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叹气一声:“我不信他们短时之内接连出事是凑巧,且刚好都是在你被发现此事之后,再巧也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玉珠泪珠如雨落下,呜咽着哭出了声来,却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极压隐忍着。
“我不知你到底是因何被淑妃他们挟制,只是你家人都不在了,你只能护好自己,我也不知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你要...”陆英说着,停下了话。
她也不知他们会做什么,玉珠这里她也不知该怎么劝。如今她孤身一人,又经丧失亲人的痛楚,实在无法猜测她会做什么决定。
“你多保重吧。”她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然她才走了两三步,忽然听到了玉珠唤她:“英娘。”
陆英回身,看着她双手紧抓着栏杆:“当初,我阿耶病重,我手头银钱不够,柳妃又不肯开恩。就在此时,我也不知淑妃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是她给了我钱。”
“我阿耶因此才得以留下一命,此后,我便为淑妃办事,不止为她偷拿柳妃库房里的东西,还有之前春月所行之事,其实都是我暗中做得手脚。”
“还有,早前柳妃给淑妃下毒之事,其实也是我奉命动的手脚,柳妃娘娘说得不错,我早就不忠心了,她这样的主子,让我们如何忠心的起来。”
玉珠哭诉着自己所遇的不公,柳妃对自己的苛刻才致自己落入淑妃的陷阱而无力自拔。
而陆英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自己眼中小心谨慎到到显得性子有些怯懦的玉珠,原来早就被淑妃收买,背叛了自己的主子。
这一晚,陆英辗转难眠。
就算眼下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却毫无证据。甚至她想救玉珠都没有办法,这一回,她真的无能为力了。
第二日,她去万寿殿整理奏折,看到圣上似乎并未感受到后宫风浪,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圣上,妾前几日出宫之时,在坊间看到了几样物件,瞧着像是宫内之物,也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仿御/用之物。”
圣上听到她这话,也不由好奇地扭头看她:“哦,那你可查出了什么?”
“这个,”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妾发现其中一物曾在柳妃娘娘处见过,本想狠狠戏弄那人一番,结果却发现,那东西竟是真的。”
“真的?”圣上侧过身看着她,顺势将手里的笔都搁下了,“你的意思,柳妃的东西流落到宫外头去了?”
陆英点点头:“妾将那东西赎了回来,送去了柳妃娘娘处,请娘娘亲自看了,娘娘说确实是她的东西,只是那东西许久之前便不见了。”
圣上听了,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柳妃宫里出了内贼。她竟连自己宫里的人都看不住,也不知平日里都在做什么。”
“圣上您这么说可当真是冤枉娘娘了。娘娘听闻此事之后,当即将自己宫中众人都查问了一遍,后来才发现是自己身边的人有疑,便送去了皇后娘娘那里,请皇后查问。”
“那宫婢一口揽下了所有罪责,只道是自己将东西偷出宫变卖了,只是妾托人查了那宫婢的家人,发现一夕之间,她的家人竟尽数死绝,圣上,实在可疑。”
“且不止如此,妾后来请铖王和庆王将那些像是宫中之物都买了回来,一一查验,发现都是宫中之物,范围之广,各宫娘娘都有涉及。”
“再如何,也不可能各位娘娘宫里都同时出了内贼,偷卖着东西去了同一家铺子吧。庆王偷偷去查了,听闻那些东西是一群匪贼从一个商队那里劫来变卖的。”
第119章 无疾而终
圣上听了,许久都未说话。
陆英觉得许是自己说得话还不够彻底,圣上还未往某些地方想,便又说道:“妾其实已查到一些宫婢的事儿,只是若再往下查,没有圣上的旨意,妾是万万不敢的。”
本以为圣上盛怒之下会让她接着查下去。如此,淑妃的事便是不能挑明,定也能吓得她短时之内不敢再有举动。
只是说来也奇怪,圣上却只是叹息了一声,说道:“想来也是为了生存,罢了罢了,这都快到年边了,让大家过个好年吧,柳妃那里的那个,留她一命,逐出宫去吧。”
陆英张口欲言,但一想到圣上已主动放过了玉珠,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唯恐适得其反。
“对了,朕已命杜中书对你们几个女官进行考评,这几日他们也不会去集贤馆了,你若闲来无事,便过来为朕将这些折子都整理整理。”
陆英顺着圣上的手看去,发现他指的竟是一旁他未曾批阅过的折子,哪里敢答应,忙道:“圣上,这些都是朝臣新上的折子,妾不敢...”
