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嬛用那把匕首挑开他的衣带,露出了里侧紧实的腰腹肌肉。
外头下着大雪,狂风怒号,刮得树叶呼呼作响。
但他却生生疼出了一身汗,那清瘦却紧实的肌肉上已经留下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刀刃在身上留下的冰冷之感,令陆庭筠腰腹的肌肉紧缩。
姜嬛轻嗤了一声,“本宫听说今日崔郦将皇后推下山崖,皇上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又是带人去崖底搜寻,又是亲自跳进崖底的寒潭中寻人,累得精疲力尽,差点伤重晕死了过去。几个太医联手救治,听说人到现在都并未苏醒。”
崖底是一处寒潭,从高处坠落,若是落入寒潭中,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大概皇帝便是不愿放过这一线生机,他不顾重伤,跳进这冰冷刺骨的寒潭中,便是为了救皇后。
“怪就怪在,皇帝一直不喜皇后,因皇后替嫁进宫,一直苛待于她,如今却是转了性了,本宫很好奇,皇后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让你们一个两个都甘愿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
陆庭筠始终垂着眼眸,只有听到崔莺落入寒潭中,下落不明,眼中才有了那么一丝波澜。
他并不关心魏颐的反常举止,只要魏颐没有找到崔莺,他便相信崔莺还有生还的希望。
姜嬛缓缓走进,双手环于他的腰侧,像是以一种暧昧的姿势将他抱在怀中,但此刻她手里的匕首正抵在陆庭筠的腰腹之上,“皇上并未找到皇后,但人不可能凭空从这世上消失,皇后说不定还活着,本宫愿意给晟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晟安找到她,并杀了她,以此对本宫表明你的衷心。”
她得不到的,崔莺却能轻易得到了他的真心,崔莺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让陆庭筠不惜以命交付,明知是陷阱也要往下跳,如此愚蠢又如此深情,令人震惊,更令人渴望。
弹琵琶这样的酷刑,以陆庭筠如今的这般虚的身体,他根本就承受不住,姜嬛想让他手刃所爱,心甘情愿地诚服于她。
“太后娘娘既然知晓臣对皇后的心意,便知臣不会答应了太后。臣对皇后之心至死不渝。”
“晟安,本宫给过你机会的,既然你不要这机会,你便不要后悔!”
她缓缓靠近,握紧了匕首,刺进他的皮肉,刀子刺进两肋之间,他疼的身体发抖,紧紧地咬着牙,他甚至能感觉到刀子钻进身体,勾住了他的骨头,那种撕扯的感觉,令人痛不欲生。
这种疼痛,让他宁愿此刻就去死。也好过被人折磨致死,他疼得闷哼了一声,大口的喘息,额上青筋凸起,他紧紧地握拳忍耐着。
心想还好崔莺掉入了寒潭,还有生的机会,只要她活着便好。
匕首刺入皮肉深入,勾住了肋骨,狠狠地往外一拉,陆庭筠疼得脖颈上的青筋绽出,牙齿咬破了舌尖,口中弥漫着一股猩甜的血腥味。
因极度的疼痛,他全身痉挛,颤抖不已,鲜血顺着匕首滴落,他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承受不住极致的疼痛,终于昏死了过去。
在恍然间,他好像听到姜嬛对瑾言说,“别让他死了,留着他的命,本宫还有用。”
“陆相已经屡次欺骗背叛太后,太后娘娘却一再对他仁慈,就不怕有朝一日,他再反咬您一口吗?”
