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样尴尬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婢子送来了饭菜。
被哲赫这样盯着,让本来就惴惴不安的君绾胃口所剩无几。吃了没两口便说饱了。
哲赫看着那剩下大半碗的米饭,微微皱眉道:“吃完,别剩饭。”
话里充满着不可违抗的命令之意,君绾有点怕,硬着头皮又吃两口,实在是吃不下了,也不敢不吃,只能用筷子一粒一粒挑着米饭。
哲赫看出了她的窘迫,一把把她手里的碗夺了过来,没两口一碗米饭就见了低。
哲赫把碗随意往桌上一扔:“行了,睡觉。”说着便要上前拥住君绾。
君绾哆哆嗦嗦的推了一把,没推动。男人身上的酒气如约把她笼罩,她颤颤巍巍地道:“我们…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哲赫耐着性子放开她,让婢子送来了合卺酒。
很快酒也喝完了,哲赫又要上前拥住君绾。
君绾不傻,她自然知道被他拥住后会发生什么,道:“我…我们还没听喜婆说祝词呢…”
哲赫又唤来了喜婆,听她絮絮叨叨讲完祝词。
见喜婆走了,君绾慌忙又道:“还…还没撒花生红枣…”
“都被你吃了,没了。”哲赫撇一眼君绾,“还有什么?一并说完。”
“还有……”君绾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拖延时间了。
“想不起来就自己过来。”他命令。
她才不是傻子!要自己将自己送入虎口?
她下意识退后两步。这一退,让本来就极力忍耐的哲赫彻底恼火。
他不顾君绾的反抗一把将她推入红帐中,含住她的唇,轻轻厮磨。
君绾满身萦绕着男人的气息,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吻昏了头,直接咬住了男人的唇,铁腥味在两人唇间弥漫开来。
哲赫清醒了两分,放开了君绾,怒道:“抱也不让抱,亲也不让亲。老子娶你回来不是拿你当花瓶供着的。”
“哲赫…我们不合适的…我胆小又娇气实在不是良配…你放我回中原去好不好?你要多少金银财宝我都让父皇送给你,你放了我…”君绾极力往帐里躲。
“放了你?你同我堂也拜了,酒也喝了,盖头我也掀了,这时候让我放了你?嗯?”
“采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我们一项也没有…可以不作数的。”
这句话更让哲赫恼火,他一把将君绾捞回来:“你可知,若不是为了你,连这场婚礼也不会有。”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在我们西戎,拜完双亲,以地为榻,天为被,完了洞房就算成了亲。”
“我…”
哲赫放了她:“行了,我不碰你。睡觉吧。”
说完他脱了外袍,只剩里衣就往床上一躺。君绾连喜服也没有脱,只拆了头上那怕是有几斤的发髻。
她也不敢躺着哲赫身边,仿佛他是会吃人的洪水猛兽。
她哆哆嗦嗦跪靠在床前,仿佛下一秒被扒皮抽筋的就会是她。
哲赫躺在床上半响,没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身旁躺下,也没听见房里有动静。
人呢?他想。
他翻身坐起,便看见了君绾此时正靠着床前,又因为他突然坐起吓得肩膀抖了抖。
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他,脸色因喝了酒而变得潮红,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兔子。
“害怕了?”他问。
她没有说话,身子却往后缩了缩。不用她回答哲赫已然知道了答案。
她怕他?哲赫这样问自己,又仔细想了想今日他似乎也不曾做过什么过分的事。那便是让她从中原来的路上受了委屈?也是,相比没有女子愿意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从没有见过的人罢。
他直接下床,将那只受惊的小兔子抱了起来搁在了床的里部,自己则在外面躺下。
“听话。”他在她耳边轻语,像是在哄她睡觉。
“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会让你那么怕我。但你放心,我既然决定要娶你,就绝对会对你好。我们西戎的男儿从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君绾没有搭话,他也不再说了。
两个人就这样躺在一张床上,大红喜被搭在两人身上,却是同床异梦。
这一夜,君绾睡得极不安稳。
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看见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第4章 回忆
那时,她还是中原皇宫最尊贵的公主,从小便被宠的无法无天。
那日,她央求了好久,终于让父皇同意让她被君烨带着到上京附近的丹华山上放风筝那天的风吹好大,手里的风筝线没有抓稳,风一吹,那风筝便被吹落了山头。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让君烨带着所有的的侍卫去找。
自己则坐在山顶的石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石头。
“这是你的吗?”她走神走的太过认真,连身后多了个人也不知道,突然的一句话让她吓了一跳。
她转身,看见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手里拿着她那只被吹落的风筝。
“是我的!你快给我!”她无法无天惯了,伸手便要夺过少年手里的风筝。
少年一侧身,让她夺了个空。
她还没遇见过对她如此不敬的人,气鼓鼓地道:“你干什么!你可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宫里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少年轻念这四个字,思考了许久,终于道,“是谁啊?没听说过。”
“你!”她气的脸都红了,“大胆刁民,竟连本公主的名号也没听过!见了本公主也不给本公主行礼!”
