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婢她带球跑路了——林中有雾【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3:55

  “娘亲,娘亲……不要……不要丢下若若……”
  她先前才发过烧,两边脸颊都是通红。汗湿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颊边,瞧着巴掌大的脸更小,说不出来的柔弱。往日湿亮的眸子阖上,鼻尖耸动,泪珠滑落下来没入如云的乌发里,难过都快要溢出来。
  而被抓住的衣角正是顾淮安的。
  徐嬷嬷有些迟疑,看向男人,要个章程。
  “让她睡着吧,等明日清醒了再让她回西屋住着。”顾淮安开口,“你先回去歇着吧,过两日太子爷或许会邀我出去,明日你帮着准备出门的东西。”
  徐嬷嬷知道世子爷这是体恤她上了年纪,熬不得大夜。她想了想明日要忙的事情,没勉强自己待着,行了礼之后就回去了。
  后来是芙蓉送来药。
  别看芙蓉在听风院的下人面前耀武扬威,到了世子爷面前,她乖顺地和鹌鹑差不多,规规矩矩生怕自己做错什么。所以刚放下药碗,她也来不及问需要自己做什么,就害怕地跑走了。
  顾淮安在放任不管和喂药之间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药端了起来,捏着小丫鬟的两边脸颊,就准备给她直接灌下去。
  可昏迷当中的人本就不受控制,灌进嘴里之后,她也不知道咽下去。
  手上传来绵软的触感,生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顾淮安无意识擦碰了两下,盯着女子看了一会,最后精准地叫出她的名字,“姜若。”
  哪怕是在睡梦中,姜若对他的声音也有反应。细细的眉蹙起,她轻微摇头,俨然是要醒未醒的样子。
  再叫了两声,小丫鬟就已经睁开眼。仿佛被水润洗过的眸子湿透,睫毛一簇一簇卷起,眼神还有些茫然。
  还没有等她彻底清醒过来,药碗就已经递到嘴边,她半是被逼迫着喝了干净,苦得精致的五官都皱到一起,却没有哭,只是愣愣地盯着他看。
  样子呆呆的,像是笨蛋美人,连哭都不会,去醉春楼又能学到什么东西?
  顾淮安将药碗放到一边,淡声道:“先睡吧。”
  姜若其实还没醒,虽然睁开眼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唯一记得就是她要让世子爷喜欢。怎么让世子爷喜欢?她能记住的也就是柳如玉对她说过的话,找到空闲就多肢体接触。
  所以在看见男人将手收回去时,她做了一件极为了不起的壮举
  ——将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世子爷瞧着冷冰冰的,手掌也是冷冰冰的,却很好缓解她身上的燥热。所以在男人准备将手缩回去时,她又努力地将自己的手塞了过去。
  “这是在做什么?”男人微微眯着眼,声音沉了沉。
  姜若听见声音,缩了缩脑袋,实诚道:“她们说,这样做就能讨你喜欢。”
  “他们是谁?”
  “醉春楼里的人。”
  “还说了什么?”
  姜若努力回想今日都学到什么,可脑子有点杂乱,说的话完全没有逻辑,甚至是错乱的。“还说……让我听话,让我做你喜欢的事情……说让我……”
  让我不要喜欢你。
  哪怕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她仍旧敏锐察觉到这句话不能说,换成了一句,“不过我发现,让你喜欢很难。”
  “也可以不喜欢。”顾淮安说。
  怎么能不喜欢呢,不喜欢她怎么爬床,怎么怀上孩子,又怎么救自己的娘亲?那个冗长而又血腥的梦影响到现在,清澈的眼里迅速积攒起雾气,垂在眼眶。
  她不敢哭,努力憋回去,用力说:“我很会讨人喜欢的。”
  一个病糊涂的人,能和她说什么。
  顾淮安垂下眼帘,落在暗处的脸分不清神色。只是他的坐姿依旧沉稳,宽阔的肩膀往后靠了靠,没抽回手,只给了一句,“再说吧。”
  姜若似懂非懂点点头,莫名安心下来,不消片刻又睡了回去。
  等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睡上世子爷的床时,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掀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四处打量之后,没瞧见世子爷在,她才慢慢恢复平静,开始想昨夜自己怎么上了床?
  难不成是睡梦中她吃了雄心豹子胆,偷偷摸摸爬上去的?
  她努力回想,也只记得模模糊糊的大概。应该是她半夜做了噩梦发起烧,不知道是谁将她抱上了床,后面又有大夫过来诊断,她好像还喝了药。
  屋子里只有她和世子爷两个人,按照常理来说,应当是世子爷先发现她高烧再将她抱上床的。也只有世子爷开了口,她才能到床上去睡。可世子爷不应该是不良于行吗?
  她心里起了一丝疑惑,转而想世子爷身边有不少暗卫,应当是暗卫动的手,随后没再纠结这一点。
  出门的时候,她遇见徐嬷嬷。原本是想问问昨夜发生什么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突然顿住了。
  徐嬷嬷上下将她打量一遍,“已经好了?”
