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冉鸢没有回应。
她的目光注视在那通体雪白的九尾狐身上,眼神里露出久违的向往,她为什么要答应夏嫔呢,因为她本就不是人。
那巫师若真能把她的灵魂驱离这副身体,让她回到她原本的身体里,冉鸢还得谢谢她。
所以从一开始,冉鸢就没想过要赢。
――――
而与此同时,西北漠城,却是举城欢庆,因为皇上一来西北,不到两日,连续干旱半年的漠城就下起雨。
这场雨可真是救命雨。
虽然朝廷一直开仓放粮,救济难民,但连续半年的干旱却也让百姓痛苦不堪。
所以这场雨一来,众人欢呼,整个漠城的人都在雨中欢庆着。
甚至有人高喊,是皇上的爱民之心感动上苍,所以皇上一来漠城,连续半年不下雨的漠城便下起雨来。
百姓感念皇恩,纷纷跪在皇上居住的宅院外高喊吾皇万岁。
这一声不仅是感恩皇上不远千里跑来西北体察民情、安抚民心,更是感恩这半年来皇上打击贪官污吏、开仓放粮,不远千里运送粮食和淡水来,没有放弃他们漠城人。
此乃百姓心中敬仰的明君是也。
奉顺听到动静后走出宅院去瞧了一眼,随后便转身往里走去,将此情况通知皇上。
而此时,皇上正和几个大臣商议如何蓄水一事,因为漠城干旱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是长年累月,此地若是不蓄水,怕是难以过冬。
几个大臣提出建议。
建议还算可行,就等皇上下令实施。
奉顺从外走了进来,他把宅院外的情况告知邵湛。
那些大臣听后,也纷纷表示皇上爱民心切,感动上苍。
邵湛不爱听这些,吩咐那些大臣退下。
而等到最后一个大臣往外走时,奉顺突然开口道:“曹大人,您的手帕掉了。”
曹严喻回首看去,的确有一张丝帕掉落在地上。
见状,他忙弯腰捡起,并向奉顺作了个揖:“多谢公公提醒。”
邵湛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看去,那张手帕已经被曹严喻迅速收进怀里,但邵湛还是敏锐地捕捉到那手帕上绣的花纹。
那样花纹的手帕,不是男子用的。
就在曹严喻转身往外走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等等。”
曹严喻停下脚步,回眸看去。
邵湛面无表情的脸色映入眼帘。
他躬身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邵湛淡淡道:“曹大人方才掉落的手帕,能给朕看看吗?”
虽然是询问的话语,但语气却是不容反抗。
曹严喻有些犹豫,他猜到皇上或许已经看出那手帕不是男子用的,但他并未把那张丝帕拿出来,而是一笑道:“那是内人的手帕,离别时给臣留个念想的。”
但邵湛的语气却很冷漠:“没想到曹大人和夫人如此情深。”
曹严喻尴尬地笑笑。
但邵湛接下来却道:“不过朕怎么听闻,曹大人成婚前夕,从曹府偷偷溜走,最后还是被曹父绑回来成亲的呢。”
这样也叫和夫人伉俪情深吗?
曹严喻没想到皇上对他的事情竟然了如指掌,他明显紧张起来:“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臣年轻时不懂事,是做过一些让家父为难的事情。”
邵湛没兴趣了解他的过往。
他看了一眼奉顺。
奉顺了然,走近曹严喻道:“曹大人,一个手帕而已,拿给皇上瞧瞧吧。”
话已至此,曹严喻不得不从怀里把那手帕拿出来。
奉顺接过去交到邵湛手上。
邵湛接过来仔细端详,确实是女人用的手帕,没什么不同,但就在他想把手帕交给奉顺时,帕子右下角绣的字样却映入眼帘。
男人的眼神凝在那个字上。
半晌,他才把手帕递给奉顺,奉顺还给曹严喻。
见皇上脸色没变,曹严喻提心吊胆地把那手帕接了过来,他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了,没想到就在他转身时,皇上竟突然道:“曹大人,以前的事情朕既往不咎,但朕希望曹大人还是应该端正自己的身份,不要肖想自己不该肖想之人。”
这话一出,便把曹严喻吓得手一抖。
他自然能听出皇上已经知道这是谁的手帕,他下意识想把责任揽过去:“皇上,这帕子是臣捡的,臣看着帕子上面绣的荷花栩栩如生,所以才留了下来,和这帕子的主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这样的维护反而让邵湛的脸色不悦起来。
“朕并未说是谁,曹大人未免太草木皆兵。”
这话让曹严喻的脸色一窒,他害怕皇上会迁怒于他心爱之人,却又不知该如何维护她。
须臾,曹严喻眼一闭,随后他从怀里把那张手帕拿了出来,双手用力,瞬间,那张被他珍藏三年的丝帕被他撕成两半。
“皇上,这帕子本就是臣捡的,不该出现在臣身上,臣撕毁它,是为了不让旁人误会。”
看见这一幕,奉顺却摇了摇头,曹大人关心则乱,殊不知他此番行为反而欲盖弥彰,会更让皇上发怒。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有私情。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在皇上面前如此维护她。
显然,奉顺也看出这丝帕是贤妃娘娘的。
邵湛注视着曹严喻,就在奉顺以为皇上会发怒时,却听见皇上沉声道:“你退下吧。”
奉顺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以为现在的贤妃一直都是曾经的贤妃。
但邵湛不是。
他知道两人的不同,并非一人,而他提醒曹严喻,一是不喜他的女人被其他男人惦记,二是担心曹严喻随意弄丢帕子,被其他人看见,又把冉鸢拉入风口浪尖。
不过见曹严喻把那帕子撕毁,邵湛便别无他言。
他在意的人,他自始自终都知道是谁,尽管皮囊一样,但她就是她。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晚安!
