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薄荷味,还不错。
淡淡的烟缭绕,谢宛宛接过烟,冷不防笑了声。
唐舒问:“笑什么?”
她将卧室打量了一遍。
定在墙上那副价值不菲的毕加索风画上,说:“背着你未婚妻乱搞,真刺激。她叫什么名字,在哪儿?”
听说赖家小姐喜欢收藏艺术品,这画说不定就是人家选的。卧室的装修风格和西黎湖畔的房子完全不同,大概是他未婚妻喜欢的类型。
“赖深深,大概在南半球旅游。”唐舒轻微地皱了皱眉头,“我没见过她。”
他张嘴还想说些话,却被谢宛宛插嘴。
“你什么时候结婚,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她抽完了烟,起身从他身上越过,伸长手把电子烟放在床头柜。
被子从肩上溜下,一直露到细软的腰,手半撑在他胸口上,眉毛挑了挑:“现在我也有点小钱。”
她是懂如何用动作打破他的戒律,又如何用一句话熄灭他的欲念的。
唐舒垂眸,手覆在她背中央,指腹摩挲那道疤痕,说:“我没见过她,更不爱她。”
谢宛宛一脸不信,侃道:“每一个男人都会对外头的情人说——我不爱她。”
唐舒不恼,反问:“那你说的爱我呢?”
谢宛宛收起膝盖,翻回一边,平躺着看向天花板,心不在焉地说:“昨日限定,别入戏太深了,唐舒。”
空气仿佛停滞。
她的话简直没心没肺到极致。
唐舒冷哼一声,未动,双臂露在被子外头,剧烈运动平息不久,臂膀上的青筋如根系般凸现,显得很有力量感。
他动了动十分钟前刚侍奉过谢宛宛的手指,伸进被子里,环住她的腰,一把带到身上,禁锢住。
谢宛宛惊叫了声,面露惊慌,不得不像青蛙似的匍匐着。
唐舒紧紧抱着她,音调越来越强:“宛宛,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谢宛宛摇头。
他的眼神如瞄准器,从她的嘴唇慢慢向上:“想把你绑起来,锁在这儿。直到这张漂亮的嘴巴能说出点悦耳的真话。”
“但你不会,道德不允许,你也不会原谅自己做出没品的事。”忍.着肋骨的挤压感,她挑衅地说,“生气吗?生气就对了,我建议过你不要对我有太多的执念……唔——”
大床上,被子翻动发生响亮的摩擦身。
一瞬间天翻地覆,她被唐舒压在身下,看到男人的眼角慢慢泛红。
“执念?谢宛宛,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可以一直下降底线?”
他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这个角度看上去,秀长的三白眼显得冷酷。
“我的答案是——对,我现在就要下降我的道德底线,做些没品的事。”
窗帘外,东方慢慢吐出鱼肚白,有鸟儿在树上清脆地叫着。
温热的室内。
唐舒亲他酡红的耳朵:“又快到了是不是?”
谢宛宛控制不住地颤了颤,软得像液体,有气无力地抓着他的手腕:“不…不要……不要了…唐舒……”
唐舒低下头亲她的额头,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再迷离地看上去。
他收起手在半空中甩了甩,有银丝断开垂落。
干净的被单上落下几处斑驳的圆形水渍。
“宝贝,在床上少招我。”他哑声低吟,“费嗓子。”
浴室的水声再次响起,唐舒在洗澡。
谢宛宛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有睡着,或者说她在克制自己不能睡着。
这里应该是别墅的主卧,像个套间,谢宛宛不确定浴室对面的门通向的是书房还是衣帽间。
幸运的是,她刚下床就看到了唐舒的电脑就放在另一头的书桌上。
从包里取出U盘。
她的时间不多,拖着疲惫的身子,酸痛的腿,走过去,把U盘插进电脑。
【请输入PIN】
PIN一共四位,她陆续试了余岑岸提供的十个密码。
此刻浴室的水声像两军对战时的鼓声,而她是无名小卒,一个潜入敌方的炮灰。
密码试了九个,手心在冒汗,拧紧了眉头。
最后一个——
屏幕终于跳转画面。
手指凌在enter键上空,停住了。
瞳孔里是一地金黄的银杏叶。
而中央的倩影好像是她。
以及【0120】:她从医院苏醒的日期。
第六十七章
唐舒冲完凉水,没有选择用吹风机,扯下洗漱台上的干毛巾擦头发。
外头的卧室里静悄悄。
谢宛宛睡得正熟,他控制动作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以前半夜开完会回房,经常会看到她睡在卧室的飘窗上,斜靠着玻璃,脸上盖本专业书,有时候是英语课本,有时候是基础乐理教程。
他轻轻走过去收好书,慢慢将她横抱起来。
