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妍只当她是空气人。
当然也有避不开的时候,这天,况梦婉和秦默一起堵在她休息室的门口。
秦默还带了汤水来看她,况梦婉也换了策略,一口一亲热的“妍姐。”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干什么?”
况梦婉笑得不怀好意,“猜猜我碰见谁了?”
“你没事我先走了。”时妍绕开她,谁有心思听她说什么屁话。
“我们可是看见‘白玉兰’了,他和宋老师关系很亲近呢,看起来你的比赛,不会那么顺利呢。”
况梦婉幸灾乐祸,“我真庆幸,没掺和进你们这摊混泥里,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时妍笑了笑,瞥秦默一眼。
“你现在是死是活,你知道吗?”
况梦婉脸上的笑一瞬间就像被冰封在脸上,“你什么意思?”
时妍离开前拍了下她的肩,“长了眼不是摆设,最起码看清楚身边是人是鬼。”
“时小姐说我是鬼吗?”秦默似笑非笑。
“我可没说,”时妍挑眉,“出来交友,谨慎为好,秦小姐说是不是呢?”
“你少血口喷人。”况梦婉一根筋,时妍不管她,径直掠过她走了出去。
“时妍,”擦肩而过的是明泽,他喊时妍的声线有些别样的冷,时妍转头看去,发现数日未见,男人身上的冷硬感更重,“谭老师不想帮你。”
“所以呢?”
时妍哂笑,原本遇见明泽,她还是很心烦的,今天遇见的熟人莫名的多,但他说的话,让她又有了倾听的欲望。
“所以你不用指望谭老师会给你放水。”
“我从来不屑,也不需要。”
时妍严肃几分,“不过,你从哪知道,谭允和也参加苏韵的?”
“谭老师和宋老师关系很好。”
那别说放水,不使绊子就不错了。
上次的羞辱之仇,谭允和不可能不报。
不过,明泽也算帮了她一把,她还是表面感谢了一把。
“我希望你把苏韵的奖杯拿回来。”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时妍胜券在握地轻笑,“会的。”
她一门心思地扑在舞蹈身上,没空关注微博,自然也不清楚景希找到傅卓弋,以骨髓为条件要挟他的事。
江明拿到报告那天,走在医院走廊上,鞋子都差点甩飞,胸膛里像是揣了只疯癫的兔子。
走进总裁办公室之前,甚至震惊地忘了敲门。
傅卓弋冷漠犀利的眼神望过来,让他打了个激灵。
“傅总,适合小少爷的骨髓,找到了。”
第147章 撕毁的十亿支票
傅卓弋因为惊讶,起身的动作有些大,带动身下的木椅,拖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景希?”
江明边把报告递过去,边满脸纠结道:“是景小姐主动找过来的。”
“她什么条件?”
傅卓弋很清楚,景希不可能无偿帮忙。
这也是江明最苦恼的地方,“她要亲自和您谈。”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摆脱那个富二代的骚扰,这种报答太重了。
江明提的时候说过,钱财方面傅卓弋不会亏待她,但要把景家做的那些一笔勾销,也不可能。
景希却讽刺笑道:“救命之恩,你们就这点诚意?”
傅卓弋落座在她对面,侧脸绷紧,白皙修长的指骨紧攥在骨瓷上,骨节发白。
“你想要什么?帮景家注入资金起死回生?”
景希突然大笑起来,“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无私的人?景长安利用了我,我为什么要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傅卓弋看向她,前几天的无奈苦恼挣扎都消失了,现在只有无尽的清醒和野心。
“我要傅太太的位置,我想为了小少爷,你会妥协的吧?”
傅卓弋额头的青筋跳得更急,眼底甚至冒出寒光。
“我不会因为什么牺牲我的婚姻,景希,骨髓配型是难找,但不是找不到。”
景希泛着红光的脸一点点变白,“可你能保证短期之内找到吗?就算找到了,她会答应吗?你确定,小少爷能挺到那时候吗?”
傅卓弋眉心拧得很紧,冷寒的目光冰雹般砸在景希身上,让她脊背一阵阵发凉。
景希却挺起胸自嘲道:“如果这个人是时妍,你不会这么犹豫吧?”
“这和是谁没有关系。”
傅卓弋随手签下一张支票,放在桌面上,景希却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撕毁。
江明在旁边瞪大了双眼,那可是十亿,抵得上景家一年的营收,她一个小提琴家什么时候视金钱如粪土了?
“除了傅太太的位置,其他的我都不要。”
这个条件惹恼了傅卓弋,夜里程墨书和贺临都被他喊出来出谋划策。
傅卓弋只看到贺临一人,问了句:“程墨书呢?”