圣上却摆摆手:“你当真以为他们能在里头写什么要紧的政事,每每到年边,他们的心思也不在正事上头了,不过都是些请安的折子,无妨,让你看你便看。”
陆英不明白圣上如此安排的用意,但话已说到此,她也只好应下了。
此后的日子,陆英每日花小半个时辰为圣上看废话连篇的请安折子,而后便回青竹院做自己的事儿。
临近年关,这个新年大抵仍要在宫里过,阿耶今年除夕怕是要守夜,到时家中就只有阿母和十一郎了。
她便拟了个单子,打算出宫一趟,将所有过年的物件都买齐全了送家里去。
这日,她收到了消息,便临时出宫,刚刚到宫门口,看到淑妃身边的宫婢胡青颜正与守宫门的侍卫说着什么。
“胡娘子这是要出宫去?”陆英走近,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胡青颜转身看到陆英,脸色有些讪讪,笑道:“是啊,只是我弄丢了淑妃娘娘给我的腰牌,这不,正与小郎君商议呢。”
陆英挑眉,暗道倘若她的腰牌当真丢了,眼下不是应该先寻腰牌么,可见是随口说来诓人的。
要说这腰牌,倒也不是每个娘娘想拿出来便拿得出来的,平日各宫娘娘手里并无进出宫门的腰牌,且宫婢也不能随意出宫。
倘若当真有什么事,便需娘娘们知会尚宫局,说明事由后,由秦尚宫发出,而今若当真秦尚宫给了淑妃腰牌,她又怎会不知,毕竟这事最后还是会知会予她。
“不知胡娘子要去哪里,左右我要出宫,不如我同胡娘子一起去。届时胡娘子陪我办好了差事,咱们再一同回宫,也好有个伴。”
陆英盛情邀约,但胡青颜反而推辞了。
“今日失了腰牌,想必出门不利,我还是不出宫了,先寻腰牌要紧。”此时,她才像是记起这个要紧事,冲着陆英行了礼后,返身匆匆走了。
陆英算是看出来了,她哪里是要去寻腰牌,只怕是听说她要陪着她一同去,怕是她的事情不能让自己晓得,所以才不能一同出宫吧。
于是,陆英坐在马车上时,仍忍不住想,这胡青颜出宫去是为了什么事。
马车出了南城门,直奔城南当初淑阳公主的那个庄子。如今那庄子俨然成了个小村落,里头居住了十数户农户,他们日白在周边的农田种庄稼,晚上便住在庄子里。
因着一场洪灾,百姓的收成多少受了些影响,所幸他们及时自救,她问了之后,虽产量受损,但勉强还是有些收成糊口,但要想吃得好喝得好是不可能的。
陆英在庄子里同两个老丈说话时,刘芸来了,还带来了不少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因她不知庄里子的人是否知晓刘芸的身份,也不敢轻易暴露了她的身份,于是未称她铖王妃。
“夫君让我带些冬衣和吃食来,说晓得你在这里安置了不少人,怕是他们过年也不能准备什么,就送一些过来。”刘芸一面笑着说道,一边指挥人将东西都搬下了马车一一分发。
顿时庄子里热闹起来,满是欢声笑语。
刘芸未多久留,卸完东西,只与她闲谈了几句便要回去。
陆英眼瞅着她的气色与神情,便知她在铖王府过得很好,好像比她初来大安时好太多了。
将人送出庄子,便看到一辆马车疾驶而来,刘芸不解,不由转头看了陆英一眼,也不上车,只定定站着。
马车驶到门前停下,从车内出来的陆时月看得刘芸又是一愣,看向陆英挑了挑眉。
陆英却只笑了笑,上前问陆时月:“你过来时,可有人跟着?”
陆时月摇摇头:“你的人很厉害,若不是她,我今日当真出不来。”
陆英顺势看向她的身后,陆时月口中陆英的人,其实是李景清想法子送到陆时月身边的。一来是监视她,二来也是为了保护她,必要之时护住她的性命。
“长话短说,自打那些东西被你们劫走之后,李集似与淑妃起了嫌隙,他觉得淑妃另有了合作的对象,而此次的东西,便是与她合谋之人劫走的。”
“哦,他怎会这么想?”陆英问道。
虽说她也曾想过是否会有这个可能,只是又觉得李集与淑妃合作了这么久,两方利益纠葛定然深厚,怕是不会因着这一次变故而起变化。
“我曾与淑月交好,而他又被迫娶了我,他觉得淑妃对他起了疑心,以为他偏向了皇后这一派,而我前几日又无意中向他透露,淑阳正帮淑妃寻佳婿人选,所以...”
陆英笑了笑:“所以眼下他们两方互相猜忌?”
“不错,眼下李集正等着淑妃的人上门与他解释。不过,也不排除他派人同淑妃通气,所以,此事你们要早做打算。”
虽说是谁劫的商队眼下看来像是桩无头公案,只是当真要细细查探,也不难寻出些蛛丝马迹,有些事的确需要早做打算。
于是,陆英当即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李景清。
“想来我遇上胡青颜时,她便是要去安亲王府吧,只是后来被我搅了。看来,我们需派人紧盯着宫门各处,严防淑妃的人出去,还有李集的人也不能让他们进来。”
“这倒不难,交由我安排便是,你也少操些心,马上便要过年了,宫里大宴小宴的又要开始了,有得你忙的。”说话间,他将人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她笑了笑:“你提起此事,我还未问呢,前日的相亲宴你吃得可好?”
