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喜欢女儿,”江媛的笑柔柔的,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但靠近她的时候脸色又一秒严肃下来,“他不是和景希订婚了?怎么又和他搅在一起?”
江媛弄不清状况,时妍也压低声线解释,“暂时被逼无奈。”
“媛姐,我想借你手机一用。”
“好啊。”
江媛也没问为什么,只是牵着时妍的手,说道:“我想上厕所,能陪我去一趟吗?”
这声音不小,傅卓弋也听见了。
时妍就顺势看向他。
他点点头,“我在游乐园门口等你。”
时妍不会问在游乐园门口做什么,现在快到饭点,傅十安又玩累了,出去吃饭再正常不过。
“好。”
他最后一眼,钉在时妍身上,如芒在背。
总觉得他是清楚她心里那点小九九的。
借江媛上厕所的机会,时妍借她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虽然是半夜,但电话打得很顺利。
“妍姐,今天我看见我哥的手指动了,医生说这是他意识苏醒的标志!”
她语气欢欣雀跃,时妍也是一喜,“那太好了。”
想她这么晚还没睡,一定是被这消息激动的。
时妍心情复杂,“最近辛苦你了,有需要我帮忙的,你直说。”
“妍姐给的够多了,就算Y国这边开销大,我和哥哥两个人也够用,妍姐,你别担心。”
“嗯,我会尽量和你们联系。”
“妍姐,傅总……还是……”
她的欲言又止,时妍也清楚其中含义。
“先这样看看,我会尽快设法去Y国。”
时妍挂断电话,江媛有点不想放她离开。
“真想和你说说话。”
“媛姐,刚才没敢问你,程墨书最近来找过你吗?”
江媛抿唇,没立刻回答。
“网上他的绯闻也不少,我希望你不要心软。”
“嗯,我知道。”
江媛声音沉重不少。
这段时间,程家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程墨书好心搭救的孙黎和她们一家也卷了进去,程家为了名声考虑,还是澄清了程墨书和孙黎的关系。
但伤害已经造成,时妍不认为程墨书这样做就是对的。
尤其是江媛怀孕期间,他带孙黎去江媛病房闹。
足够时妍记一辈子的小本本了。
“我没心软,他最近来找我,都被我回绝了。”
江媛也想清楚了。
破镜难重圆,坏了的衣服丢掉就是,又不是贵到换不起新的。
时妍又叮嘱了几句,和江媛一路走到游乐园门口。
正要告别。
“江媛,你跟我回去。”
一步之遥,程墨书站在那棵花瓣落尽、枝叶繁茂的玉兰树下。
他现在衣衫落拓,胡子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刮过。
江媛只是看了一眼,就冷淡地收回目光,人往回退了半步。
“江媛。”
程墨书快步走近,要抓住江媛的手,时妍眼疾手快,一把将江媛护在身后。
“你干什么?”
时妍冷笑,“你再往前一步,信不信我报警?”
程墨书的表情呈现一种病态的扭曲,离得更近,时妍甚至看到他眼下的乌青。
网上报道也没说他这么惨啊。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程墨书不要脸,用苦肉计。
他看江媛的目光深情又破碎,隐忍着没往前一步,“江媛,孩子是我的对不对?”
江媛冷着脸,背对着他,冷笑。
“你问过很多遍了,这答案我都回腻了。”
“我不信!”程墨书声音加大,“我去找了医生,他说你这孕是我们还没离婚的时候怀的。”
“你爱信不信。”
江媛并不理他,还要追上去找她,却被时妍死死堵着,江媛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打了出租车离开了。
程墨书目眦欲裂,瞪着时妍,“时妍,要是我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赔!”
作势要推她,时妍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双胳膊。
率先攥住了他的手腕。
“程墨书,你冷静点。”
两人是好兄弟,身高相似,对视间,暗流激涌,一个恨不得将对方吞了,一个眼里像是随时能射出把刀。
“我不和你计较。”
程墨书冷冷瞪时妍一眼,甩开傅卓弋的手,就这样掉头走了。
时妍松口气。
反正有她和傅卓弋牵制的几分钟,江媛乘坐的出租车早已经远了,程墨书想追也追不上。
时妍和傅卓弋,一前一后,往车边走去。
和来时一样,她和傅十安坐在后面。
车刚要发动,车窗突然被人敲响。
时妍侧头一瞧,那笑着的人脸色一变,“时妍?”
