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邀请的是你，我去怎么回事。”盛景拒绝。
“当初是你救的卫铮，卫铮说他妈妈一直想感谢你, 可一直找不到机会。知道我跟你是同学，就住在一个宿舍楼上，章阿姨特意让我邀请你一起去。”
“对了, 还有方毅。你见着方毅跟他说一声, 看看他有没有空。章阿姨也邀请他一起。”
“行，我问问。”
第二天上午放学后，她就叫住了方毅：“有事跟你说。”
方毅道：“正好, 我也有事找你。”
盛景和方毅偶尔也会这么约着说话, 陈涛和方毅的两个舍友都习惯了两人的行事风格。
陈涛主动走到方毅两位舍友身边，跟盛景挥挥手：“我先跟他们去吃饭了。”
“好的，我一会儿就来。”盛景道。
等他们三人走后，盛景才跟方毅慢慢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方爷爷身体好吗？”
“好。”方毅道，“就是想你们想得紧。一直嚷嚷说去看你们，又担心盛爷爷和你都没空，吃个闭门羹。”
盛景笑了起来：“我也没办法确认我爷爷哪天有空。我回去跟他说一声, 他哪天有空会打电话到胡同里去，跟方爷爷约个见面的时间。”
方毅停下了脚步：“我找你，是想让盛爷爷在见面的时候劝劝我爷爷。”
“怎么了？”盛景诧异抬眸。
方毅叹了口气：“我爷爷想带着我搬回军区去，用绝食来逼我。可我不想去。”
盛景先是不解, 转念一想就明白方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做了。
方七想带方毅回军区, 自然不是忽然间跟儿子关系好了, 而是考虑到方毅毕业后要走仕途。住到军区去，借助方勇刚的人脉，对方毅以后的前途更有帮助。
她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去吧？”
“知道，是为了我的前程。”方毅点头。
“我爷爷觉得，我爸之所以站在那个位置上，是用无数功勋换来的。不说战友和下属，便是其他人，在遇事时也会给他行些方便。”
“如果我们不去跟他一起住，别人只知道有方旭泽，不会知道有我。我爷爷觉得这便宜全给方旭泽占了，不甘心，这才想带着我回去。”
“你甘心？”盛景挑眉问道。
“不甘心。”方毅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做不到以德报怨，更不甘心把自己的资源让给我看不顺眼的人。无论是柳茹还是方旭泽这人，都不值得我对他们抱有善意。”
他看了盛景一眼：“你还记得当初竞选学生会会长时发生的事吧？他制止那些人说我坏话，不过是担心我爸知道此事，误会是他怂恿的而已。”
方旭泽今年大四了，明年七月就要毕业。这一年来他跟方毅在学生会也有不少接触。但两人都似不认识对方似的，尽量避免跟对方在一起做事。
方毅联合大二的班长把方旭泽从学生会会长的位置上弄下来，方旭泽并没采取什么行动报复方毅。
跟方旭泽交好的同班同学不忿这件事，说过一些抱怨方毅的话，方旭泽也没有出声附和，还制止大家说这些话。
因为这个，他们班的学生，以及知道此事的一些老师和学生会干部，对方旭泽的印象更好了。
但盛景凭自己看过原著后对方旭泽的了解，觉得他并不是不怨恨方毅，而是担心方勇刚关注着大学里的动静，以为那些不好的言论是他怂恿同学散布出来的，从而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我知道。”盛景道。
方毅继续道：“我虽不甘，但我不能不考虑我爷爷。我爷爷年纪大了，我想让他安享晚年。搬去军区，不管我爸如何孝顺我爷爷，他在家事上容易被人糊弄是事实。到时候我爷爷肯定会为此而生气。”
“再说，我并不觉得需要靠我爸才会有好的前程。周部长跟我说了，国家要大力发展经济，会非常需要这方面的人才。他跟我说等我毕业，就到他手下做事。”
盛景不得不承认方毅考虑得十分周到。
方勇刚是那种特别典型的直男性格，柳茹的绿茶茶艺又高超。方老爷子带着孙子回军区，明摆着是去跟她儿子争资源的，柳茹怎么可能束手待毙？
到时候她使点手段，在中间挑拨几次，方老爷子都能被她气中风。
所以方毅的决定是对的，什么都没有方老爷子的身体重要。况且方勇刚的权势地位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这个，方毅也有锦绣前程。
“你考虑的是对的。”她赞成道，“但你爷爷也是为你好，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方毅笑了起来，眉眼温柔起来：“你到底站哪边啊？”
盛景看着他，眸子里写满了认真：“如果你跟方旭泽不是同一个专业，走的不是一条路，或许你不用计较。但你俩现在明显存在竞争关系。而你爷爷非常不希望看到以后你被方旭泽压上一头。”
原著里方旭泽没有走仕途，而是去经了商。但那是因为没有方毅，方旭泽只需要按自己的心意行事，想做什么都可以。
现在方毅没事。以柳茹和方旭泽那要强的心性，在方毅明显要走仕途的情况下，方旭泽很有可能也要走仕途，以证明自己比方毅优秀。
