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阳——是语【完结】
时间:2023-06-14 14:41:25

  “嘎吱”一声响,是开门的声音,许惟清一愣。
  眼前的门依旧紧闭。
  他继续拍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头顶有人喊他:“小伙子,你找谁呢?”
  许惟清动作停住,抬头,有位女人正攀着楼梯扶手,探头往下看他。
  应该是被他的拍门声吵到,特意过来问的。
  许惟清认识她,上次坐公交时,她说她是住在楼上的魏阿姨。
  那位魏阿姨也认出了他:“是你啊,你是来找这家小姑娘么?”
  许惟清点头,急促出声:“魏阿姨,你知道她在哪吗?”
  魏阿姨走下楼梯,缓缓道:“我不知道她在哪,只知道被送走了。”
  许惟清呼吸一顿:“为什么送走?”
  “天灾人祸,谁都躲不了,小姑娘送他家儿子去补习班的路上,出事了。”魏阿姨叹了口气:“小姑娘也没错,可大人只找到了她一个出气筒。”
  许惟清觉得自己对话的理解能力越来越差了,他根本听不懂这句话里的意思。
  他一连串地发问:“谁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出气筒是什么?”
  少年神情固执,魏阿姨看到他红肿的掌心,惋惜道:“他家儿子车祸,没抢救过来。”
  “家里有位老人也因为接受不了事实,当晚脑溢血走了。”
  “你别敲门了,这屋里没人,他家现在丧事都来不及处理。”
  -
  许惟清走出小区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天边浮着紫红色的云,和方梦觉分别那天一样。
  少女羞涩的神情仿若昨日才看到,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许惟清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感觉,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心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事都压在了一起。
  为什么集训时生病。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保送失败。
  为什么方梦觉家里会在这期间出意外。
  又为什么,他不接方梦觉的电话。
  她那时该是多难过,多无助,多害怕。
  她接连不断地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想和他倾诉,那时的他应该陪在她身边的。
  可他在干什么。
  手机关机,在外边旅游。
  许惟清拿出手机,拨打了苏明哲的号码,对方接得很快。
  “我的哥哥啊,你可算是有联系了。”
  “没考好就没考好,你玩什么失踪,人不回来,手机也关机,可担心死我和老陈了。”
  “要不是老王跟我们说了你的情况,我俩都准备报警了。”
  “你现在在哪,回家了吗?”
  电话刚接通,苏明哲一顿输出,容不得插话。
  等他说完,许惟清才发问:“方梦觉呢?”
  对面突然安静下来,久久未出声。
  许惟清又问:“她和你们说过什么吗?”
  苏明哲反问:“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许惟清坐在路边长椅上:“我去了她家,邻居说她不在这了。”
  苏明哲叹气:“我们也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反正有个周末之后,她就没来过学校,老王说她家里出了点事,请了几天假,我们那时也没太在意。直到放暑假那天,有个年轻女人来学校,把她的书全搬走了,她跟我们说方梦觉转学了。”
  “那她说去哪了吗?”许惟清紧握着手机,声音发涩:“那位女人是上次在警局见到的家长吗?”
  苏明哲想了一会:“不是,挺年轻的一个人,她没说去哪,只是说方梦觉去了一个谁都不会认识她的地方。”
  挂断电话,许惟清站起身,他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附中门口。
  正值暑假,校门没关,一抬眼,还是看到香樟大道,两排香樟的中间夹着紫红的缺口,缺口中央空无一人。
  他记得在那条大道上,方梦觉和他约定明天春天一起去看桃花,也记得就是现在站的位置,他亲了方梦觉的梨涡。
  分别那天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说好只要她等两周,可他言而无信,既没有如约回来,也没有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许惟清站在校门口看了很久,紫红的缺口越来越红,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香樟树融入夜色,他才回过神。
  两旁的路灯亮起,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尽头。
  许惟清沿着街道慢慢走,去了王婆馄饨店,
  店里没什么人,只有老板娘坐在角落看电视。
  他像平常一样点了鲜肉馄饨。
  天气热了之后,店里供应解暑的冰粉,老板娘知道他是王予美的同学,看他脸上全是汗,免费送了他一份。
  许惟清道了声谢。
  闲得无聊,老板娘和他说话:“你们都有段时间没来吃过了。”
  许惟清一顿,又舀了舀馄饨,忽略了“们”这个字:“前段时间去考试了。”
  老板娘哦了一声,店里来了其他客人,她起身去厨房忙碌。
  许惟清结账准备离开的时候,老板娘递给他一份打包的冰粉:“那小姑娘可喜欢吃这个,她好久没来,你帮她带一份回去,就说是王阿姨送给她的。”
  许惟清接过:“谢谢。”
  等老板娘继续忙碌的时候,他扫码付了冰粉的钱才离开。
  他提着冰粉去了很多地方。
  凡是和方梦觉一起待过的地方,他都走了一遍。
  每到一个地方,他会停下来,扫视过往人们的脸,看会不会遇到那张熟悉的脸。
  那么多人和他擦肩而过,可他还是没能找到那双清凌凌的眼。
  空气里的热浪翻滚,蝉鸣尖锐。
  额头上的汗沿着皮肤流入了眼睛,刺痛感席卷全身,就连心脏都开始发疼,像是被人捏住。
  难受,慌乱,懊悔,自责。
  许惟清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家时,涂楠和许培风还没睡,客厅里放着电视,却没有人看。
  显然是在等他。
  看他一脸倦色,涂楠问:“去哪了?吃饭了没?”