景希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概括。
她当然也看见了傅十安和车前排的傅卓弋。
时妍挑挑眉,降下车窗。
“有事?”
再以这样的形式碰见,她的心境早换了。
没有得逞的兴奋,也没有挑衅的意味,有的只是无所谓。
景希没看她,而是一秒换脸,和傅十安打招呼,“十安在这做什么?”
“游乐园,你说来做什么?”
他童言无忌似的,甜甜的奶音含笑。
景希被怼得牙根一酸。
当着时妍的面,这孩子还是那么不待见她。
可他妈咪也不是时妍啊。
他凭什么这么喜欢她?
挂在脸上的笑渐渐落下,她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卓弋,公司最近忙,你也要记得休息。”
“知道了,既然碰见了,送你回去?”
时妍在后面听得发笑。
原来傅卓弋一直跟她说的是,他在公司加班?
第188章 就到这儿吧
出乎时妍意料的是,前面空闲清凉的副驾驶她不坐,非要和她与傅十安挤后面的座位。
时妍和傅十安坐着,空间宽敞还可以说笑,可不想后面再挤一个女人。
景希很快发现,无论是她开左车门还是右车门,都无人让座。
“坐前面吧。”傅卓弋突然发话。
景希还是柔顺地坐在前排。
时妍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卓弋,最近十安的病,是不是又严重了?”
尽管这声音压得很小,时妍还是听见傅十安嗤了一声,圆团小脸一变。
她心想景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卓弋的腕骨一紧,青筋虬结地往上攀爬。
但时妍并没看见这点,只见他脸色异常平静。
她也撇开眼,手掌搭在傅十安的肩膀上,温柔地安慰。
好在景希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接下来坐在副驾驶上比谁都安静。
只是心里很气,她不过是关心了两句,虽然是催促傅卓弋快点做手术,但出发点是好的啊,比起一而再再而三背叛他的时妍,岂不是强过百倍?
她想着,手掌蜷缩几瞬,“卓弋,能带我一起吗?”
闻言,傅卓弋眉心紧了几分,景希便解释,“上次傅伯伯说,最近有空,让你回去一趟。”话从时妍耳边过,就好像耳旁风。
但她还是很好奇,傅卓弋会怎么抉择。
是照原地计划带她去吃午饭,还是半路抛下她回傅家。
傅卓弋虽表面沉静如水,坐在他身侧的景希还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细觑他的表情,半边树影打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凌厉的下颌骨如刃,给人一种冷漠示人的错觉。
不,兴许并不是错觉。
景希看着,浑身止不住泛冷。
就在她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傅卓弋轻笑一声,“那我们就一起回去。”
时妍早有预料,抚住傅十安肩膀的手微顿。
“那麻烦傅先生路边把我放下,我要回去。”
话一出口,一缕凛冽的光破空砸在时妍脸上,半边身体顿时僵住。
但并不见她难堪。
“姐姐,我不要你走。”傅十安抓住时妍的衣袖。
“乖,以后想见我还可以来玩。”
时妍心意已决,眸光坚定。
车子依旧平稳地行驶,汹涌的交锋都在暗中进行。
又过了五分钟,傅卓弋果真找了个路口,把时妍放下。
她刚下车站稳,车子一丝停留也未,迅疾驶入车流之中。
时妍也没闹,虽然是大马路牙子边,但她在人来人往的车流中逡巡一圈,发现前面不远就是公交车站,步子一顿,朝前面走去。
她贴着马路边走,步子不疾不徐,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她罕见地沉思了一会儿。
却未听见,身后车流摩擦地面的声音,呲呲冒着火。
时妍感觉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
江明接到电话赶往医院,时妍卷发披散,红唇微微张着,眉头微皱地,拿着棉签处理额头的伤口。
那张一向不可一世的脸现在居然泛着苍白,更显得脆弱。
“时小姐,我来帮你吧。”
时妍另一只手还在打点滴,江明的话无异于救赎。
她唇角翘了翘,笑道:“那就谢谢江助理代劳了。”
江明腼腆一笑,“不客气时小姐,这是我的分内事。”
一句分内事,似乎让时妍意识到什么……
果然,第一瓶点滴即将打完前,一道修挺颀长的身影从走廊那头逆光而来,不动声色,气势凌厉。
点滴里含助眠的成分,昏昏沉沉间,她以为那是幻觉。
直到那人微凉的手心落在她系着纱布的手腕上,她心头一惊,懵懂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眉骨一沉。
“怎么回事?”
