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皇子也跪了下去。
太子一开始还没能反应过来,直挺挺地站着,同皇上遥遥对视。
皇上眯着眼睛,盘踞在龙椅上,看着这一片支持太子的人,突然笑了。
“这才多长时间啊,朕看你们是只知太子,而不知朕!”
金銮殿上,皇上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不停回想,太子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儿臣不敢。”
“朕看你是敢得很!”
说完这句话之后,景丰帝拂袖而去。
一众人跪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冯公公才匆匆赶来解救他们,说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请诸位大臣回去吧。
从这一日开始,景丰帝对太子的态度就变得捉摸不透起来,甚至还将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提溜出来,帮忙处理政务。
景丰帝的身体又太过能熬,病危了几次仍旧能撑下来。
命久的皇帝对于太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这位皇帝开始表现出对太子的不满来。
太子开始着急上火,一幕僚便献策,“皇上病重已久,倘若在此时仙逝,想必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放肆!”太子怒喝。
幕僚顺从跪了下去,脸上却没有多少的惧色:“殿下,现在赵将军在京城,五城兵马司和禁军都有我们的人,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啊!”
太子闭上眼,胸口不停起伏着,却没有再说斥责的话。
幕僚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第112章 112
◎正文完结(下)◎
时间拖到了中秋。
皇上同太子的关系越发紧张, 快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就是连姜若在安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经常听到皇上训斥太子的消息。
可就在这么紧张地气氛当中,皇上坚持要举办中秋的宴会。
商商现在六个月, 正是开始学着坐立和爬行的时候。
顾淮安懒洋洋躺在引枕后面,在小豆丁摇摇晃晃挣扎着刚刚坐起来时, 伸出手指往小豆丁的眉心一戳,小豆丁整个人就往后面一倒。
小豆丁咧着嘴就要哭出来。
这时候他倒是装作了好人,“商商,怎么突然哭了?来, 抱抱!”
小豆丁完全忘了刚刚被推倒的事, 只看见爹爹朝着他伸出手,还以为是要抱他, 一下子止住哭。他像是全然忘了刚刚被推倒的事,如同被翻过去的小乌龟,吭哧吭哧划拉着自己的四条腿, 又重新坐了起来。
只是坐起来还没有一会, 又被人伸出一根手指给直接摁倒了。
反复几次之后,小豆丁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姜若好气又好笑,拍开他的手将商商抱了起来。
小豆丁在她怀里委委屈屈抽噎着,睁着葡萄般的眼睛瞪着顾淮安,控诉着他的行为。开始没等一会儿,小豆丁就全然忘了刚刚被欺负的事,又爬过去和顾淮安玩了起来。
更准确地来说是被玩。
姜若忍不住抚额, “他还真的一点都不记仇。”
“可能是心大。”顾淮安轻笑, 顺道说:“中秋宴会, 你就不用带商商进宫了, 免得这副心大的性格进去就被欺负了。”
姜若的睫毛颤了颤,“那你呢,你需要进宫吗?”
“那自然是要的。”
她突然不说话了,顾淮安察觉到她的沉默,偏过头去看她。
女子就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偏过头去看他,如同一株纤细柔弱的花朵。细碎的发丝落在雪白的脖颈边,眼眸半阖着将所有水光都笼罩在中间,里面的担忧都快要随着水光溢出来。
顾淮安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得抽动一下,要是她此刻说出一两句担忧畏惧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割舍不下留下来陪她。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姜若走到这一步,不是简单说不做了就不做了。
不进则退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她没忍住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够亲密,便将两条胳膊也攀上他的脖颈,几乎是大半边身体都压在男人身上。让自己像是一株藤蔓般缠绕在他身上,几乎是密不可分。
“那你记得要早点出宫,我和商商在府中等着你。”姜若道。
顾淮安紧紧揽着她的腰。
年轻的男女相拥在一起,旁边的商商看见了,“咿咿呀呀”爬了过来,学着娘亲的样子也抱住爹爹的胳膊,“额……额”地示意别人注意到她。