第120章 出门挑夫
一说起相亲宴,李景清就头疼。
母妃眼下似乎只对此事感兴趣,但凡他进宫请安的日子,母妃必定要提一回,近来提得最多的,便是傅馨。
若他不曾遇见陆英,或许傅馨是个王妃的好人选。只可惜,他被这个自己曾亲自背过的女子掳走了一颗心,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味同嚼蜡,你说好吗?”他忽然伸手拉过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嗯,弥补一下,现在感受好多了。”
陆英嗔怨地瞪了他一眼:“那当真是辛苦你了。”
李景清却只是笑,笑得眉眼舒展,似乎遇上再大的烦恼看到她,自然也就觉得不重要了。
陆英因着前一回离宫未来得及为家里人添置东西,便趁着年底空闲,再次出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年都快年底了,这天也不见下雪,也不知年来的年头会如何。
将将走到宫门口,她看到两个身影鬼鬼崇崇地在一旁偷看,瞧样子像是要偷偷离宫。
陆英远远看了眼,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寻思着怎么这么蠢,没有腰牌。就算她们想偷偷的,这里也出不去。若是宫墙何处有个狗洞倒是可以钻一下。
她未放在心上,只领着桑锦继续往宫门口走。然将将走到宫门口时,忽然听到有人叫她:“陆女史,陆女史。”
扭头看去,彼时才发现原来那两个被她当作宫婢的不是旁人,其中之一正是九公主淑晴。
她快迈莲步到了陆英身边,一把拖住她的手:“陆女史,你帮我同他们说一声,我要出宫,两个时辰后就回来。”
“公主要出宫?”陆英大惊。
这可不是说笑的,哪有公主只带个宫婢就往宫外头跑的,且不论她们无法随意离宫,便是可以出宫,也必定是有大幅仪阵人马跟随的。
“对,我有要事,需出宫一趟,陆女史,你帮帮我吧。”淑晴紧抓着她的手,放下姿态乞求着。
陆英有些为难,但心中实在好奇九公主出宫的原由,于是决定冒个险:“公主若能告诉妾出宫所为何事,妾便带公主出宫。”
淑晴点头应下:“你先带我出宫,路上我再告诉你。”
她一想也好,路上同自己说,她刚好还可以跟着去瞧瞧。于是扭头同九公主身边的宫婢说道:“你且去回淑妃娘娘,便说九公主我陪着出宫了,我们也带着女侍防身,请娘娘放心,未时前定然回来。”
宫婢犹豫着,怕自己回去传话会惹得淑妃娘娘动怒而受责罚。但自己若不依命行事,九公主眼下就会罚她,思前想后,那宫婢还是回去报信了。
陆英有腰牌,所以九公主跟着她顺利的出了宫门,还没来得及感叹宫外头自由的气氛,就被陆英拉上了已候在外头的马车。
“公主可以说是何事要出宫了吧?”
淑晴点点头:“我不想让淑阳如愿,我也不想学着她只寻个千牛卫或金吾卫的将军嫁了,我要去宫外亲自挑选未来夫婿人选。”
陆英愣了愣,着实佩服她的勇气,只是盛京之大,多少年轻郎君,只怕她会挑花眼。届时谁知道她看中的郎君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虽说九公主此举不甚牢靠,却让陆英看到了机会。
“公主的用意妾明白,只是盛京适龄郎君颇多,公主也不能大海捞针吧,好歹咱们先从朝臣之中筛选一下。”陆英婉转地说着。
淑静抬了抬手:“我自然有筛选过,父皇曾夸赞过杜中书教子有方,他家中有二子,长子已娶妻。但二子尚未婚配,我今日便要去瞧瞧他。”
一听淑静已有目标,陆英忙话锋一转:“可公主知晓今日杜二郎在何处么?咱们总不能在街上逢人便问他是否是杜二郎,或是他们可否知晓杜二郎在何处吧。”
淑静本是凭着一时的兴起才会想到出宫,只是如此顺利的出来了,连她自个儿都没想到,眼下被陆英一问,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陆英看着她愣神不语,这才又道:“公主,不然这样,你随妾去茶楼暂且先坐坐,我让宫婢去打听打听,待打听清楚了,咱们再过去,如何?”
淑静本就失了主意,一听她这提议,自然道好。于是陆英让车夫就近将桑锦放下,叮嘱了几句,告之她去何处寻她们,便带着淑晴去了茶楼。
自然,桑锦不是真得让桑锦去打听什么杜中书家的郎君,而是去了庆王府。
今日李景清就在府里等着陆英去寻他,听了桑锦的消息,一边让人去打探杜二郎的下落,一边将自己的人安排了过去。
桑锦去茶楼时,淑静正饶有兴致地听着说书先生在讲一个传奇故事,险些不想走了,还是陆英提醒她要是去晚了,怕是杜二郎回去就见不着了,她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马车将一行人载到了城南的景园。
原来今日景圆有冬日宴,城中的年轻女娘和郎君都在此相聚,一行人进去时,都拿薄薄的面纱覆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