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洲只听林政委跟他透了个信,不至于知道人家的安排。
他猜测:“林政委的大儿子今年十八岁,高中毕业进了市里的厂子工作。他小儿子还在上初中,带去京市也不方便。”
程砚洲重点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把话题转回来,“你什么时候去大学念书,我也好提前准备。”
“部队第一次推荐不用考试,之后肯定要安排上的,我不能叫人比下去。”
算算时间,程砚洲要准备就得赶紧的了,距离恢复高考满打满算也就两年。
顾莞宁想了想,“那我念书时候用的课本给你看,我看另一套。”
“上面有我的笔记,你跟着笔记学,有不懂的就问我。每天晚饭后学两个小时,休息天的时候也学。”
程砚洲语气一本正经:“记住了,顾老师。”
不知想到什么,顾莞宁脸颊唰一下滚烫起来,结结巴巴道:“……我得先看看你的水平,再决定认不认你这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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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过后,上班的人去上班。
顾鹤庭在团部几乎没有位置,也不愿意去那干坐着喝水,所以这阵子都整天在训练场训练。
想到上午在训练场的遭遇,他脚步一转,跟在程砚洲后面去了办公楼。
路上他忍不住把事情说出来,跟程砚洲取经,“你说他们是不是憋坏主意呢?我这左眼皮直突突突跳,老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你们团部的人也这么……这么刺头吗?”
程砚洲走在前面,“我还好,都是一起待了多年的战友,彼此都了解。林政委也好相处,有他和孙大姐在,团里的刺头不敢冒出来。”
一个人在左耳朵念经,一个人在右耳朵敲锣,就是再铁的刺头也禁不住。
顾鹤庭流露出羡慕的神情,他也想有这样的战友和政委。
“我现在都不敢奢望借东山省交流任务收拢人心了,我只怕到时候没一个人愿意跟我去这个任务,那我可就真成光杆司令大笑话了。”
“不至于。”程砚洲道:“你情况特殊,刚转过来就连升两级,团里的兵对你不熟悉,自然也不服气。”
“说到底这些只是团内部的摩擦,闹大了谁都不好看,廖政委不会让你没人可用。”
顾鹤庭在团里受排挤,半个月下来一直没什么进展,眼看又接了个任务,发愁得天天叹三百回气。
顾莞宁看不下去,让程砚洲帮忙想个主意,再耽误下去别是过年都不安生。
程砚洲就找了梁团长帮忙,跟他事先通了气,等顾鹤庭找上去梁团长就直接答应。
“如果你不想跟廖政委低头,可以找梁团长帮忙。他是你之前的领导,你在他团里的时候跟几个营长关系都处的不错,你开口他们大概不会拒绝。”
程砚洲给顾鹤庭出主意,“让梁团长手下的营长带一小队兵到你们团训练场切磋切磋,切磋完了再一起打场篮球赛。”
他们营里就三个篮球,其中一个还是后勤部跟他媳妇儿换了票买的,金贵得很,一般日子申请都不给批。
跟不熟悉的人生疏是真生疏,可要熟络起来也简单。
哪怕只是场小小的切磋,只要顾鹤庭顶住了,下面的兵对他的印象绝对会改善。
顾鹤庭听了这个主意俩眼珠子蹭一下亮起来,“我现在就去找梁团!”
话音还没落,人就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程砚洲在后面大步走着,速度照常,到团部办公室跟林政委和副团商量工作交接的事情。
林政委暂时去京市的大学进修,不能兼顾职位工作,上面领导给了几个参考人选。
选人可得谨慎再谨慎,碰到个性子古怪的,日后共事苦的可是程砚洲和曲副团,两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跟拿了放大镜似的看资料。
没翻两页,隔壁方团出现在门口探头探脑。
林政委抬头瞥到,“小方你看啥呢?”
方团是这次比赛后由副团转正的。
见被发现,他挠着后脑勺进来,“林哥真打算去京市?”
林政委点头,“嗯,正帮程团和曲副团选人呢。你过来瞅瞅,认识那几个人不,跟咱说道说道。”
资料里没有配照片。
方团拿来翻了翻,“这个我认识,是西边营区一个大学生,还挺厉害。”
一听是大学生,三人立马竖起耳朵,预备听方团开始夸人了。
谁知方团不按常理出牌,“要我我肯定不选。”
曲副团疑惑,“为啥?”
大学生不好么?
他们林政委多大年纪了都想念大学呢。
方团撇撇嘴,冲仨人直摆手,“二十四岁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后才进部队,你们想想吧。”
大学生好是好,可在这个连高中生都稀少的年代,大学生比熊猫还稀罕,自然那傲气也是独一份的。
他们一群没什么文化的武夫,跟那样的人合不来的。
曲副团听方团说了几件那位年轻大学生的事迹,打着哆嗦摇头,“这个,咱不选了吧?”
