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曦华摇了下头,而后又肯定地点了点头:“不,您有,您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有。”
这已经相当于明示这位太子殿下一定会荣登大宝了。
宁曦华再放上一颗定心丸:“宁王府满门上下,皆忠君爱国,可惜后继无人。因此不求世袭鼎盛,只求我在的这一世,繁荣安稳。”
一个不求世袭罔替的亲王府,对当权者来说是没有威胁的。
宁曦华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配合苏璧治病,甚至暗示宁王府会全力支持他登基,条件是他承诺会护住宁王府。
她不奢望宁王府荣光永续,只希望她在的这一世无人敢欺。
苏璧轻叹,“郡主所求皆是为了王府,那郡主呢?无甚所求吗?”
“我?”
宁曦华愣了下,随即笑了。
“除了宫里几位,我已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只要殿下您能护得宁王府昌盛一日,无论我如何任意妄为,也无人敢欺我辱我。”
她知道自己的婚事怕是老头子都不一定做得了主,圣上总有一天会给她赐婚。
但只要不是像原书那样赐婚给苏旭,无论她嫁给何人,若是日子过的不如意,只要宁王府不倒,等到苏璧登基,她大可以和离回府,自在逍遥。
苏璧看着眼前女子眼底的光,灿若朝阳,那是对命运的不屈和骄傲。
莫名的,他期望这光可以一直鲜活的存在,永不熄灭,也期望她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生机勃勃。
不必历经风雨,最终零落成泥。
苏璧伸手拂去了小几上的茶沫,就像拂去了所有的犹疑。
他定定地望着宁曦华的双眸,缓缓开口,声音虽轻,但承诺极重。
“定不负郡主所托。”
宁曦华出了厢房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这是谈成了?这么容易的吗?
她还以为得磨上几个回合,这么大事,他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不用问问幕僚意见什么的?
最后她得出结论,嗯,大佬行事果断,不拖泥带水,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怀川奉命送她离开,等到了秘道口,怀川停了下来,向宁曦华拱手行了一大礼。
宁曦华有些惊讶,不知为何。
“郡主,我家主子多年来深受疾病折磨,各种方法都试过,仍然从未睡过一个好觉。但郡主的气息却能神奇地让他安定下来,哪怕只是让他安稳地睡一觉,也是缓解了主子多年的病痛。您的这份恩惠,整个东宫铭记于心。”
“客气了,各取所需罢了。”宁曦华倒也不想白担了这份感谢。
怀川若有所悟,点点头:“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郡主。主子这人看似冷淡,但赏罚分明,对待自己人永远真诚相护。只要郡主一天站在主子身边,主子就不会辜负郡主。”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但他的意思她却听明白了。
只要她不背叛苏璧,苏璧就能护她周全。若有一天她站在了苏璧的对面,那后果一定不是她想要的。
这话既是承诺,也是威胁。
宁曦华也不示弱,淡淡道,“但愿如此。”
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苏璧不像苏旭,光看怀川和怀流的行事作风和忠心程度,就知道苏璧虽然可能行事狠辣,但为人重诺,所以才会赢得属下和幕僚的拥护。
他既然承诺护宁王府周全,只要宁王府不背后捅刀,想必事成之后也不会被卸磨杀驴。
若他真的言而无信……
大不了就是跟原书一样拼个你死我活罢了。
至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第19章 相处
此后月余,宁曦华就过上了时不时往返宁王府和听风楼的日子。
宁曦华也不敢跟宁王说什么,宁王对皇位之争一直属于隔岸观火的中立派。
虽然她跟苏璧达成的协议对宁王府有利无害,但到底是将宁王府变相又卖了一遍,她对此总归是有些心虚。
松依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但她懂事地从来不问,每回都是乖巧地在听风楼一楼等着她。
宁曦华担心暴露他跟苏璧的关系会节外生枝,提前给宁王府树敌,而苏璧也不想他患怪疾的事情被他人所知。因此二人心照不宣地隐秘行事。
甚至出府去听风楼的次数太频繁,她怕惹人注意,好几次都是偷偷从后门溜出去,苏璧派怀川怀流来接她,松依帮忙给她打的掩护。
抛开太子身份,苏璧也并不难相处。
每回她去了,苏璧都是让她自便,他则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也不刻意避着她。
因此宁曦华发现苏璧不少隐藏技能。
比如他有时看的书涉猎极广,上至天文地理,治国大略,下至农桑水利,话本传奇。
比如他有时会批许多公文,但据她所知,他并没有在朝中领职。
比如兴致来了,他甚至还会给她抚琴一曲,反正她觉得弹的也没比她差到哪儿去。
当然还有些小习惯,比如他睡觉是真的不踏实。有时他直接就隔着屏风在离她不远的榻上小憩,也总能听到他辗转反侧的声音。
刚开始宁曦华还有些不自在,但是美人在侧,美食在怀,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两人熟了后,苏璧也不对她称孤道寡,相处起来更是十分随意。
宁曦华发现苏璧好像并没有刻意在她跟前假扮病弱,有些事吩咐怀川怀流的时候也从不对她遮遮掩掩,有时见宁曦华感兴趣还会跟她讨论两句。
他这坦坦荡荡的样子倒是让她心生好感。虽然只是交易,但毕竟没有人喜欢成天被人防备着。
不得不说,她能心甘情愿跑地那么勤快,除了答应了苏璧,还跟这听风楼五楼令人乐不思蜀的环境脱不了干系。
她无聊的时候就翻翻苏璧的闲书,惊讶的发现居然有上次在他车上没看完的那本话本,连折痕都在。
而且读完了这本就会在下次来的时候看见新的她喜欢的话本放在架上。
听风楼的厨艺也真的一绝,甚至比宁王府的厨子厨艺还好。特别是茶点,精致小巧,满口留香。
并且她发现只要她多用了几块哪种茶点,下回再来的时候就会可劲儿地上这种茶点。
环境更是不用说,熏香是她用惯的,贵妃榻是黄花梨木的,坐垫是湖绫的。她随口一句初春天冷,地暖和绒毯就都备上了。
可谓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甚至比宁王府更为奢华。
这种细微的体贴让她颇为受用,看苏璧也愈发顺眼了起来。
“你是说离我越近,你就越容易入睡?”
