耻。
可自从昨天晚上,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她就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世子爷来,怎么都会觉得有几分别扭。
她伸手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更是羞耻,动作就更加慢慢吞吞。
可再是慢慢吞吞,她最后还是梳洗好出去了。
顾淮安已经想好,等会带着姜若一同出去尝尝扬州的特色菜,再去城郊踏青,看看春日风景。所有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结果两个人刚去前厅,就看见姜眠早早就在偏厅等着了。
“阿姐。”见到姜若出来,姜眠不自觉地也站了起来,眸光单纯干净,像极了缠着主人的小猫。
她平日穿得都比较素净,今日却换了身明亮一点的鹅黄色,佩戴了珠翠,显露出女儿家在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让人说一声?”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过来坐坐。是我让墨竹不要去叫你的,左右才空闲了一日,让你好好休息。”姜眠说着话,转身将准备好的绣品拿了出来,双手递到姜若的面前,抿唇笑着:“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看看喜不喜欢。”
是一条绣着大幅海棠花的披帛,针脚旁边还有许多针孔,显然是拆了许多遍最后完成的。
姜若无不是震惊。
这条披帛对于她来说不难完成,毕竟她就是靠着这门手艺吃饭,可对于从小身边耽误女工的妹妹来说,就是一件大工程。更何况这段时间,姜眠也没有闲着,白日跟着她一起去衙门,又是哪里来的时间绣的?
“喜欢吗?”姜眠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略略有些紧张。这次生辰同往常不一样,有姜四娘那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开的雷,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用妹妹的身份给阿姐过生辰。
她垂下眼眸,“我绣了很多遍,这次是最满意的。”
“很喜欢。”姜若很是高兴,不只是因为自己被人惦记着,更多是高兴姜眠为自己花的这份心思。她想去拉姜眠的手,这时候注意到姜眠用帕子裹着的手指,伸手去拽她手里的帕子,“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姜眠不肯让她看,将手放下,转而说:“你定然不记得自己生日了,我就早早和厨房那边说了,今日准备了不少菜。不过现在你饿了吗?我还做了长寿面,要不要端过来让你先吃点?”
顾淮安眼皮子掀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姜眠,低头喝了口茶。
嗯,姜眠勉勉强强也算是姜若的妹妹,等会带她一同出去就一同出去吧。
谁知道,一道男生突然从门口传来。
“什么长寿面,谁过生辰吗?”
话音刚落,身着靛蓝色长袍的三皇子直接走了进来。他也不将自己当成外人,直接坐到了顾淮安旁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满茶水。
等狂饮一整盏茶后,他才抬头看了一圈突然不说话的人,看到姜若手上还拿着披帛,问:“姜若,今日是你的生辰吗?”
姜若虽然觉得直接说自己生辰有些尴尬,像是故意问人讨要礼物。可人家都已经上门了,也没有瞒着的必要,她就点点头,“嗯。”
三皇子听了之后,转脸看向顾淮安,他可是清楚前几日顾淮安急着处理事情,早早就打招呼将今日空出来的事儿,感情是专门回来给人过生辰的。
顾淮安没有理会他,“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在做什么,谁知道今日就赶巧了。”三皇子大大咧咧靠在椅背上,“你们今日去外面游玩吗?总不能过个生辰还一直缩在府中,我同你们一起好了。”
“不出去,就在府中。”顾淮安往旁边坐了坐,眉心蹙了蹙。
“这怎么可能呢,姜若,要不我带你出去转转也成。”三皇子看着顾淮安沉下来的脸,更加高兴了,“正好我还没有准备你的生辰礼,你同姜眠都出去转转,喜欢什么我买下送你们了。”
这段时间和三皇子来往也比较多,姜若倒是能摸清一点三皇子的性子,知道他现在就是在说笑没有任何恶意。
她想了想,又不能将人直接赶出去,就开口说:“出去就不必了,今日府上也准备了一桌,三皇子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顾淮安端起茶盏,眸光盯着起起伏伏的茶叶,没出声,只是眼尾往下压了压。
三皇子同他认识这么多年,哪里能不知道他已经是不悦了。
可今日这个热闹,他还真是想凑到底。正准备答应下来时,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人。
是赵九重。
赵九重见到厅里有这么多人,也有些意外。他很快反应过来,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木盒,露出里面没有经过加工的整块红宝石,言简意赅,“我听说是姜姑娘生辰,过来送礼的。”
姜若:“……”
她整个人都有些凌乱了,三皇子突然过来倒是能解释来找世子爷的,可为什么赵将军也会突然过来?要知道因为姜眠的事儿,她平时都有些避开赵九重,两个人更是没有交情可言。
其他人也有些意外地看过去。
赵九重倒是稳得住,想了想姜若和姜眠之间的关系,将木盒递了过去,“姜姑娘,生辰吉乐。”
他声音粗犷,带着一股震慑四军的威严,听起来不像是给人道喜,更像是来寻仇的。他拧了拧眉头,想了想又露出个和善的笑容。
脸上的刀疤狰狞,就更吓人……
姜若:“……”
她倒是能明白他这份好意,领了礼物,“先谢过将军了。”
“今日还真是凑巧了,都到了。”三皇子挑了挑眉,偏偏一手撑着桌面,故意去问顾淮安,“那我们就都留下来了?”
顾淮安到底也没有反对,“随你。”
于是一群人都留了下来,商议一番,干脆直接准备好点心下午直接去郊外踏青。他想了想,还是让信和去隔壁请了杜遇山过来。
杜遇山接到请帖也惊讶,又想到也许是是因为杜家带头捐出一批东西,这是在表示对杜家的亲近,便让人准备一份礼物就过去了。
三月正是暮春时节,山花烂漫,轰轰烈烈开了满山。红与绿原本是最俗气的搭配,可看着满山被春色涂抹出深深浅浅的红与绿时,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又没什么好玩的,不如来投壶。”三皇子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拿出钱袋子,“比比看谁投进去多,一局一百两银子怎么样。”
其他人都知道底子,他看了眼跟着后面的杜遇山,“你成吗?”
即使面对的是皇子,杜遇山也没有多少怯怕,温声说:“我倒是可以,问问两位姑娘吧。”
“姜若输了,就算在安王世子头上。姜眠是姜若妹妹,自然也是要一起算在他身上。”三皇子跃跃欲试,就准备大赚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