姜嬛用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本宫这一生过得太过安逸了,轻易便拥有了这一切,让本宫觉得了无生趣,驯服野兽,本来就是享受野兽渐渐屈服的那个过程,又怎会在乎野兽听不听话。被野兽咬了一口,便放弃了吗?本宫自有办法,叫他绝对臣服于本宫。再说他身上有本宫想要的东西。”
那种近乎痴蠢的深情,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她自认为阅男无数,那些男子臣服于她的脚下,不过是惧怕太后的权势罢了。
她从未得到过像陆庭筠对崔莺的那般痴蠢的真心,那样的真心,那样毫无保留,甚至以命交付的爱,就像是令人上瘾的毒药。
瑾言见到太后看陆庭筠的眼神,与她看那些男子的眼神都不同,而兰台的那些男宠,或多或少都与陆庭筠生得有几分相似,不是相貌便是神韵,便知太后只怕是舍不得杀陆庭筠的。
“去查查皇后的下落。”她想看到昔日的有情人争锋相对,反目成仇。
“奴婢领命。”
姜嬛觉得手臂上有些痒,像是起了些红肿的细小疙瘩,痒到她用力地抓挠着手臂,恨不得将手臂抓破了才肯罢休。
“太后娘娘的手臂上起了些红疹,这些红疹好像越来越多了,奴婢还是去请太医来给娘娘瞧瞧。”
姜嬛烦躁地点了点头,又用力地挠出了几道血印子。
回到寝宫,太医前来为姜嬛把脉,却大惊失色,赶紧跪在了地上,拼命的磕头。
“如何了?为何这般惊慌失措,是本宫得了痨病,即刻就要死了?”
瑾言更是出言喝止,“放肆,竟敢太后娘娘面前如此失态,不要命了?”
姜嬛摆手让瑾言退下,痒得心里烦躁,“你若再不说,本宫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娘娘的症状好像是花柳病。”太医怯懦出声,头恨不得埋进地底下。
姜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吓得浑身哆嗦发抖的老太医,气的一把将手边的杯盏砸在老太医的脑门上,老太医吃痛的捂住了脑门,被砸得鲜血直流。
姜嬛烦躁起身,越是烦躁,便越是觉得浑身奇痒无比,怒吼道:“给本宫去查到底是谁!本宫剁了他!”
定是那些从宫外寻来的侍寝男子身上带了这种脏病,她这才染上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症。
瑾言也觉得很震惊,那些男人进宫前都是被太医严格检查过,都是身体康健,精壮有力的男子,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动怒伤身,太后娘娘要保重身体啊!”瑾言在一旁劝说,又对太医吩咐,“请太医赶紧为娘娘写药方,”这花柳病是不治之症,无药可医,好在是发病的初期,服用药物,可减轻症状,也可减轻痛苦。
太医将药方交给瑾言,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这才战战兢兢地出了太后寝宫,为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长吁了一口气。
瑾言跪在姜嬛的面前,“娘娘,太医说这病只要娘娘定时服药,近期不要与男子同房,这药也并非无药可医,娘娘还应保重身体要紧。”
“滚开。”姜嬛一巴掌打在瑾言的脸上,锋利的指甲在瑾言的脸上留下一道极深的血痕。
姜嬛抓起一支金簪,用力地划向自己的手臂,想用疼痛来止痒。
瑾言一把抱住了姜嬛,夺过她手里的发簪,“娘娘请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
崔莺睁开眼睛已经是三日后了,她便发现已经坐上了前往临安城的马车上,那种坠入寒潭中的那种冰冷刺骨,令人窒息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绒毯,怀里还被塞了个暖炉。
只见姜怀瑾怀里抱着剑,靠坐在一旁,好像睡着了,她便明白是姜怀瑾救了她,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崔莺觉得头晕脑涨,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发疼,她轻咳了一声,姜怀瑾听闻动静,睁开眼睛,“莺儿终于醒了。”
崔莺觉得身子沉重提不起力气来,“表哥,这是要去哪里?”