苏璧闭着眼捏了捏鼻梁,有些无奈:“嗯,你的气息越近,我脑子里的躁动就越消停。不过就像上次那样就行,劳烦郡主隔着屏风离我近些。”
宁曦华想了想,她倒是不在意这些男女大防。
“不用这么麻烦,你让人把两张塌搬到一起,我陪着你就是。正好有时候看书乏了我也可以眯一下。”
苏璧听着倒是笑了,一双眼波光流转,“郡主如此不拘小节,就这么放心我?”
宁曦华眨巴眼,打趣道,“虽然我知道我长得貌美如花,但殿下是正人君子,这点小事我还是放心的。”
于是两张塌被放到了一起,她这边看书吃零嘴,他那边安然入睡,二人互不相扰。
有时宁曦华醒的比苏璧晚,发现自己睡过了界,还压着人家衣角。
苏璧也就任她压着,也不弄醒她,只坐在塌边看书。
所以每回她都默默抚平被她蹂躏的衣角,当作无事发生,苏璧倒也从来不说什么。
放纵她的结果就是苏璧的衣角再也没平整过。
草长莺飞,不觉春深。
这日,宫里来了消息。孙贵妃最近听闻宁曦华不久前在四公主的赏花宴上大放异彩,特邀请她进宫一叙。
宁曦华倒是不怎么惊讶,就是没想到孙贵妃忍了个把月才召她进宫。
三年前原身狂追苏旭的时候,孙贵妃可是乐见其成的,对原身的态度更是好的跟亲女儿一样,惹得四公主疯狂嫉妒,二人为此经常大打出手。
就是因为孙贵妃的鼓励和暗示,原身才那么锲而不舍。
后来她不告而别,回来后又在四公主赏花宴上出了回风头,孙贵妃当然得亲眼见见现在的她,才能好好给他儿子早做打算。
听到消息后,宁曦华顺手放下手中把玩的手串,跑去正堂找宁王汇报了下情况。
老头子也挺淡定:“不想去找个借口推了就是。”
宁曦华瘫在正堂的太师椅上,吊儿郎当地摇摇头,“也不是不想去,就是怕又有什么幺蛾子。”
宁王见不得她这幅德行,“在外面倒好,一回来就跟没骨头似的,坐没坐相!”
宁曦华嘴上应是,但该瘫还是瘫着,这椅子实在太硬了,没她房里的软榻靠着舒服。
宁王也拗不过她,没好气道:“管她有什么幺蛾子,你自挺直了腰板去,我宁王府还没倒呢,没人敢让你受气。”
宁曦华点点头,朝老头子竖起了大拇指:“父王霸气!”
含章宫内,四公主正在乖巧地给孙贵妃捏肩。
“话说今天太阳是打哪边出的,你居然这么乖跑我这来献殷勤了。”
孙贵妃倚在座位上,半眯着眼睛,对女儿的服侍十分受用,但开口就是打趣。
四公主跺脚:“哎呀!母妃瞎说,我往日都这么孝顺的!”
孙贵妃转头点了点四公主的额头,笑说:“你呀!少给我惹麻烦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四公主撇嘴:“母妃为何今日要召宁曦华进宫?”
孙贵妃一脸了然,“你俩打小就不对付,这次是知道我召见她,专门过来凑热闹的吧?”
“她觊觎三皇兄不成,还无端落我脸面,这种人有什么好召见的,凭白抬高了她。母妃,难不成您还真想让她当您儿媳妇?那我可是第一个不依!”