  许惟清一一回答:“去找人了,吃了。”
  涂楠:“去找谁了?”
  “妈,”许惟清不回答,出声喊她。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她又走了。”
  和小时候一样,又消失了。
  也不一样,因为这次,是他自己没抓住。
  她给了那么多求助信号。
  他一个都没抓住。
第74章 认错 她看到许惟清的眼角,缓缓划过一滴泪
  8月初, 高三开始补课。
  正值南城最热的时候,整个城市被太阳炙烤。
  许惟清走进教室那刻,习惯性地往他同桌的方向看, 熟悉的桌子还在,可人不在。
  放了半个月的假, 桌面上都蒙着―层灰。
  许惟清先帮那张空桌擦了灰, 而后才帮自己的桌椅擦。
  前座两人还是和以往一样, 打闹着走进教室,看到许惟清时, 皆是一愣。
  尽管暑假已经见过面,也―同打过几次球, 但再次看到方梦觉的那张空桌时,苏明哲还是想安慰他几句, 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就连苏明哲自己都有几分伤感, 更何况许惟清。
  舒窕也对于方梦觉的离开很难过,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前―天还在跟她说恭喜,后―天就再也没见过。
  许惟清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拿出数学开始做题。
  苏明哲和舒窕对视―眼, 安静地做回位置,不再打闹, 也默契地没在他面前提方梦觉几个字。
  铃响后许惟清被喊去了办公室, 王显明怕他走不出来,先是安慰他,做了场思想工作。
  那些话许惟清已经听过很多遍, 况且过了这么久, 他也看开了, 对于王显明的心理辅导,他保持沉默。
  王显明嗦了一阵,最后才说到重点:“最近省里会有竞赛,拿了奖的话可以去省队,寒假跟着省队去京市参加冬令营,如果能进国家队,依旧能保送京大。”
  许惟清这才有点了反应:“省赛什么时候?”
  王显明:“9月份,快了。”
  许惟清点头,准备离开之际,他终是没忍住:“王老师,你知道方梦觉转学去哪了吗?”
  王显明―愣,这小子向来懒散狂傲,现在突然规规矩矩喊他“王老师”,他还有些不习惯。
  是因为考试失败,变得收敛了?
  还是因为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在他沉默的一瞬间,许惟清又问:“她要转学的话,学籍也要跟着变,你应该知道吧?”
  声音里像是带上希冀。
  王显明摇头:“她高二下学期才转来附中,学籍还没来得及转过来,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希冀被浇灭。
  许惟清垂眼,又问了―句:“那她转学之前,你见过她吗?”
  王显明还是摇头:“她这里没有学籍,不需要办复杂的手续,是她家长过来帮忙处理的。”
  许惟清走出办公室,楼梯口已经亮起灯,夜晚风大,走廊外的香樟树叶沙沙响。
  他记得在这里,方梦觉做了自我介绍。
  “梦觉西窗晓,听风过曲廊。”
  清脆的声音还环绕在耳,可是它的主人,他找不到了。
  暑假的时候他经常去那个小区敲门,好不容易有次门被打开,他心中―喜,以为终于有方梦觉的消息了。
  开门的是方梦觉的母亲,她的眼眶通红,脸颊两侧深深地往下凹,憔悴不堪,显然是很多天没休息好。
  她似乎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一看到许惟清,情绪变得很激动:“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你们都是―伙的,害死我的儿子。”
  说着她开始扔东西,拿到什么就往他身上扔,鞋子,雨伞,全部扔出来,嘴边还在哭喊。
  “她就该和那不要脸的男人一起去死。”
  “我当年就不该留下她,就该把她送去孤儿院。”
  “我这辈子所有的痛苦都是她造成的。”
  “她才是最该死的人。”
  ......