  “没好实在,再吃两贴药应该就差不多。”姜若倒是知道昨日生病的原因,全都是被那个真实又荒诞的梦境吓到了,真要说什么病也没有。
  “那就成,世子爷半夜将陈大夫找来给你诊断,你记得这份恩情就成。”徐嬷嬷不准备多说。
  姜若连声说是。
  “等会世子爷要出去参加宴会,说你若是好了,便跟着他一起出去。你先去吃点东西,换身衣裳等会就跟着出门。”徐嬷嬷一边说,一边在收拾等会要带出门的物件,转过身却看见小丫鬟站在原地没离开。
  她拧着眉头,“还有事?”
  姜若捏着衣裳的下摆,脑海中闪现过几个画面,她提着一口气不大确定问:“昨夜我病得糊涂,许多事不大能想得起来。想问问嬷嬷,我应当没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吧?”
  徐嬷嬷脸上换成了“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转过身去,“没有。说不准等会就要走,想这么多还不如回去收拾。”
  听到徐嬷嬷肯定的回答,她这才松口气。她就说,自己哪来的胆子敢去冒犯世子爷,纯粹就是将梦境当做了现实。
  她弄清楚之后,也没再去纠结,先去小厨房领了饭食。因为她生病,小厨房还专门留了一碗鸽子汤,说是下人病了都能领上一碗。
  安王府的伙食不差,逢年过节或是遇上喜事,府里的下人都能吃上一口肉,不过平日荤腥见得不多,补汤更是没有。不过大家手上都有闲钱,实在是馋了也会托小厨房单独做。
  姜若为了攒银子赎身,已经不大记得上次喝炖汤之类的是什么时候。得了一小碗鸽子汤之后,她小口小口喝着,觉得味道无比鲜美。
  忍不住去想,若不是她是夫人派来的人,在听松院当差应该不错吧。
  她不敢细想,喝完之后立即回了西屋,换身衣裳出来后,徐嬷嬷让她直接去垂花门。
  垂花门前,马车已经在等着了,马车的四周都站着守卫。姜若顿住,不知道是该跟着上马车,还是同侍卫们一起走去。
  作者有话说:
  姜若(惊恐):我哪有那么大胆子!
  顾淮安:呵
第13章 013
  ◎姜若不再开口◎
  瘦瘦条条的长喜原本在马车旁站着,见姜若站在原地不动弹,笑盈盈开口:“你先上马车吧,一会车程快,免得跟不上。”
  姜若没有听到世子爷的许可,没敢上去。
  结果对面的长喜对她使着眼色,叫她上车。长喜相貌不错,可整个人极瘦,挤眉弄眼时就有几分喜感,将沉闷的气氛撕开一条口子。
  她转念一想,想着若不是他得到命令,也不敢这么开口,便顺势踩着架子上了马车。
  才掀开车帘进去,就看见了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
  男人今日穿了件青绿色缎面直缀,缎面浮着银色的瑞兽花纹,腰间环着玉带,除却一枚玉佩之外就再无其余的装饰,富贵当中更多的是震慑和压迫,让不小心瞧见的人生出云泥之别的感叹来。
  姜若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缓慢,蹑手蹑脚在靠门的角落坐下来。她也不敢发出什么动静,缩在角落里不由乱七八糟想起来,更多的则是在想昨夜的那个梦,尤其是梦里那个男人朝着自己挥手的举动。
  现实和梦境交叠,记忆都变得错乱起来,她快要分不清男人那个动作的意图是什么。要真的是为了杀人灭口……她脸色白上几分,转过脸去透透气。
  谁知抬眼就对上男人不知何时睁开的眼。
  他的眼下又一层淡淡的青色,眼尾上挑颇为锋利,“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她犹豫了下,怕说梦境会被嫌弃自己在臆想,就花了另一个说法,问道:“那个戴着披风的男人知道我见到他,会不会想着杀人灭口。”
  “你不是醉春堂的人,找不到你。”
  “可若是知道我是谁呢?那日轻眉姑娘明明有约,但那个人却能直接找到轻眉,显然是醉春堂的熟客,不然便是认识柳姐姐。不管是哪样,问到我是谁都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姜若偏头,又解释一句,“那晚醉春堂很多人,他都敢在这个时候下手,还有什么不敢的。”
  顾淮安原本在听她说话,放下手问了一句,“醉春堂人很多吗?”