这句是傅卓弋问江明的。
“交警调了监控录像,肇事司机喝了酒,一路横冲直撞,要不是时小姐躲得快,恐怕也不止身上这点伤。”
时妍淡淡道:“只是被车门剐蹭了一下,流了点血,没必要大惊小怪。”
说着挑挑眉,“江明,还要麻烦你尽快帮我办下出院手续。”
江明将目光传递给傅卓弋,他脸色虽冷,也还是默认了。
“好的,时小姐,我这就去。”
她晚上必须要回去,以免时父担心。
傅卓弋清冷且颇具力量的眼神,骤然扫过她,压得她背脊都沉重了几分。
他一定看出是她逞强,若只是被剐蹭一下,也不必打点滴了。
至于要江明办出院手续,完全是因为她没有手机,也身无分文,不结医药费,医生也不会让她走。
时妍晚间搭傅卓弋的车回家。
她依旧不坐副驾驶,脸朝着窗外发呆。
风透过半降的车窗飘进来,拂着她的头发往脸上扑。
时妍也不拢,一副出神的模样。
到时宅,时妍正要上楼,身后却有沉稳的步子跟上来。
时妍没开口。
终于,在接近门口的时候,她猝然转身。
未料到她突然动作的傅卓弋止步,她的鼻尖离他的胸口只一寸距离。
半明半暗的黄昏里。
时妍逆光站在他身前,傅卓弋没有发疯,她神思也异常清明。
她说,“就到这吧。”
很短的四个字,却包含了很多含义。
几乎是立刻的,他身侧的拳头便鼓起了青筋,一寸寸爆裂的力量发出清脆的骨响。
他嗤笑,“你以为我愿意留?”
时妍反倒淡淡地笑了,因唇色白,这笑容更像瓷白的满天星。
渺小却夺目,让他眸色深深一暗。
“我记得今晚傅伯伯是要和你们聚一聚的,这么好的日子,我不也不好留你,你赶紧回去吧。”
她说不好留他。
实际上却不愿留他。
傅卓弋嘴里发苦,话不投机半句多般,寒着脸离去。
时妍傍晚半趴在床上,想她说的“就到这”就是想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他今晚其实也动怒了,恨不得掐死他,眉宇间的戾气估计和地狱的阎王不相上下。
但为了傅家的名声,他还是走了。
比起现在这种接近软禁的生活,时妍更希望他能一刀给个痛快,让她快点死。
夜里下起大雨。
梦境光怪陆离,连她都觉得荒谬,什么阴森的古堡,神秘的传说,还有让她枕在他腿上听他讲故事的男人,而那个小腹微隆的女人,转过脸来,竟然是她自己。
时妍醒来,流了一脑门的冷汗。
窗外的淋漓大雨横冲直撞地砸在窗子上。
第189章 另一种方式的软禁
像是不撼下几块玻璃,誓不罢休一样。
屋子里没开灯,偶尔有裹挟的雷电,劈啪着在幽沉的天幕上劈过。
时妍摁开床头的小夜灯,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她不合时宜地想,晚上雨这样大,傅卓弋一定会留景希在傅家留宿吧。
不,可能订婚后,她就这样做了。
时妍坐着想了很多,有傅卓弋护着她的,也有她伤害他的,最后都变成现在这种解不开的死疙瘩局面。
归根到底,是她对他的爱不坚定,而偶尔和景希分享一个男人,不但不会让她感觉幸福,反倒让她厌恶。
明明屋子里温度适宜,时妍却突然下床把窗子一把掀开,雨注被风吹得倾斜。
时妍在窗边站了许久,久到雨丝拍在她脸上,身上,直把她的真丝睡衣都弄湿了。
寒凉透过单薄的布料传递到她的皮肤上,很快瑟瑟抖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像是突然被这凉意弄得清醒些。
正要阖上窗子。
楼下一束车灯突然亮起。
时妍看过去。
男人手中一把六十四骨的黑伞,虽能牢牢将他和雨雾隔离,但不可避免地,雨也拍到他灰色大衣的袖子上。
似有所觉的,他抬起头,凛冽的眉眼,在灰云阴雨中愈发寒冷。
只有唇角,似乎默默挑了下。
时妍站在阴暗里,不知怎的,总觉得他看见她了。
但下一秒,他身后的车门从里往外拱了下,路灯和车灯加持下,她幸运地看见半截白影冒出来又被按进去。
“开门。”
他一只手抵着车门,挺括峭拔的身体却半侧着,看向时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