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有什么想见的人,或者还没做完的事情么?”
“……哇?”他一下子把斗篷先掀开,露出有些惊讶的眼睛,“桃桃?”
我没有管他的惊讶,重复了一遍:“有吗?”
他似乎花了一段时间消化我这句话的意思,然后露出了一个很……开心的笑:“也不用你特意跑一趟,该说的话我都又让队友帮忙带到,这次回来,也不过是想看看千手。”
“所以,”他抬起相对干净的那只手,在我没有抗拒的回视中,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别露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啊。”
“……我没有。”我绷着脸,没有拍开他的手,“你的身体呢?”
“埋了,”他摊手,“当时对面追得紧,要快点把情报传回来,队友就地把我埋了,而且为了防止对面搞花样,骨灰也扬了呢哈哈哈哈――”
我的注意力顿时就从心里无法排解的沉闷转移到了额头上一跳一跳的青筋上:“是吗,那是不是还要我夸夸你?”
“呃,也不用?”他十分熟练地挠了挠头,“怎么了吗?”
他的态度过于理所当然,导致我心里一肚子的话和火气顿时就憋在了半空,不上不下地很是难受。
该说什么?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为什么你一点也没有遗憾?
为什么,你就没有对战争、哪怕一丝一毫的厌恶?
宛如引颈受戮的猎物,对自己的命运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这就是大环境之下的忍者现状吗?
千手柱间将要面对的,原来不止外部的阻挠,甚至还包括了来自内部的,看不见的困难……
“虽然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不过我觉得有必要申明一下,”来自大芥的冷不丁的声音拉回了即将淹溺的我:“柱间大人的想法我们无法理解,但整个千手无疑都会是他坚实的拥趸。”
敏锐察觉到接下来他的话重要性的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你想表达什么?”
“也没什么,”他笑了笑,“桃桃是能理解柱间大人的想法的吧?”
我眨了眨眼,没有接话。
“可我们不一样,忍者是服从命令的群体,作为其中佼佼者的千手自然也是……千手出了一个历代以来最强者的柱间大人,我们坚信他能带领我们找到新的出路,他往前走,我们只需要跟上……毕竟强者从不缺追随者,至于想法?现在不懂,以后有时间,总能慢慢明白的,”他很是得意地挤眉弄眼,一时间显得那张脸十分滑稽:“笨蛋的生存之道。”
总觉得这个方式有点问题,但一时间又挑不出问题的我:“唔。”
“虽说我死的挺突然的,但应该也算完成了柱间大人的嘱托了吧,”大芥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这是可以说的吗?这应该是可以说的吧?算了我死都死了柱间大人也管不到我……”
我:“哈?”
“咳,我是说,”大芥用力地咳嗽了一声,“这次的动乱并非没有挽回余地,你看明面上,整个忍族都已经放弃了休战,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实际上,这次的冲突其实只有辉夜一族而已……大概是哪个大名贵族又懂了什么心思吧。”
对政治并不是特别敏感的我努力理解他的话:“所以?”
“没什么所以,”大芥拍了拍我,“想不通就别想了,这上面乱着呢,目前暂时也就掺和进来了一族,看柱间大人和扉间大人怎么处理吧,这么想想,难得对面的宇智波这次居然没有插一脚……”
是没有插一脚,但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要对付千手,必然要找他们的宿敌宇智波――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连我这个外来者也都了然于心的道理。
那,他口中的可以挽回,是赶在宇智波插手之前,和他们结盟吗?
“对了,桃桃。”
正在心里上演着可行性一二三推演的我被一只狗狗祟祟的手拉了拉:“从刚刚开始,有个问题就困扰我好久了。”
“?”
“就是,”名为大芥的亡灵似乎在死后彻底放飞了自我,“所以说,你是巫女,还是神官?”
“……”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猜测的我冷酷无情地拍开了他的手,“都不是。”
“哎?”
“千手大芥。”我往侧边挪了一步,彻底站在了蹲在地上的亡灵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将他之前对我的提醒原话奉还:“你确定没有任何想做的事了吗?等下就会有鬼神来接你离开,到时候就真的来不及了。”
“真的有鬼神啊,”这人十分没有紧张感地咧了咧嘴,“那我是要下地狱吗?”
“或许,”我低垂着眼看着他,犹豫了一会,才生硬道:“你如果担心时间不够的话,我姑且可以帮你拦一会,但是我不保证能拦多久……”
“这样,”千手大芥重点完全放在另一方面,恍然:“原来桃桃是更高级别的,呃,鬼神?”
