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赫还以为她是被他那话吓着了,握着那把刀往君绾手里塞去:“你若是怕,你就拿着这刀,我若违背你的话,你随时都可以拿着刀取我命来。”
君绾哪里敢接那把刀,「啪」的一声,那刀掉在了地上。
哲赫看了看君绾盯着那刀下要哭的表情,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刀身上,他将刀捡起问道:“这刀,有什么问题?”
他拿着刀上下打量一番,没发现有血迹一类的东西。
君绾见那刀被他把玩在掌上,颤抖着道:“你是不是拿这刀…这刀…拔过人皮,抽过人筋?”
哲赫看着她害怕又认真的表情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随即明白了什么,那些个中原的糟老头子一个个怎么形容他他还是知道几分的,这丫头听了那些个传闻自然是不会认为他是个善类,他问:“就是因为这个你就怕我?”
君绾脑袋如捣蒜似的点了点。
哲赫忍不住,大笑了出来:“这是你们中原的说书先生讲的吧?他还讲了什么?”
“他还说你十六岁就杀了狼王称了西戎王,将北地叛贼扒皮抽筋后扔进了狼群。”
“杀了狼王倒是实话。”哲赫见君绾实在怕他那刀,便又把那刀放回腰间,“不过这扒人皮抽人筋可不像是本王能做出来的事。”
“不是你做的?”君绾不解。
“孤可不敢对那北地那一群老东西怎么样,你说的被拔了皮抽了筋喂了狼的人现在还在北地等着随时给孤找麻烦呢。”
“那为何他们都说你是个扒皮抽筋,心狠手辣,十恶不赦的坏人?”君绾更加疑惑。
说书先生讲的有板有眼,活灵活现,给亲眼看着了似的,上京内外的人也都这样讲,怎么到了这里就都成假的了呢?
第6章 启程
“他们又未曾见过孤,那些传言自然也是以讹传讹。”
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哲赫顿了顿接着道:“想必他们必然是怕极了孤在战场上以一抵十,把他们杀的屁滚尿流,害怕了孤的威名却又不敢与孤堂堂正正的来战上一战,只能以这般下作的方式诋毁孤。孤也是委屈的很那!”
“那你为何不解释?”
“解释?”哲赫挑眉冷笑,“人怎么说你全凭的是一张嘴,嘴长在自己身上,人要怎么说你管不到。”
“更何况,怎么样才算是好人?你身后怎么样还不是全凭史官一支笔。他说你是好人,你便名垂千古,说你是坏人,你就遗臭万年。好人坏人那有那么多区别,无愧青天便足矣了。”
这话说的不无几分道理,他倒是看的开朗。
君绾听了确是信了几分。
那既然他自己都说自己不是那样的恶人,他会不会好相处一些。
但是作为西戎王,无些手段又怎么做的稳王位呢?
她又听见哲赫的声音:“孤这样解释了你可还怕着本王?”
君绾没有搭话。
第一印象便是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这一认识早已深入骨髓,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无法接受。
哲赫见君绾不语有些失落:“至少不要像昨夜那样躲着我了。”
“好。”她犹豫应下。
她知道哲赫不是坏人。
莫说他如今已经对她解释了他没扒皮抽筋。就算是他真这样做了对西戎王朝却也算的上稳定朝局的一种好法子,对西戎却是利大于害。
只是,就算没扒人皮抽人筋能只身杀死狼王的又怎么算得上是善类。
她见过屠户杀鸡杀鸭的场面,那场面她单是想想就几乎能吐出来。
不过,单只是杀死狼王,她似乎也没有那么怕他了。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怕,只是觉得那人手段极其残忍,双手也是沾满了人血。
如今,他自己解释他未曾做过那些事,君绾觉得她尝试一下去接受他也未尝不可。
她嫁到西戎已是板上钉钉,面前的男人怕是此生也要同他绑在一处了。
君绾不知道真实的他会是什么样子,但至少他答应过自己会好好待她。
对一个女子来说,同丈夫相敬如宾,已是最好的归宿了。
身为皇家的子女,君绾从没想过要找一个自己多么多么深爱的人为夫。
公主的身份给了她很多,让她能过上纸醉金迷,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生活,也注定要拿走她许多。如今她嫁来西戎,便是她对十六年前公主的身份付出的代价。
幸哉,也是悲哉。
从那天对话后,君绾答应不再躲着哲赫,哲赫便松了一口气。
新婚夜后哲赫忙于回程的事,他们也几乎没算得上再在一起独处过。
君绾如今待他虽然总是淡淡的,但也比怕他躲他好了许多。
自他成亲后在辉城也呆了四五日了,回西戎大都的事也安排个差不多了。
他亲自找了君绾,告诉她明日便要回西戎。
君绾只是应下了,她平静的眸子里让哲赫看不出半分悲喜。只是告诉他:“我没带包袱出来,没有衣服穿了。”
她出来的急,什么也没能带走。
如今身上还穿着那日从宫里穿出来的那件衣服——一件普普通通的宫装,如今经过几日的折腾也有些脱色。