  姜若看向世子爷的眼神有些微妙起来,醉春堂做的就是男人的生意,世子爷当真不知道?她的视线不自觉往下,又强行克制往旁边看去,放低了声音,“喝花酒一般不是晚上吗?况且醉春堂一直有些名气,晚上自然有不少人来。”
  男人的目光幽深起来,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晚上人确实不少。”
  姜若不再开口,怕最后再牵连到她自身来。
  不过要抵达之前,她还是得了世子爷一句保证,“府上没什么危险,若是有出门的需要,让长喜跟着你。”
  说完之后,长乐便上车,打开车壁旁边一个旋钮。只听见铁链转动,马车后壁便从中间缓缓往两边张开,一道斜坡慢慢放下。
  长乐粗壮的手臂扶上轮椅,稳稳地推着人下去。
  姜若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马车,不免瞠目结舌,眼见着人都已经下车了,她才忙着跟了上去,直接进了一座没有牌匾的府邸。府邸门口站着两排侍卫,虽然侍卫都穿着灰扑扑的常服,可腰间跨着的长刀寒光闪闪,让人望而生畏。
  她猜想,里面应当是有位大人物在,既好奇又有些紧张。
  不过世子爷显然是常来,门前的守卫见了人,连忙行礼。
  有个管家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他面上白净,约莫四十岁左右却没有蓄须,穿着打扮也极为体面。他见了来人之后,小步快走上前行礼,躬着身子,毕恭毕敬道,“太子和韩郎中他们在说话,让小的见到您就请您直接过去。”
  姜若听他声音说不出来的尖细,便多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不免有些尴尬。
  而管家浑不在意这点小事,还朝着她和善点了点头。
  她暗自告诫自己要谨慎些,不可再随处乱看。等世子爷进了内院之后,她就和其他下人一样等在两边的抄手游廊上。
  今日来的人应当不少,跟着的下人也多,几个彼此认识的就凑成堆,聊聊时下京城中有哪些热闹事。别看都是下人,可家里主子都是当差的,连带着她们消息也灵通起来,什么边边角角的消息都能说上几句。
  现在,他们谈论最多的还是户部蒋侍郎家千金和清河公主小儿子的婚事。先皇子嗣众多,清河公主只是先皇醉酒之后同一位宫女春宵一度有的。因为这事也不体面,先帝一度不喜这位女儿,就是清河公主成年之后也没能赐下封号和府邸。还是皇上继位之后,才给清河公主应有的待遇。
  不过在京中,清河公主一向低调,也就在给小儿子提亲时才阔绰了一把,抬了不少聘礼出去。
  这么比起来,蒋家女算是高嫁。
  蒋侍郎虽然位居三品,奈何起家江南耕读人家,家底不丰。现在京城中不少人都在看笑话,看蒋家到底给得起多少嫁妆。
  不止外面说,里间也在讨论蒋侍郎。
  户部徐尚书今年已过古稀之年,连番上了两次折子请求告老,圣上按着理解挽留。原本到年底将户部的账一清,徐尚书再请致仕,皇上也会答应下来,在从左右侍郎中选出一位尚书,身处户部的韩暘之也会跟着动一动位置。
  可偏偏出了青海军需被贪的事,圣上到底是什么心思底下的人也摸不透。
  韩暘之是韩家的嫡长孙,在官场历练今年,如今也是韩家的领头人物之一。他穿了一件鸦青色直缀长袍,这段时间在各路奔波,不停捻动着蓄着的短须,偏头在和太子说京兆府那边送来的消息。
  “轻眉跳了舞,被鸿胪寺王大人的次子纠缠,一路到三楼的楼梯间二人才分开。而那王远行说,他同轻眉分别就准备回去。他只在二楼逗留一会,和几个姑娘说了两句话,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知道轻眉出事。”
  “醉春堂主事的妈妈说,四楼放着女人胭脂水粉之类的存货,平日只有人把手。恰好那天……宴之过去,打手都去了三楼,没注意到有什么。”
  “熊家这段时间不少人盯着,都没有人出去。”
  太子沉默下来,心下失望,面上端得住,安慰道:“表哥这段日子辛苦了。”
  韩暘之连忙拱手,跪了下去,面容坚毅,“这是臣该做的,说起来也是宴之莽撞,微臣在这里的替他赔个不是。”
  韩家这些年为自己做了不少事,太子虽然失望没找到突破口,倒是也不会因此怪罪下来。他亲自将韩暘之扶起,给了韩暘之定心丸,“宴之也是孤的表弟,对孤赤诚一片,自然不会怪什么。”
  韩暘之身子还没完全起来,就听见太子笑盈盈开口,“只是表哥还是要多教教宴之,孤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表哥和宴之还要帮帮孤才是。”
  秋日天冷,他的额头却往外冒冷汗,刚要爬起的身子重新跪了下去,“臣同韩家自然愿为殿下效劳。”
  太子笑容温润,将韩暘之扶了起来,准备说话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刚刚进来的顾淮安。
  不注意也不成,现在怕冷的人最多穿得厚实些,男人却披了件狐皮大氅,任由谁都会看上两眼。
  他自小同顾淮安一处长大,又是堂兄弟,语气自然些,“你这病还要到几时?”
  “说不好。”顾淮安对上太子看过来的目光,将大氅脱下,交给身边的长乐。
  长乐拿了东西,立即悄无声息退下。
  韩暘之觉得双腿发软,在旁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将心中的惊惧压下去,才开口问,“你可从那名女子嘴里问到什么?”
  “说是事发时曾在四楼见到被黑色披风罩住的男人,面容没看清。”
  韩暘之略有些失望,却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他们这几个人当中,要是论狠,顾淮安绝对是头一名,他都问不出的东西旁人更没有办法。
  “不过,我倒是发现有意思的事。”顾淮安身后背着阳光,唇瓣薄削,“轻眉可以有无数种死法,保证悄无声息没有人察觉,怎么偏偏就死在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要人将这件事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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