短短几个对话,已经完全没有了悲伤情绪的我深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对啊,信不信我还是能给你心窝子来上一刀的死神?”
“如果是桃桃的话,”这人还真的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也不是不可以。”
我:“……我在认真和你商量。”
他:“我也是在很认真地回答桃桃啊。”
我默默地盯着他。
他也抬头毫不遮掩地回视之。
――那双眼睛中并没有任何开玩笑意味。
“你……”我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懂这个大大咧咧的千手了。
“抱歉,是我态度不够明确。”千手大芥抬手制止了我的拒绝,先是理了理衣冠,随后正了正色,从蹲坐切换成了更为正式的跪坐:“其实就这么死去,解决未尽的遗憾入地狱,被人缅怀、铭记……似乎也不错,只不过我这个人和大智还是不太一样,我比较贪玩,在还有一条路摆在面前的时候,就无法不去想要尝试另一条全新的冒险之路。”
他用手攮了攮胸口的骨刺,嘿嘿地笑了:“与其去地狱和都已经看腻了的面孔会和,不如去新的地方闯一闯――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桃桃你应该是能把我送到另一个地狱去的,对吧?”
而听完他一番话的我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永远不要小看战时的忍者的观察力。
哦,还有心机。
至少我无法确定这个人是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还是在遇到我和我交谈中临时做的决定,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我对自己菜有了新的认识。
感觉如果作为敌人的话,我绝对会在短短几句话之内把自己的老底透光,然后被嘎掉。
这么想来,族里的那些千手们,面对我的时候应该是真的有收敛很多……就算是大芥,也是涉及到“必须这么做”的时候,才展露出了他的攻击性。
……这个时候就不要想作为他口中“千手最强”的千手柱间究竟隐藏了多少了。
我拉回思绪,看到还在耐心地等我回复的千手大芥,有些头秃:“你猜的其实也没错,只是,并非是我故意拒绝,可现在的我的确还不会这项技能。”
将灵魂送往该去的地方,又称“魂葬”。
暂且不说世界不同,这项技能能不能展开,就算展开了,通道能不能维持,就算能维持,作为被魂葬的对象,究竟要徒步行走多长距离才能到达目的地等一系列问题。
单说这项技能,魂葬,属于真央毕业生入职护庭十三番之后才能接触的技能了,妈妈给我的教材大全并没有……好的,这里又涉及到――就算教材没有,我也不明原因地能知道这个的问题……总之,忽略掉以上种种困难和条件,最直白的说:
魂葬,实际操作为用斩魄刀的刀柄印上灵魂的额头。
而我没有斩魄刀。
甚至从开始自学到现在,就没有听到过属于我自己的“刀”的声音。
千手大芥听我说完解释后,表情有些遗憾,却也没有特别沮丧,豁达得就好像之前执着不愿就此休息的人不是他一样:“既然这样,那我就去会会大智他们也行。”
他这么看得开,我反而不能接受了。
“不行,我都打定主意帮你解决遗憾了,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我就不信破解不了其中的原理。”
我一把扯住了他的兜帽往后拖:“反正你这个遗憾未了,鬼神不会这么快来找你――你不准释然知道吗!”
“啊?可是――”
“没有可是!人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梦想,你给我收拾干净自己等着!”
原本真的没有多在意的千手大芥看着比他本人还要上心的少女怒气冲冲地往回走,徘徊在心中隐隐的不甘彻底散去,心情彻底松快下来后,他也的确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嗤,行,那我等着。”
……
休战期猝然宣告结束的第一天,局势未明,人心浮动。
在千手柱间被各种事务压得无暇顾及时,我没有再遮掩自己的异常,接受了休战期中死去的千手亡灵的委托。
战争要来了,但或许也不会这么快来。
甚至,它还是可以被制止的状态。
宇智波的没有入局让一切都有了可逆转的机会,而目前的我要做的,只有等待,并在等待的同时,确保自己不会被时代的洪流抛下。
在时机未来之前磨练出更好的自己,总有一天,今天磨出的锋锐,能够恰好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派上用场。
某一间小屋的书桌下,本就摞了厚厚一叠的白纸又多了一页。
该如何快速破解魂葬的原理――理论的分析在短时间内无法得出有效结论,我在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双开。
至于双开的第二个课题……考虑到斩魄刀都是从浅打中变成属于个人风格的刀,我可能也需要考虑去找一把属于自己的“浅打”了。
至于能不能挥得动――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第29章 猫的好奇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时间的不够用。
太快了, 无论是冲突爆发的速度,还是千手――忍者应对的速度。
光是我返回家中,将千手扉间的公式纸重新拿出来推演的功夫, 已经有三波轻装简包的小队从我的窗前匆匆掠过。
路上警戒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树荫沉沉地压下, 整一个忍者大族的机能在一个族人生命的催动下,不容拒绝地运转了起来。
“桃桃, 不要乱跑。”
和千手大芥的告诫一致, 警戒的人路过看到我时, 都会留下这么一句话。同样受到这句告诫的,还有族里那些不足六岁的孩童们。
我将冰凉苍白的指尖摁在沾上墨污的草稿上,用力咬住了牙。
曾经在我眼里不可怕、也并非结束的死亡,也第一次在战争的渲染下, 披上了狰狞、残酷的黑纱。
“幸好你不是千手, 也不是忍者, ”已经不是人的千手大芥说话再没了为忍者时的顾忌, 蹲在我的窗口往外望, “不需要上战场。”
“……哪有什么幸好,”我沉默了一会, 反问他“敌人的刀劈过来的时候,我还能看着不成?”