“你是中原的公主,但我不是中原人啊?我为什么要给你行礼?”
“那你是哪里人?”“我是西戎人。”
她愣了愣,思考了半天发现她好像不知道西戎人用不用跟中原的公主行礼。但终究是放不下面子,依然端着公主的架子:“我管你是哪里人!你快把我的风筝还给我!”
“但这风筝是我捡到的。”
“是我弄丢的!”
少年爱惜的抚了抚风筝:“想让我把风筝还给你,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她想要风筝,急得直跺脚。
“等你长大以后做我的媳妇!”
“什么是媳妇?”女孩疑惑。
“就是你以后的夫婿,你的夫婿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像你父亲跟母亲那样。我有了好吃的会第一个给你,见到了漂亮的衣服也会买给你。”
“好呀好呀!”女孩一听有漂亮的衣服便乐了。
“丫头,那等你长大了来西戎找我好不好?”
女孩犹豫了:“可是…父皇连宫门都极少让我出又怎么会让我到西戎去呢?父皇说西戎都是蛮夷之地,那里可没有可口的吃食和漂亮的衣服。”
“父皇还说,西戎人每日只会打打杀杀,还说若是阿绾以后的夫婿绝不能找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要懂得圣贤之理、治国之道才行。你既是西戎人父皇就绝对不会喜欢你又怎么会让我去找你呢?”
少年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妨,那我以后来找你便是。”
从那之后一连五天女孩都求着哥哥带她来丹华山,连着五日在同样的位置看见了少年。
他一直都着一身白衣站在山脚的溪前,那抹白色好似一直都在。
第六日,她没见着那抹白色的影子。她发了疯的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
她甩开了侍卫,甩开了哥哥,一人跑下山脚。
君烨找不到她,急得快要疯了。他派了三军最得力的将士一寸一寸地去翻整座山。
等她看见女孩时,女孩站在溪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看到了一座坟墓,碑上没有字。
从那之后,她被关在了宫里,任她怎么央求君烨也不愿再带她出去。
“你个大骗子,你不是说要我当你的媳妇吗……”女孩躺在大床上偷偷摸着眼泪。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那个草长莺飞,桃花似火的岁月,小姑娘和少年的初遇如书里的文章一样美好。
一切似乎还历历在目……
她如今已到了西戎,会不会再见到他?
可见到了又有什么用呢?当年的承诺已无法兑现。
她脑海里蹦出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会不会……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怎么可能呢?
回忆里的少年风度翩翩,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哀伤。那个扒人皮抽人筋的男人怎么会有这种眼神?他让别人哀伤还差不多。
更何况,那个少年恐怕已经……
想到这君绾睁开眼睛。
天已蒙蒙亮,透过窗能看到淡淡的光亮。偌大的婚房里龙凤喜烛还在燃着,相传,洞房那日的龙凤喜烛若是燃到了天明,这对夫妻一生一世便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她看着身旁尚在睡梦里的男人,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她瞧着这样的他杀伤力似乎小了很多。
也许,是一夜的相伴让她放松了警惕;也许,是喜烛的光让他锋利的五官温和了不少,她竟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可怕。
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他们,会吗?
君绾今年二八年华,从小住在宫里,宫门没踏出过几回。
去年到了开府的年纪,明成帝给她兴建了公主府,只是还未完工她便被拉出来和亲。
她没见过几回外男,便是见过那些外男也是迫于她长乐公主的头衔不敢造次。
反正她是公主,看上谁招个驸马便成了。
像今日这般与男子共处一榻她之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她觉得尴尬想要爬起身。一双大掌却将她按回榻上。
“时辰还早,再睡会。”他才刚醒,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君绾老老实实呆在被窝里。
如今的他虽是显得温和了不少,但做人不能被外表所欺骗,与那样一头恶狼呆在一起,她可不敢不听那恶狼的话。
不乖的孩子是要被狼吃掉的。
就这样躺在她竟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身旁的男人却是睡意全无,看着她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鬼使神差地他挑起一缕秀发,俯身,吻了吻。
姑娘的秀发带着淡淡的清香,他望着姑娘笑了。
君绾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身旁早已没了人,龙凤喜烛也燃得只剩下烛油。
她听到外面的喧哗,是个男人的声音,她赶紧起身。
“哈哈哈!不错啊王!把你的新媳妇折腾的这都没起来?巳时都过半了啊!哈哈!”赞哈的手猛拍哲赫的肩膀。
“也不知昨夜来了几次?可是赢了麦吉侬?哟!我看看!王你这嘴可都是结着痂的!想必昨夜定然激烈的很!我就说,王怎么会输呢!哈哈!”