哲赫也是大方,给她几颗颜色各异的宝石,那宝石颗颗圆润,色泽远胜于她之前见过的宝石,足够她买下辉城任意一间成衣铺的了。
君绾花起来更是毫不手软,直接挑了家看起来不错的成衣铺将店里所有的衣服都包了起来。
所以到临行的那一天,不算那二十万担的粮食跟君绾那一担又一担的嫁妆。单单是君绾的衣裳便足足塞了两大车。
第二日一早,赞哈见了车队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君绾的两车衣服。
他是个糙人,也不曾见过精致的中原官家小姐。见了这两车衣服着实是惊了一番。
他摸了摸鼻子,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洗的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服,寻思着这中原公主怕不是个祖宗。
他暗暗决定以后决不能惹了这位祖宗的不快。若是她要自己如她一般分清那些个氅衣、褙子之类的东西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他倒是宁愿到战场上多砍两个人头,也不愿意再见到这些个女儿家的东西。
相比较他,哲赫倒是显得淡定不少。
还能细细将那二十万担粮食跟君绾的嫁妆安排的妥妥当当。
赞哈摸摸脑袋,问正淡定自若安排随行物品的哲赫:“王…你说王后这两车衣服,这辈子能穿的完吗?”
哲赫点着数量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你以为都像你似的,一件衣服恨不得穿上个十年八年?”
赞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大认同哲赫的话:“老子这衣服怎么了?这不好好的,又没破又没坏,就是这颜色洗的不大好看了点!又不影响老子穿它。”
见哲赫还点着数量,根本没理会自己,他有些恼:“别数了,别数了!我西戎可是没有人了?你他奶奶的好好一个王,数那些个劳什子干什么?”
哲赫把那批绸缎点了一半就被赞哈打断了,又得重新数,他烦的不行:“王后的嫁妆我不得亲自看着些?交给你?五十个数怕都能数成四十八个!到时候王后的嫁妆少了拿你补上?”
赞哈不在理,灰溜溜的溜走了。
什么玩意儿吗!娶了媳妇忘了兄弟说的定是哲赫这厮。
点清了数量,马队很快上路了。
蜿蜒的队伍逐渐离开了辉城,朝着日落的方向行去。
车上的君绾还在盯着上京的方向,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啊。
别了,中原。
车队行的不慢,很快连辉城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傍晚,他们已经行了快四个时辰了。所有人都是又疲又倦,找了个树林子,决定在里面扎营一晚。
“王后,歇歇吧。明日也是一天的路呢!”裴嬷嬷贴心给君绾打来了水。
“哲赫呢?”她问。树林里一到晚上便阴森森的,还总是有奇奇怪怪的声音。
因为一行人只有她与裴嬷嬷两个女子,就被单独放在了一处,周围静的连火把燃烧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她有些怕。
第7章 行路
“找孤何事?”裴嬷嬷还没回答她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君绾拧头,只见哲赫的身形被火把的光照的更为坚挺。
他上前,将君绾拦进怀里,君绾没有拒绝,只感觉他口中的热气轻轻吐在她的耳朵上,让她的耳朵微微发烫:“可是想孤了?”
裴嬷嬷识趣退下。
君绾往哲赫怀里钻了钻,他宽厚的臂膀倒是让她觉得安心。
此处,她能信任的人怕也是只有他了。
“害怕?”哲赫见着君绾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往他怀里钻,心里暗喜,“莫要怕了,你若是怕,你抱着孤便是。”
“谁要抱你了。”君绾推开哲赫,脸羞地通红。
“是孤,是孤要抱你,你可愿意?”说着又把君绾拉近怀里。
君绾靠着他怀里,只觉得像是靠了个火炉,暖暖的,让人心安。
也许是赶车累的过了,没一会儿哲赫边听见怀里的小兔子传来均匀地呼吸声。
“小没良心的。”哲赫无奈看着睡得香甜的君绾,心中似有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他将君绾轻轻放下,半揽着她,就这样陪着她安睡。
这夜,君绾谁的格外安稳,连身旁的火灭了也没能察觉。她躺在哲赫的怀里,他的怀抱温暖宽大,比那柴火还要温暖。
所以这一觉便睡到第二天早上。车队都已经整装待发了,君绾还在与周公交流。
哲赫无奈,只能抱着君绾上了她那辆马车。
整个车队只有君绾配了马车,其余人都是骑马,哲赫也不理我。
往日他那匹黑色大马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可如今,连那黑马也想不到,陪他上了百次战场的它如今竟然失宠了!