在飘窗睡觉其实不舒服,容易僵脖子,微微颠簸,她就疼醒了,睡眼朦胧地勾着他脖子贴近,娇滴滴抱怨他睡得晚。
她有点起床气,但不凶,像小猫露出绵软的爪子挥几下空气,摸摸头就能哄好。
现在想想,谢宛宛真正温顺的一面大概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能看到。
透明的水珠偶尔飞溅到玻璃上,白雾随着室温下降慢慢散尽,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白里透粉,左肩有三四处深浅不一的牙印,是她激情时对他的发泄。
看,醒着的时候毫不留情,特别是对他。
唐舒把毛巾抛进脏衣篓,盖住里面的红裙。
今天她打扮的很美,脱了黑色大衣里面是这条酒红色的长裙,热情主动又撩人。
说只为了朋友和他过夜,他是不能百分百信的,明显有备而来。
不过那又如何,回来就好,他知道她心里有他,床上的动情无法伪装。
等处理完公司和婚约的事情,他们就会重新回到正轨。
唐舒拉开门出去,闻到熟悉的忍冬香,嘴角微微上扬。
一瞬,神情凝固。
衣帽间柜门大开,夜光里,卧房的被子扭成麻花高耸着,两边空无一人。
墙壁上印着他一个人斜斜的影子。
仿若刚才是场他单方面的春梦。
真可笑。
唐舒果断先去保安室调监控,这一街区凌晨很难打到车,再气也要先确认人是否安全。
值夜班的保安巡逻到一半,被业主叫回监控室。
冷邦邦的俊脸和一身来不及换的高级浴袍,周身散放着可怕的低气压,男人说丢了东西,很急。
高级别墅群住着的都是爷,他可一点儿都不敢马虎。
六个屏幕对应六处道路,皆重复播放着一位长发女子从小区跑出去的路线。
灰暗的画面里,她裹着长长的大衣,戴着顶帽子,看不清脸,走路有点踉跄。
保安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场狗血大剧,这种事情,他在电视剧里看多了,要么是豪门夫妻吵架,丈夫家暴,妻子离家出走;要么是人面兽心的大佬把情人关在别墅里,小情人受不住趁机跑了。
啧啧啧,好顶啊。
长达三分钟的录像唐舒反复看了三遍。
他对着屏幕微微皱眉,像不死心似的,冷冷说:“停,麻烦帮忙把她坐上的这辆布加迪放大画面。”
保安老实照做,顺便解释道:“车是在我巡逻的时候开走的,应该是咱小区里北面业主的车,我很快就可以帮您查出车牌。唐先生,您要确定是她偷的,建议现在立即报警......”
他的声音在身旁男人愈发阴骘的眸中越来越轻。
唐舒看着车牌,面露厉色。
片刻,他嗓音淡淡地交代道:“不用,请把这些视频删干净。”
清晨时分,别墅里空荡阒然。
她的味道早已散尽,留下他独自呼吸。
唐舒拿起床头柜上的电子烟,握紧。
神了。
他家谢小姐,真是越来越狠了。
返回舟渡公馆的高架上。
谢宛宛盯着东方苍穹橙色如火的太阳。
眼眶酸涩,眼皮很重,心脏用力敲打着胸口,连呼吸都有点艰难。
开车的男人默不作声,她在后视镜里看到他泰然的表情,无名火燃起。
她咽了咽口水,质问:“余岑岸,既然你和他住一个小区,为什么要让我来做这件事?”
拔掉U盘关闭电脑后,她满脑子只剩下逃,于是去衣帽间随便找了件唐舒的衣服,套上外套就落荒而逃,未出小区,在途中遇到了刚准备开车出门说自己赶早间飞机的余岑岸
她看手机打车软件的地图里车影无踪,硬着头皮坐进车里。
也正好,她有事要说。
余岑岸没有对她直呼大名这件事表示不满,在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初日的阳光照不暖他的天生冰山脸,默了半晌,纡尊降贵地回她:“谢小姐,我是商人,需要考虑怎么做才能降低风险并给出差不多的预期回报。综合一切考量,我找谁都没有找你合适。”
谢宛宛掐住腿上的衣料:“你怎么能确定我去做就能降低风险?说不定他现在正在报警的路上,大中午就带人去慕辰楼里抓我,哦对,我这人慌起来容易怂,要是当场招供了您,可别介意。”
余岑岸很自信:“不至于,我自然选择了这步棋,就一定不会出错。”
“真的不会出错?”谢宛宛忽然轻笑一声,“余总,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棋子,是个有思想的人类呢?”
从包里拿出U盘,她俯身前倾,将东西扔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U盘是空的。
最后,她看着屏幕上的银杏,从悬崖边后退。
她不想再伤害他了。
银框眼镜边滑过一道锋利的亮光,原以为会从男人脸上看到一丝裂缝。
未然,余岑岸竟叹了句:“谢小姐真是和我的小叔叔一样好懂啊。”
“什么?”