屋里的君绾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5章 七星宝刀
她虽是未经人事,却也听说过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洞房前嬷嬷也曾教过……
她突然想起昨夜哲赫覆上她的红唇…她又羞又恼。
她还未恼羞完,就听见赞哈痛苦的声音:“王!我错了!你别打了!”
“啊!王!疼死了!别…别往脑袋上打!我去!别踹老子命根子!”
那个男人果真凶狠!他惯是会打人的。君绾这样想。
她推开门,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一眼却看见哲赫单手将高大威猛的赞哈压在门口的石桌上。
正打着的人听见门开的声音转头看去,这一看却是惊了。
君绾刚刚起床,长发披在身后,未施水粉,不同于西戎女儿的粗糙,她皮肤细腻又白皙,身上披一件红色外袍,映的她脸多了几分红润,如一朵出水芙蓉一般。哲赫竟一时看呆了。
还是赞哈先回过来神,他翻身从石桌上起来:“想必这位就是我们的新王后了吧!臣赞哈拜见王后。”
西戎的礼节不同于中原,赞哈将右手放在心口上,微微俯身以示赤诚。
君绾正想着她应到怎么样于赞哈回上一礼,就只见哲赫直接忽略了赞哈大步朝君绾走去。
“醒了?”他握起君绾的手,将她拉到石桌边扶她坐下。
君绾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对她这般亲昵,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等会儿,不过就是一起睡了个觉,她怎么能就这样把他当成内人?
虽是他将她娶来,可到底也不过是两国之间的邦交。她才不会傻到将这场本就是政治联姻的婚事信以为真。
哲赫不知道君绾心里的小九九,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是她不方便在赞哈面前讲话,便道:“无事,赞哈是自己人。”
旁边的赞哈见自己终于被哲赫想起,忙道:“王后…赞哈跟着王打仗打了好几年,自然是对王最衷心不过。王后放心,无论发生什么赞哈也不可能同旁人讲了去。”
见哲赫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懂了,又道:“当然…王后与王的私事赞哈一点也不好奇。哈哈!真的!本来今日找王也没有什么大事,赞哈就先走了…走了。”
说完他又好奇地打量两人一遍,默默退下,出门时还不忘再回头看两眼。刚才那番话显然不是发自内心。
见赞哈已经走远哲赫才走到石桌边坐下,大腿一张,手自然的搭载腿上,打量着君绾。
发现她耳朵有些微红,又想到刚才君绾出来前他们说了什么。
他以中原女子的思维思量了许久脑子才转过弯来,明白了君绾到底为何如此,试量着道:“刚才赞哈在外面说的话都听见了?”
君绾点头。
“赞哈在我称王前便跟着我打仗了,他本来也是山上的土匪头子,我们西戎人也向来没规矩惯了。这次是他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乱说,下次不会了。”
君绾愣了许久才发觉哲赫是在同她解释,她没明白哲赫为什么要对她解释但也只能道:“其实…不用的…我会去习惯你们西戎人的方式…”
哲赫听了这话便觉得不满:“我既娶了你,你便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我自然要迁就你。”
西戎人尚一夫一妻,如鸳鸟一般,追求相守一生。
虽然因为中原汉人的影响西戎的高官显贵也有不少纳了妾的。但西戎人忠贞不二的传统早已融入了骨子里,对那些纳了妾的虽然面上没有说什么担还是有些不屑的。
“其实…你若是纳了妾,我自然也是不会…”介意的。剩下的话君绾没有说完便被打断。
“不可能!”
“话也未必说的那么满,还是要…”
“我哲赫此生除了你不会再娶任何女子。若有违背…”他将腰间的刀拿出来拍在桌子上:“便用把刀将我的心挖出来。”
又是那把七星宝刀。
知道了这把刀的来历后,她没见到这把刀都会脑补出杀人抽筋的一场大戏。她潜意识怕极了这把刀,哲赫那一拍更是把她吓得抖了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