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您这话我实在不能苟同。这些年勇刚每个月发了工资，一半的钱票都交给了您，逢年过节还给你们买各种东西，他的工资都花在了你们身上。而我是有工作的，我的工资养活我和我儿子绰绰有余，我儿子并不需要勇刚养。”
方七十几年没见过她了，今天一见，发现她除了脸上有点细纹，其他没什么变化，可见这些年日子过得舒心。
所以是因为过于舒心了，因此她变得强势，跟十几年前那表面温柔小意实则心机深沉的小媳妇完全不同了？
他看了看柳茹，又看了方勇刚一眼，忽然间觉得心灰意冷。
他问方勇刚：“你也这么觉得？所以你觉得不亏欠我跟小毅，反而亏欠她们母子俩？”
方勇刚在听到柳茹那话时，就又气又恼。
他今天的用意是把老爷子和方毅接回去。好不容易老爷子松口了，还说服了方毅。哪怕老爷子说些过份的话也没什么关系，这些年这样的话他还听得少吗？
可平时温柔小意，善解人意的柳茹却在这时候较了真！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
这些年老爷子对他的埋怨对他不是没有影响的。
有时候他也会想，老爷子年轻时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他老人家精明了一辈子，难道会冤枉柳茹？如果老爷子没冤枉也没误会柳茹，那他是不是娶错了人？
但婚也结了，而且柳茹平时虽有些虚荣，为人也傲慢些，但大方向上并没什么不妥。他作为部队里的高级干部，随随便便提离婚，不光柳茹不会同意，组织上也不会同意。
所以他心里虽有怀疑，日子也这么过下来了。
现在柳茹当着老爷子的面这样说，他要不跟柳茹掰扯清楚，老爷子怕又要骂他糊涂蛋。
他转头看向柳茹，目光如炬：“柳茹，你真要这么说，那我们来算一算账。我工资的一半给了爸，可剩下的我交了一半给你，一个月一百多块钱还不够你们花？”
他一个月四百多块钱工资呢。
“而且你们母子住的房子，所用的勤务兵，小泽上工农兵大学时走关系的人脉，难道不是因为我？就是你现在文工团副团长的职位，都是因为你是副军长夫人的缘故，这你不能否认吧？”
柳茹愕然：“勇刚……”
“我自认没有任何亏欠你们母子的地方。反倒是我爸和小毅……”他转过头来，看向老父的目光十分愧疚，“我亏欠太多。”
柳茹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望向方七和方毅的目光跟淬了毒似的。
反正方勇刚背向着她，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她希望方七和方毅看到她这样子，会跟当年一样落荒而逃，不要搬到军区大院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方勇刚央求道：“爸，您给我个补偿的机会，跟我去军区大院，让我孝敬您吧。”他又看向方毅：“小毅也是。”
“柳茹，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就这么恨我？”方七看向柳茹的眼神一冷，脸色沉了下来。
方勇刚下意识回头，就看到柳茹瞬间敛了怨毒，换上了温柔的表情。
方七没给柳茹说话的机会，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深吸了一口气对方勇刚道：“行，我过去住。小毅也去。哪怕有人恨毒了我也要去。”
他看向方勇刚，泪眼婆娑，语气哽咽：“我老了，陪不了小毅多少年。我要是离世，除了你，小毅再没有亲人。”
“爷爷……”方毅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方七抬起手，，望着方勇刚继续道：“你跟柳茹结婚这么多年也没再有孩子。小毅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自己的亲儿子不指望，还能指望别人的儿子养老不成？趁着小毅没结婚，你们父子两人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你现在扶持他，他往后孝顺你。只有这样，我才走得安心。”
“爸，您说什么呢？您不过是感冒发烧，吃点药就没事了。”方勇刚鼻子发酸。
他再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父亲老了，再不是中气十足打他骂他的老头儿了。
他站了起来：“走吧，现在就搬。”柳茹的事，回去再处理。
方七犹豫了两秒，就吩咐方毅：“去收拾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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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听盛景这么一说，他惊愕住了◎
等方毅转身, 方七这才像是刚看到盛景似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景来了？方爷爷好久没见着你了。来, 过来, 让爷爷看看瘦了没有。没方爷爷做的饭，你看你都瘦了。”