“如果你俩要走一样的路，方旭泽比你要提前一年半毕业，就算他是工农兵大学身份，只要他有能力，他也能利用这个时间差升职，然后占据优势，以后处处给你添堵。你的路将要比别人都艰难。”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方旭泽没计较学生会会长竞争之事，就心胸宽广，并且想要跟你做好兄弟吧？”
“怎么可能？”方毅笑了起来，“我有那么天真吗？方旭泽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这些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当初在军区虽然没住多久，却也交了两个朋友。柳茹母子的事，那两个朋友都跟他说过。
大概是旁观者清，又站在方毅的立场上，那两个朋友比较容易看清楚柳茹母子的真面目。方旭泽接近杜家兄妹的用意，两人都看得明白，也跟方毅说过。
方毅敛了敛笑容，认真对盛景道：“谢谢你盛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爸的人脉资源如果我不用，就便宜了方旭泽。”
“你放心，我不会意气用事的。就算不为自己，为了我爷爷，我也不会让方旭泽占这个便宜。当年柳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挑拨我跟我爸的关系，为了这事我爷爷气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让他占我家便宜？”
说到这里，他眼神冷肃。
他暑假去经济部委上了两个月的班，整个人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眉眼间多了两分凌厉，说话做事越发稳重了。班级里年纪比他大的占大多数，但大家对他越来越信服。
“我不搬去军区，但过年的时候我会跟着我爸去给那些伯伯叔叔拜年。就算有的人对方旭泽更有好感，我也得让人知道方勇刚的亲生儿子是我方毅，而不是方旭泽。”
盛景鼓了两下掌：“好主意，就应该这样。”
看看食堂差不多到了，她没有再说这事，而是将卫铮妈妈邀请他们去公园喝茶吃点心的事跟方毅说了。
方毅学业繁重，学生会和班上的事情多，他还经常写文章在报纸上发表，需要研究报纸，密切关注上头的政策变动，一天到晚连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如果不是盛景刚才的这番话，他可能想都没想就拒绝这场邀约了。
现在知道卫铮是外交世家出身，他便有意结交，问盛景：“你去吗？”
盛景不去，他自然不好跟着杜少薇去赴她对象母亲的邀约。
盛景点头：“去。我想知道一下外面的去向。”
她打算毕业后去南方办公司，但她深知身为正部级干部家属，又是土生土长的国家公民，她做生意掣肘是很多的。
每当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发生冲突时，她就得为国家利益让步。
如果真是国家利益倒没什么，她热爱自己的祖国，希望祖国繁荣富强，为此牺牲点个人利益没什么。就怕有人打着国家的旗号为自己牟私利，把她拉去做垫脚石，将她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最好的办法就是曲线救国，以外资或合资的身份到南方办公司。到时候不光有许多优惠政策，别人也不能因为她的身份而道德绑架她。
现在知道卫家是外交世家，盛景也想与他们交好，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触外国人，或得些什么消息。
……
周日，天朗气清，秋风送爽，盛景在公园里见到了卫铮的妈妈章昭含。
章昭含仍然是那么优雅而知性。
杜少薇是典型的乖乖女，长相甜美，性格乖巧，十分讨中老年妇女喜欢。再加上她身世和学历排在那里，章昭含对她自然没什么可挑剔的，一见面就对她满意得不得了。
跟未来儿媳妇沟通感情之余，章昭含也没忘了盛景和方毅。
“卫铮爸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因为国家马上要跟米国建交了。”章昭含给他们透露了一个信息。
大家都吃了一惊，盛景面上吃惊，心里却很淡定。
现在是十一月底，还有半个多月，中米联合公报就会宣布这一消息。
但章昭含下一个消息就让她差点失去了淡定：“国家打算送一批人才出去留学。你们成绩优异，如果有这个意向的话，可以早作准备。”
第111章
◎盛爱国和李玉芬慌了◎
这个消息显然卫铮都不知道, 他惊喜地确认：“妈，这消息是真的？”
他终究是学外语的,
章昭含点点头, 扫过四张年轻的面庞：“这个消息我也是才知道，你们不要宣扬出去。少薇就不用说了，盛景和方毅你俩救过我家卫铮, 都不是外人，我才告诉你们。你们如果有意出国留学，早做准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尽管说, 能帮的我一定帮。”
