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冒犯了——悠悠我思七【完结】
时间:2023-06-14 23:03:05

  “人还是没找到吗?”新帝拧着眉头,凝视着殿中的人,眼底闪过一抹不虞,“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依着杜卿的能耐,竟也寻不到人?”
  新帝的话语里带着些许不耐烦,这些日子因着长乐公主的婚事,他本就是心头郁郁,再听得算不得好的消息,心头的烦躁之意更甚。
  杜毅抬眼瞄了一眼新帝,自然是察觉得到对方心头这郁郁之意,然而这寻人之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寻到的。那汪承业虽是逃犯,可是汪拢真定是留有后手,虽说不至于让人东山再起,但是让人逃过一劫,还是办得到的。
  “回圣上,臣已然有了些许眉目,不过寻人还需要再花些时间,现下能够知道的是,逆贼汪承业是逃出了京城,往南方去了。或许是会同那秦楚有什么联系......不过南境那一头,臣不便行动,也不敢擅自行动,故而特来请示圣上......”
  南境如今堪堪平静,各路人马尚在调整中,丰城的县府令刘邕与他又有所关系,为了避嫌,杜毅自然不敢随意派人前往。
  沉默少许之后,新帝的声音略微平淡,似乎明白杜毅的顾虑,他疲惫地道:“追捕逆贼之事,允你便宜行事。”
  “是。”杜毅闻言,躬身一礼。
  新帝靠着椅子,他伸手揉了柔眉心,随后将视线转回杜毅身上,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忽而间又开口道:“你家小儿,朕记得如今是入了翰林院吧。”
  杜毅似乎想不到新帝会突然问及自家小儿,只是也不及多想什么,只躬身回道:“是。小儿存志如今是在翰林院任职。”
  新帝神情怔怔,突然又问了一句:“杜卿这小儿,是否有婚配?”
  杜毅不由得一愣,他抬头看向新帝,心头涌起一个猜想,只是并不敢确定,压下稍显混乱的情绪,轻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回圣上,小儿尚未婚配。”
  “寻个日子,让你夫人入宫一趟,皇后娘娘有些话想同你夫人说道说道。”新帝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长宁公主也到了年纪,同你家小儿倒是年岁相差不大。”
  这一句话提示,将杜毅心头的猜想落到了实处,他想着前段日子儿子的絮絮叨叨,心中一松,浮起一抹欣喜,可算是如愿了。
  “是,多谢圣上。”
  新帝摆了摆手,示意杜毅退下去。而后静静地站在原地,先帝仙去后,他便将嘉宁郡主接回宫中,与阿宝一般,封为公主。而在先帝的丧事处理结束,庆朝除非是父母丧事,要求守孝三年,其他的至多三月。
  故而在出了孝期后,帝后二人在闲余之时也就考虑了已然到了适婚年纪的长宁公主的婚嫁之事。
  长宁公主的身份地位略微有些特殊,她的父亲是先太子,而先太子当初又是意外死于今上手中,因此对于长宁公主,在各方面上,帝后都是多有照顾。这婚嫁之事,自然是要顺着长宁公主的意思。而这杜靖岳其实并不是新帝心中作为长宁公主驸马的最佳人选,奈何偏偏入了长宁公主的心。
  再想想自己闺女,好歹这杜靖岳如今是活生生地在眼前,新帝便也就无奈应了这一桩婚事。
  殿外传来的通禀声,将新帝恍惚的思绪拉了回来。
  魏相爷迈步入殿,行至御前,便就躬身一礼。新帝看着魏相爷,知道对方是想要询问什么,他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入座,而后低声道:“此次婚事确实仓促,魏卿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说来,朕让人去办。”
  魏相爷稍作沉吟,而后拱手一礼,直白道:“圣上,长乐公主要嫁的可是臣的小儿沈恪?”
  “是。”新帝虽然心中不虞,但还是坦白地回道。赐婚的圣旨上并未写明驸马名字,不过是一位父亲的些许情绪罢了。
  闻言,魏相爷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可是,小儿尚未归家。”
  他始终相信,沈恪只是还未回家,而不是回不了家。
  殿内很是安静,新帝的目光落在窗外透进来的些许碎光,他的眸中满是复杂,而后才轻轻地道:“朕知道,公主也知道。”
  然而长乐公主还是打算嫁给尚未归家的魏府义子。
  魏相爷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宫门口前来接他的是他长子魏景铄。
  “父亲,圣上这是什么意思?”魏景铄眉头紧锁,他定定地看着魏相爷,面容上带着些许疲惫。这段日子以来,他亲自带人找寻沈恪,劳心劳力的,自然是疲乏不堪。
  魏相爷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皇宫,伸手对着皇宫微微躬身,而后协同魏景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长乐公主要嫁给维桢。”
  “你速速召集族老,势必要将这一场婚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嫁给维桢?”魏景铄眉头紧锁,他的眼中带着不解,稍稍加快步伐,跟上魏相爷的步伐,“父亲,维桢如今尚未找到,长乐公主同维桢的婚礼怎么举行?驸马不在,莫不是这一场婚礼,要长乐公主独自一人进行?”