四公主一脸气愤,生怕孙贵妃相中了宁曦华。她这种草包,还想成为自己皇嫂,简直痴人说梦。
四公主又想起赏花宴那天林梦璃告辞之前跟她说的话。
“越曦郡主今日一鸣惊人,孙贵妃又很是喜爱她,怕是公主不久后就会有一个新嫂嫂了。”
她当时正心气不顺,但也知道林梦璃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白莲花。
她轻嗤一声,“你也别把我当傻子,总想把我当枪使,宁曦华要是成了我皇嫂,第一个哭的怕不是你。”
林梦璃一脸委屈,眼含泪花。
“公主误会了,梦璃虽心悦三皇子,但比不上越曦郡主风华,不敢奢求结果。我人微言轻,但公主与越曦郡主素来不和,未免公主日后吃亏,还望公主与越曦郡主早化干戈。”
回想起林梦璃的这一番话,四公主虽知道林梦璃是在给她上眼药,怂恿她对付宁曦华,但也确实戳到她心窝了。
谁都可以成为她皇嫂,就她宁曦华不行!宁曦华想嫁给她三皇兄,处处压她一头,做梦去吧。
孙贵妃倒觉得这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并不将四公主的话放在心里。
“宁王府地位特殊,若能结成亲家,对旭儿可是一桩好事。”
四公主气极,“可宁曦华德言容工样样不行,三皇兄也不喜欢她!”
孙贵妃无视女儿跳脚,淡定地端起茶杯,“那都是其次,感情也可以婚后培养。”
这边四公主还想跟孙贵妃据理力争的时候,宫门口传来了太监的唱声,宁曦华到了。
第20章 下药
宁曦华进了含章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身居主位的孙贵妃。
这个女人虽然已三十有余,但容貌看上去仍不过双十年华。
虽不是倾国倾城,但她眉目娇媚,眼角含情,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风韵。连站在她身后的四公主,都被衬得像个干瘪的小孩子,风情不足其万一。
这样一个美人,也难怪圣宠不衰,连带着名声不显的孙家,在朝中也跟着水涨船高。
孙贵妃出身一般,其父当时仅任刑部郎中。孙家并非世家,在朝中也无根基,是靠着孙父科举从官,才摆脱了寒门,成为官宦之家。
孙贵妃入宫后,颇得盛宠,一举生下三皇子,获封妃位,连当时的中宫皇后都要忌惮她三分。
此后孙父一路平步青云,现在已经是官拜刑部尚书。孙家不少人也接连为官,孙家自此鸡犬升天。
宁曦华端端正正地给孙贵妃行礼,低下头时却是嘲讽地勾了嘴角。
她可没忘记,孙贵妃听闻原身死后的表情,像是碎了一只茶杯,无关痛痒。
“没了就没了吧,反正旭儿已经成为了太子,是她没这个福气。”
可笑的是,是她口中没福气的原身,才将苏旭送上了太子之位。
孙家出身寒门,因圣上眷顾才成为朝中新贵。世家清流多以祖上丰功伟绩而自傲,对这种靠女人发迹的家族虽不排挤,但也并未接纳。
孙家迎来送往的也多是趋炎附势之人,孙父官拜刑部尚书也依旧入不了内阁,整个孙家并不能给苏旭带来什么助力。
是原身,苦求跟苏旭定亲后让宁王站了队,使得苏旭在太子之争中有了宁王府这个最有力的砝码。
现在宁曦华不再像原身那样对苏旭百般殷勤,所以孙贵妃就召她进宫开始试探她了嘛?
这边宁曦华刚俯身,苏贵妃立即就示意宫女扶她起来,让她免礼落座。
“多年未见,曦华怎么还与本宫生分了呢,快起来。”
宁曦华笑得乖巧,“礼不可废,小时候是娘娘疼我,现在当然不能跟以前一样了。”
宁曦华说的是礼数,却意有所指。
孙贵妃笑的愈发娇美,仿佛什么都没听懂,依旧亲热的跟她说着家常。
“一转眼你都出落的这么水灵了,之前还跟本宫天天吵着要嫁给旭儿呢。”
宁曦华依旧乖巧状,“童言无忌嘛,娘娘才是容颜未改,反倒愈发年轻了呢。”
“小嘴真甜。对了,旭儿一会儿过来请安,你们也好久都没见了吧。”
宁曦华笑道:“之前在四公主的赏花宴上见了一面,三皇子可是英雄救美呢。”
涉及皇家,没人敢跟孙贵妃八卦这些绯闻轶事找不痛快,因此孙贵妃还不知道苏旭在宴上为林梦璃出头这事。
她知道苏旭最近跟一个文官的女儿打的火热,只当是宁曦华吃醋赌气说的这话。
“我三皇兄那是见不惯你仗势欺人。”四公主见不得宁曦华跟她母妃告状,插嘴道。
“悦儿!”孙贵妃喝止。
四公主一脸不甘,但还是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悦儿就这脾气你也知道,就别跟她见怪了。”孙贵妃脸上挂着歉意的笑,让人不忍苛责。
宁曦华摇头,“娘娘多虑了,公主是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