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才是杜二郎？”淑静皱眉，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高矮胖瘦各式身形的郎君，不由皱起了眉头。
桑锦上前一步，目光搜巡了一番，而后指着一处亭子里的人说道：“公主，在那边，杜二郎便是穿青衫的那个。”
陆英也忍不住看去，随即险些笑出声来。
这杜二郎的身形与杜中书活脱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矮又胖，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再看淑晴，果然从她脸上看到了失望的神情。“他怎么长这副模样。”
淑晴说着，长叹了口气，陆英忙小声劝道：“公主，这里好郎君多得是，咱们再看看。”
然淑晴却转身欲走，不妨与人迎面撞上了。
她身形不稳，立马要跌倒，与之相撞的是个男子，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拉住她，一个借力将之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陆英看向桑锦，见她点了点头，暗松了口气。
淑晴定定地依偎在男子怀中，似乎有些缓不过神来，好半晌才有所察觉，仰头看向搂着自己的人。
剑眉之下一双单凤眼别有柔情，挺鼻之下薄唇红艳，轻轻嗡动之下，吐出沉缓的声音：“是在下莽撞了，小娘子无恙吧。”
淑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被抽去了神魂，只是下意识地缓缓摇了摇头。
陆英见状，忙上前将淑晴从男子怀里拉了出来：“九娘你无事吧？”
第121章 七品女官
九公主的目光就没从男子的脸上挪开过，陆英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发现他果然长相俊郎，仪表堂堂，怪道她看得挪不开眼。
“九娘无恙吧。”男子听得陆英唤她九娘，就含笑又问了一句。
“我，我没事。”彼时，在陆英轻拽了淑静一把后，她才回过神来，笑着回了话。
男子再次抱拳作揖：“九娘莫怪，是我鲁莽，若有何处不适，定要告诉我。”男子说着，忽地话锋一转，“不过，实是九娘身姿如天仙下凡，才至我看迷了眼，撞到九娘。”
淑晴平日里便爱听旁人恭维她，但也知因着众人都忌惮自己公主的身份，然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并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仍如此称赞，那必定是她当真美若天仙的缘故。
“郎君谬赞了。”淑晴难得脸上展现出一丝娇羞，让一旁的陆英看了都忍不住惊叹。
“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在京畿衙门当差这么久，却从未见过如九娘这样貌美的姑娘，九娘要信我，这当真是我的肺腑之言。”男子说着，犹恐她不信，就差指天发誓了。
淑晴见状，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信了他的话，而后又连连看向陆英，明里暗里的示意请她开口帮着询问男子的身份。
“这位秦三郎入京不过月余，他父亲既能进京当京官，想必也是有些能耐的。”在回程的马车上，陆英若有所思地说着。
然一旁的九公主却心在不焉，只双手捧着男子赠予她做赔偿之礼的玉佩痴痴地笑，那模样，看得陆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这位九公主陷入情海的模样，比之淑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主，公主若瞧中了他，怕是圣上和淑妃娘娘也不会同意的。”陆英拉了她一把，引起了她的注意，而后给她泼了盆凉水，“他的差事远不如千牛卫大将军呢。”
淑静皱了皱眉，听着她继续说道：“再者，他们初初进京，是个什么底细，咱们也不知，公主还需好好想想。”
一听到此，九公主不高兴了：“这有什么好怕的，他眼下的差事是一般。但淑阳嫁人之前，她夫婿的差事又有多好。”
“待我与他要成亲了，随便让父皇给他一份好差事就行了。再者，我是公主，我一句话便能定他们秦家人的生死，他定然不敢怠慢我。”
换着旁的人，兴许是不敢怠慢，还有可能干脆不愿点头娶她，只是那个秦三郎却是李景清寻来的一颗棋子，为得就是断了一切能成为李景兴助益的势力。
陆英见九公主不听自己的，却还是絮絮叨叨地劝。直到她听得厌烦了，她们也到了宫门口。
“妾送公主回去，今日是妾带公主离宫的，理应去向淑妃娘娘请罪的。”陆英不由说着，一定要亲自将她送回畅春殿。
见到淑妃，陆英也未隐瞒今日的行程，只道带公主去了茶楼喝茶听书，后去了景园参加冬日宴，更有淑静在旁附和，淑妃也未多话什么。
“听闻景园时常会有宴席，各家小娘子和郎君都会到场，不知你们今日可有结交到哪家的女娘或郎君。”淑妃笑呵呵地问着。
陆英笑着正欲回话，却被淑晴抢了先：“自然有了，我结识了赵侍郎家的女娘。哦，我还见到了傅将军家的女娘...”