方勇刚转头看了盛景和陈小娟一眼，站起身来, 温和地对盛景道：“小景陪陪爷爷，我去帮方毅收拾东西。”
他又朝陈小娟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隔壁。
盛景替自己和盛河川问候了方七一番, 并在老头儿再三邀请下做出保证：“行, 等您搬了家安顿下来后，我一定去看望您。”
有柳茹在旁边，方七就算再不舍也不好多聊, 只得任由盛景告辞。
如果盛景和陈小娟离开, 这屋里就剩下柳茹和方七翁媳两个人，两人之间还有宿怨。刚才被方勇刚怼了一通，柳茹现在也不敢再出言顶撞方七。否则老头儿要是有个好歹，她跟方勇刚的婚姻就走到尽头了。
但方七那人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一会儿他说出什么过份的话来，柳茹还真不确定自己忍得住不顶撞。
而隔壁卧室有方家父子和两个警卫员，她并不想过去装贤良收拾行李。
于是柳茹就选择唤住了盛景：“小景, 你是盛景吧？”
再不耻柳茹的为人，对方也是方勇刚的妻子，方七的儿媳妇，基本的素质盛景也得有。
盛景只得停住脚步, 礼貌地唤了一声：“柳阿姨。”
柳茹又看向陈小娟：“这位是……”
“这是陈小娟, 隔壁的邻居。”盛景介绍道。
陈小娟也唤了一声：“柳阿姨。”
听陈小娟打了声招呼, 盛景朝柳茹礼貌点了一下头，就打算走，却听柳茹又唤了一声：“盛景。”
盛景只得又停下脚步。
柳茹起身上前，对盛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阿姨老早就听说过你了。高考状元，可了不得，把一众男生都压下去了，你为我们女人争了一口气。我和我们文工团的团员说了，让她们向你学习。”
说着她打开手中的坤包，从里面拿出两张票来：“我们国家话剧院的票，他们上演新剧，我打算带团员去观摩观摩，托人买了几张票。有两位团员临时有事不去，这两张送给你，你跟小娟一起去看看。”
“我们文工团的演出也不错，你哪时有空，随时到军区来，我带你去看。要是你愿意，我还想请你给我们的团员开个讲座。她们特别佩服你，无论是学习经验，还是大学生活，你都可以跟她们分享分享。”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把票往盛景手里塞。
“不了不了，阿姨。”盛景连忙把手握成两个拳头，“我学业很忙，而且我没什么文艺细胞，对这些演出没什么兴趣。”
陈小娟听到有中国话剧院的票时，两眼都要放光了。这年头娱乐活动极少，看话剧还是逼格的彰显。能够去看一场话剧，够陈小娟吹一年的牛。
要知道普通没工作的老百姓想要看演出可不容易。这票也跟自行车票一样的有一定的配额，只有国家机关和□□门才有机会得到票；各大企业的人想看演出，都得由单位出面跟剧院交涉，才能得到几张票。
见盛景推辞，她眼中的光芒一黯，却默默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放假了能有多忙？旭泽也是跟你一个专业的，今年大四，是原来的学生会干部，七五级的班长，你认识吧？”柳茹笑容真诚，“我知道你们假期也会去企业锻炼自己。但企业也要放年假，再忙也能抽出时间，跟朋友去看看话剧。”
说着她朝陈小娟笑问道：“小娟你说是吧？我看你是很喜欢话剧的吧？今天你们来看方爷爷，以前也没少照应他老人家。我也没什么感谢的，就两张票，顺手的事，你们可别推辞。”
见盛景两手避着已退到门口去了，柳茹心中不悦，但面上半点不显，干脆把票往陈小娟手里塞。
陈小娟别看年纪小，观言察色水平一流。盛景跟方家关系匪浅，柳茹还是方毅的恶毒后妈。盛景拒绝不要，可见这两张票是恶毒后妈手里的毒苹果，她再想看话剧也不敢接。
“不要不要。”她满脸惊慌的摆手，然后蹦跳着往门口逃去，一下子把盛景挤到了门外，“我们真的不要，真的不要。”
盛景拒绝还不动声色，陈小娟这副避之如蛇蝎的样子就很让人难堪了。
柳茹脸的笑容一下子没撑住，僵在了脸上，递票的动作也停在了那里。
方七坐在躺椅上，把这场闹剧都看在眼里，这会儿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柳茹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她很想转身瞪方七两眼，可终是不敢，硬生生地忍住了。不过这也让她的脸色变得狰狞。
陈小娟吓了一大跳，直接跨出了门槛，又禁不住伸头往里看。
方七不想让盛景难作人，解围道：“柳茹啊，你就别硬塞了。你那票是你们文工团买来给团员观察学习的，你把它给了盛景和小娟，那不是违反纪律吗？行了行了，不要客气了。小景想看演出还不容易？跟她爷爷说一声就有票了，还不用承人情。”
“嗯，对。”盛景站在门外笑道，“我爷爷那里就有，原先还拿过两张给我，我对这方面没兴趣，就没去。所以柳阿姨不用这么客气。”
她趁机跟方七挥手告别：“那方爷爷您多休息哈，有空我再去看您。我先走了。”
说着不等方七和柳茹说话，拉着陈小娟飞快地跑了。
身后又传来方七一阵爽朗的笑声。
隔壁收拾东西有方毅和两位警卫员，方勇刚没什么可插手的，他又不放心让方七和柳茹单独呆在一块儿，正要走出门口，就听到了老爷子的笑声。