第29章
◎皇上启程◎
夏嫔走出昭阳宫后, 她并未因冉鸢的拒绝而愤怒,更没有泄气,也正如她离开时所言, 她会让冉鸢看到她的价值和能力, 从而与她结谋。
所以她问:“我写的信送出宫了吗?”
身旁的宫女晨露回道:“已经送到老爷手中, 听云烟说,老爷昨晚就启程去往西北,估计今天夜里就能抵达漠城。”
闻言, 夏嫔点了点头。
她确实家世不显、位份又低,在这后宫之中, 说的话撼动不了任何人的地位, 但她可以拖延时间,早在淑妃召集后宫妃嫔去甘泉宫议事那天,夏嫔猜出有人想借鬼魂名义请巫师入宫,然后趁机拉贤妃入水, 所以她当天夜里便休书一封,请她父亲启程去往西北漠城, 将此事告知皇上。
皇上最忌讳巫蛊之术,有人敢请巫师入宫作法驱鬼, 那就要承担皇上的雷霆之怒,而夏嫔之所以敢和贤妃结谋,便是因为她看出皇上待贤妃的不同。
也正因为这一点, 所以夏嫔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贤妃。
她在赌。
但只要能让文初瑶死, 她哪怕付出性命, 也甘之如饴。
也正如晨露所言, 当天夜里, 夏之秉便快马加鞭抵达西北漠城。
彼时, 皇上正和大臣们商议蓄水一事,等待实施。
按照皇上的行程,虽然西北干旱暂得缓解,但他会在漠城待到堤坝修建成功之后再启程回宫。
事情都是按照邵湛所预想的发展。
直到夏之秉的到来。
夏之秉是礼部六品吏司,此次皇上离宫出发西北,带的都是些能治理干旱、蓄水有方的能臣,而礼部的朝臣自然不在行列之中。
奉顺看见夏之秉到来时也颇为意外。
外面还下着大雨,夏之秉穿着蓑衣从马上下来。
奉顺拿了一把伞去迎接。
“夏大人怎么来了?可是京城里出了什么事?”
夏之秉对奉顺很是有礼,他作了个揖才道:“奉顺公公,不知皇上可在?臣有要事求见。”
闻言,奉顺道:“大人请随我来,皇上正在屋里和张易修等大人们议事。”
两人往里走去。
夜已深,但宅院里灯火通明。
白日里跪在宅院外感念皇上恩德的百姓们已经被劝着各自回家,而此刻,在大雨的称托下,宅院便显得极为安静。
奉顺带着夏之秉在房门外等待,而他则推门进去通报。
几位大臣正拿着漠城地图商议着堤坝应该修建在何地最合适。
奉顺进去时,也并未打乱他们的思绪。
奉顺低声向邵湛道:“皇上,夏之秉大人来了,估摸着是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来的挺急。”
这话倒是让屋内那些正在商议堤坝的大臣们抬眸看了过去。
京城里能出什么事?