  “还是说,如同民间那般.......可那也太不合规矩了。”
  民间的规矩,不外乎是兄代弟娶,或者是冲喜那般,寻了一威武的大公鸡......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显得是在折辱公主。
  魏相爷摆摆手,轻声道:“婚礼,若是到时能够寻到维桢,便就最好。若是寻不到,那这一场婚礼便就是由长乐公主独自进行。”
  “所以,这一场婚礼,同族老商量,必得给足了排场。”他缓缓叹了一口气,道:“咱们不能辜负了长乐公主的这一片真心。”
  听得魏相爷这话,魏景铄想及刚刚魏相爷在宫门口的一礼,这才明白过来。他在心底重重一叹,轻声道:“维桢,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莫要辜负了公主。”
  因着这一场赐婚,宫内宫外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长乐公主的身上。
  长宁公主此时正同李云曦在后院中漫步,她的目光落在李云曦的身上,看着清瘦的小娘子,她叹了一口气,而后低低地道:“阿宝,你这般,未免太过草率了。”
  当初,在逃亡途中相遇的时候,她便就看出了沈恪与李云曦之间不同寻常的情愫。那时候她刻意提点了沈恪一番,当时担心的是圣上不同意,却未曾想到世事无常,如今最令她担心的,而是生死之事。
  听到长宁公主的话语,李云曦面上的神情略微柔和,她笑了笑,不曾反驳长宁公主的话,她知道长宁公主以及阿爹阿娘,乃至游说她放弃这般决定的兄长们,都是为了她好。故而,她不曾怨恨他们,反而觉得很是抱歉。
  “阿姊,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李云曦小声说道。
  她看着远方沐浴在阳光下的花草,那摇曳的姿态令人觉得舒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而后又敛去笑意,转过头来,看向长宁公主。
  “阿姊,听闻你看上了那杜大人家的公子。”
  见李云曦这般转了话题,又见着李云曦这和柔的模样,长宁公主也不舍得再说什么,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淡笑,半分扭捏作态都没有地应道:“是呢,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来问了我,我便同皇后娘娘说了。”
  她稍稍颔首,接着道:“杜存志也是欢喜我的。”
  长宁公主的眉眼间满是自信,明艳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本来她同那杜靖岳的事儿,尚还存着一层窗纸,两人谁也不曾开了这口,只是看着李云曦同沈恪的这般境遇,长宁公主忽而觉得有些事既然想了,那就不要多犹豫。
  故而,便就约了杜靖岳出来,一张口便就是一句,‘你是否欢喜我?是否要娶我?’这般明白直接的话语,当时确实是震得杜靖岳半晌回不了神。
  只是在长宁公主手中的利刃出鞘之前,杜靖岳迅速给出了皆大欢喜的答复。
  长宁公主想及当时杜靖岳那忙不迭的点头应是,她的眸中盛满了柔情,回头与李云曦的视线对上,她突然明白了李云曦的想法。
  她伸手轻轻地抚过李云曦的额发,小声道:“阿宝,此事,但你心喜便就够了。”
  “我观那沈恪是个重诺之人,定然是会回来的。”
  “嗯,我信他。”李云曦唇边的笑慢慢展开,她的话语散落在阳光下,流淌出丝丝缕缕的温柔。
  等到她送了长宁公主离开,便就回了内殿。
  “公主,喝点暖汤。”文秀捧着一盅汤走来,放置在李云曦的面前,这些日子李云曦清瘦了不少,文秀和东篱等人都是可着劲儿地给人进补。
  李云曦看着桌上香醇的补汤,她伸手拉着文秀的手,轻声道:“你和东篱她们的伤可都好了?不是说了让你们再好好歇歇,不必急着回到我身边来照顾我。”
  当初在营地逃难的时候,文秀受了重创,李云曦都以为文秀定是遇难了。也算是运气好,当时营地里留着的太医医术高超,愣是将人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
  只是后来文秀和东篱一众人又经了一番颠沛,被扣押入狱,不过也大抵是因为他们这些人身份卑微,入狱后便就让人遗忘了,这才留得性命。直到太子殿下平复了内乱,才将他们救了出来。
  虽然未曾受刑,但是狱中湿冷,对这一众人多少是有些影响的。宫中的主子心善,让他们好生休养,等到休养好了再回各宫。
  只是文秀和东篱放心不下李云曦,故而等到身子稍微好些后便就回了李云曦的身边。
  “奴婢们身子都好了,公主不必担心。”文秀笑着应道。
  她看着李云曦可怜可人的面容,心头涌起一抹怜惜,温声道:“公主这段日子真是瘦多了,这些补汤,是奴婢特地调制的,味道清甜,公主试试。”
  “若是不喜欢,奴婢再换其他的。”
  李云曦笑着举着勺子,轻轻搅动了下汤盅,轻声道:“文秀做的,我哪里会不喜欢。”
  她舀了一口,果真如文秀所言的那般,清甜,半分都不腻人。只是汤入了口,她忽而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抬眸看向文秀,郑重地道:“文秀,我很快便就要出嫁了。你......你若是想回家,可同我说,我自会与阿娘言说,放了你归家。我在宫外有不少铺子和田地,会给你置办妥当,让你做个欢欢喜喜的富家翁。”
  文秀顿了一下,她对着李云曦深深一躬身,而后认真地回道:“公主,奴婢不走。”
  “奴婢是被哥哥嫂子卖入宫的,”她稍微停了一下,面上的笑并未淡去,“奴婢并非是因此怨恨哥哥嫂子,这才不归家。奴婢父母早逝,是哥哥嫂子拉扯奴婢长大的,只是后来侄儿生了重病,家中着实是没钱了......奴婢是自愿被卖入宫的。”
  “能够遇到公主,是奴婢的运气。”文秀的眉眼微微一凝,她垂下眼,轻声道,“这一次乱党作祟,京中不少人家遭了祸。”
  “奴婢的哥哥嫂子一家......”