听着淑晴的话，陆英不由挑了挑眉，她说得这几个姑娘自己甚至都没在场见到，她却都说了出来，可见为了掩饰那个秦三郎，淑晴也是煞费苦心。
陆英见状，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畅春殿。
将将回到青竹院，发现李景清已坐在她屋子里等着了。
“你怎么又进宫来了？”本以为时候也不早了，他明日才会过来，没想到今日还能见着他。
虽说心中欢喜，却还是担心他进出宫门耽误了其他正事。
“一切可顺利？”他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揉搓取暖。
她点点头：“嗯，很顺利，你是从哪里寻来那么个能说会道的主，将九公主迷得五迷三道的。若不是那秦三郎见好就收先行离开了，只怕到现下我们还在景园呢。”
他笑道：“他啊，父亲本是钦州知县，其父也是个欺上瞒下有手腕的。不然你以为他一个小小的知县是如何一路高升能进京当京官。”
“而这个秦三郎，在钦州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吃喝嫖赌，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这哄女人的本事自然是常人不能比的。淑晴这种平日身边只有宫婢的女娘，哪里敌得过他。”
陆英点点头，心中对如此设计淑晴有一丝愧疚：“不过我们如此，岂不是误了九公主的终生。”
“我们只是不想让淑妃通过她来助长李景兴的势力罢了，若淑晴当真嫁给了这秦三郎，我自有法子让他安份守己，只要他们日后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李景清忍着没将淑阳夫妇拿出来做比较，免得她到时又自责。
不得不说，他这话在理，陆英听着也安心一些。
至于淑妃是否会派人去查秦三郎，李景清都有所准备，也不怕淑妃的人去查，不过依陆英看来，只怕淑静未必会将秦三郎告诉淑妃。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陆英闲了下来，也不大去万寿殿了，最多去太后那里转转，帮着一同抄抄佛经，她甚至在想，是否能向圣上求个恩典，除夕夜回家过年。
她还没想好，圣旨便下来了，是她被升为七品女官的旨意。
喜事来得太快，她都有些缓不过神来，本以为考评能得个优便是了。毕竟自己这一年里，已从九品升至八品，没想到圣上御笔一挥，一年内她连升两品。
其余几个都升至八品，但如她这样的，自是在宫里独一份，各宫娘娘闻讯又开始派人送礼过来。
不过，陆英还是懂规矩的，一接了旨意，便去万寿殿谢恩。
“陆娘子，你可知朕当初为何要办集贤馆，招女官。其实尚宫局里的那些，也可称为女官，但朕却独独要重新考取。”圣上一听她来谢恩，待她行罢礼，忍不住开口问她。
圣人的心思，饶是她平时再如何会揣摩，却也不知他的本意为何，只好摇摇头，直言不知。
“朝堂之上，皆为男子，一边是喊打喊杀的武将，一边是口惹悬河一堆废话的文官，他们但够胆大，却未必心细，许多东西，只看到一面，还自持见识广博。”
“朕要选拔女官，便是盼望有朝一日，在朝堂上能看到女官的一席之地，陆娘子，作为差事最多，升品最快的女官，你可要肩负起这个责任来啊。”
陆英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圣上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她本以为圣上只为了整顿后宫宫规等才会如此安排，可没想到这只是第一步罢了。
不得不说，圣上有如此大胆之举，实在是她没有想到的，但同时也觉得肩头沉重万分。
第122章 除夕之夜
临近年关这几日，本就是各宫各处最为忙碌之时，青竹院因着陆英的升品而显得越发热闹。
每日桑锦开了院门，就会有各宫的宫婢奉自家主子之命来送礼，陆英悉数收了，寻了个屋子放了起来。
这日，林芸茹亲自过来同她道喜，两人自她与太子情事显露之后分别，就因各种缘故未再见过，粗略一算都已近月余了。
“你如今在宫里住得可好，总无人欺负你吧？”陆英忍不住问道。
林芸茹的性子不是个爱惹事的，但倘若当真有人惹怒了她，也不是个轻易能善了的。但也正是如此，在这宫里这性子就显得有些吃亏了。
“没有，我如今一个人住一个院子，一日三餐有人照顾，平日无事看看书写写字，闲得都快生花了，哪里还有人会来惹我。”林芸茹似自嘲地说着。
陆英听出她话中之意，却也不知该如何劝她，只暗自叹息。
“如今看你成了七品女官，我便忍不住想。若是我还当着女官，眼下也该有八品了吧，人人见了我都会唤我一声林女史，而不是未来的太子侧妃。”
她说得惆怅，陆英听在耳中，忍不住问她：“那你可是后悔了？”
然林芸茹却摇摇头：“我不后悔。”
毕竟，那个男人是她所爱，宁可抛下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份才得以相守的，她那里舍得后悔。
陆英看着她笑了：“那便好，既已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正如她一样，接受了自己爱上的是个皇子这一点，她就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