没见到人之前程砚洲不想直接下定论,“都比较比较。”
程砚洲和曲副团接着商量。
方团在一边帮着参谋,参谋了几份,他敲敲程砚洲跟前的桌子,“老三,问你个事?”
程砚洲抬头,“什么事?”
方团回头看了眼房门,见关得严实,他才放心地开口,小声问道:“咱们这层楼梯口团部的顾团长,就刚从别处转来的那个,我听说他之前在西北军区带过独立营?”
听见这话,曲副团好奇地抬头,“哪个顾团?”
方团看着程砚洲,“就你二舅哥。”
程砚洲淡定地抿了口蜂蜜水,“带了半年。”
方团心急地问:“那他为啥来咱这儿?”
程砚洲肯定不能说实话,“我们家小顾在这,他不放心。”
方团&曲副团:“……”
方团不大相信,“真的?”
程砚洲:“比红烧肉还真。”
顿时,对面三人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带上了同情和幸灾乐祸。
就这为了妹子能放弃大好前途的二舅哥,真是谁有谁知道?但凡程砚洲媳妇儿受点委屈,那他别想有好下场。
无视三人的眼神,程砚洲继续看资料。
方团还不放过他,“我还听说,负责咱们军区裁军的那位首长,是卫生所谢大夫的长辈,谢大夫又是顾团的表姐。”
这不是什么难打听的消息,营区这么大点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能传得遍地都是。
程砚洲翻资料的手顿住。
他忽而就明白过来,二哥在团里一下变得受欢迎的原因了。
程砚洲一本正经地敷衍,“表姐而已。”
也没说是从爹妈哪处论的,论得好了,那位谢首长和顾团就没什么关系了。
方团领悟到了程砚洲话里的意思。
看来顾团是谢大夫外祖家的表弟。
作者有话说:
别人家:
妹妹被欺负找妹夫算账
顾莞宁家:
媳妇儿被欺负找二舅哥算账
第118章
◎偏心◎
在团部待了一下午, 程砚洲锁上抽屉,下楼回家。
路过食堂进去买了晚上吃的干粮,他转道往训练场走了一截儿。看到篮球架子旁围着一堆人喝彩, 程砚洲估摸着, 二哥怕是得晚点才能到家了。
回到宿舍, 桌上已经摆了道凉拌菜。
谢明望立在锅灶前,盛出菜来,送进半开的窗户里。
程砚洲放下馒头去洗手, 出来说道:“二哥跟他团里的人在打篮球,我回来的时候瞧了眼, 可能他就在食堂吃了。”
听见这话, 顾莞宁羡慕道:“二哥肯定要吃肉了。”
“我们为了他的生日见天吃白菜土豆,他倒好,抛下我们去吃大餐。”
谢明望把最后一盘蒜蓉茄子递进去,笑着道:“鹤庭该是吃不到的, 等他去食堂,说不准连剩菜都没有了。”
顾莞宁轻叹一声, “小舅你不懂,食堂没有饭, 战友家里有。”
谢明望见多识广也有些不懂,“……人家能愿意?”
顾莞宁在心里感叹小舅对二哥还是不了解,她道:“小舅, 二哥这种脸皮不是一般厚的人, 给他个梯子他能上天的。”
就别给他机会。
否则就跟可怜的梁团一样, 藏的那点好东西至少一半都进了二哥的口袋。
谢明望一脸受教, “我还是见识少了。”
早听老头子在电话里抱怨, 大外孙子任性无赖,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如狂风过境,连羊毛根都给家里薅没了。
他以后也这样。
晚饭除了一盘韭菜炒鸡蛋,其他几道都是素菜。
土豆烧豆角、豆芽胡萝卜拌粉条、蒜蓉茄子、清炒白菜,还有浇了油辣椒的咸菜丝,食堂买的二和面馒头配自家熬的红豆粥。
明天程砚洲放假,终于抢到了久违的大厨的位置。
他安排菜单,“蒸盆南瓜,菌菇炒油渣,茄子炖豆腐,然后烙麻酱饼,喝小米粥。”
这是午饭。
早饭吃胡萝卜鸡蛋馅的盒子和小米粥。
晚饭吃茄子打卤面。
吃完饭收拾干净。
程砚洲跟顾莞宁占着书桌学习,谢明望就拿了本书在窗户旁的饭桌边坐着,盯着书上的字发呆。
他要不要跟小晚说那个事呢?
不说他不甘心。
接到老头子的电话,他想也不想就来了阳市。
到了阳市,他如愿以偿见到了女儿,却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
万一,万一说出来小晚不想认他呢?
是不是还会怨他?
谢明望随手翻了一页。
怨他是应该的。
他就怕这孩子不肯见自己。
怕再不能像这样跟孩子一起吃饭。
顾鹤庭从不知道哪个战友家里饱餐一顿回来,美滋滋往屋里探头,“小舅,你书是不是拿倒了?”