他连忙走过去问究竟。柳茹担心方七歪曲事实，抢在前面把事情说了，又道：“原计划七个人去观摩学习，但吴艺涵和刘雪不是跟毛团长去演出了吗？就多出两张票。”
“盛景和她爷爷以前没少照顾老爷子和小毅，我就想感谢一下她。这两张票我是打算自己掏腰包买下的，不花文工团的钱。”
一听妻子是替方家还人情，方勇刚的神色就缓和了下来。
他道：“小姑娘既不喜欢这个，往后有什么别的，咱再送。反正来日方长，两家常来常往，还人情也不在于一时。”
柳茹就笑：“是我没搞清楚小姑娘的爱好，就以为人人跟我一样喜欢看话剧。”
她转头看向方七：“爸，盛景喜欢什么，您知道吗？”
方七听着儿子跟柳茹的对话，暗自摇头。
他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骗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副军长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柳茹一眼，道：“小姑娘就爱学习，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不过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跟小毅欠的人情，我们自己会还。”
方勇刚担心两人又吵起来，赶紧打圆场：“这事不急，再看吧。以后小景或盛叔遇到难处，我一定会竭力相帮，小毅更不会放着不管。”
盛景跟陈小娟从方家出来，就被夏老太拽住了：“怎么样？我好像没听里面吵起来啊。”
“方爷爷打算搬去跟儿子住了。”盛景放了一个大消息，“这会儿他们正收拾东西呢。你们哪家想要租他家房子的，赶早了。”
说着她就拉着陈小娟，去了她住的屋子。
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夏老太顾不得八卦，赶紧回家找儿子、儿媳妇商量。
她们家就算租了盛家的一间屋子，住的还是挤，要是再有个房子最好。但一个月房租五块钱，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到底是租还是不租，租一间还是租半间，她们一家人得好好盘算盘算。
进了陈小娟屋里，盛景就好奇地问她：“陈婶儿怎么变成那样了？赵盼儿是个什么情况？”
陈小娟一听就撇嘴：“她离婚后，大家都议论纷纷，立冬哥在赵家过的什么日子全被抖落了出来，大家都觉得她们母女太过份。尤其是立冬哥处境那么惨，没工作没地方住，自己都养不活，结果离婚时盼儿姐还把孩子扔给他，人人都说她心狠。赵家母女的名声全坏了。”
“所以盼儿姐离婚了，本来条件不错，很容易再嫁的，结果别人一听介绍的是她就摇头，现在都没人给她做媒了。胡同里原先有一家住得挤，还想让儿子跟赵盼儿结婚的，也打了退堂鼓。”
“纺织厂本来女工就多，大家想想她对自己的孩子都能这么狠心，不定怎么对别人呢，因此原先跟她交好的同事都远离她。她们母女现在是众叛亲离，不管是单位还是邻居，都不愿意搭理她们。”
她叹了口气：“盼儿姐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大家越是这样，她就越偏激，说起话来越发的尖酸刻薄。仅有的几个愿意跟她说话的都被她得罪光了。她又觉得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因为陈婶儿，转头又跟陈婶儿吵架。”
“你不知道，”陈小娟拿出饼干盒子放到盛景面前，“母女俩天天在家里吵，有一次还打了起来，打完后盼儿姐还想把陈婶儿赶出家门。要不是大杂院的邻居出面，没准陈婶儿那晚就去跳河了。”
听到这话，盛景无语之余，万分庆幸方老爷子决定搬去军区大院。
以赵盼儿这偏激的性子，以及走到绝路的疯狂，没准哪天就冲进方毅屋子里，扯开衣服大喊耍流氓。
原先她是黄花大闺女，心里又在意方毅，行为上不那么放得开，都能钻进方毅屋里躺他床上。现在她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只会更加不管不顾。
这会儿的流氓罪可是要吃木仓子的。真这样，方家爷儿俩就算跟吞了苍蝇一般恶心，也得捏着鼻子认了这桩婚事——原先赵盼儿躺方毅床上时打的不就是这个算盘？
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而赵盼儿一旦嫁给了方毅，原先所有的不好评价就会消失。大家看在方毅这个华清大学生和他爸是副军长的面子上，都不会再给赵盼儿难堪。
好处太多，能完美地解决目前的困境，没准她真能铤而走险，做出不要脸的事儿来。
原先方毅在学校住，很少回来；现在放寒假了，他每天都要在家住，千防万防也有被钻空子的时候。
方老爷子之所以搬家，很有可能也正想到了这个问题，防患于未然。
盛景又问了一下其他的老邻居的情况，陈小娟说一切正常。
“盼儿姐离婚的时候，夏大娘跟陈婶儿大吵了几架，两家结了仇。后来看赵家母女两人处境凄惨，夏大娘也不敢骂了，生怕她俩有个好歹怪到自己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