“你真以为那只是普通的U盘?”他慢慢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架。
谢宛宛哑然,她好像隐隐听懂了男人的话,不由地抓紧胸口:“余岑岸,你卑鄙。”
“谢宛宛,我记得我们是上下级关系。”余岑岸握着方向盘,第一次在后视镜中正视她的眼睛说话,带着一股磁沉的威慑力,“你和公司签的合约是八年,解约金3000万,这还没算上别的代言活动损失,你掂量掂量要不要对我的宽宏大量说声谢谢。”
“反正你不爱他,不是吗?”
脑海里,U盘插进电脑的动作历历在目,反反复复,金属与精密借口的对撞,犹如现在的心跳,耳畔充满令人发怵的声音,手掌慢慢冒出黏腻的冷汗。
“我谢谢你。”
那日清晨,谢宛宛已然忘记自己是怎么从余岑岸的车上离开。
风很大,从领口灌进风衣里,吹鼓贴身的T恤衫,空升起朦胧的苦艾香,仿佛带着阴暗的影子。
她站在高耸的大楼之间,手里拿着余岑岸赠与的报酬。
“虽然你单方面终止合作破坏我们的约定,但我还是为谢小姐准备了些奖赏,希望可以给你提供一些蛛丝。”
“能顺着摸到哪儿,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沉甸甸的文件夹,像灌了铅,整个臂膀酸疼。
她安慰自己是有苦衷的,却没有降低一丁点儿负罪感。
抬首,晴日冷光,满目萧条。
大约一辈子都无法原谅。
五月中旬,《非凡之音第二季》开播。
谢宛宛以一曲《霓虹》的深情演绎冲上热搜,同日晚八点,关注度颇高的电视剧《霓虹隧道》毫无预兆地空降网络平台,首播六集热度破9000,具有破万潜质,成为本年度第一部 大范围出圈的爆款剧。
翌日,OST迷你专辑正式在慕辰音乐线上发行,托音综粉和剧粉的福,她的迷你专登顶当日音乐播放榜第一。
暮色下的MuChen Vision正在播放这周的音乐排行榜。
清澈的歌声搭空气的顺风车,迎面吹进耳朵,江边的大厦巨屏闪烁着。
大雪夜,男女主唯美地相吻,背景音乐似乎有种魔力,将两人的情绪完美地传达出来,大桥上频繁有路人驻足观看。
谢宛宛也混在其中,戴着墨镜与鸭舌帽,抬眼望着屏幕。
身边有小姑娘激动地评价着:“啊啊啊啊啊是《霓虹》的高光片段,柏向阳演得总裁太温柔了!”
另一个人说:“第六集 就在一起了,下周要开虐了吧。”
“对啊,我听说原著里男主控制欲很强,把女主当金丝雀养......”
“呜呜呜好可恶,但柏向阳的脸太帅了,他后面要是追妻追得努力,我能原谅他。”
“惹~你好花痴诶。”
“歌也好好听,你看《非凡之音》吗?我好喜欢谢宛宛的颜,听说她是这部剧里面女主的声替,女主唱的歌都用了她的声音。”
“我当然看啊,我是她的歌粉,现在真是有种女儿出息了的错觉,好开心,她这周微博粉丝涨到五百万,大家终于关注到我家业务能打,人也漂亮的宝藏宛宛了......”
不算一夜爆红,但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几年前,她还只是在天桥随便唱唱歌的女孩,时常仰望这儿的屏幕,有一天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江风吹乱发丝,有小鸟从水面掠过,停在桥下墩子贴片之间的鸟巢里。
她盯着小鸟嘴里的树枝出神,恍然想起曾经那个男人说如果她是居无定所的小鸟,他就是她嘴里哪里需要搬到哪里的树枝。
谢宛宛拉低帽檐,默默离开,心中仍是空荡荡。
那夜过后,他没有来联系她。
最近她常常登录微博直奔财经版块,去搜搜唐氏集团的消息。
暂时风平浪静,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有时候她会这么想:他那么聪明,怎么被余岑岸轻易扳倒呢,多担心一秒都是对唐舒能力的不尊重。
看上去好像是在担心他,实则在安慰自己做的恶事没有导致很严重的后果,减少内心的愧疚感。
转眼间,平淡又忙碌的日子又过去了大半个月。
迎来谢宛宛人生中第一个音乐小奖。
颁奖舞台金碧辉煌,礼服裙摆过长。
下台后,她只有这么一句感受。
捧着水晶小鸟的奖座,回到座位上,笑容淡雅地应对周边人的祝福。
有人告诉她喜提热搜。
坐在身后的赵科却按住了她看手机的动作,轻声说:“就四十多名,没什么可看的。”
像是有心灵感应,她坚持要来手机,打开微博。
大屏幕的镜头里,她笑容凝固,仿佛一尊美丽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