他一开口,存在感强烈到窗外趴着的扑棱蛾子松了最后一口气。
啪——叽一下,摔下去摔死了。
谢明望面无表情地抬头,没被这种把戏糊弄。
“你晚饭在哪家吃的?吃的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顾莞宁和程砚洲好奇的扭头朝门口看过去。
她们也想知道。
顾鹤庭咧着嘴,“也没啥。在廖政委家吃的,酸菜白肉蘑菇炒肉跟炸鱼块。”
顾莞宁三人:“……”
她们也是没想到,这个被瞄上的战友竟是廖政委?
顾鹤庭下一秒又道:“我明天还去!廖政委他娘苗大娘说给我炖红烧肉。”
顾莞宁转头,小声跟程砚洲说:“廖政委真可怜。”
她二哥可记仇了,这次肯定要把之前受的气出完。
谢明望也像是个记仇的,他道:“炖肉的时候放几个煮熟的鸡蛋,味道更好。”
顾鹤庭连着点头,“我记住了小舅!”
说完他可惜道:“可惜小晚你不能离开宿舍,不然我就能带你去了。”
顾莞宁:“……”
是哦,好可惜。
能吃上肉还要脸做什么,反正她胃口小,到时候丢人的也是二哥。
谢明望看懂了她的表情。
他眼前有些恍惚,总觉得像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的女儿。
次日吃完早饭,顾鹤庭假期也闲不了,趁跟团部的人关系破冰赶紧趁热打铁熟络起来。
是以午饭和晚饭他都不在。
谢明望被他朋友邀请去家里吃饭,同样一整天都不在。
小两口踏踏实实学了一个上午,吃过饭一觉睡到黄昏。
顾莞宁整个人都睡迷糊了,上厕所没找着门差点撞在墙上。
程砚洲在阳台上揉面,扭着脖子往屋里瞅,及时提醒了一句才避免。
顾莞宁洗把脸清醒清醒,到窗户旁扒着往外瞧。
“后天周一是二哥生日,他那个任务在下周四,明天把他要带的东西一起准备了吧。”
程砚洲停下揉面想了想,“两瓶炸辣椒,一盆肉丸子,再加几张烙饼就行。”
“他们这一路在船上待着,有食宿供给,到了海岛就跟在营里一样,跟那里的驻兵一起吃食堂。”
“海岛?”顾莞宁抓了把花生回来,剥开有两个豆子,自己吃一个,分给程砚洲一个问道:“那上面也有家属吗?”
程砚洲将面团擀平,撒上面粉叠起来,拿刀切成细条。
他回道:“有的有,有的没有。上面条件很苦,长年风吹日晒,物资供应困难,用水也不方便。”
陆军营区后勤部还能划块地自己种粮种菜,海岛上可没有那么多供种植的土地。种不了地,也就养不了牲畜。
是以大多数海岛驻营八成的物资要靠陆地供给。
“条件这么苦,会有额外的补贴吗?”顾莞宁问。
程砚洲将面条拎起来抖吧抖吧,“有。驻营的兵团每隔几年要轮换,驻扎期间除有工资补贴外,随军家庭或个人打到的海货可以同送物资的船只交易,直接拿钱票。”
这份收入也算变相补贴。
能吃得下苦的,反而能趁机让家底厚起来,有了钱票什么都好说。
转眼到了顾鹤庭生日那天。
晚饭前,顾莞宁把早大半年准备的钢笔送给他。
顾鹤庭满怀期待,现实给他当头一棒。
他木着脸推回去,“我早就在你书桌抽屉里见过了,哪有送礼物送旧东西的?”
顾莞宁拿起盒子重新放到他跟前,“哪有旧的?这是新的,新的,还没用过!”
顾鹤庭推回去,“那也是你打算自己用的,给我算怎么回事?我才不要!”
他两手抱胸,抬着下巴一脸嫌弃。
事到如今,顾莞宁不得不说实话。
“这本来就是打算给二哥你的,跟程砚洲的生日礼物一起买的。一人一根钢笔,我从不厚此薄彼。”
程砚洲的生日在五月,今年他生日在外训练,顾莞宁见不到人就先买了礼物。
二哥总说她偏心程砚洲,她就买了同样牌子同样价格的两根笔。
顾鹤庭:“……”
他不情不愿接过来拿回宿舍,再回来重新坐下,“下回我的要比程老三贵。”
程砚洲瞥他一眼,凭什么?
顾莞宁捂着耳朵不听不听,一天天一个个要求那老多。
“我才是家里年纪最小的,我的生日怎么没见你俩准备东西?”
顾鹤庭还想掰扯掰扯,听见这话心虚气短地撇开头。