马车的案几上放着小小的炭炉,炉中煨着已经煮沸的茶水,姜怀瑾赶紧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嘴边,见她起身,赶紧扶她躺下,“莺儿先躺着歇一会,是我将你从寒潭中救出,只是莺儿的身体本就虚弱,又在大雪天坠入寒潭,因此着凉染上风寒,已经高烧了两日了。不过现下已经退了烧,前面就是临安城了,莺儿可再睡一会,到了我再叫醒你。”
姜怀瑾将茶水递到她的唇边,她淡淡一笑,接过他手里的茶盏,“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好在是逃了出来。
见她对自己极为客气,姜怀瑾垂下眼眸遮挡眼中的黯然神色,但他心想,既然崔莺已经出了宫,他也会带她离开,只要她愿意,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姜怀瑾犹豫了片刻便道:“我自作主张将莺儿带去了临安老家,不过若是莺儿不愿去,或是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愿陪莺儿一道前往。”
她握着茶盏,手心传来一阵暖意,她想起了陆庭筠将她小小的手掌放于他的大掌中,那温暖的手掌总是能将她的手捂热,就像是在冰雪天待久了,总是会期待温暖的春日。
她不知自己为何还是会想到陆庭筠,许是她骗了陆庭筠也骗过了自己,沉迷于同他的虚情假意,就连她自己也当了真了。
不过时间会冲淡记忆,忘记他只是还需多花些时日罢了。
“表哥这样的安排很好,我想先去看看外祖母再做打算。”
临安不可久留,但她实在太想念外祖母了,每每到入冬之际,外祖母总会卧病几日,外祖母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祖母了,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她的身体。
姜怀瑾心中欣喜,“好好好,那我先陪莺儿回临安看看祖母,之后再做打算,莺儿若是不想呆在姜家,咱们可以去幽州,不,幽州城在这个时节已经霜雪漫天,莺儿畏寒,必定无法适应那样的恶劣的天气,不如咱们去扬州或是去雷州。莺儿想去任何地方,我都会陪在莺儿身边。”
姜怀瑾心里实在高兴,想着崔莺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就好像她从不曾离开姜家,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激动,握住了崔莺的手腕。
崔莺将手从他的手中抽离,“表哥,虽然我逃出了宫,但我名义上还是皇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被抓进宫里,为了不牵连表哥,不牵连了姜家,表哥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运气好的话若是无人寻到她的下落,魏颐会宣布了她病逝的消息,待大熠立了新皇后,她便能彻底地恢复了自由之身。
若是运气不好,她说不定会被抓回去,再回到宫里。
“我不怕,我定要护着莺儿,这一次,我绝不会让莺儿离开我了。”
“三日后便是上元佳节了,那日临安城会放烟火,在仙女桥下放花灯,后日,莺儿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灯吗?也当是去散散心。”姜怀瑾目光灼灼,崔莺实在不忍拒绝。
她知晓姜怀瑾对她的心意,正好她也想要找机会劝说他离开,姜怀瑾应该去战场,实现他的远大抱负,而不是留在她的身边,碌碌无为,东躲西藏,还被她连累。
姜怀瑾生怕会被崔莺拒绝,便又道:“我记得莺儿在姜家时最想去的便是在上元夜去仙女湖放花灯祈愿,莺儿放心,上元夜,街上的男女都会带着面具遮挡容颜,必不会被人察觉。”
说得崔莺也有些心动了。
自从进了宫,她便再没见过临安街头的热闹繁华,她内心是极渴望出去的,或许她多走走,多出去看看,便能彻底地忘了陆庭筠,而且上元节那日,她带着面具出去,必不会有人认出她。
“好,我和表哥一起去。”
*
自从姜老夫人从京城回来后便病了,许是年纪老迈,便越是容易回忆从前,想到和崔莺相处的点滴,祖孙二人又不得见面,便越发伤感,不觉滴下泪来。
她担心自己时日无多,担心自己去了之后,便更没有人会心疼这个宝贝外孙女,担心崔莺在宫里无人撑腰会被人欺负。
刘妈妈在一旁苦苦相劝:“待老夫人病好了,让侯爷递折子入宫,老夫人便可见到皇后娘娘了。”
病中憔悴不堪,再加上她思念惦记崔莺,更觉茶饭不思,双手干瘦如柴,她抓着刘妈妈的手,“是我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是我对不起莺儿,她娘就是个拎不清的,为了长女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啊,就因为摊上了这样一个娘,才让她吃了这许多苦。”
姜老夫人痛苦地捶打床榻,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刘妈妈端来了汤药,“老夫人喝了药,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奴婢随老夫人进宫,去看望皇后娘娘。”
“这药闻起来好苦啊,这汤药没断过,可就是好不了,这药不喝也罢!”