那黑马气的直哼哼,却直接被哲赫套上马绳让它去拉马车。
喂!老子是战马!才不是拉马车的马!想当年老子陪你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怀里的奶娃娃怕是还没断奶吧!
还好黑马不会说话,否则哲赫早已被它骂了千百遍。
纵是如此,那黑马依旧是忠诚无比,拉起马车也比其它马快了好几倍。
马车里的人一觉睡到了午饭时间。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口水已经将哲赫身上的衣服弄湿。
她有些尴尬,哲赫却像看不见似的直接无视了那块水渍。
但君绾一看见那水渍就开始想入非非。
想起昨夜……
君绾羞得简直想把头埋在地里。
她恨铁不成钢,阿绾啊阿绾!你怕什么怕?就是怕你也不能投怀送抱啊!
她摸了摸自己烧红了的脸,偷偷瞄了一眼哲赫。他竟然还正襟危坐着!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衣服上还带着她刚留下的水渍……
啊啊啊!神呐!救命啊!她快要疯了!
哲赫看见了与自己之间足足能塞下两个人的君绾,见她缩在马车墙壁旁,将自己团成一团,原谅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小祖宗又怎么了。
“你…怎么了?”他试探着问。
君绾难以启齿,只道:“没…没…没什么…”
话说的极没有底气,哲赫必然是不信的,但他也没有追究只道:“明日这个时候,我们差不多就能看见草原了。”
草原?!君绾瞪大眼睛看着哲赫。
草原啊!她只在说书先生的嘴里听到过,听说那里一望无际全是草,没有街道,没有人口,只有无边无际的荒芜……
有草原的地方便是西戎。
君绾无数次想过草原会是什么样子,听哲赫一说他们就快要到草原了,也忘了自己刚才的尴尬,马上向哲赫靠过去追问他草原是什么样子。
哲赫对君绾因着草原才靠近他很不满,只是敷衍了两句。
君绾见他不想答便也作罢,但这样一来她就更加好奇了。
因着这日没了哲赫走在车队前头开路,又因着哲赫觉得君绾赶了两天路该是累了,便找了边城一个小镇子休息,没急着赶路,这样一来君绾想见着草原的愿望便一直拖到了第二日傍晚。
君绾拉开窗帘,见着眼前这景,深吸一口气。
仅一眼,心神已经沉醉。
夕阳已西下,温柔的红光照凉了整片大地。大地上有一条弯弯窄窄的河,那河又将那光反射到河畔的草上。零星有几只羊儿在慢悠悠的吃草,就连车队从它身旁经过也丝毫不在意。
这便是草原?似梦似幻的地方。
不同于上京的城楼嶙立,这里的阳光似乎更加明朗,空气似乎更加清新。
安营扎寨的时候,君绾撒欢似的在草上跑着。
“哎呀!王后!你莫要跑了,老奴年纪大了跟不上你呀!”裴嬷嬷跟在君绾身后跑的气喘吁吁。
“那嬷嬷你就莫要跟着我了,我也跑不丢的!”
隔着老远哲赫就看见跑的正欢的君绾跟她身后欲哭无泪的裴嬷嬷。
他拿着烤好的羊腿走了过来。
“绾绾,过来。”他第一次这样唤她,却自然的如同这样喊了几十年似的。
可惜,撒了欢的绾绾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称呼。只是盯着他手上那只羊腿。
呜呜呜!赶了三日的路日日都是啃干粮,再吃下去她那娇贵的胃都要吃吐了,她终于看见肉了啊!
她欢快的接过哲赫手里的羊腿道了声谢,然后狠狠的啃上一大口。
羊腿没放什么佐料只是撒了些盐巴,为留住油分还抹上些芝麻花,不过芝麻花味道淡起不到什么调味的作用。
但军中人人都是烤肉的好手,羊腿外皮烤的微脆,一口下去满口流油。
简直不要太好吃了!她激动的想哭。
纵使再好吃,君绾也吃不下那一整个羊腿。
看着还剩下的羊腿她好想再啃两口!无奈再吃定是要撑坏了。
“吃饱了?”哲赫见她不再动那羊腿便问道。
“嗯。”然后就在君绾诧异的目光下哲赫将剩下的羊腿接过,三下五除二将那羊腿吃的精光。
“你怎么不嫌我脏啊?”君绾不解。
她想起新婚夜那日,这人也是这般将她剩下的饭吃完。可她那时只顾着害怕也没有在意。如今她倒是有些好奇了。
哲赫眼神闪了闪,露出淡淡的感伤:“你可知,这一只羊会是西戎一户人家的全部家当。”
第8章 初到西戎
西戎不同于中原。
西戎苦寒,作物难生。百姓多以放牧为生,只是这马啊牛啊羊啊涨起来属实是慢了些。更何况还要拿这些去换钱,买些御寒的衣物之类的,更是入不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