离开公园后，方毅问盛景：“你有没有想法？”
盛景摇头：“这是公派出国，要占用国家资源的。我既然毕业后不打算进国家机关工作, 就不占用名额了。你倒可以报名参加。”
“你觉得我应该出去？”方毅望向她的眼神复杂。
盛景点头：“当然。”
方毅收回目光, 望向远方，极力遮掩心里的失落：“你觉得我应该去吗？去留学几年回来，我不知道部委里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磨刀不误砍柴工。”盛景道，“一个青年高中毕业就早早进厂工作；另一个花四年时间读了大学再进厂工作，你觉得谁更有前途？”
“当然是后者。”
其实不用说，方毅也明白这个道理。
盛景看向他，神情严肃：“方旭泽明年就毕业了, 没准他也要出国去留学。反倒是咱们，虽说已经自学到了大三的课程，但从时间上看咱们只上了一年大学。与他们竞争，咱们没有优势。”
方毅的思绪终于从情感上完全抽离出来, 眸色渐渐深邃, 神色也坚定起来：“我会想办法促成校方用专业考试和政治考核的方式来选拔人才。”
他既在报纸参与经济方面的争论, 还在经济部委上过两个月的班，消息比一般人要灵通些。
他知道，经济改革势在必行，国门开放也是必然的事。
既开放国门，那肯定得走出去，学习别人的先进技术，“师夷长技以制夷”。作为一个学经济的学生，他自然想出去看看，看别人是如何搞经济的。
考试，他不带怕的；而政治考核，他也不输于方旭泽。只要学校不卡在校学习年限，就不成问题。
12月16日，报纸上果然发表了联合公报，中米两国建交。
在所有华清学子都为此激动，议论纷纷之时，盛景却为另一件事而激动。
12月18日，具有深远影响、开启改革开放历史新时期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
之后几天，她一直关注着报纸上的报道。看着一篇篇报道，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历史仍然按着原来的轨迹走，这很好，很好！
……
小老百姓的生活只关于油盐柴米，但中米建交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标志着国门真正打开了，所以胡同里的人也都议论纷纷。
消息也传到了环化胡同盛家人的耳里。
这天，李玉芬拿着一张报纸冲进门来，嘴里嚷嚷：“爸，爸，您听说了吗？中米建交了。”
盛爱国的手一抖，刚刚倒的开水撒了大半在腿上，烫得他呲牙裂嘴。
他没好气吼道：“一惊一乍做什么！”
以前老太太还在世，拿着婆婆的身份挑剔李玉芬的出身，利用大杂院里的舆论压制李玉芬，婆媳两个每天都要明争暗斗几个回合。
再加上家里的伙食是老太太管着，李玉芬高不高兴都不影响一家老小的吃喝，李玉芬在家里地位自然不怎么高。
老太太过世后，盛爱国虽然因为工资高，这房子也是分到他头上的，在家里地位高，但不是大事他都不跟儿媳妇计较。
遇着大事儿，他觉得儿媳妇比儿子顶用，也更愿意跟李玉芬商量，听李玉芬的。
再加上伙食由李玉芬管着，她要不高兴，全家都没好饭吃，因此大家都顺着李玉芬。
这就纵着李玉芬的脾气越发大了。
看到报纸的那一刻，李玉芬惊慌失措，心情就忐忑不安，这会儿被公公一吼，她的火气就上来了。
她把报纸往桌上一拍，没好气道：“要不是你们做的事，我能这么大惊小怪吗？看看，这下好了吧，姑姑要是回来，这事肯定瞒不住。”
中米建交的事盛爱国在厂里已经听说了。
他也心慌得厉害。
他哥盛河川因为他们一家对盛景那丫头不好，就给他摆冷脸，一副不想跟他们来往的样子。要是再知道盛景不是李玉芬亲生的，而是换了妹妹盛茹慧家的，他还不定怎么为那丫头讨公道呢。
他顾不得回房换裤子，强撑着一脸镇定地道：“怕什么，只是两国建交而已。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们哪那么容易回来？而且你姑姑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漂洋过海这么多年，人还在不在都难说。”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还在，一家子回来了，也不一定知道当年的真相。就算知道，他们没有证据也是白搭。反正咱们不承认就是了。”
李玉芬仍忧心忡忡：“您好久没见过盛景那丫头了吧？您不知道，她长得越来越像姑姑了。”
“我妹长得像我妈。后辈长得跟曾祖母相像又有什么奇怪的？她们又不是没有亲缘关系？你用不着这么担心。”
他瞪了李玉芬一眼：“你别这么慌慌张张的，让人看出什么就行。”
李玉芬何止是觉得盛景跟盛茹慧长得像让她担心？她是怕她那个亲生女儿跟她长得像。要只一方长得像就罢了，两个孩子都长得像对方的长辈，就很说明问题了。
可被盛爱国这么一瞪，她干脆不说了。反正当年又不是她换的孩子，就算盛茹慧回来要算账，也只能去地下找老太太算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