转眼便到了除夕，又到了宫中一年一度的驱傩仪式。
陆英再次出现于广场上，只是与一年前不同的是，此时她随圣上和各宫贵人站在了御德殿前，目光扫过去年自己曾站过的地方，一时感慨万千。
彼时她还只是万千宫婢中的一员，混迹于人群之中默默无闻，而今她随贵人站于上方，这宫里怕是有大半的人都识得她，哪个见她不尊称一声陆女史。
仪式的最后，有内侍上前接过贵人们打算烧掉的不值钱的旧物，以此来彰显旧年的不顺统统被火化去。
同样有个小内侍到陆英跟前接物，于是她掏出了一个旧香囊递了过去。
彼时圣上正打量各位贵人，目光扫到了陆英，忍不住说了一句：“陆女史，今日除夕，你若想回家陪阿耶阿母就回去吧，初四再回宫当差。”
陆英一听狂喜不已，当即在众贵人意味不明的眼神下向圣上谢了恩，起身时，她看到一旁冲着她微笑地李景清。
待驱傩仪式一了，她便匆匆回青竹院收拾了两身换洗的衣裳，带着桑锦出了宫。
将将到了宫门外，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旁站着的正是李景清。
不必说也明白，他是在等她，忙快步走了过去。
“我就晓得你定等不及，今晚便会出宫。所以在这里等你，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二话没说，径直冲她伸出了手。
陆英笑笑，在他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马车摇晃着一路前行，因着今晚是除夕。故而不设宵禁之时，马车所行之处人头攒动，故而行进的很慢。
待行到闹市，李景清却突然叫停了马车，只让陆英等等他，就径直下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拎着东西回来。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他将东西放在一旁，似没有同她言明何物的意思，她也就没问，只同他说着这几日的打算。
“明日正旦，我想去城南看看那几位老丈，也不晓得他们这个年过得如何，再为十一郎添些书笔，也不好总蹭十一皇子的东西。”
“待年后开春天气就会马上热起来，我寻思着提前为阿耶他们定些春装，到时也不至于临了拿不出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发现这几日已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李景清倒是没什么安排，往常的正旦他也不过早早进宫请安，而后归家继续补眠罢了。
未行多久，马车停下。
他先行下车，转身搀扶着她下来，而这厢桑锦已上前叫门，似乎不止惊动了门房，还惊动了府里其他人。
大门开启，李景清送她至门口，就看到陆远山携着妻儿到门口来探看，发现是陆英回来了，欣喜不己。
“七娘，你回来了！”钱氏头一个惊叹，满心欢喜伸手抱住了她。
陆英一边回抱着钱氏，一边说道：“圣上特开恩典，准我今晚回家过年，初四才回宫呢。”
一旁的陆远山闻言连连点头，而后发现李景清站于一旁，忙叉手行礼：“见过庆王殿下。”
李景清摆摆手：“我正好出宫，顺道送陆女史回来。”说着，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到了陆远山手中，“这是路上买的胶牙饧。”
陆远山莫名其妙的收了礼，一旁的钱氏已松开陆英，轻拭了拭眼角，冲着李景清行了一礼：“多谢殿下了，殿下请进去喝杯花椒酒。”
陆时安闻言，忙上前拉住了他：“殿下快请吧，咱们家难得有客登门。”
李景清顺势跟着他往府内走，于是一行人都跟在后头进了门。
正堂内，原本陆氏一家子就在守岁，零嘴吃食和花椒酒放了一桌子，因着陆英和李景清的加入，显得越发热闹了。
“我以为阿耶你今晚当值呢。”陆英接过陆时安递来的酒盏，看着陆远山说道。
陆远山正与李景清敬罢酒，轻吐了口酒气说道：“原本是我当值，但姜叶说左右他孤家寡人的，也无人可陪，他替我，让我回来了。”
陆英呆了呆，本以为姜叶瞧着有些年纪了，却没想到他竟是独身，兴许是丧妻吧。
几人闲谈着，陆时安说了在学堂里的趣事，钱氏也被问及了陆历赶她出府的前因后果，陆英又说了自己远赴大齐时的见闻，总之堂前的欢笑声便不曾断过。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去点蜡烛，贴春联了。”听到打更声，陆远山放下手中的酒杯说着。
于是众人又转至屋外，陆远山夫妻去取春联，陆时安在前头插蜡烛，李景清便陪着陆英将蜡烛一一点燃。
陆英也不知这个风俗是何时传下来的，有何用意，只是打从她有记忆开始，每年的除夕家里都是这么过的。
就着梯子，陆远山想上去贴春联，却被李景清劝了下来，自己几个大步爬上去，只片刻功夫便将春联贴好了。
双足一沾地，眼前便多了一个小钱袋。
第123章 出门所见
李景清顺着钱袋子望去，见钱氏一脸和蔼地看着自己：“拿着，这是压岁包。”
他呆住了，压岁包这个东西于他而言似乎已经太遥远了，遥远的已记不清自己何时收过此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