“外祖母又任性了,不喝药病情就会加重病情,莺儿不在外祖母身边,刘妈妈也不能任由外祖母不顾自己的身体的胡闹。”
姜老夫人鼻头一酸,见到心心念念的外孙女,脚步蹒跚地起身,将她紧紧地搂进怀中,轻抚她的脸颊,“几个月未见,我的莺儿又瘦了不少。”
她又见崔莺突然出现在此处,觉得不对劲,赶紧抹去眼泪,关上门,又吩咐刘妈妈将窗子也掩上。
崔莺此刻身穿府中婢女的衣裳,黑色的披风兜帽将自己遮挡严实。
姜老夫人便也明白了几分,她命刘妈妈拿来自己所有的嫁妆和钱财,“莺儿,听外祖母的话,赶紧离开姜家,离开临安城,这里不安全,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今天来过姜家。”
崔莺突然红了眼眶,外祖母什么都猜到了,但外祖母却什么都不问她,只是想要她平安离开。
她扑进姜老夫人的怀里,“外祖母,莺儿是逃出来的,是莺儿任性,害外祖母为莺儿担心。”
姜老夫人轻抚她的后背,“外祖母知晓你在宫里受尽了委屈,只要你回家好了,外祖母就是豁出了这条性命,也要护你周全。但外祖母听说崔郦已经怀上龙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6章 第46章
◎会是他吗?◎
“皇上宠爱姐姐, 母亲瞒着众人将姐姐带去了骊山行宫,想必姐姐是在那个时候有了身孕。”
崔郦的运气也实在太好了,竟然怀有身孕, 便是皇帝知晓了当年真相,痛恨崔郦冒领了她的功劳得了恩宠, 势必也会对崔郦手下留情,轻易便放了她。
姜老夫人气得重重地捶打在自己的胸前,“都怪我,当初就应该坚持让崔家休妻, 你娘屡次作妖, 从中作梗,更害你吃尽了苦头。我后悔啊……”
姜老夫人心情激动, 喘疾又犯了,又是一阵咳嗽不已。
崔莺赶紧为姜老夫人递来了茶水润喉,又轻拍背替她顺气, “外祖母别生气, 我如今很好,能摆脱那个牢笼,重获自由,不管怎样,我不会再回去了。”
姜老夫人拉着崔莺的手,“我还有一事不明白,皇帝从前不惜一切手段,也要将崔郦从齐渊手里夺过来, 我原以为将她送回齐家, 让她受些挫折, 便可让她长些教训, 没想到齐渊却突然横死。她虽然有了身孕,也因此进了宫,封了美人,却到底犯了何事,竟被皇上下令关进了冷宫?”
“竟只是被关进了冷宫?”崔莺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她费心筹谋许久,选择将当年的真相说出,却还只是将崔郦关进了冷宫,而皇帝却仍未责罚她。
她将当年自己无意间救下皇帝和她借崔郦之手,将自己推下山崖之事如实告知了外祖母。
姜老夫人在双膝上用力地拍了几下,那板着的脸浮起一丝松快的笑,“真解气啊,莺儿,你做的好!只是让我的乖孙受苦了。”
她担忧地轻抚她乌黑的头发,“如今她怀了龙嗣,皇帝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便是再不待见她,也会将她留在宫里,待她生下孩子,封妃也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