夏之秉的职责是礼部事宜,能让他快马加鞭赶来漠城,莫非是后宫里出了什么事。
所以这些大臣们才看向皇上的脸色。
邵湛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地道:“让他进来。”
奉顺带着夏之秉走了进来。
夏之秉一进来便跪在地上道:“皇上,后宫发生闹鬼事件,淑妃娘娘从宫外请巫师入宫作法驱鬼,巫师指认那鬼在贤妃娘娘身上,从而要作法驱除,臣特意赶来西北,便是想将此事告知皇上,闹鬼之事已经闹得宫中人心惶惶、臣民不安。”
夏之秉的后半段话是夏嫔猜测的,因为仅仅是请巫师入宫作法驱鬼不足以让皇上提前启程回宫,只有牵扯到贤妃,皇上才会回来。
她在赌。
她既是在赌那幕后之人弄出闹鬼事件是为了拉贤妃下水,又在赌在皇上心中贤妃的地位和重量。
这个做法非常冒险。
但她别无他法。
而夏之秉也和夏嫔同心同德,所以他才会连夜赶来漠城。
因为赶路,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更没有用膳,而他身上的衣裳也早已被雨水湿透,整个人疲惫至极。他不是不知道夏嫔在赌,但他又何尝不是,为了冉昌的女儿,如此冒险来到西北,而且他们将要面对的人还是淑妃,皇上倚重的吏部尚书曾顺治之女。
但当看见皇上听见他的话后,瞬间站了起身,脸上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时,夏之秉便知道,他赌赢了。
他就知道,他的女儿不是莽撞之人。
一定是有把握才会让他赶来西北。
邵湛的心的确很慌。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冉鸢的身体里是谁。
所以他才会如此失态。
在场的朝臣们还从未见过皇上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包括曹严喻。他原本在听见闹鬼一事牵扯到贤妃时,他也难免紧张起来,但当看见皇上的反应后,他的心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原来皇上如此在意她。
曹严喻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堵在心头。
她真的再也不属于他了。
邵湛很快便意识到他的失态,他压下心头的慌乱,冷着脸交代接下来的事。
“张易修。”
“臣在。”坐在位置上的张易修站了起身,跪了下去。
邵湛道:“修建堤坝一事由你全权负责,就按照方才拟定的方案推进。”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朝臣们便明白皇上是要提前启程回京,不会留在漠城督促堤坝建成。
张易修任职司空一职,掌管水利、营建之事,皇上会把这事全权交由他负责,也是理所应当。
闻言,他正色道:“臣领旨。”
话音落下,邵湛便往外走去。
奉顺连忙跟上,边走边道:“皇上,外面下着大雨,现在不宜出行。”
听见这声音,屋子里的朝臣们面面相觑,皇上忌讳鬼神之说,更何况还是发生在后宫里,皇上会发怒也是常态,可让朝臣们奇怪的是,皇上方才的反应不像是发怒,更像是担忧。
他们回忆起夏之秉说的话。
难不成是因为贤妃?
这个猜想让他们的神色震惊起来。
贤妃可是冉昌的女儿,皇上怎会如此担心冉昌的女儿。
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皇上的态度难免让这些大臣们浮想联翩。
他们甚至在想,难道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后宫已经变天了吗?
不论奉顺如何阻拦,皇上最终还是带着兵马和夏之秉连夜启程回宫。
奉顺自然也在随行之中。
而翌日一早,淑妃便从宫外请了巫师入宫。
巫师在御花园里作法驱鬼,周围都是围着红绳,而红绳上系着铃铛,在微风的吹拂下叮叮当当地响,气氛颇为紧张。而巫师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符纸、贡香等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看起来也十分唬人。
只见她拿起黄色符纸吹一口气,那符纸顿时便在空气中燃烧起来。
这一幕看的众人惊叹。
随后她又把那烧成灰烬的符纸放入水中搅拌,沿着那棵老槐树洒下,那水一洒在地上,便冒出浓浓黑烟。
看起来颇为吓人。
那巫师道:“这妖孽怨气颇深,我只能暂时用符纸困住她的魂,待明日还请淑妃娘娘召集众妃嫔一并来此地,我驱除邪气后才能用法力送走她。”
这巫师方才那几下,已经吓唬住在场所有的宫人,现下她说的话众人都信她。
闻言,淑妃也点头道:“那还请怀虚大师能早日把这妖孽收走,别再让她出来为祸人间。”
怀虚便是这巫师的法号。
闻言,怀虚神色坚定道:“淑妃娘娘请放心,我今晚会一直守在这里,防止这妖孽出来害人。”
听见这句话,宫人们终于放下心,今晚她们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
但等到夜幕降临,永宁宫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惨痛的叫声。
这一声瞬间吸引了周围路过的宫人,随后有人去声源处查探,紧接着,便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这接二连三的动静让众人察觉。
有护卫去查探,竟在永宁宫外的草丛里,又发现一具尸体。
那尸体和之前的尸体一样,死相极其凄惨,因为她的五脏六腑都被挖了出来,血肉模糊,满地鲜血。
看见这一幕,众人又是惊恐又是恶心。
而守在老槐树下的怀虚也很快赶来。
和其他人又是吐又是恶心还惊恐的反应不同,她看起来极为镇定。
淑妃也紧随其后赶来,看见这一幕,她被吓得连连退后几步才担忧道:“怀虚大师,你不是守在那槐树下吗,这妖孽怎么会又出来害人?”
怀虚蹲在地上,从死去的宫人尸体上抹了一点血在她手里的桃木剑上,瞬间,那桃木剑便冒出阵阵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