“被那个给他使绊子的人缠住了,晚点再来。”
傅卓弋蹙眉,“他心软了?”
“没,他就是看那女人可怜,手下留情,就被恶狗反咬了一口。”
贺临大喇喇地身体陷进松软的沙发里,“不说他,怎么,景希逼你娶她?”
傅卓弋抽烟抽得很凶,一双漆黑的眼眸寒光湛湛,侧脸冷绷。
贺临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揶揄,“要说现在你也不喜欢时妍,为了十安,怎么都不能牺牲一点了?”
“还是觉得景希占你便宜?”
傅卓弋的眼神凉凉扫过去,“傅家对挑选儿媳很严格。”
之前他也没有打算和景希结婚的打算,只是那时候因为时妍不在,他在常规的联姻操作里妥协了而已。
后来,时妍回来,他心软,查到一些事,就更不可能和她结婚了。
但突然悔婚,丢了景家在焰城的脸面,傅卓弋就答应她的条件,和她炒绯闻。
直到后来,景长安自己作死,他这才赶尽杀绝了一些。
贺临看他这样,就猜到他不会重新踩进这个泥坑里,“我也查到一些东西。”
他长长的手指在手机触屏上轻弹几下,一张照片就从相册里调了出来。
“三年前景长安的儿子,算不算是个笑话呢?”
那张照片,正是时妍苦寻不到的胚胎检验报告,当年白雪薇舍不得这个孩子,把胚胎存了下来,这也给贺临这样的执业医师提供了做DNA比对的机会。
那上面分明写着,景长安不是白雪薇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
傅卓弋眼中分毫惊讶都没有,贺临微惊,“你早就知道?”
“怪不得你对景希这么决绝,如果没有这件事,我还会被她那副名媛的模样迷惑。”
贺临摸了摸下巴,他是个老狐狸,女人群里见过太多了,以前觉得她冰清玉洁,家世很好,却从未谈过恋爱,相比当年算计他的时妍,真的适合娶回家做贤妻良母。
但赤裸裸的现实揭开在面前,他怎么都无法为景希开脱,她母亲的事和她毫无关系。
毕竟当年,时妍找到景希家,是要和景希秋后算账的,并没心思和白雪薇对峙,是白雪薇拦在时妍面前,她一“冲动”才把白雪薇推下楼梯。
可现在看来,大概是白雪薇自导自演的。
“要把这报告发给时妍吗?”
贺临知道时妍也在找,医院里他不是唯一一个被托付重任的。
她肯定很需要这份证据,不管是不是迟来的,脏水泼在身上,没有人会高兴。
傅卓弋怪异地看他两眼,直看得贺临发毛,“怎……你怎么这么看我?”
“你之前不是和她水火不容吗?”
贺临干咳一声,用作掩饰,“谁说的?我一直觉得她活得很真实,再说,是我们之前看走眼了。”
“谁看走眼了?”
贺临的话音未落,程墨书便一身黑衣眼下一片乌青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贺临见他这样就乐了,“怎么,被哪个仇家报复了?”
“不是仇家,”程墨书一口郁气出不来,仰头咽下一口酒,眼眸灼得发红,“媳妇要跑了。”
“媳妇,他说的哪个媳妇,不会是以前那个吧?”
贺临觉得今晚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本来还有点困顿顿时就精神了,顺手拎起一旁的雪莉酒,往两兄弟的酒杯里灌。
“来来来,别光喝酒,继续说啊。”
贺临最爱聊八卦。
“你说程家名门望族,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贺临脸上的笑意缓慢落了下来,这可不是短暂的悲春伤秋,而是程墨书真正痛苦的写照。
他是程家继承人,多年纵横商场,焰城地头蛇说的就是他们。
但程家这么多年有这样的成绩,都仰赖于程家的一代人才。
可前段时间,不知怎的,程家最有名望的人被送入狱,事关程家的家族命运,程墨书不知后事如何,就找人演了场戏,事后给了那女人钱,但没想到那人是个职业惯犯,甚至还把别人的孩子硬塞给她。
真是可笑!
他程墨书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丑?
但大出血怕出人命,在贺临提醒后,他还是去了。
第148章 横生枝节
当时情况紧急,见他去了,把她当做摇钱树的姐夫和父母果断出手。
在病房门口闹起来,场面一度难看,医生下病危通知书,对方也逼迫他以那女人丈夫的名义签字。
“等等,你不会真签了吧?”
贺临捕捉到重点,看程墨书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程墨书一听,脸色就黑成了锅底,当天那种阵势,容不得他不签。
“那女人一家都是冷血动物,我不签,她真会死。”
“死不死干你什么事?”贺临冷淡的眼眸闪了闪,他虽然是医生,但他可不是圣母,“你这优柔寡断是从谁身上学来的,是真要学做圣母了?”