“哈哈哈, 也是啊, ”这个死于战争前夜的忍者哈哈地笑了, “这就是战争。”
无情, 且一视同仁。
在这样的压力下, 我将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的公式纸收了起来。
没有必要, 千手扉间的研究每一步的更正我都有参与, 上面每一次的演算我都了然于心,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只是理论和实践的差距。
仔细想想,上一次的灵压外放,外骨骼的构架也是在量变积累之后的某个点卡住,就仿佛遇到了瓶颈一般。起初我以为是理论掌握的不够,现在想想,可能问题就是出现在我自己身上。
……我本身,有什么问题吗?
或者说,现在的我,还缺少了什么呢?
不明白这点,我就无法在这一纸面的公式中,找到能契合我特质的切入点。
一切的推进,或许都会停滞不前。
……
当天晚上,辗转难眠的我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夜安,小小姐。”
漆黑的夜色下,有一只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生物轻巧地从我的窗台落下,“冒昧叨扰。”
我硬生生将目光从它背后晃着的两条尾巴上移开,对上那一双野兽的竖瞳,巨大的荒谬感甚至盖过了本应该产生的惊悚感,导致我一个称呼出口“猫又?”
礼貌而矜持的黑猫在一瞬间背弓了起来,瞳孔几乎竖成一条直线“小小姐认识我?”
“传说中,尾巴分叉成两条,可以口吐人言的猫妖,”我有些疑惑于它无缘无故的敌意,并礼尚往来地戒备了起来“……不是猫又吗?”
被我一脸“这不是常识吗”的表情弄得明显愣了一会的猫妖“是么?”
原本也很笃定的我一下子也不确定了“不、不是吗?”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双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确定。
这边默默地将它的话品了一遍的我“你叫做猫又?”
“不,”这位原本态度只是疏离冷淡的猫妖似乎对自己被认成别的个体有些不满,“请称呼我为又旅。”
完全不知道交换名字的意义的我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开始疯狂翻找关于“猫又”的常识记忆。
记忆中并没有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传闻,也就是说关于这块的知识来自妈妈那边……真央灵术院的教材涉猎甚广,连这种民间传闻都有收录,导致当初为了图方便一股脑全背下来的我不得不在需要的时候返回去复习。
传说中的猫妖,死神的使者,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该不会是发现我扣了一个灵魂兴师问罪来了吧?
“在身份不明的异族面前发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猫又出声打断了我的深思。
“啊,”我回过神,下意识地对这个过分守礼的猫用上了敬语“抱歉。”
当然,我没有说的是,在这个属于我的卧室里,实际上布下了不止一层的触发式缚道叠鬼道,全都是这几年我学习研究、自语自乐的成果。
既然没有被触发,那就说明来者至少没有明面上的恶意。
而且隔壁就是戒严了不止一倍的千手族地,不是我自夸,这个时候我大喊一声,说不定会来一车磨刀霍霍的忍者来试刀。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接收到我疑问的猫垂下了脑袋,头上大而尖的耳朵微微抖动“我为死亡而来。”
……
“也就是说,几年前你在游历的途中听说了有人可以看到死去的灵魂,本着好奇一路找过来,结果在路上打了一架又睡了一觉给跟丢了,结果最近又闻到了味道,就顺着找过来……看看?”
我面无表情地总结它的自诉,手中捏着的火球掐也不是,扔也不是。
天知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糟糕索命的来了,紧接着立刻自我否认,第二反应是完蛋了私扣灵魂的事情暴露了,都已经做好和这个世界本土死神抢人的准备了,结果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