  文秀的声音越发轻了,带着些许哽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继续道:“一家子都遭了难。前段日子得管事姑姑垂怜,准奴婢出宫处理哥哥嫂嫂一家的后事。”
  一滴泪落了下来,砸在文秀的手背上,她竭力稳住情绪,缓和了一会儿,复又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平静地道:“往后,公主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等到了年纪,奴婢就自梳当姑姑,一辈子都陪着公主。”
  李云曦未曾想到文秀的哥哥嫂子竟然遭了如此祸事,她眼圈微微发红,伸手握着文秀的手,闷声道:“好,我可舍不得文秀了。”
  两人的四目相对,眉眼间都带着些许泪花,忽而间,东篱从殿外匆匆走来,对着李云曦躬身一礼,道:“公主,苏程玉大人求见。”
  李云曦不由得一愣,她伸手抹去眼角的泪花,未曾想到此时来见她的会是苏程玉,想了想,道:“让人进来吧。”
  “是。”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章,必定会将沈恪写出来的。我发誓,一定让他和阿宝相见。
第105章 如愿(正文完)
  驸马,你回来了。
  李云曦整衣敛容, 端坐着等苏程玉入殿。
  苏程玉入殿的时候,李云曦已经将先前凌乱的心绪收敛,她浅笑着看着人。
  “臣苏程玉, 见过公主殿下。”苏程玉躬身一礼。
  李云曦摆了摆手,道:“苏大人, 不必这般多礼。”
  “请坐,不知苏大人此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云曦同苏程玉的关系倒是还算好,毕竟曾经当过对方的‘娘’, 这么一点‘母子之情’令她对苏程玉颇有些许熟悉。
  不过平日里, 毕竟是身份有别,苏程玉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来寻她。故而今日见到苏程玉前来, 李云曦才会觉得惊诧。
  苏程玉抬头看向李云曦,他的眉眼间略微有些恍惚,定定地看着李云曦。或许是苏程玉的目光太过直白, 直白到让李云曦觉得不对劲, 她疑惑地拧了拧秀气的眉,轻声问道:“苏大人,怎么了?”
  “公主,沈恪还未寻到。”苏程玉忽而间开口道了这么一句。
  李云曦面色一黯,她自是知道沈恪如今依旧是音讯全无,只是心中依旧存着一丝希冀,盼着此时能有新的好消息传来。
  “我知道了。”李云曦眼中难掩失望,低低地应了一句。
  苏程玉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来告知这么一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 他稍作迟疑, 而后便就沉声道:“公主, 沈恪尚未寻到, 你同他的婚事......”
  苏程玉并不是一个蠢人,自然知道这一场婚事,指的是李云曦与沈恪的婚事,而不是议论纷纷中的魏府长子。
  他垂下眼,遮掩住眼中复杂的情绪,悄声接着道:“公主这般下嫁,未免太过委屈了。”
  当初沈恪刚刚失踪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是愧疚的,有焦虑,亦有担心,但是却又莫名夹杂着一丝欣喜。当时他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如今,他听闻这一道赐婚的旨意,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那复杂而又莫名的情绪是什么。
  是嫉妒。
  他在嫉妒得到李云曦芳心的沈恪。
  因此,在一直未曾寻到沈恪的时候,他才会有那一丝窃喜。
  “怎么会委屈呢?”李云曦并不知道苏程玉那不为人知的情愫,她面上的神情带着柔和的气息,眼角略微发红,但是却不曾落泪,“我一直想着嫁给维桢的,他当初也答应了会回来。”
  “我只是不想继续等下去了。我不想等他来娶我,我可以自己嫁給他的。”李云曦转过头,笑意盈盈地道,“现在这样,是我如愿了。”
  苏程玉张了张口,却未曾将到口的反驳说出,他不敢诉说自己卑劣的想法,沉默地低下了头。
  “其实,可以再等等的。或许很快就能找到沈恪了,到时公主再......下嫁。”苏程玉艰难地道。
  李云曦只以为苏程玉是替她担心,她笑了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她开口问道:“对了,阿古如何了?许久不曾见到阿古了。”
  作为雄鹰领卫的苏程玉,先前丢了的那一只雄鹰阿古很幸运地被找了回来。
  听到李云曦这一句发问,苏程玉面上的神情发柔,他轻声回道:“阿古也来了,在殿外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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