程墨书像吞了毒气弹似的,一张脸黑得要滴出墨来,他没吭声,贺临就又哼了一声,“看来真是如此,但能让你这么挫败,说明不止这一件事吧?”
程墨书脸色更深更沉,傅卓弋在混沌的思绪里无意插了一句。
“你在医院遇上江媛了,两个人还碰见了?”
程墨书立马抬头看向傅卓弋,目光是那样明显的讶然。
贺临看这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真的是完了。”
明明喜欢得要命,遇上事的时候,率先为江媛着想,生怕伤到她一根手指头,却因为这么点小事,把所有都搞砸了。
“我怎么能猜到,江媛也会出现在妇产科……”
等等,妇产科……
像是一束炮竹倏尔在脑海里炸开似的,程墨书满脑子轰隆隆,有闪光一簇簇翻上来,把他原本平顺的思路打断。
贺临和傅卓弋也抬眸,眼底闪烁的光和他是一样的。
“你这下完蛋了,谁也救不了你了。”
贺临凉飕飕吐槽,傅卓弋则继续闷头喝酒,一点话都不想说。
要说糟谁能有他糟,都是一笔糊涂账,理不清的糊涂账。
程墨书清楚事情的重要性后,脸色变得煞白,嘴唇抖得不行,椅子几乎是被他撞飞的。
贺临从他飞奔紧张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揉了把额头叹息。
“什么啊,原本是商量你的事,没想到他没打个招呼就走了。”
傅卓弋依旧在闷闷地喝酒,侧脸酡红,干冽的酒液在他瞳孔里晃出酒花,衬得他像是醉了。
贺临见他这副模样,张口无言,自顾自倒了杯酒。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那握住酒杯的手指骨节分明,掐得泛了白。
他耐着性子,看向挪了一步坐在他身边的贺临,“有没有一种可能,景希也是在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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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怎么动了胎气,是不是程墨书那个渣男,媛姐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江媛这次胎动有些棘手,本来是孕检,但没想到做完彩超,竟然有了流产的先兆,幸亏没离医院很远,发觉不对劲,江媛又回去了。
时妍晚上接到电话,披上件毛呢外套就风风火火出去了,一下车,正要往妇产科走。
前面不远处健步如飞的人,当即攫取了她的目光。
程墨书!他也是来找媛姐的吗?
时妍追上去,一掌重重拍在程墨书肩头,把脸如黑煞的程墨书惊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
程墨书脸色黑沉沉的,“医院是你家开的吗?管这么多?”
时妍并不想和他掰扯,她放大镜一般的眼神紧紧盯住她,直把他盯得发毛。
“开门见山吧程墨书,我不想和你废话,不管你是不是来找媛姐的,妇产科你都不能进,”话涌到嘴边,她又想起那个雨天,那个下身血流如注的女人,忽然意识到什么,眸色冷下来,“如果是那个女人,就更不行了。”
她语气坚决,双手插在兜里,一副冷淡清绝的侧脸,牢牢站在他身前,挡住电梯,也挡住他和江媛之间的路。
如果他和江媛之间只有那么浅淡并不牢固的过去。
那么他可能会轻易放弃,但今天,他不会。
他眼眸闪了闪,今晚他只喝了几口酒,尚算清醒,没被酒意冲垮意识,所以不能推托眼里是酒意熏染的雾气。
到底是什么,他不想去想了。
时妍岿然不动侧身挡在他身前,程墨书与她僵硬对峙了片刻,垂于身侧的手指一根根紧紧握起,几秒之后,像是不甘地妥协转身离开……
晚上七点钟。
夕阳早已经坠落,夜幕上连月光也没有,只挂了几颗稀疏的星子。
紧闭的门未开之前,是完全的漆黑,泼墨般浓稠,又如阴间诡异。
时妍推开门后,有一缕光从外面照进去,像是绝望里照进来的希望,床上鼓起的人抖动的身体,在这刹那间静止。
只有江媛浅浅吸了吸鼻子的声音。
随着灯光亮起,江媛坐起身,时妍在她对面坐下,看到她脸上满是泪痕。
她知道罪魁祸首是程墨书,因为她说起他的名字,江媛就开始流泪,却不知道江媛有没有见到那个女人。
可如果没遇见那个女人,怎么会动胎气呢?
时妍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情形下,她也不敢提那女人的名字,免得戳中江媛的伤疤。
“那死渣男,有多远滚多远,媛姐,你别总是想他,想想你的宝宝,他不配你费心思。”
江媛像是神魂游离了一般,听到“宝宝”两个字才有了回应,手掌颤巍巍放在小腹上。
她长长的,如同蝴蝶翅膀的眼睫垂下,慢慢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