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姜若笑着去摸小豆丁软乎乎的肉脸时,感觉到有人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诧异地抬头往上看时,就对上男人灼热的视线。
他于光亮中,一字一顿缓声说:“等我回来,我们便拜堂成亲,将六礼重新走一遍。”
“啊,可是我们都已经有商商了。”
“那不算数,我们就当还没有他。”顾淮安低头,寻着她的唇重新亲了上去。
唇齿依偎间,他声音都变得有些模糊。
“日后我们定是要参观很多次别人的婚宴,我不想在那时你会觉得遗憾。”
“好。”
——
中秋那一日,顾淮安起得很早。
姜若难得也很早醒来,替他将金丝软甲穿在里面。
金丝软甲是杜家那边送来的,杜家那时候意外多,专程寻摸了一件宝贝用来给杜老爷子防身,主要是护住心脉。
但是具体有没有用,这也说不好。
她只寄希望说能有十分之一的功效就非常好了。
顾淮安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没再过多停留,转身就离开。
离开时,他只留下一句话,“安心等我回来。”
姜若勉强笑着,眼眶湿润通红,温声应着说“好。”
可她却做不到安心,从顾淮安离开之后,她心里一直不安稳。可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免得外面还没有乱府上的人开始先乱了阵脚。
所以在顾淮安出门之后,她还要压着性子开始准备晚上赏月的事宜。
“厨房那边不是备了不少肉和菜,和那边说一声留下够三日的粮食,全做了让大家都吃。”她抱着商商,交代芙蓉,“只是有一样,不允许喝酒。倘若叫我知道谁在今日喝酒误了差事,明日就全送到庄子去。”
“啊?”芙蓉不明白,“这怕是不好管,那些外院行走的,尤其是活重的都等着这一日吃吃喝喝。且今日是过节,大家都喜欢热闹,要是不叫他们喝酒,只怕要在背后嘀嘀咕咕起来。”
“让他们说吧,今日的菜色你且多上点心。”
芙蓉见她心意已决,虽然不大认可,但是也老老实实吩咐下去。
中秋对于百姓来说也是个大节日,有钱的人家过得隆重,府中都开始挂上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和彩缎。就是家中稍微清贫些的,也会在这一日买上一点好酒好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打打牙祭。
京城内处处都是欢乐的气氛,连往日小气的店家都变得陡然大方起来,在别人来买东西时都会给上一点添头。
众人还约着一起,等到了晚上到皇城边上看看烟火。
谁都没有想到变化会来得这么快。
入夜之后,皇宫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那声音就只是一个开始的信号,紧接着就响起了兵刃交接铮铮声和将士们冲锋陷阵的厮杀声。
欢乐祥和的幕布被染了血的争斗猛然私下,百姓们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家中跑去。
恐慌迅速蔓延开来,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各条街道陡然一空,散落在地上来不及被捡起的东西很快被训练有素的将士踏破,很快就分不清原本的面貌。
姜若知道内情,晚上压根就不敢睡。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她迅速起身往外面走去。
不少人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整齐就急急忙忙跑出来,互相询问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好好的外面就有那么大动静。
徐嬷嬷让奶娘将商商抱过来,不太确定地问:“外面好像已经打起来了。”
商商没有哭夜的习惯,白天玩够了晚上睡得很熟。外面就是有这么大的动静,他此刻依旧安心地睡着,软软的小脸蛋上还带着红晕。
“打起来就打起来吧,吩咐所有人,将府上的各个出口都封起来,安排人轮流守着。这几日就都不要外出了,等什么时候稳定下来再说。”
徐嬷嬷脸上仍旧挂着担忧。
“世子爷出门时,留了八百精兵下来。现在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宫里,就算有流兵作乱也不敢到安王府来。告诉他们,让他们安安心心守着就成。”
她宽慰道,顺便接过了徐嬷嬷手里的小豆丁,“这几日,就让商商跟着我吧,叫芙蓉和墨竹辛苦些,住在主屋的隔间。”
芙蓉和墨竹自然没什么意见。
芙蓉开口想问,是不是长喜也跟着世子爷去了宫里。但是见姜若神态间都是疲倦之色,又很快将话给咽了回去。
姜若吩咐下人们先去休息,可听着外面的打杀声,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在这时候睡下。
众人索性就聚集在一起聊聊天,惶恐不安等着外面的结束。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了,外面的动静仍旧没多小,众人却被熬得昏昏欲睡。
可就在这时,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声“谁受伤了吗?怎么一股血腥味?”