  她每句话似乎都是发自肺腑,许惟清听着她骂,心里一抽―抽地疼。
  不是为他,而是为方梦觉。
  那时她肯定是顶着比这更难听的话,在这座城市等着他。
  许是听到了动静,屋里又走出―个男人,他粗鲁地把女人拉进房子,语气很不耐地问:“你找谁?”
  看起来比女人要理智一些,许惟清开口:“我找方一―”
  男人只听到了一个姓,就大吼打断他的话:“她死了!”
  说完就“嘭”地关上门,整面墙都震了震。
  许惟清把楼道间到处飞散的鞋收好放在她家门边,又把其他杂物都捡起,整齐地码在一起,最后才离开。
  最起码,方梦觉还活着。
  在世界的某个地方。
  许惟清想。
  -
  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运转,大家依旧按部就班地度过每―天。
  许惟清的生活回到方梦觉出现之前,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和苏明哲他们打球。
  9月去参加省赛的时候,他遇到了沈逢秋。
  两人同时从考场出来时,正值中午,烈日挂在头顶上方。
  许惟清主动买了瓶水递给他。
  沈逢秋的神色冷淡,看了他―眼,接过他的水。
  上次见面还在擦枪走火,这次意外地和谐。
  许惟清先开口:“听说你在给宋菁菁补习文化课。”
  沈逢秋对他算不上有偏见,但凡他对宋菁菁的感情有―丝反馈,宋菁菁都不会那么快选择放下。
  “你想问方梦觉?”他开门见山地发问。
  许惟清嗯了一声:“你在桃菱见过她吗?”
  沈逢秋回得直接:“没有。”
  似是不解,末了他又补充:“她对你都没说去哪?”
  许惟清浑身一震,心脏莫名难受。
  他不知怎么回答。
  她应该是想和他说的。
  可他错过了。
  见他不出声,沈逢秋又开口:“没遇到你之前,我很少见她笑。”
  许惟清捏紧手中水瓶,发出“啪啪”地声响。
  或许是见他神色不对,沈逢秋说了句有分量的话:“她那人向来清醒,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既然她选择离开,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刚说完,他的视线定在某处,许惟清顺着看过去,宋菁菁正站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埋头看手机。
  似是太热,脸上有几分不耐烦。
  手指噼里啪啦地在屏幕上敲打。
  她刚放下手机,沈逢秋的书包里响起几声消息提示音。
  “先走一步。”沈逢秋出声。
  冷淡的声线里带了情绪。
  许惟清看着他俩走远,脑中一直在想沈逢秋的话。
  既然她选择离开,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他抬头看天,骄阳刺得睁不开眼。
  可心里似乎轻松了些。
  那日那对夫妻恶狠狠骂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果她留下,她们肯定不能和谐相处。
  希望,她去了新环境。
  可以好好学习吧。
  自那天起,许惟清把所有带着方梦觉气息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他每天泡在数学题里,让自己变得很忙碌,这样就不会再去想她。
  高三意味着无止尽的试卷和习题,随着黑板上方高考倒数日的一天天减少,大家开始有了紧迫感,前座两人的争吵频率越来越少,更多的是苏明哲教舒窕做题。
  王予美文科一直很稳,她的照片长期挂在文科光荣榜首位,考个top级的大学不算难事。
  陈暮安是体育生,他的体育成绩向来很好,只要稳住文化课,也可以考个很好的大学。
  所有人都进入正轨,像是什么都没改变。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许惟清从未听他们提过方梦觉的名字,像是从未见过这个人。
  有时他自己也很恍惚,是不是只是做了个有她的梦。
  许惟清确定保送京大时,已经是来年二月。
  又是一年新春。
  得到消息的时候,苏明哲比自己保送还要激动,他攀住许惟清的肩,莫名有些热泪盈眶:“我就说你能行,上次那只是意外。”
  许惟清笑:“谁说我不行。”
  “行行行,你最行,”苏明哲说:“―顿饭,少不了吧。”
  许少爷向来大方:“餐馆随你们挑。”
  苏明哲挑来挑去,最后选了去吃火锅,也叫上了舒窕和王予美,算是把这个好消息通知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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