可大家都坐在这里没走,找了一圈之后也没见到有人受伤。逐渐所有人心里开始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就都清醒过来。
这该不会是外面流出来的血吧。
安王府虽然靠近皇宫,可离宫门口也有将近小半个时辰的脚程。这到底死了多少人,才能在这里都能闻到血腥味。
姜若面色发白,一夜浅眠之后,她看起来精神也不大好,强撑着说:“或许是闻错了吧,我怎么感觉不出来。先都回去休息,外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结束了。”
听她这么说,众人也安慰自己说闻错了。
可外面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姜若这两日都在带着商商,她其实最怕的是孩子在这时候突然生出什么小病小灾的。府上不允许进出,真要是生病说不定连药都配不齐。
幸好商商体质不错,有人陪着玩也没有在意为什么听松院一下子有这么多人进进出出,高高兴兴跟着芙蓉和墨竹玩。
见到娘亲不高兴,他还爬到姜若的身上,将自己手中的都拨浪鼓举得很高,咿咿呀呀示意娘亲不要难过了。
小豆丁生了一副同顾淮安极为相似的眉眼。
那瞬间,她愣住了,心里对顾淮安的担忧更甚。她们在府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已经担惊受怕,那顾淮安呢?他在宫里面对的可都是真刀实剑。
小豆丁见她没有接过自己手里的东西,又开始“咿咿呀呀”起来,爬上前去搂着娘亲。
姜若抱着这么软软小小的一团,将打转的眼泪又重新逼了回去。
就在此时,芙蓉慌忙跑了进来,声调尖锐,“不好了,长乐说有一支队伍朝着王府过来了!”
这支队伍来势汹汹,直接将王府围困住。
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上来就同侍卫厮杀起来,有朝着听松院出发的趋势。
长乐很快就带着人过来,直接道:“我们这边的人怕是守不住!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去疏梨院。那边不常有人去,且有湖挡着,就算是找也要找一会。现在只能先拖延时间,等援兵赶到。”
姜若在扬州待过一段时间,到底还是能稳得住,立即就下了决定,直接带着人过去。
赶路的时倒是没什么差错,众人为了活命身上的弦都紧绷着,匆忙忙往疏梨院赶过去。等进了院子之后又不放心,有几个力气大的又搬来重物将门口堵得死死的。
几乎是在他们将院门堵上的那刹那,就能听见外面的打杀声。大多数人都是生长在京城,那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有些心里承受不住的直接哭了出来。
“老天爷,不会真的找到这里来吧!”
“那群逆贼到底想干什么!”
……
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长乐直接拔出自己的剑挡在姜若面前,眼神格外冷毅,“你们出声,是想将人引过来吗!”
大有一副谁先说话,他就会立即冲上去先了结了谁的架势。
院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下人们畏惧地看向长乐手中的冷剑,将那些害怕与恐惧都吞了回去,只喉咙间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呜咽声。
没了众人的喧闹声,外面的动静就越发清晰。
姜若抱着孩子在芜廊上来回走动,听着那逐渐清晰的搜查声时,全身血液的涌动都开始加快。
她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同样害怕畏惧。
她怕自己真的会命丧于此,怕是商商该怎么办,也怕顾淮安要是迟来一步见不到他们怎么办?
明明她用了这么多力气,才走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难道就要结束在这里?
冷汗不断地冒出来,她抱着什么都不懂的商商,极力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在那些人搜到疏梨院时,她听见外面的士兵想要推门没推动,紧接着狂喜到尖锐的声音响起。
“这里面有人,他们肯定都藏在这里面!娘娘说了,要是活捉了那对母子,重重有赏!”
在院子门被撞开来了那一刹那,姜若只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长乐皱着眉,护着她和商商齐齐后退。
只是还没有退到门口,为首的将领就已经冲了上来,长乐挥剑上前挡住,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周围全都是尖叫声,府里的人渐渐也反应过来,明白束手就擒只有被杀的下场,纷纷拿起手头上能用到的东西反抗起来,一时间鲜血往外直飙。
姜若被围堵到角落,整个人因为不停躲闪而的极为狼狈。而原本一直被捂着眼睛的商商,似乎是察觉到危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离姜若最近的士兵很是兴奋,一把反扣住姜若的手臂。
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心脏骤停,深深闭上眼,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能听见士兵振奋地高呼声。
“我抓到……”
后面一个“了”字,随着迎面而来的一支箭矢而完全消失。
温热而粘稠的血落在眼皮上,她再睁开眼,世界已经是模糊的一片血色。
在一片血色当中,她能看见男人穿着一身银色铠甲,沉稳地站立在门口影壁旁,手中是刚刚放下的弓箭。他身形挺拔硬朗,如同一座永远都翻越不过去的高山,光是站在那里就是让人安心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过于刺眼,她竟然能看见他周身隐隐围绕着光,连脸都被光晕成模糊的一片。
即使看不清,她也能感觉到那团光穿过杂乱的人群,无比坚定地朝着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